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特雷斯

王洋

2016年10月6日上午，在经过6轮意向性投票后，安理会举行正式会议，以鼓掌表决的方式通过决议，决定推荐葡萄牙前总理、前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安东尼奥·古特雷斯担任联合国第九任秘书长。当安理会本月轮值主席、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在安理会大厅外向媒体宣布投票结果后，人们或多或少感到惊讶，因为此前具有“女性”“东欧”等身份标识的候选人呼声颇高，而古特雷斯的身份与此大相径庭。2016年，特雷莎·梅当选英国首相、希拉里·克林顿选情看涨以及4位女性候选人宣布参加联合国秘书长选举，全世界似乎都在翘首期盼一位女性掌门人的出现。在此背景下，古特雷斯的当选恰恰证明其雄厚实力。

一路领跑 终获推选

2016年是联合国秘书长的选举年，此次选举与以往相比有很大差别，最具亮点的环节是4～9月在联合国总部举行的3场公开面试。在此之前，秘书长提名是由安理会通过闭门磋商决定的，这一缺乏透明度的遴选方式一直为人所诟病。此次秘书长选举顺应联合国民主化改革的大潮，采取公开面试的方式，先由候选人做两三分钟的简短陈述，然后回答成员国或区域集团的提问，如果时间允许，每个候选人还将回答来自全球网友的一些问题。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面试过程将通过网络全球全程直播，真正做到了遴选过程的公开化。除公开面试以外，安理会还举行了6轮意向性投票，最终通过决议确定推荐人选。

在公开面试中，古特雷斯坦率真诚、应对自如、条理清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安理会投票中，古特雷斯获得的赞成票一直高居榜首，否定票则是最少的，战胜了呼声很高的东欧国家候选人和实力派女性候选人，最终在第6轮意向性投票中获得各方明确支持，成为安理会向联合国代表大会推荐的第九届秘书长人选。

既非女性，也不是来自东欧国家的古特雷斯能够在此次选举中获胜，以下三点非常重要：

首先，他在担任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的10年间，包括此前担任葡萄牙总理和社会党国际主席期间，不断耕耘和培养与各国的良好关系，这是他能够在安理会投票中获得最多赞成票和最少反对票的重要原因。

其次，当前难民问题越来越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今年也是联合国难民和移民事务的峰会年，古特雷斯作为难民署的前高级专员，自然而然地吸引很多注意力，知名度更高一些。

最后，联合国秘书处的4万余名职员中，有超过50%在营地和艰苦地区工作，古特雷斯对此有深刻的了解，因为难民署的工作人员中将近90%是在营地和艰苦地区工作，他懂得如何保证这些职员的权益和发掘他们的潜力，这也是他的一个重要加分项。

精力善用 分身有术

古特雷斯于1949年4月30日出生于葡萄牙里斯本，随后作为家族长子前往多纳斯村陪伴祖父母，并在当地度过了愉快的童年时光，20世纪60年代重返里斯本接受教育。1965年，古特雷斯毕业于著名的贾梅士中学，并以全国最佳中学生的身份荣获“国家奖”。1971年，他以19分（满分20分）的优异成绩毕业于里斯本高等技术学院，毕业后在该校担任助理教授。1973年，古特雷斯辞去教职并加入葡萄牙社会党，正式开启其政治生涯。

在此后的四十余年中，他辗转于葡萄牙、欧盟、社会党国际、联合国4个舞台，并且在大多数时间中身兼数职：1981～1983年兼任葡萄牙议会议员和欧洲委员会议会议员，1992～1993年兼任葡萄牙社会党秘书长和社会党国际副主席，1995～1999年兼任葡萄牙总理和社会党国际副主席，1999～2000年更是兼任葡萄牙总理、欧洲委员会主席、社会党国际主席3个要职。

身兼数职并不意味着博而不精，古特雷斯在每一个职位上都有斐然政绩：在担任葡萄牙总理期间，他出席澳门回归中国仪式，积极参与解决东帝汶危机的国际努力，并使葡萄牙成为首批欧元成员国;在担任欧洲委员会主席期间，他主导通过了“里斯本议程”，共同主持第一次欧盟-非洲首脑会议……

常年身兼数职使古特雷斯能够精力善用、分身有术，对于其执掌联合国秘书处这一在193个国家拥有4万余名工作人员的庞大机构，无疑是一项不可或缺的能力。对此，曾在联合国难民署任职多年、担任过古特雷斯下属的李钢评价道：“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而且他知道怎么样合理使用自己的精力，知道该在什么样的事情中投入自己的精力、在哪些事情上依靠管理团队来协调工作，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雷厉风行 敢说敢做

古特雷斯的斐然政绩，不仅源于其充沛的精力和卓越的自我管理能力，也来自他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和对效率孜孜不倦的追求。

在担任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的10年中，古特雷斯对联合国难民署进行大刀阔斧的内部机构改革：2006年，古特雷斯将负责难民署人事、人员培训、行政工作的部门从日内瓦挪到布达佩斯，这一举动在当时引起诸多质疑，因为匈牙利刚刚加入欧盟，许多人并不看好布达佩斯这一城市。但后来事实证明，古特雷斯的决策是正确而富有远见的：这次迁移为难民署节省很多开销，包括办公室租赁和人员工资，同时布达佩斯也更接近难民源地，大大提高了难民署的工作效率。古特雷斯还精简难民署机构，在其任职期间将日内瓦总部的工作人员减少20%以上，这些改革措施使联合国难民署成为联合国系统内最具效率的机构之一。

古特雷斯也敢于在敏感问题上坦率直言，为最弱势人群争取权益。在欧洲难民危机愈演愈烈的2015年，古特雷斯在世界难民日当天痛批西方各国“躲在禁闭的大门后，任由战争和暴力的受害者颠沛流离”。作为联合国系统的高级官员，这样犀利的批评实属罕见。2016年，他在竞选答辩中公开指责联合国的官僚作风和效率低下：“我们应该清楚，我们召集太多的人开了太多的会，讨论了太多的问题，决定却很少，联合国秘书长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取得成果。”对此，古特雷斯庄重承诺：一旦当选，他将致力于改革联合国的官僚作风，使其更为高效、富有成效，更注重实践，不断简化程序，消除冗余的结构成本，运用现代网络平台，实现与普通民众的沟通等。

作为一个追求效率的管理者，古特雷斯恰似一阵改革旋风，以其个人远见和魄力扫除一切闲杂人员、无用开销、冗长程序、官僚作风。其所过之处，无不焕发出整肃高效的崭新面貌。

春风化雨 真诚奉献

然而，管理艺术并非追求效率这么简单，一贯雷厉风行的上司会显得铁血冷酷，而管理终究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需要人情作为润滑剂。在这一点上，古特雷斯做到近乎完美的平衡，他不仅可以像一阵扫除落叶的萧瑟秋风，也可以如春雨一般温暖细腻，这体现在他高超的沟通能力和对人道主义事业的热忱上。

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曾这样评价古特雷斯的沟通能力：“他在联合国系统享有很高的声誉，他开放而外向，能倾听他人的声音，也能与所有人对话。”在2006年难民署行政部门从日内瓦迁往布达佩斯的过程中，古特雷斯的沟通技艺得到充分的展现。这次迁移涉及数百名难民署工作人员，他们大多数在日内瓦生活多年，有稳定的生活圈子，已婚员工还涉及到伴侣随迁、子女教育等一系列复杂问题。为了完成此次迁移，古特雷斯做了大量协调工作，与相关员工展开面谈，在保障难民署整体利益的条件下尽力满足下属要求，最终顺利完成迁移，奇迹般地没有引发任何劳资冲突。精简机构、削减开支固然是提升机构效率的绝佳途径，但由于这些举措牵涉机构成员的核心利益，往往难以贯彻执行，或在执行过程中引得机构内乱不止，甚至分崩离析。古特雷斯平易近人的处事风格和高超的沟通技巧是机构改革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黏合剂。正如他的一位下属所描述的那样：“他用一种平和的方式跟人交往，让人感觉到非常自在和融洽，感觉到他是一个坦诚、实事求是做事的人。”

隐藏在古特雷斯凌厉工作风格下的是他对人道主义事业的真诚热爱。在冷静编排难民署财政预算的同时，古特雷斯也在为难民声嘶力竭地呐喊。根据李钢先生的回忆，古特雷斯与其他难民署高级专员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做难民事务不仅仅是把它看作一份工作，而是出于对难民事务的热爱，他是真心地想帮助这些不幸的人们摆脱困境，真心地在替他们想办法。埋藏在铁血掌门内心深处的，其实是悲悯天下的温柔情怀。

古特雷斯身上体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他如坚冰般凌厉风行，也像烈火般温暖热忱。古特雷斯在向联合国代表大会做陈述时表示，秘书长（Secretary General）既是秘书（secretary），也是长官（General），“秘书”意味着为大家提供服务、斡旋调节、尊重联合国系统其他机构，而“长官”所代表的是管理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他希望能够调动整个机构的力量，做一些实际的工作。“秘书”与“长官”的双重身份恰好对应着“冰”与“火”两种特质，这段陈述称得上是古特雷斯对自己复杂性格的自白，也是对“冰火两重天”的最好注解。

古特雷斯这一强劲的改革之风，是否能够吹动联合国这架庞大的官僚机器？这一温润的春风雨露，是否能够抚平来势汹汹的难民浪潮？让我们共同期待！

【责任编辑】王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