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炫生命之石（下）

菲利普·鲍尔+晨飞

“生命就是种质。”巴斯德在1864 年声称，“种质就是生命。”

有机和无机世界之间的连续统一体与生命自然发生的古老观念相吻合：这种观念相信生命可以由非生命物质自然发生，例如腐烂的肉里会长出蛆虫。到了19世纪中期，这个具体例子看上去就很牵强了，但是从对生物降解和相关的发酵过程的研究中，又产生了一个生命自然发生的新的可能性：科学家认识到，这些过程是由微生物引起的。当时有一场活跃的辩论：这些不可见的微小生物体是自然发生的还是通过某种方式产生的？

1859年，法国化学家路易·巴斯德似乎解决了这个问题，得出与维勒的生命及非生命连续统一体不同的结论。巴斯德将煮沸灭菌的肉汤装在一个烧瓶里，瓶口敞开，但是瓶颈像天鹅脖子般弯曲，空气中的微生物颗粒很难进入，所以肉汤没有变坏。对巴斯德来说，这表示生命和非生命物质是完全不同的，并且无法相互转变。“生命就是种质。”巴斯德在1864年声称，“种质就是生命。”

在那个年代，科学界，尤其是法国科学界，活跃着各种有关生命起源和生命本质的相互冲突的观念。然后，似乎有一只“上帝之手”决定搅动一下这个局面。

1864年5月14日，法国比利牛斯大区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奥盖尔，空中突然传来了爆炸声。一个蓝绿色的发光体在天空中出现并且变大，之后发出白色、黄色和红色的光。当它达到月亮直径一半大小时，人们听到了大炮一样的吼声，之后该物体便消失了，在天上留下了一片白色的云。片刻之后，空气中出现了硫黄气味，小石块像阵雨一样降落在整个地区。部分石块被移交给蒙托邦地方辖区的自然历史博物馆保管。

在当地报纸的一篇报道里，一位名叫佩里窦的教授说，他想法得到了一块陨石，陨石内部柔软、发黑，放进水里就溶解成了泥浆，“像鞋油一样黑”。在之后的几年当中，法国一位化学家对奥盖尔陨石进行了研究，其中很多结果都证实了它具有类似泥炭的特性。加布里埃尔·奥古斯特·道布里，法国陨石学的老资格，发表了谨慎的评论：“在这些陨石块中，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有机生命的存在，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谨慎了。天文学家、科学推广者卡米耶·弗拉马利翁说，对奥盖尔陨石的化学分析“揭示了这颗陨石所在的星球上存在有机生物”。换句话说，也就是外星人。

还有谁比著名的巴斯德更适合做这场争论的仲裁呢？他从他的发酵实验中得知，陆地微生物污染样品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他拿到了一块陨石，用灭过菌的钻头从其核心提取了材料，把它放在营养溶液中观察是否有微生物生长，结果并没有。巴斯德认为这一结果令人极度扫兴，甚至没有费心发表他的发现。

不过，奥盖尔陨石仍然引诱着许多猜测—即使它本身不包含生命，是否含有构成生命的成分呢？这个观点与查尔斯·达尔文的观点不谋而合。1871年，在思考所有物种的起源时，达尔文私下推测生命是在地球上某个“温暖的小池塘”里由氨和磷酸盐提供养分，在阳光、热量和电荷作用下自然产生的。这就是有关生命起源的最早的“原生汤”理论。

如果生命能在地球上产生，为什么不能在其他任何地方产生？瑞典化学家斯凡特·阿伦尼斯提出，或许生命最初不是在地球上产生的。它的种子——原始的生命形式——或许是在其他地方产生，通过太空碎片，例如星尘和小型陨石，落到地球上来的。阿伦尼斯的假说被称为“有生源说”，实际意思是“广泛的播种”。这一假说使奥盖尔这类富含碳的陨石具有了丰富的，甚至是不祥的新含义。

陨石是外星生命播种机的观点与当时的时代情绪产生了共鸣。达尔文进化论为思索外星生命提供了科学框架，生命从一颗星球转移到另一颗星球的想法开始显得不只是可信，甚至是可怕。H.G.威尔斯在小说《世界大战》（1898）中提出，如果火星上有生命，我们或许不会希望跟它们走得太近。

有生源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偏执的岁月里似乎显得更加具有威胁性。约翰·温德姆的小说《三尖树时代》（1951）里描述的肉食植物统治地球的场景，是因为一阵绿色流星雨使大多数人类失明才发生的。从温德姆的小说里，或者是与其主题相似的电影《天外魔花》（1956）里，不难感受到冷战的凄苦之风。

在后人造卫星时代，陨石再一次进入了关于外太空的讨论。这一次，人类探险者追溯到了地外岩石的源头。1961年5月，约翰·F.肯尼迪总统宣布美国将在1 0年之内把人类送上月球。他们会在那里找到什么呢？

恰好在这个时候，奥盖尔陨石带来了另一个充满煽动性的答案。就在肯尼迪发表划时代的演说之后几个月，在享有盛名的纽约科学院的一次会议上，匈牙利裔美国科学家巴塞洛缪·纳吉及其同事报告说，他们分析了奥盖尔陨石碎片中的碳水化合物，发现它们的化学成分和黄油这样的动物制品非常相似。纳吉的结论回应了维勒在一个多世纪以前的观点：宇宙其他地方必须存在生命，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化学混合物。

这个发现被报道几个月后，纳吉和微生物学家乔治·克劳斯宣布了一项更为不同凡响的发现：他们在奥盖尔陨石及1938年在坦桑尼亚依乌那附近坠落的一颗类似陨石中，发现了藻类微生物的化石。研究人员拿出了一幅他们称为“有组织元素”的插图：一个六边形结构，与病毒相似，球形，看起来像是被膜结构包裹着。这就是让《星球》杂志的作者特别兴奋的外星生命。

在20世纪中期关于生命自然发生论和活力论的争辩中，纳吉的理论跌落到了地上。1953年，在芝加哥工作的化学家哈罗德·尤里和斯坦利·米勒进行了一项实验，他们让电火花通过简单气体的混合物，据说这是对地球早期大气中闪电的模拟。这是对达尔文“温暖的小池塘”理论的再现。第二天，他们在装置的底部发现了氨基酸，也就是蛋白质的构造元素，生命的关键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