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景观与存在之思
——恢宏的尼玛堆折射出神的眼神(地理篇)评论

2016-12-29 05:35
星星·散文诗 2016年34期
关键词:现代诗歌胡杨心灵

张 璐

地理景观与存在之思
——恢宏的尼玛堆折射出神的眼神(地理篇)评论

张 璐

对行走于天地之间的中国当代诗人而言,“地理”与其说是一个时空混合的概念,不如说是展示诗人心灵状态的平台。事实上,从源头开始,地理与心灵“联姻”就是中国诗歌的重要特色之一。一方水土滋养了诗人的性灵,他们便回报这方水土以诗情,田园诗、山水诗、记游诗、边塞诗……这些诗作既依托于自然文化的“地理景观”,又折射出特定时空主体的精神风貌。古往今来,不变的是诗人们寄托情感的物象,譬如清风明月、四季轮回、南方的大海、北方的草地,变化的则是不同历史时空中诗人们的心境。如果说传统诗歌侧重于文化心理的传达,那么现代诗歌则侧重于个体生命体验的释放,传统诗歌中的“地理景观”往往具有文化象征的意味,而现代诗歌中的“地理景观” 则是诗人置身于其中的背景,是诗人思想情感的“触媒”,是诗人深层心灵图景的敞现方式。

在传统诗歌中,月亮是思乡怀远的象征,这一意象承载着几千年来中国人由于时空阻隔而产生的复杂情感。在交通便利的现代社会,这种情感已逐渐淡化,在当代诗人笔下,月亮成为他们进行存在之思的“起点”。《在大理》这首诗中,诗人庞洁所描写的那轮“又薄又脆”的“月亮”只是触发诗人独特生命体验的物象,而“云南”、“大理”只是标明了月亮这一意象存在的地理空间,诗人最终要揭示的是时间与存在的关系,并借此表达一种特定时空中的现世生存之感:恰似“一生的时间都走在告别与重逢路上”的明月一般,“在路上”已经成为现代人生存的常态,短暂的生命在永恒的“月亮”的参照下,显得空虚而茫然,人的生命是短暂中的漫长,只要“不提及往昔”就会有“来日方长”的错觉,“此在”不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反而更像是一次随机地安排,充满了“变数”。于是,生命的诸多不确定锻造出诗人对现世存在的怀疑,在庞洁看来,人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病态的世界,人们用虚幻的假象麻痹自己,“隆胸”、“ 变性”这些“高科技”正用毁掉沧桑的方式扼杀自然而本真的生命。

如果“地理景观”在庞洁诗歌中展示的是时代赋予现代人的独特心理感受的话,那么“地理景观”在尤佳的诗歌里呈现的则是诗人对理想生命境界的向往。胡杨是生长于塞外的一种具有传奇意味的植物,它的生命可以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象征着人类顽强不屈的精神。在《原野上不朽的胡杨》中尤佳将原野上“褪去了叶子的胡杨”与“一只单飞的”“独霸了整个天空”的鹰进行对比,进而呈现出一种“沉静” 与世无争的生命状态,枯老的胡杨伫立在怡然自得的风里,“不追忆也不遐想”,仿佛已被时间遗忘,在了无牵挂的状态中反而成为一道不朽的风景。然而,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人们对渐渐迫近的死亡浑然不觉——“去年还踩在脚下的尘埃”“今天却已爬上人们的脚踝”,大多数人都处于生命的焦灼中,诗人在惊叹生命短促的同时,也揭示了现代人悬置漂浮的生命状态,“站在一朵云上/既无法下去/又不能向更高的地方攀升”(《去年还踩在脚下的尘埃》)。诗人尤佳在两种生命状态的展示中,完成了对理想生命境界的礼赞,为现代人躁动不安的灵魂找到了出路。《树叶的流言止于风的隐语》书写了诗人“老之将至”的复杂生命体验“老光,近视,和散光”“汇集于夜色昏暗的魅惑之胸”,尤佳将衰老的生命比作“枯萎的叶子”、“一本沉睡已久的书”,生命的形式已经简化,但生命的内容却很丰满,在看似波澜不惊的生命表相之下,仍然充盈着“诗的柔情”和“散文的狂放”,仍然期待着一个自我救赎和放纵的契机。无论胡杨还是飞鹰,尘埃亦或树叶,在尤佳的诗中都是借以彰显生命激情、呈现生命状态的工具,那些隐藏于“地理景观”背后的深刻生命体验才是诗歌的精华所在。

孤独是现代生命的另一种状态,这是一种“置身局外、被分离隔绝的感受”。宗海的《阿克塞》,所展现的就是一个边陲小镇和一个旅人“渐渐降临的黄昏的孤独”,地理空间的偏远孤绝,夜幕降临氛围的营造以及一切都只是“在此打尖逗留”的境况,让这份孤独变得深重而压抑;诗人太阿在西拉穆仁草原深处所体会到则是一种不同民族之间“无法深入”理解的孤独,大多数人对草原“走马观花”的结果只留下了“口沫横飞的偏见”,只有少数“孤独的漫游者” 才能“领会天地稀薄”(《在西拉穆仁草原上》)。而诗人在额尔古纳感受到的是一份带有历史沧桑的“孤独”,“黑山头古城”已经消亡,“只剩下一座小孤山”,诗人慨叹历史的无情——“奇迹总易被践踏”,惋惜只能短暂存在的“美好事物”——“大多停留在当下、镜头中”,进而表达一种无法与时间抗衡挫败感(《额尔古纳》)。诗人尤佑的《秋风中的土墙》则是在“天妃宫炮台土墙”的秋风中领略到的一种“被遗弃”被拒绝的“未知”的具有历史纵深感的孤独。除了生之焦灼与孤独之外,死亡是存在的一种特殊形式,诗人马文秀以“遮面逃窜”的方式来表达对死亡的忧惧,并从坟茔中参透了死亡的玄机:死亡是一种“姓名、家世一并省略”的归零的虚无(《坟茔》)。而李全文在《鱼之死》中所描绘的“以花的形式”“活着”的死亡,却显出了诗人面对死亡的达观与洒脱。

总之,“地理景观”的背景化、媒介化是现代诗歌一大趋势。如果将外在的“地理”看作是现代诗歌的“大宇宙”,将内在的“心灵”看作是现代诗歌的“小宇宙”,那么在“大宇宙”中形态各异物象的碰撞下“小宇宙”中的情感力量必然被激发出来,在这种“地理”与“心灵”的结合中,现代诗人的存在之思便跃然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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