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废钞重创“印度制造”

张汀

诺伊达，位于印度首都新德里郊区。过去两年来，无数生产手机的小厂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这片郊区，成千上万来自乡村的工人被吸引来此务工。诺伊达被誉为印度“手机制造中心”，是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得意战略“印度制造”的成果展示柜。

然而，莫迪政府于去年11月8日实施的一项措施，给这个蓬勃发展的工业区带来重创。印度官方称，废除高面额货币流通的举措目的在于抑制非法财富和恐怖主义的资金来源。但此举引发的现金短缺也束缚了正规小企业的发展。诺伊达许多制造厂削减了近一半产量，超过四分之一的工人只得回到乡下老家。

“做买卖最忌‘不确定性，而政府就在给我们带来‘不确定性”

“2016年11月8日以前，这里曾是欣欣向荣的朝阳产业区。现在不是了。”诺伊达企业家协会的主席维平·马尔汗表示，他在诺伊达也有一家手机配件厂。“许多小工厂和组装厂原先一天24小时三班倒赶工，现在却减少到只有一班。我们都被震惊了。做买卖最忌‘不确定性，而政府就在给我们带来‘不确定性。”

2014年莫迪当选印度总理时承诺推进商业发展、创造就业机会并打击贪污腐败。现在他的任期已过半，仅这个争议不断的废钞决定就有可能阻碍像诺伊达这样的全国制造业中心进一步发展。

在印度全国范围内，中小型制造业雇用了超过8000万名工人，而据报道，由于无法使用500和1000卢比面值的货币，这些企业正出现销量下降、生产缓慢和裁员的危机。而一些以纺织、制锁、自行车零件、成衣制造和手工艺品闻名的城镇也面临库存积压不断增加的困境。

按照印度政府的规定，印度人有50天时间将他们手中的纸币以旧换新，但银行门前的排队长龙导致这一过程进展缓慢。

此外，购买力下降迫使一些大型汽车制造商的工厂宣布停工数日。由于普遍的不确定性和消费紧缩，尽管现金短缺迫使民众更频繁地使用信用卡，信用卡公司公布的交易总额却在下降。去年12月，高盛对印度这个亚洲第三大经济体的2017年增长预测降到了6.3%。

在银行排队等候办理换钞业务的印度民众

“有传言说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新订单。因为没钱买，我们的原材料不够了。库存也在积压。”33岁的苏迪尔·拉夫尔·辛格之前在诺伊达一家手机组装厂打工，去年12月失业回到印度北部的达拉维村。他是一个七口之家的唯一劳动力。“生产放慢了。组装厂关了10天了。如果工厂恢复生产，我们还是会被召回的。”

讽刺的是，去年推动诺伊达手机制造业务发展的也正是莫迪本人。

“早些时候，印度主要从中国进口成品手机，”企业税务顾问索拉波·马瑟说，莫迪上台后“降低了手机品牌公司从印度进口重要零件和在印度组装的成本。这一举措将大约10万个工作岗位从中国转移到印度。”

由于印度最大邦北方邦2017年初将举行选举，商业的萎靡——银行门口取钱的冗长队伍——成了竞选议题。

“别再惦记着创造就业了。莫迪的决策正在让人们失业。”反对派国大党领袖拉胡尔·甘地在一次公开会议上表示。

尽管近两年的经济增长成绩喜人，但印度并没有创造足够多的新就业岗位。每月都有近100万名求职者在劳务市场徘徊。而2015年仅有13.5万个新增岗位，这一数据是自2009年以来的新低。

“我打过电话的每一个工厂给我的答复都是一样的：‘业务不景气，无工可作。”辛格说，他急需回到工厂做事。

“你不能把一个喷气发动机装到牛车上然后期望它能飞上天”

莫迪呼吁印度民众使用数字支付方式，并希望民众为了根除腐败这个长远目标而忍耐下去。

“中小型企业遭受的损失只是象征性的，并且是暂时性的，”印度中小微企业协会会长卡拉杰·米什拉说，“一旦货币重新流通，各企业便会恢复冲劲。”

米什拉的办公室每天都要在小型企业中心举行50场培训会议，帮助居民适应无现金交易。但很多企业主认为这种改变并非易事，因为领日薪的劳工并不接受支票，他们也没有可联网的智能手机。

“你不能把一个喷气发动机装到牛车上然后期望它能飞上天，” 印度北部卢迪亚纳市的自行车零件制造商班迪什·金达尔说，他也是当地小型企业联合会的会长，“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实现全民无现金交易呢？”

去年12月中下旬，200名企业管理人在卢迪亚纳静坐示威，抵制换币政策，称之“丧心病狂”。他们甚至还组成了一个“棍棒团”，威胁要殴打税务官员，指责税务官员到现场“毫无必要地翻查我们的档案，还不断骚扰我们”。

受印度新货币政策的影响，大批印度建筑工人失业回家

位于印度西部的皮文迪市是全印最大的纺织城，过去有200多万台动力织机昼夜不停地运转。而今，无数台机器已悄然无声。

“继全球竞争导致我们的纺织产业受压之后，如今现金短缺又火上浇油了。50%到60%的动力织机现已关停，超过15万工人返乡待业，”拉希德·塔希尔·莫明一家有400台动力织机，他对此忧心忡忡。

在莫明的工厂打工的马兹哈·扎伊努丁过去每月能挣近200美元，而现在他在临近老家芭芭塔村的一个偏远工地上打工，工钱只有先前的一半。

“15年前我离开了我们村，”扎伊努丁在电话里说，“现在我又回到了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