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天才少年的启示

2016-12-24 21:41李北方
南风窗 2016年26期
关键词:天才少年药价救命

李北方

最近有一条消息说,一群澳大利亚的高中生破解了治疗艾滋病的关键药物达拉匹林的有效成分,并复制了出来。达拉匹林是当前治疗艾滋病的必备药,售价高达750美元一片,很多艾滋病感染者因为承担不起高昂的药费,只能放弃治疗等死。而这群天才少年复制出相当于若干片达拉匹林中所含的有效成分的成本,仅为20美元。

若干年前,我读过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的一篇文章,他说到如果去除了治疗艾滋病药物的价格中因为知识产权而产生的溢价,药价的99%将被蒸发掉。

媒体对天才少年们的努力成果的报道是否属实,他们的成果是否有可能对治疗艾滋病药物的市场产生冲击,把药品的天价拉下来,都还有待确证。我感兴趣的是媒体谈论这个事件的方式。

首先,对这群孩子的努力进行表扬,孩子是善良的。在了解到很多艾滋病患者因为药价高而不能得到治疗的时候,这群少年决定做点什么;孩子们的老师也很了不起,没有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反而热情地给予指导和帮助。结果,真的就成功了。这样的叙述里包含着对应试教育的批评,正如一位朋友在朋友圈里说的,看到这个消息就想到被老师和家长呵斥去学习的情景。

其次,抬高药价的资本家是邪恶的,对这个“全民公敌”要予以谴责。若干年前,达拉匹林的售价只有每片一美元,但一个叫马丁·什克雷利的商人从中看到了“商机”,拍下5500万美元买断了达拉匹林的所有权益,然后直接把价格提升到每片750美元。

也就是说,讨论的重点在人性,有人善良,有人邪恶。借用网络话语来说,这种表达方式是很“违合”的,因为主流的媒体语言一向认为,制度才是最重要的,好制度能让坏人变好,坏制度能让好人变坏。面对这个问题时,只谈人性而不谈制度是不全面的。

这里无法回避的制度问题就是知识产权。如果承认知识产权制度的合理性,那么就没有理由谴责马丁·什克雷利,他只是合理地利用了规则;如果认为他这种坐地起价,用救命药大发其财的方式是不道德的、有问题的,就必然要承认知识产权制度有问题。可是,推进和加强知识产权建设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之一,从知识界到政界,都在表达着不加保留的支持态度。于是,矛盾就出现了。

保护知识产权制度的最大理由是保护创新,如果发明创造不能得到充分的保障,就会削弱创新的积极性,进而妨碍社会进步。这个理由当然是有道理的,但失之于绝对,将通过创新发明逐利视为创新者唯一的且恒定的目标了。大量事实表明,逐利不是人唯一的动机,否则就解释不了维基百科和诸多开源软件的存在,澳大利亚的这些“盗火”的少年也是新的例证。还有大量事实表明,知识产权体制不是能够促进创新发展的唯一途径,在不讲知识产权的时代,袁隆平及其伙伴们培育出了杂交水稻,屠呦呦及其伙伴提取出了青蒿素,邓稼先为研制原子弹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得到的奖金只有十元。

互联网时代的重要特征之一是“共享”,可以说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知识产权体制的合理性进一步被削弱了。再一味地固守知识产权体制,反而要成为社会进步的阻碍了,艾滋病患者的救命药被卖到天价、使得很多人无法得到医治是一个极端的案例,但绝不是唯一的一个。

这并不是彻底反对知识产权的意思,任何一种长期实行且行之有效的制度,必然有其合理的成分。真正的危险在于把知识产权(还有其他很多大词)神圣化,使之变得不可侵犯,这样就真的会阻碍社会的进步。真正需要反思的是知识产权制度本身,这才是澳大利亚的天才少年们破解达拉匹林成分给我们的启示。

一味地固守知识产权体制,反而要成为社会进步的阻碍了,艾滋病患者的救命药被卖到天价、使得很多人无法得到医治是一个极端的案例,但绝不是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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