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悲悯精神
——浅谈莫言创作精神

2017-01-28 12:44陈雅鑫北京师范大学100000
大众文艺 2017年1期
关键词:红高粱同情中国式

陈雅鑫 (北京师范大学 100000)

中国式悲悯精神
——浅谈莫言创作精神

陈雅鑫 (北京师范大学 100000)

为了找出莫言的创作精神,本文从叙事学角度分析他美丑不忌的描写对象、重复的情节结构、激烈的遣词造句。并以其《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中提及的中国式悲悯精神为切入点,得出他的创作精神有三个特点,且呈递进层次:一为对善恶一视同仁的悲悯。这种悲悯起于善恶二元对立观,又超越道德观,达到第二层悲悯——对生存痛苦本质的悲悯。即使如此,莫言也依然赞颂生命意识,达到第三层悲悯意识:越絶望越要乐观的精神。

莫言;创作精神;中国式悲悯

莫言在中国现代文坛上是个特殊的存在,尽管他得到诺贝尔奖,却仍有不少指责的声音。它们不外乎是莫言的文字太过荒谬、残酷,导致作品没有深度,只是一场感官的盛宴。这话一半对一半错。的确,它们指出了莫言的文风,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作品肤浅。实际上,在他那激烈的文字下,是热血而又悲凉的“大悲悯精神”

《金瓶梅》素负恶名,但有见地的批评家却说那是一部悲悯之书。这才是中国式的悲悯,这才是建立在中国的哲学、宗教基础上的悲悯……小悲悯只同情好人,大悲悯不但同情好人,而且也同情恶人1。

首先,莫言的悲悯精神表现在他对善恶美丑对象的生冷不忌。在描写物时,他经常选取粗俗、恶心的事物,包括屎、尿、尸体、蛆虫等。

……从孙丙肩头上流脓淌血的伤口,到他裸露的胸脯上结痴的创伤……那些卵块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蛆虫,蠢动在孙丙身上所有潮湿的地方。——《檀香刑》

而在描写人时,他总是将其塑造得正邪难分,譬如《红高粱家族》里,他的“爷爷"为了得到奶奶不惜杀死两个情敌。但也正是这么一个人,成为保护高密东北乡的抗日领袖。

莫言的美丑不忌源于对世界的清醒认知与写实主义,他认为现实就是这样复杂。而他所要做的不是避讳,而是揭露、同情——小悲悯只同情好人,大悲悯不但同情好人,而且也同情恶人。

但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美丑观念又超越了善恶二元对立观,上升上了第二层悲悯精神:对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予以同情。这种同情是对人性无法克服的缺点的忏悔,是对人类无以逾越生存困境而苦苦挣扎的悲悯。

莫言的悲悯精神特点之二是不言放弃的坚强意志,这源于他的生命意识——活着就要不断奋斗的精神。他生于1955年,经历过文革等事件,这令他感觉人生的本质就是不断的苦难与挣扎。尽管如此,他依然不向社会阴暗面屈服。在他从事写作后,他常以文字为武器指出社会弊病。然而这在当时政治环境是不被允许的,所以1987年刊登的《欢乐》,一本描写高考如何扭曲人性的小说,被指为资产阶级的作品,1988年发表的《天堂蒜薹之歌》,一本指出社会经济缺点和官僚主义的小说——被禁止出版。但莫言并不退缩,依然冒着失去饭碗的风险创作,在2000年出版《酒国》继续揭露官场黑暗,在2009年出版《蛙》讨论计划生育。这种生命意识所带来的不屈精神也体现在他的小说形式上——他的长篇小说情节经常重复数次。但需注意的是,尽管苦难相似,莫言每一次都会详写人们的反抗,强调他们的顽强精神。如在《生死疲劳》里,西门闹为了查清冤案,甘愿轮回五次畜生道,直到最后一次才成为婴儿——一个身患重疾的孤儿。莫言曾说过:“我常常想,为什么会有崇高?——苦难。“为了表现崇高,他常以重复情节代表无法逆转的苦难命运,通过描写人们的挣扎凸出人性的伟大一面。这就如同希腊悲剧一样,强调人类在不可抗拒力量前的反抗,以凸出他们的主体能动性。在这个过程中,角色皆以活泼的生命力,不屈的意志尝试反抗,由此喷发出人类灿烂的精神,并以其生命的凋零使围观者受到精神洗礼。正如《丰乳肥臀》里母亲所说,“这十几年里,上官家的人,像韭菜一样,一茬茬的死,一茬茬的发,有生就有死,死容易,活难,越难越要活。越不怕死越要挣扎着活。”

莫言的悲悯精神特点之三则是越绝望,越要乐观的悲悯精神,这主要体现于他的文风。抛开剧情不提,他的文字本身就有一股澎湃的力量,如同狂欢一般放荡不羁。这种欢乐的语言首先体现在讥讽语境中。正如上文所说,莫言美丑不忌的创作是为了表现社会的阴暗。因此,他所要写的越残酷,他就写得越欢乐——为了反衬出所写对象的丑陋,表达自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譬如在嘲讽中国官场的小说《酒国》中,他形容矿长与党委书记迎接检查员丁钩儿的姿态就像“两名受过严格训练的交通警察”,令原本是敌对方的丁钩儿都一下放松下来,毕竟“神灵从不说话,他们不说话,但他们的姿势比甜言蜜语更生动更有力量,使你无法抗拒。”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莫言在小说中并不仅是批判,他也有赞颂——对先辈。事实上,他具有明显的复古主义倾向,这在《红高粱》《檀香刑》等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曾在《红高粱家族》第一章里写道——

他们杀人越货,精忠报国,他们演出过一幕幕英勇悲壮的舞剧,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肖子孙相形见绌,在进步的同时,我真切感到种的退化。

莫言深知他们的劣根性——目无法纪,行事凶残。但是在经历现代人的贪婪懦弱后,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过去。为了反抗现代人的“种的退化”,莫言的遣词造句反而走向另一端,成为极具夸张性、变形性的感觉叙事。他以此为手段,骚动读者的内心,挑起他们对血性的渴望。这也正是为何《红高粱家族》是红高粱家族的原因——现实中并不存在红色的高粱,但莫言却用这血色的意象宣扬蓬勃的生命意识。这种反抗,是他在社会道德恶化过程中对救赎的渴望——“理想犹如一线光明在黑暗中闪烁”2。为了抓住这线闪烁,莫言使用他那极具感受性的心灵、丰富想象力的大脑,组织出具有狂欢性的语言来抵抗社会的黑暗,寻求最后的生机。

莫言的中国式悲悯精神具有三个特点:其一,对人类命运是无限轮回的痛苦的同情,与对挣扎求生的渴望的赞美;其二,莫言的悲悯精神立根于善恶二元标准,但又超越了二元对立,不仅同情好人,而且同情恶人;其三,以上两个特点造就莫言越绝望,越要乐观的悲悯精神。尽管莫言写下不少悲剧,但通过极具煽动性的语言,使文本显现出积极乐观的精神。正是因为这三点特点,莫言的作品别具一格,受到众人的关注。

注释:

1.莫言.《檀香刑˙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2.

2.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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