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者的悲哀

2016-12-23 19:00何颖敏
青春岁月 2016年22期
关键词:近代

【摘要】不同时代文学作品中知识分子问题,往往可以折射出该时代知识分子群体的普遍状态。本文归纳出明治小说中两种知识分子群体“有为者”、“无为者”,并且总结出他们寻求内心自我调和的共同方式:自我告白以及投入书、自然等精神世界之中。

【关键词】近代;明治文学;日本知识分子;群体形象

以明治维新为契机,日本跻身于近代化发展前列,自由民主等西方思想及文学思潮也随之涌入,日本近代文学亦应运而生。日本近代作家如坪内逍遥、二叶亭四迷等,大都是受西方近代启蒙思想影响,具有觉醒意识的先进知识分子。在欧洲近代文学,尤其是俄国文学的号召下,他们以文学为枪杆,针砭时弊,宣扬民主自由。他们即是时代的觉醒者,也是时代下的悲哀者:亲历了整个明治时期知识分子从彷徨——不满——反抗——幻灭的全过程,从而发乎于情的把切身体会,糅合自身写作风格,塑造了一系列明治时代知识分子的形象。事实上,日本近代文学的开端,就是以明治时代知识分子(书生)形象登场为标志的——1887年二叶亭四迷发表日本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近代小说《浮云》。

一、知识分子形象分类——妥协与反抗

不同作者对于“知识分子”的言说不尽相同。根据“妥协与反抗”的行动准则,我们可以把明治小说中的知识分子形象大致分为以下两种:

1、软弱的“多余人”

“多余人”原为19世纪俄国文学中的经典形象:“才华横溢却一无所成,心怀远大抱负却流连于空虚生活。集个人与社会的矛盾、思想与行动的矛盾于一身。”明治小说中的知识分子也有类似的特征,原应为社会精英,却软弱、缺乏抗争勇气,成为“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浮云》中的海内文三渴求在现实中实现自身价值,然而官僚制度粉碎了他的理想——因不愿意巴结上司而失去公务员岗位,爱情也被阿谀逢迎步步高升的同事本田升夺去。文三的动摇、不安是其人格矛盾的外在呈现——面对黑暗势力既不愿卑躬屈膝,也软弱无能,缺乏斗争勇气,只能在痛苦中挣扎,最终成为生活中的败北者。森鸥外的《舞姬》写了知识分子丰太郎虽有已然觉醒的自我意识,却迫于现实的压力——沉重的封建传统思想负荷,软弱的他最终抛弃身怀六甲的舞女艾丽斯,选择了仕途,重做现实奴仆。《棉被》中的竹中时雄也是如此,缺乏与旧思想观念抗争的勇气,无论如何都无法正视近在咫尺的爱恋,只落得在封建论理的桎梏中悲哀和绝望。这些“多余人”形象揭示了生活在黑暗社会中具有进步思想倾向的知识分子的焦躁不安,他们希望生活在民主进步的近代社会,有独立人格,但封建势力使他们举步维艰,在封建道德伦理的压迫下,不得不舍弃自我,妥协于现实。

2、抗而不得

具有行动力的新型知识分子也呈现在读者眼前。从最早的尾崎红叶《金色夜叉》开始,我们就可以看到愤然与黑暗现实一搏的知识分子——间贯一。被富家子弟抢去未婚妻的他放弃了从学仕进的理想,从上了抗争现实,复仇命运的道路——成为放高利贷者,操起“食人肉”的买卖。即便已然出卖灵魂,但他依旧是抗而不得,精神一直折磨着他,而最终爱人亦自杀身亡,知识分子命运的悲剧依旧没有逃开。《破戒》中的濑穿丑松也是抗而不得的典型知识分子,他是贱民出身,理应遵循世世代代“不得暴露秽多身份”的戒律,然而随着自我意识的萌芽,出于维护自己做人的尊严,他终于向学生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可社会等级歧视这个“戒”终究破不了,他依旧难逃被开除离校的命运,只能远走他乡。《我是猫》中的苦沙弥也是站在“绝义、缺情、绝廉耻”的资本家金田的对立面与之抗争,然抗争的手杖并无用武之地,而且“越是抗争越加重自身的痛苦中,最后只能放弃反抗”。在金田买通落云馆的顽童搞得他坐卧不宁后,苦沙弥放弃了抗争,选择闭门读书。这类知识分子,其反抗精神支配了他们的反抗行动,虽然他们反抗的方式南辕北辙,可都是对于黑暗不公的抗争。而他们的命运却依旧是悲催的,而这种悲剧又添加了一丝悲壮——竭尽全力而无能为力。

上文所归纳的“有为者”与“无为者”都是为时代所孤立的,无论他们反抗与否,如何反抗,身处时代旋涡的知识分子们是难以逃离悲惨命运的轨迹,岛崎藤村将丑松的命运归结为“觉醒者的悲哀”,这实际上是日本明治时期具有进步思想倾向的知识分子的悲哀,说他们是觉醒者,因为他们已然实现自我意识的觉醒,独立人格的觉醒,自由平等思想的觉醒;说他们是悲哀的,他们往往在沉重的封建传统思想,在社会黑暗现实的压力下,在追求理想与现实对垒时,他们往往败阵下来,不得不抛弃自我重新成为时代的奴仆。

二、知识分子的救赎——内心的自我调和

当现实生活永远是没有终点的“暗夜行路”时,当上下求索而不得的时候,明治小说中的知识分子更多的选择从内心去自我调和——进行自我告白抑或是在“文”的世界里寻求解脱。

虽说“自我告白”是自然主义的显著特征,但实际上无论何派何类的日本小说都有“告白”部分——主人公的“告白”都是随之而然的有感而发,这是日本知识分子进行内心调和的常用手段。最典型的“告白”莫过于《破戒》中的丑松在学生面前袒露自己“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秽多、贱民、不洁之人”,向时代发出抗争的呐喊,是灵魂、精神得到救赎的特有方式;《舞姬》的丰太郎和《棉被》中的公竹的“告白”则具有忏悔性,丰太郎常以日记道出情由,道出自己的无可奈何,通过在日记中忏悔自责来得到精神慰藉;公竹对于自己有失体面的“性苦闷”的也常剖析自白,流露出自责与惭愧。“这种露骨的真率”虽然并未真正帮助知识分子摆脱现实的苦楚,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他们内心自我调和、寻求自我解脱、慰藉的一种常用方式。

此外,把自己投入自然的怀抱或者是封闭在书房的小天地中也是具有“自我意识”的知识分子们一贯的慰藉寻求手段。《暗夜行路》中的时任谦作在经历人生一系列打击(“私生子”出身、妻子“外遇”等)后,最终在母亲一般的自然的怀抱中得到了自我与生命的和谐;《我是猫》中常为小事而大动肝火的苦沙弥也在苦闷中选择闭门读书,将内心的苦闷惆怅化解于“文”的世界。

厨川白村(1924)曾提出“文艺创作的动力来源于人生的苦闷”,明治时代的作家们正是怀着苦闷情绪创作出以上悲哀的“觉醒者们”。文学对于作家们而言,更是其对社会黑暗现实满腔郁愤,抗而不得愤懑的呐喊工具。他们塑造的明治时期知识分子形象群体是日本近代文学的重要成就。

【参考文献】

[1] 武和平. “论日本近代文学中的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形象”[J]. 外国文学研究, 1998:79-88.

[2] 赵雪画. “俄罗斯文学中‘多余人形象的新思考”[J]. 外国问题研究, 2010:7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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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晓芳. 岛崎藤村小说研究[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2.

[5] 郭沫若. “论郁达夫”出处: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二十卷)[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317.

[6] 厨川白村. 鲁  迅, 译. 苦闷的象征[M]. 中国: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8.

【作者简介】

何颖敏(1995—),女,广东开平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本科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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