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诗选

阿里诗选

与骨头交谈

一个上午，

我都在跟自己的骨头交谈

我先把全身的骨头细数了一遍

这里那里一块另一块石头

有些石头是突兀的

她会伤害到攀岩者

有些石头已经打磨

她习惯了接受众人的触摸

有时候，

我会把身体平躺着，

凝神，闭目，深呼吸，

让青苔样的皮肤润滑石壁

让人不至于觉得怪石嶙峋

而深感置身异域

另外，我还得主动与流水谈谈

让它带去我对远方的希冀

让石瓣花香四溢

美感

剪草机的声音

尖锐、犀利

它切断所有的脖颈

整整齐齐

所有的脑袋一律搬家了去

所有的鲜嫩，特立，思维

在没有创造的林子里

我们享受着

集体贫困所带来的美感

和石头站到一起

有一块齐人高的石头

我并不想劈开它，

走进去。

只是站住

然后惊羡起它的硬，

并和它站到了一起

无题

我想测出

一颗心与黑暗的距离

我还想画出

从一颗心走向黑暗是一种什么样的轨迹

也许，一颗心所能承载的

将正是它所不能到达的一粒种子

我将用一把风的利刃

从一颗鹅卵石劈出一个春天

把潮湿的屋檐烘干

让燕子做窝

什么都涌过来了，也有

泪水。贵在坚持吗？

雨中小景

小雨，

不湿衣服，

不断归路。

密密地缝，

一针一线，

把天地连了个紧。

可是通向天堂的栈道？

抓一把雨丝作绳，

可重返伊甸园仙境不？

钉子

在谈恋爱之前，

钉子是一个人，

在狠命地爱上墙之后，

钉子就得负重了，

为墙担当，

纤纤细线悬挂一身肚腩。

墙光滑如新，

面部保养有道，

却永远只为摆设，

犹如无所用途的花瓶；

如果一定要找出它的用途，

只能是，

让钉子一个劲地爱，

爱到无悔无嗔，

锈迹斑驳，

内部老化萎缩。

直至半截身子腐烂在墙内，

以别样方式续写爱情传奇；

或者外形扭曲，

无法再忍受负荷，

折戟沉沙，被人遗忘，

或连根拔除，

不再让众人艳羡她们的爱情。

携刀出行

感谢砧板，

束缚住了刀，

让刀找到用武之地。

他携刀出行，

将利刃封藏，

刀，

在套子里光芒万丈，

如新发于硎。

它想找一块地方，

以天地为砧板，

搞出一点动静，

自由发挥，

而不逾矩。

微微的希望

我要描写一些细微的灯火

在夜的深处

若隐若现的样子

那些埋在荒野的骨头

浮出黑色或黄色的厚重的土壤

又被风擦亮

还有沉潜在湖底的灯光

在动荡的水面

眨着鱼鳞般美丽的碎片

以及天空又昏暗又虚弱又渺小的星星

的火

细小的灯火

总是在最近心的位置燃烧

只是小，决不灭掉！

痛并沉默着的大地

城市高耸，像无数把插在大地上的尖刀

痛，是大地们唯一的反应

但大地选择了沉默

一个饱经忧患的老人是沉默的

一段沧桑的历史

沉默得只剩下几块破铜烂铁在博物馆里陈列

经历了战乱，天灾，恐怖与绝望的地球

是沉默的，喑哑的

静默的太平洋水面曾弥漫死尸腐烂的臭味

沉默是因为嘶喊毫无意义

有时，大地痛不过了

流出来的血就成了洪涝、海啸

身体抽搐一下就成了地震、火山

台风、龙卷风不过是累了喘些粗气

给我们一点小小的惩戒

如果哪一天它痛苦过了头

或者伤口不再愈合

也许它只是想把受创的胸口换作了脊背

我们就只有举人类搬家了

（责任编辑 王芳）

阿里，原名黄根生，男，1978年出生，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广州。已出版学术作品两部，文学作品四部。诗歌作品有《另类天堂》《冷漠的行走》《四班朝南一瓣朝北》《新启蒙诗选》等。诗风现实冷峻批判，善于逆向思维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