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6、西安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办事处

徐美茹和陈春晓、冯迪、儿子张文翰，四个人从河北乘火车到西安，来到军垦办事处，受到办事处主任田成龙的热情接待，田成龙这时是被抽调来临时作这项工作的。

田成龙这一年是35岁，结过婚，妻子是战地医院的一名护士。两年前，胡宗南进占延安，在青化砭战役中妻子被流弹击中牺牲，结婚后聚少离多，也没留下孩子。田成龙一见到陈春晓，便觉得这女子有些像自己前妻的模样，立刻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他对徐美茹和两位女老师，以及小张文瀚在长沙期间的生活起居安排得特别周到。在得知两位女教师也要随同张中宇的妻子一同入疆，到天山农牧师工作时，更是兴奋不已。

田成龙立刻发电报给张中宇，告知他妻子即将入疆的消息，并且为四个人的行程，做了特别的安排。他派一名姓李的参谋和两名士兵，一辆军卡，专车护送四个人前往新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卡车来到甘肃武威附近的乌鞘岭时，遇到山体落石。李参谋下令弃车避险。七个人跑出汽车，向崖壁一侧躲避。落石袭来，徐美茹竟被击中头部，重伤牺牲。车辆被毁，两名战士也受了伤。李参谋找来当地驻军帮忙，把受伤的战士送进医院，并立即电吿田成龙，请示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

田成龙接到电报，没敢给张中宇发电。而是直接给驻疆部队司令部发去电报，请示如何处置？

哈拉毛墩，大片被开垦出来的的土地一望无际，十分壮观。库尔班，蒙古族的巴图老人，丁甲屯的关百户三个人都看得眼睛发直。阿依古丽和阿列克乌提也在人群中。

库尔班双手竖起大拇指，道：解放军的本领和眼界，真是无人可比呀！他指着大片的土地说：我们的新疆，一定能变成富裕安康的地方，天堂一样的地方！

张中宇在前指的军帐中招待库尔班等人，杀羊摆酒，还请来了德旺禅师。

席间，库尔班直接问张中宇：解放军是不是要我们帮助做些什么？我们维族人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当人家用最好的酒饭招待你的时候，你是应该有所回报的。我想，解放军开出大片的土地，不是任凭风来吹太阳来晒的，你们一定要播种，希望能有好收成。可是，你们缺少的是种子。

乔永江笑道：真让库尔班大叔给说中了。咱们天山农牧师开出两万多公顷土地，现在就等着种子落地呢？发愁啦！

张中宇看着阿依古丽和阿列克乌提道：是你们说的吧？一定是你们把咱们缺种子的事儿提前就告诉了库尔班阿爸。

两个人都笑。

阿依古丽：是啊，我也是天山农牧师的战士。农场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儿。所以，我阿爸必须要帮这个忙的。

库尔班：孩子们说的对。天山农牧师和我们科伦寨的老百姓，早就是一家人啦。听孩子说了这个事啊，就去找了老巴图和关百户。我们合计过了，科伦寨家家户户所有的麦种，还有各家儿没有打磨成面粉的麦子全都献出来，交给大军，作为第一年的麦种。我们今年，只种玉米、燕麦和甜瓜。

张中宇和乔永江大为感动，他们与老巴图、关百户、库尔班热情拥抱。

张中宇当场决定：立刻从江南调运一批大米，从山东调运一批面粉，解决科伦寨群众的口粮问题。至于他们献出的麦种，则按市价收购，并要在秋后按照产粮的比例，再分一部份粮食给献出种子的群众，也算是一个回报。

关百户举起酒碗道：我关百户是满族人，一百年前，在此屯兵垦荒的百户长的后代。一百年后，共产党解放军来了，有这么大的气魄，下这么大的力量，驻兵垦荒。新疆，从此才真正是兴盛有望啊！毛主席，真是新疆的大救星啊！来来来，我真心实意的敬咱们天山农牧师首长一碗酒！你们，也是我们的福报之神那！

张中宇连声道：不敢不敢！没有科伦寨老百姓的支持，我们天山农牧师，什么也做不成啊。群众是水，我们是鱼呀！水里可以没有鱼，但是鱼绝不可以离开水，是吧？

大家大笑，全都喝干了碗里的酒。

乔永江张罗着倒酒，布菜。

张中宇把一盘素炒的萝卜丝推到了德旺禅师的面前，道：对不起禅师了，实在是很难搞到青菜呀！您只将就用些罢了。

德旺禅师双手合十，道：世间百味，不如一粟。唯米饭一钵，足矣。接着，他低声道：我有一事告知，如果方便，请夜来庙中一叙，如何？

张中宇：禅师相邀，届时必访。

是夜，张中宇带着刘德生参谋，还有两名警卫员，乘吉普车来到喇嘛寺门前。车停下，张中宇和刘参谋下车，刚走到庙门口，立刻有一个小喇嘛迊了出来，他只带着张中宇一个人走进庙中。

张中宇来到徳旺禅师的禅房中，眼前景象让他吃惊非小，屋地上放着好几只羊皮箱子，里面全是银元和金银珠宝。

德旺禅师告诉张中宇，这些东西，就是那个疆独分子巴沙买提举家逃往印度之前运到庙里来的。他强令德旺禅师为他守护好这些财宝。徳旺禅师经过认真考虑，认为这些财物均为不义之财，长期留存庙中，必招祸患。因此，清点造册，呈交给解放军处置。

张中宇立刻将此事报告给驻疆部队司令部，并要求，以这些财宝变卖后的资金购置天山农牧师总医院所必须的设备。

王震当即批准：可行。

27、哈拉毛墩

农一团开始春播了，场面十分壮观。

人欢马叫，蓝天、白云，天山雄姿，雪水化成激流。

张中宇妻子牺牲的电报，到了陶峙岳手中。

王震司令员去北京开会，不在司令部。政治部的同志主张，暂时不告诉张师长，担心他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陶峙岳却认为：铁血军人，生死早已置于度外。既便是亲人牺牲，也只能坚强承受。生离死别的时刻，早晚难免。他叫政治部立即将其妻子不幸遇难的情况，电告张中宇师长，后事如何处理，也由张师长酌定。

张中宇接到司令部的电报，正是春播紧张的时候，他长时间一语不发。乔永江和妻子夏云华知道了这个消息，心情同样极度沉重，双双来劝慰张中宇。乔永江的意思是，由师里派出后勤处长前往武威处理后事，并带车辆、人员将徐美茹同志的遗体拉回到科伦寨安葬。顺便也可以接张文瀚等人来疆。

张中宇命令致电陶峙岳副司令：妻子徐美茹的遗体就安葬在其殉难地乌鞘岭，只需做好标记，待中宇有机会路过此地时，前往凭吊即可。绝不可动用运力、人力运遗体入疆。儿子文瀚可随其它入疆人员、车辆抵达迪化。切切。

乌鞘岭的一处山坡上，天风猎猎。陈春晓、冯迪、李参谋肃立墓前。他们向那座新坟三鞠躬。张文瀚跪在坟前哭泣不止。

陈春晓和冯迪拉起文瀚，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让他记住埋葬着妈妈的地方。

陈春晓声音特别柔和：文瀚，你一定要记住，对面那座山岭，是马鞍形的。左面有一片白桦林。右面有两棵大松树。坟头前是一块木板做的墓碑，上面有你妈妈的名字……

往山下走的路上，张文翰三步一回头，嘴里重复着陈春晓阿姨的话：对面的山岭是马鞍型的……左边有一片白桦林，右边有两棵大松树……

公路上，一辆大卡车里，陈春晓和冯迪守护着张文瀚。孩子时惊时醒。昏睡时嘴里念着妈妈。睁开眼睛，反倒两眼一片茫然。陈春晓轻轻地拍着他，柔声细语：文瀚哪，你是个男子汉，心那，就得硬着点。你是和妈妈一起来新疆参加解放军的。妈妈现在不在了，还有陈阿姨和冯阿姨，我们一定会带着你找到你爸爸的。

公路上，前后行驶着三辆大卡车。车上坐的全都是入疆的男女青年。他们打着红旗，唱着激动人心的歌曲，向着他们理想的目的地前进……

28、迪化街头

满街都是欢迎入疆青年的人群，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三辆大卡车停在了军区招待所的门前，男女青年们纷纷从卡车上跳下来。

陶峙岳和几名政治部的干部们，分开人群，来到卡车前。几个干部都在寻问下车的人：

哪位是陈春晓？

谁是冯迪？

张中宇师长的儿子到了吗？

陈春晓、冯迪两个人拉着文瀚的手往前走，听见有人叫陈春晓的名字，赶忙应声：我在这儿呢！

陶将军立刻迎上去，政治部的干部看见三个人，马上问：张师长的儿子到了吗？

张文翰立刻站向前面，应答：我就是，张中宇是我爸爸。

陶峙岳快步而来，一把将文瀚揽在怀中。

陈春晓：您是张师长吗？

张文翰也睁大眼睛，大声问：你是我爸爸吗？

政治部的干部赶紧解释：这是我们驻疆部队的陶峙岳副司令员。张文翰立刻给陶峙岳敬了个军礼，大声道：报告陶司令，我要当兵。

陶峙岳：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新疆最小的兵。

陶峙岳拉着张文翰的手，向前走去。他和那些男女青年们，热情的招呼，握手。大声道：我是新疆军区的陶峙岳，欢迎你们大家到新疆来！

众人大呼：

陶司令来啦！

陶司令您好！

我们终于到新疆啦！

科伦寨，天山农牧师的师部，乔永江的办公室里，他正在接电话：是，我知道，陶司令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他放下听筒，叫刘参谋进来，交待道：张师长还在哈拉毛墩指挥春播呢。你立刻带一辆吉普车，赶往迪化。把张师长的儿子和两名女教师接到科伦寨来。

刘参谋立正，应道：是。

一辆吉普车行驶在荒凉的公路上。

迧化，军区司令部里，陶峙岳正同张文瀚、陈春晓、冯迪告别。陶峙岳摸着张文翰的头，道：文瀚啊，你是个聪明要强的小子，是块当兵的好料。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军装，交到张文翰的手中。

陶峙岳：这是一套最小号的军衣。只要你长到能穿起这身军衣的时候，就来找陶伯伯，陶伯伯就让你当兵。

张文翰敬军礼。

陶峙岳回了一个标准军礼。

他送三个人走出司令部，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开去……

公路上，陈春晓、冯迪、张文瀚三个人坐在后排。从行驶的车窗望出去，只见一片荒野戈壁，完全没有人烟。不时，会出现成群的奔跑的黄羊。

冯迪：这是什么地方啊？地老天荒啊！车都开出两个多小时了，不见树木，不见村庄，连个人影都没有哇！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刘参谋笑道：现在不是有人了吗？尤其是有了你们女同志，咱们新疆这些当兵的人，从此也就有了过好日子的希望啦。

听了这话，冯迪有点儿兴奋，道：是吗？我们女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刘参谋：那是当然的了。没有女人哪有家呀？十五万官兵，不可能永驻新疆啊！连我们王震司令员都说过，女人就是战斗力，就是生产力嘛！

冯迪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了。

提记：

就是这样，我来到了新疆，成为第二代军垦人中的前驱者。而陈春晓阿姨也从这个时候开始，成了我的老师和不是妈妈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