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创投资本如何出手

李瑶

在创新创业几近高潮时，“资本寒冬”这个词突然传遍了整个创投市场。

印证这一言论的是从2015年5月到8月这三个月期间，二级市场迅速遇冷，进而导致流入一级市场的资金减少，再加上当时IPO遇阻、战新板推迟等因素迫使资本放慢了节奏。

“寒冬”之下，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开始捂紧钱袋子。“很多投资人觉得这个趋势还要再往下，把不准还要有多久，因此不愿意投。另外，很多投资人觉得通过去泡沫能够投到更好的标的，所以并不急于出手。”北大创投CEO杨岩这样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但这里面有特例，那就是国有资本。

“双创”大潮兴起后，在国家政策的鼓励下，各地方政府纷纷积极主导设立政府引导基金，设立主体也由省级单位逐渐延伸至市级甚至是区县级单位，引导基金的数量和规模都呈现爆发式增长，为“双创”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资金来源。

相比民营资本，国有创投资本在总量、效果、运营模式、责任风险等方面都存在较大差异。在民营资本遇冷的情形下，国有创投资金要怎样撬动整个局面？

四两拨千斤

国有资本这一轮的创投浪潮，可以追溯到2009年，当时，国家发改委、财政部联合启动实施了新兴产业创投计划，由中央财政引导资金与地方财政资金、社会资金，共同设立创业投资基金，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和高技术产业发展。

这一国有创投基金随后获得飞速发展。根据国家发改委统计，截至2015年3月底，“新兴产业创投计划”累计设立新兴产业创业投资基金213只，总规模达574亿元，投资创新型企业达829家，其中75.8%为初创期、早中期阶段的企业，实现社会就业28.2万人，获得专利授权2500项。

2015年在厦门的一次创投论坛上，时任国家发改委高技术产业司副司长徐建平表示，213只创业投资基金全部完成投资后，将直接和间接带动机构投资、银行贷款等各类资金投向新兴产业约3000亿元，扶持3000家以上创新型企业发展。

在此基础上，国家决策层又在“双创”热潮的大背景下推出了“新兴产业创投计划2.0版本”：2015年1月，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设立400亿元的国家新兴产业创投引导基金（下称“国家创投引导基金”）。

有知情人士透露，长达5年的“新兴产业创投计划”一直是财政出资或者在子基金层面吸引社会资本，而“国家创投引导基金”则强调要在母基金层面引入社会资本。

作为国家较早起步、以市场化方式运作政府引导基金的金融机构，盛世投资总裁姜明明表示，“社会资本参与到政府引导基金的母基金层面，其实比它参与到单个的基金或单个的项目有优势，可以起到分散投资的作用。如果运作好的话，完全可以获得高于行业平均回报率的回报。”

如果按照“新兴产业创投计划”中央财政资金放大倍数测算，400亿元引导基金将有望直接带动社会民间投入1800亿元，扶持近1万家创新型企业，间接带动1万亿元规模的银行贷款、机构投资等各类资金流向创新企业。

也有证券机构发布研究报告认为，国家创投引导基金引入的社会资本，可以相比新兴产业创投基金，做到双倍放大。

申万宏源证券公司的研究报告显示：“如果国家创投基金的引导作用发挥得好，其撬动的各级政府引导基金、海外资本以及民间资本至少可达到4000亿元。”

无论是哪种测算，结果都是明确的：政府引导基金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杠杆效应，以小部分资金撬动成倍的民间资本参与。

警惕“骗补”

按照相关规定，国家创投引导基金的建立，必须有地方政府出资，中央政府才会出资。这也意味着，地方政府资本对本地创新创业的发展有着最直接、最深刻的关系。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不少省市解决“双创”缺资金问题，很大程度上是依靠政府补贴。

以河南省为例，根据公布的数据，2015年度该省投入的“双创”专项资金3827万元，其中有900万元补贴直接投给了省内5家国家级众创空间。

对于政府提供的补贴，创业公司自然是求之不得。“我们非常愿意拿国家创投引导基金，不仅仅是为了资金，更重要的是这等同于获得了国家背书。”一家深圳的创业公司CEO这样说。

政府愿给，创业者愿拿，看上去一切都很和谐。而在实际调查中，《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发现，目前国有创投引导基金的申请和发放存在两个主要问题。

一是存在一些骗补现象，政府资金所助非人。

优客工场创始人毛大庆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据我了解，有些地方政府为了推动本地创新创业，跟一些所谓的众创空间签订10年房屋合同，不仅免费，还给很多补贴。前两三年给创业者做众创空间，后来地方领导调走，这些人就开始搞房地产了。”

“因为合同上并没有说不允许那些人干别的，只说支持他们做众创空间，没有其他细则，那么有的人只做一个包租铺，租给创业者，也敢说在做众创空间。”毛大庆说，“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在骗政府补贴。”

另一问题是政府基金申请复杂、周期长，创业者拿补贴难度大。

以创业热情、创投发达的深圳为例，“自己申请的话比较费时费力，所以我们的补助申请是由所在的孵化平台代理的。但我们6月份提交的申请，9月份才有人来现场调研。”前述深圳创业公司CE0说。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从某市科创委的官网上看到，政府基金的申请流程是：申请人网上申报一一向市科创委收文窗口提交申请材料一一市科创委组织专家评审、现场考察一一市科创委会同市财政委审定一一社会公示一一市科创委、市财政委共同下达资金计划一一申请单位与市科创委签订项目合同书一一拨付经费。受理周期和流程在国内算是比较短了，但也要50天左右。

“从提交申请到现场调研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而且来现场调研的人员对我们的项目并不熟悉，基本就是简单看了看。最后申请没通过也不会告诉具体原因，只说项目不到成熟期。”一位创业者说。

实际上，负责基金审核发放的政府工作人员也了解创业者类似的抱怨。“但没办法，调研人员数量有限，来申请的创业公司又太多，很难面面俱到。”一位接近政府创投引导基金的知情人士道出个中无奈。

市场化运营

真格基金创始人徐小平说，投资行业没有永远的“寒冬”，“寒冬”会让很多不懂商业、缺少专业能力的“土豪”退出，这更有利于专业的投资人在市场上服务最优秀的创造。而“寒冬”也迫使小企业提供了差异化的产品和服务，抓住可能成为下一个巨头的机会。

那么，这个道理不一定能套用在国有创投资本上。

政府不同于市场，一旦国有创投资金走了歪路，就会给投机倒把之人提供更多的空子，而一门心思要创业的人拿不到政府补贴，最终只会寒心，不利于城市创新创业的推进。因此，国有创投资本需要及时加以调整完善，寻找正确的出口。

对于“骗补”现象，毛大庆认为，国有背景投资基金在保障程序合法合规的前提下，可逐步推行市场化运营，除股东所必须行使的权利外，由市场化模式主导对企业项目价值的判断，包括外聘职业投资人责任制化、项目发展追踪化、项目失利回溯追责化等方式，保障项目所面对的资金方是市场，让欺骗行为无从入手。

至于供需匹配难题，多位受访人士表示，政府创投引导基金要解决管理团队和运营机制的市场化问题。

目前，在地方上，大部分政府创投引导基金由政府委托给地方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政府投资平台公司或者地方国有创投企业等带有政府背景的机构管理。

除此之外，地方政府因发展本地产业和经济诉求，往往会在相应的配套文件中限制基金的投向，因此，目前多数政府创投引导基金都要求参股基金主要投资于本地辖区。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城市发展研究所副所长黄斌说，这会带来两方面的限制。

f一是“不敢投”。不少国有背景创投资金有钱却不敢投，“风险小的大公司人家不需要你投，风险高的不敢去投，在风险责任与激励机制不明确的情形下，主管部门没人愿意承担国有资本流失的风险。”

二是“不会投”。由于缺乏专业的投资顾问，不少地方政府不会对各类项目进行专业水准的评审，不知道该不该投、怎么投。

“管理母基金本是件极其专业的事，”中关村天使投资协会秘书长徐勇说，这涉及方法论、数据库、持续的品牌建设和维护、对投资机构最新商业逻辑的持续跟踪，显然更为专业的市场人士才能胜任。

在他看来，应通过培养政府“双创”投资顾问或与社会专业投资机构合作的方式，尽快提高项目评审能力，推进补贴精准发放。更深层的问题，则还是要尽快建立市场化的绩效考核、退出机制以及激励机制。

“至于‘只择地不择优的问题，不仅是靠制度能完全调整过来，更要各地主管部门在主观思维上真正放开，将促进地方经济的目标和创投这种市场化模式有机结合起来。”黄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