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聪作品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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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的谎言（外三篇）

每次回到武阳大溪的乡下老家，父母都喜出望外，那份温馨、快乐与满足，也许不是用文字可以表达的，常常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感。

前几天，小儿放暑假有空儿，我便带小儿回乡下老家小住了几日。出发前，给父母打了电话，父母甚是高兴，连说：“好，好，好！我们现在正空闲，再说现在是热天，回家住凉爽，可要多住几日啊！”

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总算到了农村老家。离家还有几百米，我老远就看到父母站在村口张望的身影。

“儿子，快看，你爷爷奶奶站在村口等我们呢！”我提醒儿子道。

“没有啊！我看不清楚！”儿子的话，令我颇感意外。

这么远，也许儿子是看得不太清楚，但对于我来说，父母的身影太过熟悉了。从读初中到读高中、读大学，直到工作，每次回家和离家，父母都是这样站在远处张望着我。就是在他们的张望里，我一步一步长大，完成学业，走向工作岗位，直到成家立业。所以，父母的身影早已经刻入脑海。

车停下后，父母立即奔了过来，对小儿说：“累着了吧？快回家！我们已买好了菜，今晚给你吃两个鸡棒，补充补充营养。”

“我才不吃鸡棒呢！我都10岁了，长大了，不是小孩了。”小儿自豪地答道。

“好，好，好！不吃鸡棒，孙子长大了，长这么高了，吃鸡棒让人笑话。”父母腼腆而又歉意地笑着对小儿说。

回到家，果真看到父母到街市上买的鸡、瘦肉和一条肥硕的大草鱼。要知道，村子离镇上集市10多里路，想来，接到我要回家的电话后，父母就坐车赶去街上，买了这些东西，真是难为他们了。

坐定后，父母拿来了梨子、苹果、香蕉，让我和儿子吃。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父母忙说：“不急！不急！慢慢吃，多吃点，吃水果好。”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始终漾着灿烂的微笑。

“爷爷，奶奶，你们也吃点吧。”儿子似乎有点懂事了。

“我们早吃够了，你们到家之前，我们就吃了，这些都是留给你们吃的。”父母抢着说。

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回家，父母是很少舍得花钱买水果吃的。他们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和儿子多吃一些，他们或许压根就没尝一个水果。

晚上，爸妈宰鸡杀鱼，忙活了好一阵，做了一大桌子菜。吃着父母做的农家菜，我觉得味道特别的鲜美，平时只吃一碗饭的我，那天晚上竟吃了三碗饭。儿子的肚子也胀得鼓鼓的，碗里堆满了父母夹的各种好菜。

“慢慢吃，不要噎着！晚上吃得饱，晚睡一点，不然要停食的。”父母关切地对小儿说。

父母把没有骨头的肉和没有刺的鱼片尽往小儿和我碗里夹，而他们专挑一些肥肉、骨头肉和鱼尾肉吃。我不好意思，想夹一些好菜给他们，他们硬是不许。

“不要再夹了，我都吃不完了！”儿子嘟囔道。

“好，好，好。不夹。”父母连声说。但看到好肉，他们又忍不住往小儿碗里夹。

“你们看，骨头肉嚼起来有味，鱼尾肉吃起来细嫩。”父母像在对我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的话，做儿女的其实都知道是谎言，但也不好意思戳穿它，因为，这谎言里包含着浓浓的亲情和关爱。

第二天，父母又到街上买了牛肉，还把家里生蛋的老鸭宰了一只。其实，家里的剩菜都吃不完，我劝他们不要买，免得浪费。但他们说：“这些菜，不完全是给你们吃的，牛肉我们平时吃得少，自己想吃，所以就买了一些。至于鸭子嘛，自己喂的，不吃饲料，味道比街上买的纯正、好吃，而且又不要花钱。”

“为什么昨天不把牛肉一起买了，还要今天买，这不是浪费车费吗？”我对母亲说。

“今天买的新鲜，好吃。”母亲答道。

“还有老鸭，一共才两只，正在生蛋，杀了一只，另一只可孤单了，真是可惜了！”我对父母道。

“老鸭生蛋是没错，但也要吃不少的粮食，再说，老鸭子营养好，你们在城里很难吃得上，没事，不还有一只老鸭生蛋么。”

母亲说话的口气温和而坚定，有一种不容置疑、只许接受的意味。

在家两天，父母可是忙活了不少，想方设法弄好吃的给我们吃。空闲时还不时说上一些村里的家长里短。无非是东家的老太太前段时间得了重病，好好的人病了两天就去世了，你看她生前劳累一生，没有吃一顿好的，没有好好休息一天，活到老，累到老，做牛做马辛苦一生，真是又可怜又可敬啊；西家的春生大哥，由于残疾，挣不到钱，老婆嫌家里穷，跑了，现在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一岁的女儿生活，可怜啊！这不，前不久，女儿生病了，没钱医治，多亏左邻右舍帮忙，你一元、我一角地凑了一些钱，总算医好了小女儿的病，要不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还有后院秋婆大婶，他两个儿子可真有出息，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办厂经商，听说发了大财，今年过年开回家的轿车，听说值50多万，她小儿子今年又考上了博士，前途无量，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们在家，平时不善言谈的父母，话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好像总有说不完的故事。他们还时不时说上一些我们小时候的事，当然，常说的还是我如何地乖巧懂事，如何地学习努力，如何地吃苦耐劳，如何地年年考全校第一等。在儿子面前，真的把我们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儿子听得入迷，有点质疑地问道：“爷爷奶奶，爸爸、大姑、二姑、小爸真的读书那么厉害？”

“那是当然，不然他们怎么都考得上好大学，现在都当上了国家干部。”父母自豪地对儿子笑道。

面对父母的夸赞，我真的有点惭愧，虽然从小到大读书还算可以，常常考班上第一，但也并不是如他们所说的年年考全校第一，父母对我们的夸奖明显有点过了。但在儿子面前，我也默认了，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

团聚的时刻总是很短暂，又到上班的时候了，我不得不动身回城里。那天清晨，父母起得特别早，他们到菜地里忙活了好一阵，摘了好多的新鲜蔬菜、瓜果，用袋子装了好几袋。还将保存的一大袋干辣椒、一大袋红薯片一起塞给我，非要我捎走不可。

其实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适当带些还好，多了也是浪费。因为我每次回乡下老家，父母大袋小袋捎给我的蔬菜、瓜果，真正吃下去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因为来不及吃就变质了，于是只好丢弃。但丢弃的事又不好跟父母说，因为那些蔬菜、瓜果，毕竟是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如果他们知道我丢弃的话，不知会有多伤心。

面对大袋小袋的蔬菜，不管我如何拒绝，每次都犟不过他们。也许，在他们看来，儿女长大了，现在也只有这些环保的蔬菜、瓜果可以送了。儿女们接受了他们的东西，他们就会觉得心里踏实，觉得快乐，觉得满足，觉得自己活着有价值。

于是，每次我都假装十分乐意地接受他们的好意，我对父母说：“这些蔬菜、瓜果没打农药，市面上买不到，味道好，回一次老家，带回的瓜果蔬菜够我吃上一星期的，帮我节省了不少的菜钱，只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们想要，随时回来弄，多得是。”

看着父母开心的样子，望着他们依依不舍的身影，我知道，自己没把丢弃蔬菜、瓜果的事说出来是对的。或者说，这就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吧。

如此想来，我总算为丢弃瓜果蔬菜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养鱼

因为喜欢生机盎然的景象，喜好有生命力的动植物，所以几年前我就试养过鱼。当时选择养鱼基于两个原因，其一是养鱼可以给家里带来生命的活力，其二是养鱼简单卫生。现在回想起来，试养了十来次鱼，最大的一个感触就是：大自然的气息是永远无法模拟的，人造的环境再优越也比不上自然。

刚开始养鱼时，我从卖鱼的小贩手里买了小鱼缸、小金鱼和鱼食，每天都细心照料。因为怕小鱼饿肚子，以至于不听别人劝告，每天给鱼喂三餐，导致鱼过了三四天就死了，我还跑去和鱼贩理论，到头来反被他责怪了一通，说我不会喂鱼，鱼是胀死的，与他无关。没办法，只好又买了几条金鱼，这次再不敢多喂，每天喂一次，每个鱼一粒鱼食。没想到过了十多天，鱼照样死了，去请教别人，得到的答复是没及时换水，鱼没有足够的氧气窒息而死。不甘心，我又去买了几条金鱼，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按时喂食，两天换一次水。可没想到，过了几天，鱼还是死了，去问人，得到的答复是我换的水没经过处理，自来水含有氯气，不能用来养鱼，必须用桶把水装三天以上，等氯气挥发以后才能用。听到如此的答案，我又去买了几条鱼，可谓是按时喂食，按时换水，这次养了倒有个把月儿，但最终鱼还是死了。问人何故，有的人劝我说，金鱼很难养，养红鱼就容易多了。于是我立即跑到鱼市，买了几条红鱼，细心照顾，养了三个月，红鱼还是不知何故地死了。有的人说可能是鱼缸小了的缘故，之后我又去换了一个大鱼缸，养了四个月，最终还是没能把鱼养活。经过这么多次反反复复的喂养，我深深认识到，养鱼确实不是一件易事儿，可能自己还是缺乏专业知识吧。遗憾之余，我只好暂时罢手，可心中养鱼的梦却并未消失。

今年初，绿洲大道住处附近开了一个“花、鸟、虫、鱼”的店铺，专卖各种花、草、小动物。店铺一开张，生意就特别好，参观的、购买的可谓令店主应接不暇。于是我又经不住诱惑，带着小儿走进了这家店。逛了一圈店铺，里面的东西在我眼里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心情特别好。小儿看了之后，也不肯离去，非要缠着我买这买那。特别是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鱼，小儿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些鱼缸也非常的漂亮，都是厂家用有机玻璃制作的，里面还张贴了各种山水画，配备了假山和亭台楼阁，简直就是一件件艺术品。为防止鱼儿缺氧，每个鱼缸里还配备了小型的潜水泵、潜水棒。如果把鱼缸的灯光一开，景色更是怡人。看过之后，不仅小孩儿，连我都深深地喜欢上了它。当然，物有所值，价格自然不菲。到最后，小儿哭闹不止，非要买，店主也趁机做我的工作，说家里养鱼好啊，既可放松心情，又可以打发时间，免去了下班之后的无聊，又可装饰房间，提升住房的品位。当然，主要是基于我心中那个拥有大自然的梦想，于是我狠下心，花费数百元买下了鱼缸和好几十条小鱼。

回到家后，向妻子炫耀，这鱼缸是如何如何之好，有画，有假山，还有潜水泵，这样的生长环境比鱼生长的自然环境不知要好多少倍，这回养鱼肯定会成功。话虽这么讲，但我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为保证鱼儿按时进食，我把喂鱼的任务包了，而且还每个星期换一次水。接下来几个月，一切都非常的顺利，鱼儿游得轻松自在。每天我和妻儿在家的时候，都要到鱼缸前驻足观赏，养鱼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众多情趣。于是我洋洋得意地对妻说：“这几百元值，总算圆了我的养鱼梦了。”

过了十来个月，进入了冬天，天气骤冷，为防止鱼儿冻坏，我把鱼缸的灯也二十四小时开了。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我回家竟发现一条死鱼。为了以防万一，我立即把鱼缸的水换了，还买了鱼药。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还是不停地有鱼死去，仅五天时间，我喂的三十多条鱼就死得干干净净。我和妻儿都感到非常的迷惑和伤感，无奈之余，唯有感叹：养鱼真难！属于自然的东西，要搬回家，也许真的是太难了。

养鱼的经历，使我想到了关在动物园里的飞禽猛兽，这些动物关久了，会失去兽性，慢慢地丧失了在外界生存的能力。想来优越的环境和饭来张口的日子，其实对自然界的生物甚至对我们人类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有人把南方的荔枝、椰子树移栽到北方，可谓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终不得成功。究其原因，大概也是自然的东西本应属于自然，如果非要人为地改变它，或是强制它到另外一个环境里的话，事情非但不会成功，反而会走向反面。

养鱼虽没成功，但在养鱼的经历中参悟了一些道理，也不枉养鱼一场。

救命光洋

俗语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个人活在世上，应有一颗慈悲怜悯之心，应崇尚真、善、美，远离假、丑、恶，此乃为人处世之正道。

湘西南有个偏远的小山村，名叫白家坊哒溪，村里有个叫李连芳的人，因人长得矮小，全村人都称其为“李矮子”。

李矮子又名荣宝，生于20世纪20年代初，生活在偏远的农村，没有进过学堂，不曾认得半个“斗”字。不知是先天遗传还是营养不良，总之，李矮子就是长得比一般人矮小。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却有一股韧劲和闯劲。他话语不多，却吃得苦，受得累，做事踏实。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本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村民们一个个惶恐不安，一提到日本鬼子，个个吓得半死。唯有李矮子不怕，虽只有十五六岁，但他毫不犹豫地在大哥联唐的支持下，鼓励家族侄儿本先、本虎、本龙三人一起毅然地参加了国民革命军，加入到抗日队伍中。在部队里，李矮子凭借不怕死、忠厚、老实、勤恳、吃苦的精神，很快得到了部队首长的青睐，仅到部队一年，就当上了团长的勤务兵，主要负责照顾首长的吃住。

一天，李矮子叫上本先、本虎、本龙三人到集市上买菜，见一老婆婆在街上嚎啕大哭，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李矮子挤进人群，一问方知，原来老婆婆家里连遭不幸。老婆婆有一个儿子，听说在北方打工时加入了共产党，之后还当上了抗日游击队的队长。前不久，在日寇的大扫荡中，弹尽粮绝，他战斗至最后一人，用仅有的一颗手榴弹同日寇同归于尽。儿子尸骨未寒，丈夫因为悲伤过度患上重病，无钱医治，于是只好把家里仅有的一石粮谷拿到集市上出售，可谁知，让人给骗了，买粮谷的人给了她一块假光洋。老婆婆哭得死去活来，看热闹的人除了叹息和诅咒买粮谷之人外，并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没多久人群就慢慢散去。试想，在那样的战争年代，每个人都衣食不保，性命不保，谁还有钱去帮助这样一个老太婆呢？

众人离去后，看到老婆婆老无所依、孤苦无助的样子，而且儿子又是因为抗日牺牲，李矮子实在于心不忍，就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一块光洋，走到老婆婆的跟前，关切地对她说：“老人家，不要伤心了，我这里有一块光洋，给你。把你的那块假光洋换给我吧。”

听李矮子如此说，老婆婆顿时止住了哭声，感激地望着李矮子，似信非信地说：“真的？你不会是安慰我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你放心！下次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被骗了。”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阿弥陀佛！”老婆婆不停地向李矮子道谢。

接过老婆婆的假光洋，李矮子顺便把它放进了胸前口袋。

李矮子的举动，令本先、本虎、本龙十分意外，想不到矮小憨厚的叔叔，心肠竟如此地善良。

看着老婆婆欣喜的神情，李矮子也开心地离去。

接下来，李矮子随部队东西征战，跑了很多地方，也立了不少战功。抗战末期，李矮子所在的第94军第5师第174团，参与了湘西会战（又称雪峰山会战），所在部队向日寇发起了反攻，战斗异常激烈，在武阳会战中，本虎不幸中弹牺牲。李矮子在冲向倒地的本虎时，不经意间听见自己胸前一声脆响，蹲下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原来一颗子弹正击中了自己的胸膛，要不是胸前口袋里的假光洋挡住子弹，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

李矮子把光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心潮澎湃，他忽然想起了老婆婆，庆幸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看着这块救命的光洋，此刻他最想说的一句话是：“谢谢你，老婆婆！”李矮子放好光洋，很快又投入到战斗中去，部队最后取得了战争的全胜。武阳大捷，歼敌第115大队全部和第117大队三分之二，毙敌1500多人，蒋介石称之为“开湘西会战胜利之先声”，李矮子也受到了师部的嘉奖。之后，李矮子所在的部队对日寇进行穷追猛打，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抗日战争结束后，李矮子没有再留在部队，他带着本先、本龙一起，默默回到生他养他的家乡，做回了一个普通的农民。那块光洋，也成了他最宝贵的东西，好好珍藏着。

回乡后，最让李矮子悲痛的是，他走后一年，大哥为了抗日，召集乡亲们组建了一支300多人的游击队，在绥宁、洞口、白岩水、印坪一带杀了不少的鬼子。只可惜，在一次同国军407团1营3连的协同作战中，为活捉鬼子第五联队第六大队的大队长野文中胡，大哥不幸壮烈牺牲。李矮子悲痛惋惜之余，立即带着本先、本龙到大哥的坟头祭拜。次年，李矮子为大哥修缮坟墓，立碑立传，他要让子孙后代铭记大哥的抗日英勇事迹。

再后来，李矮子娶妻生子，成了家，做了父亲，做了爷爷。如今，李矮子已是一个耄耋老人。每当他把假光洋给后辈们观看，告诫他们要心存善念、多做好事的时候，总是一副神情矍铄的样子。假光洋的故事，他说了一遍又一遍，儿孙们听得入迷，也从不觉得厌烦。是啊，对于李矮子来说，谁又能真正理解这块假光洋对于他的非凡意义和蕴含的深厚感情呢？

我属于自然

我属于自然，每天或漫步，或爬山，或闲逛，悠闲几个小时，心旷神怡，心情无比舒畅。

我属于自然，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中，忘却了一切的功名利禄，一切的荣辱得失，一切的权势、地位、金钱、财富，神清气爽，心情无比轻松。

我属于自然，陶醉在大自然的鸟语花香之中，蓝天白云、清新的空气、悦耳的歌声、绿油油的叶、活蹦乱跳的兔，赏心悦目，让人迷醉于生命的精彩。

我属于自然，自然给我生命，给我空气，给我养分，给我食物，给我衣物，给我没有的一切。

我属于自然，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有了一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天生天养，人，应该自然地活着，方算得上美好无憾。

我属于自然，我从自然中来，在自然中消失。我亲近自然，我热爱自然，我欣赏自然，我感激自然，我依赖自然，我崇拜自然，我敬畏自然。

我属于自然，自然属于我，因为我是自然的一分子。

花开花落紫丁缘

阿呆和桃子都喜欢紫丁香，两人相识于高一。

阿呆的家，在武秀之深山密林之中，那里紫丁香漫山遍野，开得美艳、妩媚。不知何故，打小起，阿呆就对紫丁香情有独钟。每当有心事的时候，他都喜欢到紫丁香花丛中走走，闻着紫丁香袭人的芬芳，看到一丛丛、一簇簇盛开的紫丁香花，阿呆便会忘记一切伤痛和烦恼。

桃子的家，离阿呆家只有十几里路，在成为同学之前，俩人未曾相识。关于桃子喜欢紫丁香的事，阿呆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有一次，阿呆无意中翻看桃子的笔记本，发现里面夹了许多紫丁香花的标本。阿呆问桃子，这是为何。桃子说，我喜欢紫丁香啊，你看，花虽然干了，现在还有淡淡的清香，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几片。

桃子本叫溪桃，不知是班上哪个调皮捣蛋的同学，给她取了一个别名，叫“桃子”，因为顺口，同学们就都这么叫了。

高中三年，本来，阿呆和桃子两人就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同学关系，但不知为何，读复习班期间，两人竟发生了一段恋情，由此改变了阿呆和桃子的关系。

从小学到高中，阿呆都学习出众，在全班乃至全校成绩都名列前茅，但高考时，出人意料，阿呆只考上了一个专科学校。虽然是全班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但阿呆全家就是高兴不起来，这一切离原有的期望值太远，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考一个理想的重点大学，最后在校领导和老师的劝说下，阿呆放弃了专科学校，留下来读了复习班。当然，桃子的高考成绩更差，离中专线都差了一大截，没办法，桃子平时的成绩本来就那个样。那个年代，由于考上学校有工作分配，为了跳出农门，每个人在学习上都会使足了劲。应届毕业后，桃子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复读班。

虽然阿呆和桃子都留下来进行复读，但两人却并不在一个班。可不知为何，桃子时常往阿呆的班上跑，手里拿着一个个习题本要阿呆帮忙分析解答。虽然阿呆平时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内向之人，但同学来问题目，又是老乡，阿呆每次都会耐心细致地解答。说真的，以前在同一个班，阿呆和桃子都很少说话，即便问题目，桃子也很少找阿呆。复习时，两人虽不在一个班，交往的机会却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

相处多了，除了解答题目之外，两人也时常聊些其他方面的话题，这多少让紧张的复读生活夹杂了一丝浪漫和轻松。阿呆在不知不觉中，对桃子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和依赖。如果几天见不到桃子，阿呆有时还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坐立不安。有一天，阿呆竟意外收到了一封桃子的来信，有十多页之多。桃子在信中表明了自己对阿呆的爱意。拿着桃子的信笺，阿呆既紧张又兴奋，他觉得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激流在心中涌动。桃子的信，阿呆看了一遍又一遍，要知道，阿呆从小学到高中，只知道死读书，很少和女同学交往，更不用说谈恋爱了。收到桃子来信后的第三天，阿呆才在犹豫中给桃子回了一封信。信中阿呆答应了在学习上帮助她的要求，并愿意与她深入交往。但不知为何，自此以后，两人竟来往得少了，或许是羞于面对对方，桃子也很少主动来找阿呆。由于学习紧张，阿呆也没有多想，但每个星期都能收到一封桃子的来信，阿呆偶尔儿也回上几封。

信件有时是通过邮局寄送，有时是桃子的好友熙凤捎带传递。信中，桃子送了阿呆好几张相片，说了好多关切的话语。这一切，让阿呆觉得温馨而欣喜。尤其在一封信里，桃子明白无误地表达了自己对阿呆的爱意，桃子信誓旦旦地说，她今生今世非阿呆不嫁，一生只爱阿呆一个人，只会对阿呆一个人好，绝不会去认识第二个男人，绝不会同另外的男人说上一句话，否则就去死。这样的承诺，令阿呆十分感动，阿呆也在心里认定桃子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阿呆生日的那天，桃子送了他好几张明信片，在其中一张明信片背面，桃子抄了一首《奉献》的歌曲赠给阿呆，歌词云：“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白云奉献给草场，江河奉献给海洋，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朋友？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不停地问，我不停地找，不停地想。白鸽奉献给蓝天，星光奉献给长夜，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小孩。雨季奉献给大地，岁月奉献给季节，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梦想。”念着歌词中的“爱人”，阿呆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桃子的那片苦心，也陶醉在未来的憧憬之中。

同桃子的交往，让阿呆枯燥的学习生活充满了情趣。阿呆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可以思念、可以牵挂的人，这也算得上是复读生活的一大收获。阿呆虽然同桃子相互喜欢着，但在学习上阿呆始终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不知不觉，一年的复读生活便告结束，阿呆和桃子紧张地参加了第二次高考。考试一结束，阿呆感觉自己考得并不理想。于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桃子，阿呆就在考完后的第二天，默默回到了农村的家。而其他的同学因为想到不久之后也许就要分离，互相之间成群结队地串起了家门。今天到这个同学家里玩一天，明天又到那个同学家里玩一天。

阿呆虽然考完后一个人独自回家，但还是经不住几个好友的强拉硬拽，硬是加入到了串门的队伍中。

有一天，阿呆来到桃子家。桃子自幼丧母，家就在学校附近。看到阿呆，桃子父亲十分的热情。桃子告诉阿呆，说前段时间有一男生看中了她，打发大姐来说媒提亲，大姐问桃子同不同意，桃子直接告诉大姐，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就是阿呆，要大姐回绝了那个提亲之人。听到桃子说的这些话，阿呆久久凝视着桃子，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有一次，桃子爸特意给阿呆创造了一个单独同桃子相处的机会。桃子爸说要到一个远房亲戚家有事住一晚，要阿呆同桃子在家里自己做饭。那天，桃子为阿呆亲手做了一顿饭，阿呆吃得很香。饭后，阿呆第一次同桃子到田间地头散步，在山脚，阿呆意外看到了许多紫丁香花，虽然有些败落，但芳香四溢，让人不得不驻足留恋。桃子连说：“花好美，好香！”看到桃子这么喜欢紫丁香，阿呆特意摘了几朵，插在桃子的发髻上，并对桃子说：“你插上紫丁香，比花更美！”桃子娇羞地“骂”阿呆：“你糊弄人，我美吗？你别骗我。”就在那一天，就在紫丁香花开放的地方，阿呆第一次鼓起勇气牵了桃子的手。当晚，阿呆终究没有勇气留在桃子家过夜，主动提出到桃子家隔壁的同学家借宿。走出桃子家门的时候，阿呆能明显感觉到桃子失望的目光……

高考成绩出来后，正如阿呆所预料的那样，考得并不理想，比应届考试还少了几分，还是上的一个专科线。看着那些考得好的同学洋洋自得的样子，阿呆无地自容，真想找一个地缝儿钻进去，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此种结果，虽说早有预料，但在分数面前，阿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伤心，阿呆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更不知如何面对含辛茹苦的父母以及充满期待的老师和同学们。成绩出来后的那段日子，是阿呆最为消沉的日子，阿呆甚至有了去死的冲动。但在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阿呆要坚强，要勇于面对一切，绝不能倒下。

看了分数后，阿呆硬着头皮回到家里，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父亲很气愤，足足骂了阿呆一个小时方才罢休。但事已至此，儿不争气，父母除了长吁短叹、无能为力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看到父母的伤心与绝望，阿呆一个人躲进房间，当天连晚饭都没有吃，家里人也没有理会他。复习是不能再读了，父母态度很坚决，专科就专科吧。在报志愿的时候，阿呆没有仔细考虑，随便报了几所学校。

桃子得知阿呆考得不好，有一天忽然来到了阿呆的村子。这件事是村里一个叫林成的同学来告诉阿呆的，因为桃子当时就呆在林成家里。阿呆不敢把桃子带到家里，那样的话，父母知道了更加不能原谅他。阿呆此时正是情绪低落期，不过桃子既然来了，不见也不是办法。于是他抽空去了同学家，见了桃子。阿呆告诉桃子，最近家里事多，事忙，没时间玩耍。待了不到五分钟，阿呆就告别了桃子，面无表情地回了家。看到阿呆这副模样，桃子自知无趣，没停留多久也就回家了。

之后，桃子给阿呆写了几封信，劝阿呆不要太过伤心，考个专科也不错。当然，桃子自己是连一个中专也没考上。不过桃子并不伤心，因为她的成绩本来就差，对她而言，没考上是意料之中的事。

读大学后，阿呆和桃子还是通过书信联系。由于桃子还在继续读复习班，这样，除了一些鼓励桃子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外，阿呆也找不到更好的话语，再说，他也不想影响桃子的学习。而桃子，也再不提感情方面的事了。由于彼此缺少共同语言，又相距甚远，阿呆和桃子的通信越来越少，阿呆明显感觉到与桃子之间疏远了许多。阿呆读大二的时候，桃子也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桃子的学校离阿呆读书的城市并不遥远，但阿呆与桃子之间从未相聚过，仍然只是象征性地通通书信，而且通信的频率也越来越少，有时两三个月才一封信。可以说，两人的感情比起高中来，没有任何进展。

阿呆大学毕业后，分回了家乡的县城，由于没有社会背景，又没有亲戚和朋友帮忙，最后分到了一家效益不佳的集体企业，所得工资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阿呆工作的第二年，桃子也毕业分到了县里，因为桃子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县里一重要部门任职，桃子因此得以分到一个较好的单位，工作轻松，待遇也好。

桃子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还时常到阿呆处叙叙旧，有体力活也要阿呆帮忙。阿呆曾尝试同桃子有进一步的发展。有一次，逢周末，他带桃子到郊区赏春，在一片开满紫丁香的开阔地，趁桃子手舞足蹈之际，鼓起勇气向桃子表白，希望桃子做他的女朋友。桃子笑而不答，说这么好的紫丁香，别破坏了心情。回到城里，桃子告诉阿呆，说两人只适合做普通朋友，做不了夫妻的。望着桃子的背影，阿呆一脸的茫然。

自此，阿呆对桃子彻底死心，即便作为同学，也很少来往。有时，想到桃子曾经说过非自己不嫁的誓言，阿呆就会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气愤之余，阿呆将珍藏的上百封情书全部付之一炬。

再后来，阿呆强迫自己去“憎恨”桃子，忘掉同桃子有关的一切，但不知为何，心底烙下的记忆，始终如初，没有丢失哪怕一丁点。这一切，常常令阿呆迷惑和不解。

……

虽然同桃子的感情没有走到最后，但时间久了，阿呆也看开了，是啊，凡事讲究一个缘字，可能是自己同桃子注定没有缘分吧。这样一想，阿呆对桃子的不满慢慢地也就消失了。有时，想到同桃子高中的那些青涩往事，感觉温馨之余，阿呆对桃子还会莫名地生出一些感激来。

“紫丁香呀，它是朵什么样的花呀，它是朵最娇媚的花呀，粉蝶儿总是飞来飞去呀，飞来飞去围着它；紫丁香呀，它是朵什么样的花呀，它是朵最甜蜜的花呀，蜜蜂儿总是飞来飞去呀，飞来飞去追求着它；紫丁香呀，它是朵什么样的花呀，它是朵最多情的花呀，花朵儿总是一朵一朵呀，一朵一朵他爱着她……”每当听到这首歌，感慨之余，阿呆不自觉地生出一丝丝苦涩来。那种感觉，无所谓好，无所谓坏，环绕在心间，久久挥之不去。

（责任编辑 刘月娇）

李明聪，又名李明葱，湖南省绥宁人，当代作家、诗人。先后就读湖南大学、清华大学，迄今发表文学作品500多万字，长篇人物通讯《文武双全运管兵——李明聪同志先进事迹》和《辉煌文学路——李明聪文学创作简述》刊于《中国道路运输》《当代人》《诗词》《中国绿城文学》《中华散文精粹》《湖南运管》《世界华文作家》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