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张勇

每个人的身边可能都存在这样一些人，不会说“不”，不懂拒绝。拒绝，是一门学问，更是一种艺术，需要积累、磨炼、远见、智慧，甚至需要一副铮铮铁骨。

大提琴家卡萨尔斯十五岁时在王宫演奏，赢得了西班牙皇太后赠予的两年奖学金，可以一边念马德里音乐学院，一边随时进出王宫，跟太子一起玩耍。然而，卡萨尔斯拒绝了王宫奢华生活的诱惑，前往比利时布鲁塞尔，去找当时声名最高的大提琴教授约克伯。

约克伯用轻蔑的态度随口讲了几首冷门的曲子，是要难倒卡萨尔斯。没想到卡萨尔斯每一首都会拉，而且当场完美地演奏了冷门曲目中最冷门的一首。约克伯态度转变，愿意提供一年奖学金，让卡萨尔斯留下来当他的学生。这时，卡萨尔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只说自己不喜欢布鲁塞尔，他没说的是，他讨厌约克伯高傲、无礼的态度。

卡萨尔斯的拒绝，惹恼了提供他生活津贴的西班牙王室，他们以中断奖学金威胁他留在布鲁塞尔跟约克伯学习。卡萨尔斯索性连西班牙王室的资助一并拒绝了，到巴黎过起了贫困的生活。1936年，佛朗哥在西班牙建立了法西斯政权，卡萨尔斯又坚决拒绝了西班牙。接着，他拒绝到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统治的德、意演奏；拒绝到与西班牙建交的英国演奏；1950年，美国承认佛朗哥政府，卡萨尔斯从此拒绝到美国。如果没有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卡萨尔斯也许就泯然众人矣。

杨绛所著《走到人生边上》有一段叙述：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某高官曾许钱钟书一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职位。钟书一口拒绝不要。我认为在联合国任职很理想，为什么一口拒绝呢？钟书对我解释：“那是胡萝卜。”他不受“胡萝卜”的引诱，也不受“大棒”的驱使。

《百年孤独》中故事的发生地阿拉卡塔，是哥伦比亚北部马格达莱纳省的一个小镇，风光秀美。曾经，阿拉卡塔镇政府打算将该镇的名字改为“马孔多镇”。镇长桑切斯说：“我们不得不借助马尔克斯的名气来创造旅游资源。”桑切斯称，他曾与马尔克斯会面，跟马尔克斯说明了小镇所处的窘境，并征求马尔克斯的意见。对小镇更名一事，马尔克斯表示同意。但没想到，该镇居民一致拒绝“马孔多”这个名字。他们认为，如果真想推动旅游业发展，镇政府应该做的是完善公共设施，改善民生，节约资源，保护环境。在该镇生活了五十二年的老居民斯费德说，名字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对我来说，阿拉卡塔这个名字就可以了。最后，镇长的改名提议未能通过。阿拉卡塔人拒绝的其实是浮躁和庸俗，拒绝的是功利和盲目。

拒绝是对一个人胆魄和心智的考验。当我们选择拒绝的时候，更应该冷静和考虑周全，更应有充分的时间分析利弊与后果。拒绝应该是慎重思虑之后一枚成熟的浆果，而不是强行捋下的酸葡萄。

【选自新浪博客】

插图 / 钱钟书先生 / 矫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