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2017-01-27 05:16周光辉
陶山 2017年2期
关键词:馆陶魏征公主

◎周光辉

千里之外

◎周光辉

1

馆陶,在河北省的东南部,在我居住小城的千里之外。从没想到会踏临那块土地,直到那一天接到了河北省散文名作颁奖的邀请函。是春分过后的那一日,我踏上了南行的列车,以文字的名义,走赴馆陶之约。目光在窗外的景色中穿行,北方还是草色遥看,馆陶已是绿柳黄成缥缈的烟雾,春在溪头荠菜花跳跃着。下了车,扑面而来的暖意驱走了旅途的劳顿。

漫步在公主湖景区,在水袖轻扬的四公主塑像前,才把头脑中的“馆陶公主”与馆陶之地联系在一起。哦,原来她在这里。春风浩荡,碧波觳皱,公主湖以流动的姿态似乎在讲述着馆陶公主的过往经历。

在汉代,王侯公主都是以所封之地而命名,这种方法一直延续到唐代。馆陶一共有四位有封号的馆陶公主,前三位都是汉代,最后是一位是唐代的。

女人一旦涉入政治之河,最终免不了被水覆舟的结局。长公主刘嫖的政治伎俩,早在王立群先生的《百家讲坛》里已经听过。身为汉武大帝姑母和岳母的长公主,用尽心机让刘彻当上了皇帝,希望他能实现当初“金屋藏娇”的诺言,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阿娇被废打入冷宫,失了花容,心冷如冰,只落得“凄凄惨惨戚戚”。皇帝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机关算尽,不误卿卿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馆陶是大唐名相魏征的故里,馆陶博物馆命名为“馆陶魏征博物馆”。唐太宗视魏征如慈父,给了他无限话语权。他刚直不阿、义正辞严,敢于劝谏,成为唐太宗的一面镜子,成为太宗个人成长和大唐兴盛的中流砥柱。馆前是魏征的塑像,威武高大,气宇轩昂中透着一股冷峻,总会让人想到他给皇帝的冷语。忠言逆耳,监督着唐太宗不偏离正途。站在魏征的塑像前,唯有一种姿态,仰望。

魏征塑像后面,就是气势恢宏的魏征博物馆。它浓缩了馆陶的精华,历史、文学、艺术窖藏于此。缓步慢行,实现了一次艺术之旅。身为异乡人,以陌生的视角,感受着这个小城给予我的厚重的文化滋养,感叹着这个城市设计者的匠心独运的文化情怀。惊心,折服。

一股股文化的春风拂面而来,使这个千年小县注入了浓郁风韵。踏步于小城之中,总会把自己穿越成馆陶公主,情愿是一个不被政治裹挟的皇家女子,仪态雍容、典雅,此刻,悠然前往粮画小镇的狭长街道上。

2

海增粮艺揭开了粮画小镇的序幕,以粮画创始人张海增来命名。粮画小镇在馆陶县寿东村,没有古迹,没有山水,少旅游资源。小镇人正是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双手,打造出粮画小镇这道靓丽的风景,以独有的特色而蜚声全国。

五谷杂粮在这里排兵布阵,每一粒都是画作的完美不可或缺的。小米、红豆、绿豆、芝麻,再加以草籽、中药,依托于不同的色彩,经了创作者的慧心巧手,实现了华丽蜕变。天地自然,给了它们生长的温床;艺术创作,赋予它们高格和恒久。花鸟虫鱼、肖像人物、山川风景皆可入画,有泼墨的淋漓酣畅,又有工笔白描的细致精微。驻足间总是目不暇接,神思在画作之上又游离于画作之外。粮画,用一种艺术的姿态传递出馆陶人丰富的精神追求。

众目睽睽下,那两个体验粮画创作的小女孩,在妈妈的陪伴下,神情自若,旁若无人地专注于手下的创作。胖乎乎的小手,拿着镊子,把粮食用胶水一粒粒粘贴在勾勒的图形上。细心、安静,纷至沓来的人流丝毫没有打扰她们作画的兴致。孩子们与粮食一样,生长于土地之上,她们可能从来没有会想到这些用来果腹的颗粒会排列组合成一幅幅可供欣赏的艺术品。那种自豪感,也只有在这块土地上生长的人们才会有更深刻的体验。

阳光斜洒在姑娘们背部,她们是真正的粮画创作者。身着统一的红花中式上衣,低着头,头上的青花布围巾,桌案罩着与围巾相同的青花布。鲜艳与素雅构建了一种天成的和谐。彼时,暖阳、姑娘、与手下精细的创作,形成了温暖而静止的画面,时光仿佛停驻在此刻,可画布上的一个个小粮食粒每时每刻都在增多。悄悄问一位姑娘,她手头上那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块,创作了多长时间。三天。简短的回答后,再无声响。粮画创作是一项单调而繁琐的工作,它的单调和繁琐远胜于其他的画种创作。需要一个人,守住那一方桌案,以不变的姿势,最重要的守住一颗安静的心,不为外面的喧嚣所动。粮画创作者,也是一个排兵布阵的将领,麾下的千军万马只是一粒粒粮食。起于微小,止于微小,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最热闹之时,当是排兵布阵成功时,观赏者们赞不绝口的惊叹之声,这些惊叹声都是陌生的,连缀在一起,便是此起彼伏。粮画和创作者,收获了至高无上的褒奖,还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每幅画按面积大小价格也会有所不同。

我的目光和脚步停留在“清明上河图”前,这一幅粮画长卷创作的繁难可想而知。用5斤颜色各异的黍子、芝麻、谷子、小麦、绿豆、菜籽、草籽,4位农民艺术家用镊子、放大镜耗时8个月创作而成,价值48万,粮食价格不到百元。当粮食遇见艺术,便成了稀世珍宝。仔细端详着这幅粮画作品,主色调是谷子的黄,画面上的房屋、店铺、桥梁、树木多配以褐色、黑色,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有一种天成的古朴素拙,那是土地的色彩。站在画前,有一种直面苍天大地的仪式感,屏息,凝神。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展现的是北宋汴京清明时节一派繁荣祥和风俗画卷,海增粮画版的《清明上河图》展现的是现代馆陶小镇的无限风情,物质丰盈,精神充实,人们生活在安闲愉悦的世界里。听闻,粮画创作已经深入到各家各户,农闲之时,用自家的粮食,与艺术接轨,用双手创造出美好的生活,也愉悦了身心。

走出粮画小镇,缓步行走在街道上,才发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画室的海洋。丝绸、银箔、树漆、芦苇,都成为设计者手中的丹青,营造出一间间小小的画室,总让人留连忘返。

一踏上小镇,就有了想要亲近艺术的愿望。因为你无论走进怎样的画室,都能看到那些完美或不完美,但始终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品。

这些艺术品,即使在很小的空间里,都让人见出大智慧、大情怀。艺术,对他们来说,当然不是刻意的,就像是大西洋岸边吹来的灵魂的风。小镇,就像是一个活动的博物馆,是的,它本身就是珍贵的艺术品。

一路走来,便迷醉于艺术的海洋里。

3

小镇在千里之外等我。

黄瓜小镇、粮画小镇、羊洋花木小镇,特色使小镇风情万种。屋舍俨然,鸡犬相闻,竹林水车,草房古井,仿佛眼前便是东晋时遗落至今的世外桃源;路转溪头处,却又点缀着咖啡厅、酒吧,现代气息味道让小镇摇曳生姿。

行走在狭长的街道上,整洁少杂物,目光一下子延长到小巷深处。此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把步子慢下来,清空心里的繁杂,把心灵安放在小镇之上。

小镇居民对来客早已见怪不怪了,一年又一年的时光,一拨又一拨的游客,小镇和小镇人早已习惯了迎来送往。你来,我在,你走,我不留,平和地面对一次次离别,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实的生活。造访小镇时,会不断遇到小镇人。聊天的,行路的,脸上没有生活的局促和艰辛,写着安宁祥和。营造小镇的初衷全在小镇人脸上。

到达粮画小镇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柔和的光洒在小镇满是艺术元素的街道上,洒在两侧的小摊上。烤红薯、油炸食品、新鲜面条、儿童玩具,这般熟悉,就如走在家乡的街市里,热闹而欣欣向荣。

目光被一处青砖店面深深吸引着。砖与砖之间有白线相隔,有一种冲淡之美。冲淡之中还有份热烈,房檐下悬挂着大红灯笼,留存着节日的喜庆。房檐是用芦苇编成的帘子,喜庆与古朴衔接。门前,是几根用青砖砌成的石柱,颇有大家气派。门前,有三位沐浴在余晖中的老人,都有七八十岁,一位坐在电动三轮上,另一位坐在小马扎上,前面停放着他的自行车。这两位在轻松惬意地交谈,这场景吸引着我们这群外来客,手机相机全部上场,而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般陶醉在二人世界里。第三位老人先是怀抱着小孙子,而后小孙子下地蹒跚学步,一不小心坐了屁墩,爷爷慌忙扶起,用满是褶皱的老手拍打着孙儿裤子的尘土。细看老爷爷,眉毛胡子一片白,孙儿皮肤白嫩,像汪着一脸的清水。这一老一少,描摹成一幅小镇的天伦之乐图。

三位老人,头上清一色地裹着白羊肚手巾,让我想到了陕北延安革命圣地。小镇所在的寿东村也曾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老人对面的老屋就是见证。老屋是建于1910年的老民居,墙底是老砖,斑驳得没了棱角,墙面是黄土,百年的风雨侵蚀,战争炮火的袭击,1963年卫运河洪水的摧残,它早已容颜苍老,依然岿然静坐,它无声无语,用残破和斑驳讲述着那些劫难,迎接每一个闪光的日子和生活。老人和老屋,总是让人生出无限感慨。

老屋旁边,有一口老井。经过修缮的老井少了古旧的模样,辘轳犹在,井绳犹在,提篮犹在,人们站在井边做打水提篮状,成为老井故事的男主或女主,记忆遥远又切近,谁都会忆出仅属于自己的年少时光。摇动摇把,岁月的无限风情就此摇曳生姿。千里之外,便有了一种归家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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