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界上有诺贝尔生活方式奖,得主一定是村上春树

2016-12-21 18:13佚名
作文与考试·高中版 2016年36期
关键词:诺贝尔村上春树酒吧

佚名

如你所料,村上春树又输了。这一次更麻烦,输给了号称“他不需要诺贝尔,但诺贝尔需要他”的 Bob Dylan。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村上并不会为此困扰。他的身份不仅限于作家,或者说,他留给人们的影响,绝不仅限于文字世界传递的观念和体验,而是各种层次的日常生活:健身、旅行、爱情、性……乃至如何保持愉悦的性情,如何面对人生的决定性瞬间,又如何与孤独相处。

而诺贝尔历来偏好的严肃文学得主,关注政治、国家、种族、性别……与他们相比,村上本人似乎更关心日常生活中的趣味,而且大部分都被他安放到了作品主角身上。这种趣味往往被现代人忽视,甚至视作大敌——男人应该永远保持精力充沛,一心拼搏奋斗,永远一副“撸起袖子,冲到前方”的模样。生活似乎总是应该要“为了些什么”的,而村上就是典型的“不为什么”的人。

村上春树是一位很美式的小说家。

大学期间,村上春树就开始混迹于爵士乐酒吧,后来开了一间爵士酒吧,名为“Peter Cat Jazz”。这种快乐,与他之后的写作、长跑,似乎是同一种快乐。他决定开始写作的过程也十分自然、干净利落,过程却仿佛似有神谕。

村上是在1978年4月1日下午一点半决定写小说的。那时候读了七年大学的他毕业没多久,年近而立,没费什么心思去找全职工作(这在当时的日本是一种“自甘堕落”),和妻子阳子贷款开了这间酒吧,每天从头到晚地听爵士、调鸡尾酒、做三明治。据村上在伯克利的演讲:“我清楚记得那一天,那天下午我在看一场棒球赛,我坐在外场区喝啤酒。我喜欢的球队是 Yakult 燕子队,当时是跟广岛鲤鱼队对阵。燕子队的第一击球手是戴夫·希尔顿,一个美国人……不管怎么说吧,他以一个二垒打将第一个投给他的球击到了左场。就在这时,那个念头一下子击中了我:我能写出篇小说来。”他的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获得了群像奖,这给了他一点信心。32岁那年,他决定关掉酒吧,成为一位全职作家。

这是一位随性、热衷流行文化的美式青年。随性到了什么程度呢?在学校的时候,他留一头及肩长发,还留了胡子,“一副常青藤名校学生派头”。但是在早稻田这身装扮总给他带来别人惊异的目光,“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于是干脆邋遢下去。”在美国旅居期间,他只喝百威干啤,穿普通学生会穿的轻便运动鞋和T恤,开一辆二手本田雅阁。他告诉《Los Angeles Times》记者:“我愿意干嘛就干嘛,在这儿我不是名人,没人在乎。”

在刚成为职业作家那会儿,村上的状态并不好。因为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他一天要抽六十支香烟,甚至手指都熏成了黄色,体力逐渐下降。不过既然决心将小说家作为今后安身立命的职业,他开始戒烟、跑步、规律作息。从写完《寻羊历险记》开始,他每天四点起床,通常一直写到下午,晚上十点之前睡觉。他吃巨型沙拉和清淡的日料,几乎不吃淀粉。村上决定就当每天只有23个小时算,不管多忙,他都会雷打不动的将一个小时用于运动。写作也是一样,“无论状态如何,艰难还是顺畅,我日复一日地坐在书桌前.....直到到达了我自知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点。”他几乎每天都坚持跑步。每年夏季跑一次全程马拉松,秋季参加一次铁人三项赛,这样坚持了二十多年。他的最佳纪录是3小时31分04秒。

他坚持每天记录跑步日志,后来集结成书,便是那本《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不介意眼下的成绩,默默花时间累积奔跑距离,想跑快点就加速,就算加速也为时甚短,只为将身体感受到的愉悦尽量维持到第二天。其要领与写长篇小说并无二致。在似乎可以写下去的地方,果决地停下笔来,这样第二天重新着手时便易于进入状态。”这是他反复训练出的节奏感,令他年复一年保持高产。

村上春树22岁和阳子结婚,十足的早婚一族(尽管他的作品中经常出现外遇的情节)。他和阳子的婚礼十分简单,十月的某一天,两人清清静静地跑去登记,登记完才开始考虑在哪儿住的问题。至于对婚姻的看法,从不参加婚礼的村上春树,在给画家好朋友安西水丸的千金的书面结婚贺词写到:“Kaori 小姐,恭喜你结婚了。我也只结过一次婚,因此对于结婚这件事并不太清楚。结婚这种事,好的时候非常好。不太好的时候,我总去考虑别的事。不过好的时候,非常好。但愿你有很多很多好的时候。祝你幸福。”对很多人来说,仅凭这段话,他就足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

2015年1月,他在自己的官方网站“村上的地盘儿”开启了一个 Q&A 栏目,短短一个月间,他收到了三万多个提问,读者的提问五花八门,大到学业、职业,小到如何逗猫,如何阻止妻子打嗝。最后,他把这四百多个问题集结成书,取了一个世界上最长的书名《“这事,要不要问问村上先生?”世人扔给村上春树的490个疑问,村上真的会好好回答吗》出版。村上的书中,几乎都是以“我”这个第一人称视角来看世界,去体验的。中文世界的“我”只有一个,而日语中却有两个,分别是“boku”和“watashi”,在敬语使用严格的日语体系中,前者语气随便,更像是中文里的“俺”,多在非正式场合中使用,而“watashi”的“我”,更正式,也更常见。而村上的主角们,固执地使用“boku”——这在日本文学中并不常见。他笔下的主人公,有大把的好奇心,对人生固有的怪异处冷然、疏离的态度,处于孤独的状态,却又十分清醒。他认为,这是最接近英文中“I”的说法,减掉了几分日本社会固有的阶层感,更多民生色彩,剥离了权威意识。但“watashi”才是权威。村上无法以任何一种方式忍受权威,他在一个以集体为准则的国家里拒绝扎堆,如果没能在日本作家中发现值得借鉴的风格,就着手创造自己的风格。他并不强调日本人特有的心态和日本文化。他曾说,“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所谓的日本状态,离得越远越好。”

在耶路撒冷文学奖领奖台上的演讲是他本人最好的注解。那时战争在加沙地区肆虐,很多本国人警告他如果前来领奖,有支持战争某一方之嫌,甚至威胁会烧掉他新出版的书。他说:“如果人们告诉我——尤其是当他们警告我——‘不要去那里,‘不要那么做,我倾向于‘要去那里,‘就那么做。你或许可以说,这是我作为小说家的天性。小说家是异类。他们无法相信任何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物。”“在一堵坚硬的高墙和一只撞向它的鸡蛋之间,我会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是“村上春树有没有被高估?”似乎受《读者》《格言》QQ 空间里大多写着出自村上春树的文艺句子影响,很多人把他当成文青的敲门砖,刚把门敲开一个缝便迫不及待地扔掉了。但村上值得被人知道的远远不止《挪威的森林》,他是风靡世界的畅销书作家,他写爱情、性、旅行、跑步健身、宠物……几乎是日常生活中人们总是无知无觉地打交道的事情。他是真正热爱并享受生活的人,快乐和无聊他都喜欢。

而现代人,尤其是现代男性,缺乏享受日常生活带给他们快乐的能力,反而认为沉浸日常生活的缱绻可能会削弱他们的男子气度。事实并不总是这样,而这可能才是我们关注村上和他的作品最大的意义,也是村上和他的作品值得受到最高级别尊敬的原因。

所以先别急着凑村上明年会不会继续陪跑诺奖的热闹,村上的意义绝不仅限于此——要是真评一个“诺贝尔生活方式奖”,第一个证书一定会颁给村上春树吧。

(编辑: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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