第七章

20.科伦寨

曲一凡伤愈后，拒绝了天山农牧师的一再挽留。他以要学习农艺为由，坚决要求离开天山农牧师，并且带走了萧媛媛。

曲一凡和萧媛媛走了，张中宇真的有些怅然若失。他站在那台美国推土机前，默默不语。

这时两名战士走了来，他们就是当时黄正清派给曲一凡的助手。两个人努力学习技术，已经能够熟练地开动推土机了。这让张中宇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对身边的乔永江说：培养天山农牧师自己的技术人才，必须拿到最重要的议事日程上来。另外，黄正清的悲剧也吿诉我们，要想永驻新彊，那就必须有切实的办法，解决好军垦官兵的婚姻问题。

张中宇给王震司令员写了一个特别的报告。

黄正清事件同样震动了驻疆部队高层。王震和陶峙岳两位将军在打猎时，深入讨论了新疆屯垦工作中的各项问题。其中，关于如何解决官兵的婚恋、家庭问题，已被看作是永驻新疆，必须解决的问题。

王震笑道：咱得给驻疆十五万官兵找媳妇哇！

陶峙岳也笑了，道：咱们要在天山南北大漠戈壁这个大舞台上，演出成千上万场的《西厢记》。咱们两个老男人，就来当这个红娘吧！

张中宇老家河北沧县。

老父亲正在过生日。这是个殷实的家族，宾客盈门。张中宇是家中二子，还有哥哥和一个妹妹。妻子徐美茹是本县小学校长，她端庄干练。7岁的儿子张文翰聪明顽皮。寿堂上，孙子文瀚悄悄溜到爷爷的太师椅的后面，把家里那只蓝鹦鹉放到爷爷的肩膀上，大叫一声；万寿无疆！把爷爷吓了一大跳。鹦鹉还在叫：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贺客们都笑了。

就在这时，村长领着几个民兵来了，他们要没收张家的土地和浮财，要让张家人全部搬出老屋。

张老爷子指斥村长不懂礼法。村长怒了，命令民兵动手。

张中宇的妻子徐美茹站出来，她拿出了张中宇身着八路军军装和彭德怀、王震、朱总司令的合影照片。和颜悦色地说：老爷子的二儿子是解放军的师长。老爷子本人在抗战时期曾捐过十万大洋支援抗战。咱能不能通融一下，让老爷子过完生日。她诚恳表示：一定遵守人民政府的规定，配合好处置张家的土地和财产。

村长与民兵交头接耳一阵。

村长：你们张家的事，庄上也全清楚。你家二少爷拉队伍打鬼子，谁都知道。可如今是土地改革，只要是地主，就得分土地，分浮财。这个，那是任谁也挡不得的。

他又看看那张照片，道：不过呢，我们认识这照片上的朱总司令。量你们也不敢拿张假照片糊弄我们。既然你们家二儿子是解放军的师长，那就是军属了。我们得报告上级，看看到是该怎么个办法？

村长带人散去。

21.哈拉毛墩

农一团营地，上百顶帐篷，覆压数里。

喇嘛寺的庙堂上，德旺禅师在为开荒的屯垦官兵们祈福。

茫茫荒野上，人欢马嘶，荒火遍燃。战士们挥着坎土墁向荒原开战。千百只坎土墁同时起落，烟尘大起，远远望去真的像硝烟弥漫的战场。

吴景柱那把巨大的砍土墁，飞快地上下翻腾。身后是被翻起的大片大片的土地。连长郝天放眼睛紧盯着手中的怀表，大叫了一声：停！

吴景柱这才不情愿的放下了砍土墁。

连长郝天放叫几名士兵，赶快丈量吴景柱开出的土地，看看，最后是多少亩。

有人给吴景柱端来一大碗白开水，他大口喝下去。

丈量尺快速跨出去……

战士们报数：五亩六分，加前面的两亩七分，吴景柱副连长12小时开出八亩二分地，創造了天山农牧师三个农业团的最高记录！

战士们一片欢呼声，帽子也飞上了天空。

天山农牧师部。

一张《军垦战报》放在了张中宇的桌子上。

张中宇拍着那篇报道，很兴奋，道：成了，这个吴景柱12小时居然开荒八亩二分，顶得上个小铁牛了。

身边的田成龙指着另一篇文章，道：农二团的一个排长，叫王彪的，已经给吴景柱下了战书了。他要力争12小时开出十亩地来，一定要拿到全师的开荒状元。

张中宇：这一下还真是较上劲啦！全师上下憋着这么一股子劲来干，那咱们当年开荒一万两千公顷的目标，不愁了。

乔永江：我最近翻阅了许多苏联集体农庄的资料。人家开荒，都是用拖拉机呀。每天开垦的土地，是以百公顷计算的。今后，咱们的军垦农业要大发展，恐怕也得走机械化的道路。

田成龙有些不满，道：我说乔副师长啊，你这是不是泼冷水啊？咱们是苏联吗？咱们有拖拉机吗？

乔永江：我说的是未来，未来我们就应该有拖拉机。

张中宇：这事儿就别争了。我们的王震司令员已经有了对未来的谋划。不出两个月，第一批从苏联来的拖拉机就会运到迪化。现在，军区已经向各农牧师下了指标。我们天山农牧师将抽调100名有文化的官兵去迪化培训，培养我们自己的农业机械技术人才，我们自己的拖拉机手。

田成龙：有这事儿？这么快咱就能有拖拉机啦？太不可思议啦吧！

乔永江：看来，共产党真要认认真真，脚踏实地地治理新疆啊！有远见！有气魄！

张中宇：还有一件事儿，你乔副师长恐怕已经听到了许多意见。可是，你没有说呀。

他拿出了一封家书，给乔永江和田成龙看。

乔永江看罢那封信，略有些吃惊道：怎么？你张师长的家也是地主，剥削阶级成分？

张中宇点头道：我们共产党人中许多人，都是那个时代家庭的背叛者。但是，这不等于说我们永远与自己的家庭都没有了关系。我知道，现在，许多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军官，家里田产分给了翻身农民。有些有民愤的家庭成员甚至被镇压了。这些同志的情绪，很不稳定啊。

乔永江：是啊，有许多人思想上不转弯儿，不能够理解呀。

田成龙：不理解又怎么样啊！从红军时候，不就打土豪分田地吗？共产党就是干这个的。

张中宇：我们党历来都讲政策。什么是政策呀？区别就是政策。就拿我的家庭来说，在萍乡也算是望族。虽然有土地有房产，也有些钱财。但是，我的父亲确实不是那种为恶乡里的恶霸。如果不是我妻子拿出我和朱总司令、彭总、王震司令员的合影照片，我的父亲和我的家人就会在寿宴上被赶出家门了。不过，我能理解萍乡的作法。新中国就是要打碎旧的社会体制，否则新的社会体制将无法真正建立起来。我们的家庭，既然是旧体制的一部分，那就应该接受社会的改造嘛。

正当此刻，二团长于得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当地跪倒，叫着：张师长，你救救我的家吧！我在西安七里乡的父亲和哥哥都让民兵抓起来了，他们把我们家的土地财产统统分光啦。我七十岁的老母亲，还有哥哥一家和几个弟弟妹妹，只好住进了村头的土地庙里……

张中宇赶快扶他起来，道：我知道，还有你们团二营营长许亮和几个连长，也都是剥削阶级家庭出身。这个事，我会亲自向上级首长汇报的。你们一定要安心工作，开荒是咱们屯垦的第一个重要环节，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松扣的。你们要相信党，相信组织，会有办法解决的。

送走于团长，张中宇在地上来回转圈。突然，他停下脚步，道：此事非同小可，刻不容缓了！我必须立刻去见王震司令员。

他让刘德生参谋马上备车，星夜赶往迪化。

22.迪化

张中宇赶到迪化见到了王震和陶峙岳，直接把一个自己起草的证明草稿交到王震手上。王震和陶峙岳看完了证明，两人都看着张中宇。

张中宇：我相信，全疆官兵反映上来的问题，王司令和陶副司令一定比我知道的情况更多。我觉得，以驻疆部队政治部的名义，发给每个现役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军官一个这样的证明是必要的。凡我驻疆官兵中虽为剥削阶级家庭，如果其家庭成员没有血债和劣行者，希望当地政府正确执行土改相关政策。土地财产都可以分掉，但必须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及住房、衣、食等必须的生活条件。这也是保证我们驻疆官兵战斗力必须要做的事情。

王震看着陶峙岳，陶峙岳点头。于是，王震道：你张中宇这是在逼宫啊？好吧！我王胡子就让你得逞一回。我同意以驻疆部队政治部的名义发出这个证明。而且，我王震还要亲自签署这个证明。你满意了吧？

张中宇立刻立正，敬礼，大声道：谢谢王司令员，谢谢陶副司令员。

王震：这事儿过去了，说点别的吧。

他拍拍张中宇的肩膀，道：听说，你们天山农牧师有个叫吴景柱的副连长，他用十二个钟头硬是用砍土墁开出了八亩二分地！是真的吗？

张中宇点头，道：一点不错。

王震：我要奖励他。奖励什么呢？我就奖励他十斤猪肉。告诉那个连的炊事班，每天一斤肉，土豆烧猪肉，让他一个人吃十天。别人，谁都不能沾边啊。还有一团一个叫王彪的排长，他要挑战吴景柱，一天要开出十亩地来。他要是真办到了，我就奖励他二十斤猪肉。并且，我还要亲自把猪肉送到他所在的部队去。你们看，这个奖励实在不实在？

三个人大笑。

有勤务人员端来了饭菜。

王震对张中宇，道：算你张师长有口福啊！时间久了不开枪，手痒痒。我和陶司令呢，就跑到南草甸子去打猎。一次打了五只兔子，两只黄羊，送到食堂给司令部的人改善改善伙食。你既然赶上了，就跟着饱饱地吃上一顿吧！

他拿出一瓶伊犁春老酒，给三个人把酒倒上。

王震：下一步还有个大事儿，必须得办好。那就是，咱们新疆得大批招人哪。最需要的当然是女人。十五万官兵要常驻新疆，那就必须建立家庭。首先是，凡是已婚的官兵，一定要尽可能动员他们的家属来新疆。老婆孩子来了，咱们给安家费。有亲戚朋友愿意来的，我们都欢迎！还有，一定要吸引大批的懂农业技术，土木工程的知识分子来新疆，投入咱们的社会主义建设。再有就是各类能工巧匠，木匠、瓦匠、铁匠多多益善。我已经同青海、陕西、湖南、湖北几个省的负责同志商谈过，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我们，招收大批有文化的女青年来新疆。还有山东，那里是革命老区。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损失的青壮年男子比较多。动员那里的单身妇女来新疆，她们大多是会愿意来的。

陶峙岳：是啊，守新疆，开发新疆，一个必须具备的条件就是留得住人，养得起兵。当年，清政府也想把新疆牢牢地控制住。但是他们的屯田政策没能行得通，导至新疆这个西大门才长期处于风雨飘摇中。一旦有事，便极可能造成分裂的局面。

王震：所以，我们党中央是下了决心的，一定要把新疆建成新中国钢浇铁铸、牢不可破的铁门关。

张中宇：我明白了。我作为天山农牧师的师长，我的妻子、孩子，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入疆。

王震：到那时候，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这个兄弟媳妇儿，我给你们两口子办个夫妻团圆宴，请她吃黄羊肉涮锅子。

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