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新浪潮”电影中的人性世界观与民族特性

2016-12-06 03:15郑泽溪
小品文选刊 2016年16期
关键词:新浪潮捷克人性

郑泽溪

(武汉大学 湖北 武汉 430000)

“捷克新浪潮”电影中的人性世界观与民族特性

郑泽溪

(武汉大学 湖北 武汉 430000)

“捷克新浪潮”电影顺承着时代变革的洪流,以颠覆式的发展力度,一往无前的实验先锋精神,呈现出魅力非凡的“人性世界观”、“思辨意识”与“民族特性”,以其独特的艺术形式与表达方式在西方主流电影意识形态的模式中为本国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确立了经典传统。

捷克新浪潮;人性世界观;民族性;悖谬精神;超现实主义

纵观世界电影史,捷克电影并没有桎梏于其狭小的地理版图,而早在1960年它在“法国新浪潮”运动的风力横扫东欧大陆之时,借势以其特有的“波西米亚式”狂热想象与黑色幽默的影片叙事风格在冷战时代的电影舞台上大放异彩。如果说荒诞尖锐的叙事手法配以利用象征意象和隐喻蒙太奇来掩盖抨击时政、隐射当局、反抗压迫的表达方式是“捷克新浪潮”电影的显著标签,那么平民化的叙事视角则使得摄像机聚焦平凡众生,在影像中勾勒出捷克民族的当代史,从而在当时西方主流电影意识形态的模式中破茧而出,成为电影史中独具辨识度的典范。

1 “平民视角”下的“巴比代尔”

捷克电影素来与捷克文学同枝连理,渊源深厚。在上世纪60年代的“布拉格之春”改革风暴的席卷之下,使得捷克文坛与影坛的艺术家们拥有了空前的自由空气与创作环境,捷克文坛新小说运动的巨匠博胡米尔·赫拉巴尔与捷克“新浪潮”电影的才俊导演伊日·门泽尔从声势浩大的变革洪流中脱颖而出,成为最负盛名的“时代双星”。

捷克电影也正由此悄然萌发剧本由本国“文学改编”的创作传统,一代代从布拉格电影学院毕业的青年导演用颠覆性的视听语言将捷克文学中所传达的“苦涩诗意”与“幽默戏谑”的民族精神与大时代背景下对小人物命运深切关照的“人性世界观”展现的鞭辟入里。赫拉巴尔的小说以关注小人物的“平民视角”著称,他曾给笔下这些被抛弃在“时代垃圾堆上的人”命名为“巴比代尔”,意为“那些会开怀大笑,并且为世界的意义而流泪的人。善于从眼前的现实生活中十分浪漫地找到欢乐善于用幽默,哪怕是黑色幽默,来极大地装饰自己的每一天,甚至是悲痛的一天。”[1]

同样,“巴比代尔”也是捷克电影中的主角,他们生活在社会的低层或底层,怀揣着与生俱来的乐观幽默与美好幻想,用平凡朴质的生命创造了一个个惊奇事件。从他们的个体生命中,可以轻易窥见到捷克民族的共性。《底层的珍珠》是一部由五位导演分别指导五个独立短片合集而成的具有实验性和先锋性的影片,这是“捷克新浪潮”电影在世界舞台上的第一次集体发声。其中伊日·门泽尔导演的《巴尔扎塔》展现了捷克普通家庭的日常,镜头细腻,技法考究,空间切换运用自如,表现出了捷克人民摩登前卫的娱乐精神,也颠覆了以往陈旧的拍摄套路,用电影语言轻快诗意描述捷克人民多姿多彩又自嘲自乐的生活,成为捷克“新浪潮”电影的开端。这些快乐淳朴又最容易被忽略的“巴比代尔”身上有着捷克民族最本真的性情,他们生活原始没有在物质世界里迷失;他们独处净土没有卷入轰轰烈烈的建设事业的纷争,也没有被政治权利篡改人性。影片中充满“波西米亚”的自由狂想、温馨诗意以及旺盛的生命意识。

再如《失翼灵雀》中导演用舞台布景搭建起一座“钢铁森林”,电影镜头在这个特定空间里清晰的描绘了在体制的压迫下形态各异的人物群像,这些不同职业、具有广泛代表性的人物在政治专横、精神贫瘠的夹缝中逆流而行,自得其乐地活出了世俗温情。不管外力如何强制地囚禁住人们的身体和自由,在这个天生浪漫的国度,捷克人民始终以爱与诗意为荣,从不满足于一成不变的“枷锁式”生活,从未停歇地追逐着人性的闪光点与精神解放。

2 “分裂式”的悖谬精神

捷克的根骨驻扎进由战争带来的多元文化的土层也算因祸得福,本土文化、犹太文化和德国文化相互交融碰撞,共同铸就了捷克深厚的文化底蕴,同时也塑造了捷克民族“分裂”的民族性格——崇尚“酒神精神”,有着天生的幽默狂热;却因历史多歧又不善兵戎,只得化悲愤为沉默,造就了荒谬反讽,郁结于心的自嘲特质。捷克著名作家伊凡·克里玛认为这个国度最大的特点就是:悖谬。这是“布拉格精神”,也是“捷克精神”,一切的超级幻想和残酷现实,一切的艺术自由和权利压制,一切的绝对疯狂主义和批判现实主义,在这个神奇的国家里都从从容容的一并兼容。所以这个国家既沉重又轻盈。

《宴会与宾客》吹起了一个巨大的追求“民主”的虚无气泡。在这部“卡夫卡”风格的影片中,戏谑的呈现了专制集权下“排排坐,分果果”的伪自由。宾客们自觉的配合着画地为牢的游戏,并且入戏甚深;在这场“主人”渴望绝对领导,强行控制全局;“爪牙”蛊惑人心,大肆鼓吹的那闹剧中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怪异——这种悖谬直接指向一面鼓吹共产主义自由民主,一面将个体意志强行扭转成集体意志的政治当局;极易被利用的宾客们也暗指了被利益蒙蔽的捷克群众,他们沦为专制者的帮凶和工具之时,也向一些进步清醒的社会变革者和时代弄潮儿扣上了“异类”和“背叛者”的帽子,使他们举步维艰,孤立无援。这是时代的寓言与悲哀。

《严密监视的列车》则充斥着黑色幽默,用十分人性化的视角来讲述捷克民族在抵抗纳粹侵略的战争背景下小人物在每个重要瞬间的选择。这是捷克民族对战争的藐视和愤怒——以至于不正眼相待,全然像一场荒谬的游戏。电影避重就轻的将流血事件处理成轻柔的睡前故事。捷克人民十分精通懂得“活在当下”的要义,虽然在严峻的形式面前他们永远一副嬉笑怒骂的模样,“但他们的内心却始终不曾放弃对于自身缺陷与责任的关注,从来不曾放弃对自己日常生活的捍卫。因为生活无处不在,所以反抗无处不在。”[2]在种种“不合理”的悖谬杂糅相契后,呈现出一条清晰的“捷克式”思维逻辑——捷克人对自身生活的热情和自信远远超越了冷酷的政治指令和不靠谱的政府机制,这部影片并不旨在忙于“造神”,而是潜在表达在残酷的战争面前,每个“英雄”都是最普通的人。

3 “波西米亚”幻想和超现实主义

“捷克新浪潮”运动中多数先锋性的实验电影都在与当时高压的政治环境和严苛的审查制度周旋之中选择了以荒诞戏谑的叙事手法配以利用象征意象和隐喻蒙太奇来掩盖过于直白尖锐批判意图。正如捷克精神中的“分裂性”所在——这些时代的勇士们在妄图讽刺、戏耍、游戏、揭露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对世俗温情向往、歌咏、沉醉、憧憬。然而导演们心中对荒谬大时代的坚硬抵触不容折中,所以这些流露出民族希望和尘世向往的丝丝暖意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波西米亚”式的超现实主义幻想。

《大街上的商店》前半部分缓缓渲染,后半部分险象丛生,戏剧张力十足。没有一个战争场景却处处揭露战争压迫下的暴行,体现一个小人物在大时代背景下的人性彰显和重要抉择。与众不同的是,影片主人公托尼的身份设置具有双重性和复杂性,作为一名落魄的雅利安木匠,他与普通市民一样是被侵略群体;而由于战争因素又使他意外获得一间犹太商店的经营权,因此他又在战争中受益。这样一个多重身份的小人物,在利益诱惑,善恶角逐和生死抉择之时才展现出真实的人性——心存善念却不英勇、注重利益但恪守道德、不参战也不反战的中庸民众。结尾是一个梦幻的超现实主义场景,梦境外的世界处处被战争的暴行践踏蹂躏,而死亡后的场景平静温馨,这种对现实生活无法给予期望而转向对逝者世界进行美化来安慰人心的方式是对残酷战争的批判,同时,也继承了“新浪潮”电影一贯的哀而不伤的“苦涩诗意”情怀。

《瓦莱莉和她的奇迹一周》是捷克“新浪潮”末期最具代表性的超现实主义电影,梦与现实交相叠错,由一系列晦涩繁复的性隐喻使影片又充满了精神分析的意味。这部有着油画式的配色和构图的“黑色童话”,大胆地在少女的迷幻梦境中使封建堕落的陈规旧礼与自由开放的个人意识激烈碰撞,在伦理、宗教、性、血色、传说集成的广阔叙事背景上用诗化的语言来批判和隐射时政。

薇拉·齐蒂诺娃的《雏菊》是至今为止都前卫的令人瞠目咋舌的艺术作品,影片呈现出机械喧嚣的百无聊赖和精神无所归依的迷茫怅然。影片通过两个无聊放纵的女孩对生活的任何场景进行游戏和破坏以寻求刺激和欢愉来“颠覆”和“解构”机械运转了无生趣的现实世界。抽象的超现实画面,表现主义与意识流的叙事手法、跳跃混乱的镜头组接是这部革命性的“左派”影片的特色所在,也是导演在捷克特殊时期对体制压迫造成的社会“异化”、道德“崩坏”、精神“贫瘠”所下达的一纸言辞犀利的战书,发出对这个民族是一起“沉寂”,一起“疯狂”还是一起“毁灭”的勇敢诘问。

结语

“捷克新浪潮”在西方主流电影意识形态的垄断下以独具一格的新式理念坚定地发声,为本国电影确立了经典传统。平民化的叙事视角勾勒出饱受战争创伤的捷克民族特有的“分裂式”的悖谬精神与“苦涩诗意”;而捷克人民对日常生活的捍卫与对尘世生活的向往又使得众多影片浸染上“波西米亚”式超现实主义幻想的典型风格。“捷克新浪潮”电影还以其独特的悲喜剧交融、轻快与沉重同在、戏谑与庄重并行、现实与艺术结合的艺术形式;荒诞尖锐的叙事手法、象征意象和隐喻蒙太奇的表达方式折射出捷克人民坚韧乐观、自省幽默又矛盾悖谬的民族个性以及在政治高压下呼吁人性解放、渴望美好生活的愿景。

[1] 高兴.另一种色彩的东欧文学[J].西部新文学,P146.

[2] 豆瓣影评.那个早泄的少年英雄.2006.

郑泽溪(1992—),女,汉族,河南信阳,武汉大学硕士研究生,艺术学理论专业。

J901

A

1672-5832(2016)04-01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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