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吻

2017-02-12 14:40编剧杰伊D哈那根
关键词:玛丽约翰

[美]编剧:杰伊 D哈那根 著

范益松 译

初 吻

[美]编剧:杰伊 D哈那根 著

范益松 译

剧中人物

约翰——一个逐渐成人的男孩。

玛丽——一个逐渐成人的女孩。

场 景

一个小镇。森林里,在两栋房子之间的一幢简陋木屋旁。

时 间

当下。十月初。

编剧提示

根据最初的设想,此剧由两名演员扮演,承担两个角色在剧中所有年龄阶段的演出。不过,根据你们的想法和演员的实际情况,这个任务可以由少则两个,多则十六个演员(每场两个)来完成。比如,十一岁的演员可以演第一幕第一场,七十岁的演员可以演第二幕的第五场,等等。

同样,场景的转换中加入的旁白,不能单独呈现。在不同场景的开始,它可以现场表演,也可以由你所选择的不同年龄的演员事先录音。或者,也可以取消所有的旁白。

在两个场景中间,也许可以用幻灯片(或者其他任何的呈现方法)表现约翰和玛丽,描绘他们在流逝岁月中的生活经历。

第一幕

第一场

[舞台中央是森林里一个老旧的木屋,它位于两栋房子之间。木屋有一个平台似的前门廊,两边各有一个圆木支撑着屋顶。看上去,小屋显然已经被遗弃多年,没有人来过,与世隔绝。两边的两栋房子分别属于男孩的家庭(舞台左边)和女孩的家庭(舞台右边)。尽管它们不在森林的深处,也很难从这里轻易地看到街市和房子。所有的戏剧情节都发生在这里,伴随着男孩和女孩成长的每一个春夏秋冬。[幕启:我们看到舞台中间的小木屋。约翰从舞台左侧上场。他十一岁,身穿一件体恤衫,薄薄的夹克敞开着,下面是蓝色牛仔裤。现在是十月初,中午时分,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晴朗周日。约翰背着一个小背包,里面是用纸袋装的午饭和汽水,还有一些我们过会儿将会发现的东西。他坐在门廊的右边角落,打开装有午饭和汽水的袋子(在下面的对话过程中,他会同时吃饭,喝汽水),用欣赏的眼光四下打量。然后对着观众……

约翰这个星期有一户人家刚搬到了镇上,妈妈说,他们七、八年前就住在这儿,我常和那家的小孩一起玩,一个女孩。哦,我可不这么想。跟女孩子们一起玩太没劲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更糟糕的是,大人们还曾经让我们在一起洗澡!你们说,这事该有多恶心啊!感谢上帝,我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事儿了,要不,我肯定会做噩梦的。不过,你们知道吗,学校里也新来了一个跟我同年级的女孩儿,她还挺漂亮的……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如果她就是那个女孩,那么她一定是长大变好看了。(起身,把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这是我的秘密领地。(指小木屋)我想,它肯定被一些犯罪分子利用过,比方说抢银行的。对,抢银行的。他们把抢来的钱藏在这周围的什么地方,然后,有一天我会发现它,我只希望这些抢劫犯不要回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不管怎么说,我曾经想把这个地方告诉我的一些朋友,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如果我告诉了他们,那么,这儿就不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了。(我们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那是什么?(听了一会儿)是抢劫犯?(轻声地)喂——。我得确定没有人在那儿。小心谨慎不为过嘛。(从舞台左侧下场)

[玛丽从舞台右侧上。她是个漂亮的女孩,也是十一岁了,一头及肩的长发。很显然,她没有挑选出适合的衣服,因为她穿着一件适合六岁女孩的连衣裙,而不是我们这个“发育成熟的”十一岁姑娘该穿的衣服。还穿着白色系扣领毛衣,而毛衣的扣子没有系上。她还穿着皮鞋和白色及膝的中筒袜——多丢人哪!——整套衣服有点磨损,还因为在森林里行走而有点脏。上场后,她看到了小屋,但是没有注意到约翰的背包。她对观众说:

玛丽哦,看这儿。一个老屋之类的地方。我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个什么地方。一个小小的农舍?是的。一个小小的农舍,母亲整天忙碌,烤面包、打扫、做饭、修补衣物,父亲从早到晚都在农场里干活……(指向舞台左侧)在那里,在那些房子被盖起来之前……犁地、掘土、播种、收割,这样,他们可以到市场上卖掉一小部分种的东西,然后买更多的种子、工具还有布(声音变大)。这样,母亲就可以给女儿做些傻里傻气的衣服,让她在教堂里显得挺有面子,然后父母会让女儿去跟她的新朋友们一起玩。但是她十一岁了,她不再玩了,她所有的朋友们都回家去啦,我真搞不懂那些人,搞不懂他们都在想些什么!?(恢复平静)是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又旧又小,只有一间屋子的农舍。(她走动了几步,看向舞台左侧,透过大树看到约翰家的房子)那应该就是爸爸妈妈说起的房子,他们说,当初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跟那家人是好朋友。我想,我那时太小,已经记不起太多的事情了。爸爸妈妈说,他们很开心,我们又把家搬了回来,但是对我来说这不是家。我猜,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我曾经跟那家的某个小男孩一起玩来着,他们还把我们俩放在一起洗澡。我还是立刻去死吧!(她注意到背包)呃哦,有人在我们家的土地上。(思考)你知道,今天教堂里有个男孩,我在学校见过,长得挺可爱的。(挨着背包坐在门廊上)如果他就是住在那幢房子里的那个男孩,那么这个包也许就是他的。(她开始往包里看)为什么有人会随身带着一个鞋盒呢?!(树枝折断的声音)那是什么?(停顿,轻声地)喂——。

[玛丽藏到小屋后面,从左边向外偷窥。约翰自舞台左侧上。

约翰侦察结束。数英里之内没有任何人。我的秘密领地是安全的。没有大孩子、没有大人也没有女孩子。

[玛丽听到他的话,从隐蔽处走出来,张着嘴巴,两个拳头放在髋部。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便一头躲进黑暗里。约翰朝玛丽家的方向看。

约翰(继续)我必须密切注视那里的敌军营地。也许会出现边境争端。

[玛丽开始挥动胳膊去打蚊子。她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胳膊上,约翰听到了声响,走过去查看。玛丽从小屋后面绕过去,约翰似乎要跟进去,但是他从同一侧很快再次出现,然后靠着角落的立柱。接着,我们看到玛丽从另一边出现,不停地查看自己的后方,因此她没能先看到约翰。当她走过小屋的转角,转过身来,看到了约翰,大吃一惊。

玛丽噢!

约翰丢了什么东西吗?

玛丽(努力恢复镇定)没,没有。

约翰你知道,你正在私人的领地上。

玛丽不,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确实知道。这地方属于我的父母。

约翰好吧,我的父母说我们拥有它,所以我拥有它,这意味着你必须得离开!

玛丽我?!你必须得离开!

约翰我?!我不会到任何地方去的!

玛丽(坐在门廊上)我也不会。

约翰离开这儿,不然我就……

玛丽(站起)不然你就怎样?!

约翰(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向她靠近了一步,不过又退了回去。他看了看周围,试着向玛丽靠近了一步,但是又一次退了回来)听好,我在告诉你,你必须离开。这是我的秘密领地。

玛丽“秘密领地”?

约翰(意识到暴露了自己的秘密)我……我……

玛丽(唱着歌)它已——经——不——再是个——秘——密啦!

约翰哦!行了!你饶了我吧!

玛丽我叫玛丽。你呢?这是个秘密吗?

约翰这不是秘密。

玛丽那么是什么呢?

约翰(变得温和)我的名字叫约翰。听着,是我先发现这个地方的。

玛丽那又怎么样?

约翰(又回到了起点……他不能再因此而争吵了)拜托啦!

玛丽告诉你吧,我也需要个秘密领地。所以这里可以是你的秘密领地,也可以是我的。

约翰不可能,我不会和一个傻傻的女……分享我的地盘的。

玛丽(吐了一口唾沫在自己手掌上,然后向他伸出手)你说什么?这是个交易吗?

约翰嘿!你在哪儿学的那个?

玛丽哪个?

约翰那个!(在手上吐唾沫)

玛丽哦,这个啊。我老爸,他教了我好多很酷的东西,我想我应该是个男孩子。

约翰你看上去不像是男孩。至少在那件事情上!

玛丽(提起拳头)对于这个你有问题吗?

约翰如果你没有问题,我也没有。

玛丽当然,我没有!(其实她有)你住在那里?

[朝着舞台左边他家的方向走去

约翰是啊。你住那儿?

[朝着舞台右边她家的方向走去。此时,他们开始意识

到对方是谁了。

玛丽是的。嘿,你不会是……

约翰你是说,你是那个……

玛丽我们曾经……

约翰我们父母曾经……

玛丽在浴缸里……

[想到这儿他们都打了个寒颤,开始看向对方,同时又被对方看到,两人此时都感到极难为情。

约翰我感觉不舒服。今天真是一个糟糕的日子。

玛丽怎么了?

约翰(突然发怒)不管你的事!(停顿)好吧。这是规则,这里可以作为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秘密领地,但是谁先到这里谁就有优先权,可以让另一个人滚蛋。

玛丽好的。不过只能半个小时。然后他们必须分享这里。

约翰还有,不许偷偷摸摸,暗中偷看。

玛丽好的。

约翰还有,不许告诉任何人!

玛丽我说了好的!

约翰(在手掌上吐唾沫)说定了?

玛丽(她也照做,两人握手)说定了。

约翰(过了一会儿)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你还不错。

玛丽是吗?

约翰即使你看起来那个样子。

玛丽嗨!这套衣服不是我挑的。

约翰我不是说你的衣服。

玛丽不是?

约翰不是。

玛丽那你说的是什么?

约翰不能告诉你。

玛丽为什么?

约翰因为这是个秘密!

玛丽你告诉我,不然我就——

约翰你就怎样?

玛丽(此时她遇到了和约翰刚才一样的问题)我就……我就……哦,行啦!

约翰我们要去哪儿?

玛丽告诉我。

约翰为什么?

玛丽因为。

约翰因为为什么?

玛丽好吧,那么……就别说。

约翰我不说。

玛丽我不想知道。

约翰好吧,因为我不想告诉你。

玛丽告诉我!

约翰(唱着歌)我有一个秘——密。我有一个秘——密!

玛丽求你啦?

约翰好好求我。

玛丽刚才就很好了。

约翰再来一次。

玛丽求——求——你——啦?

约翰好吧,但是你不会喜欢这个回答的。

玛丽我不介意。

约翰好吧,你的鼻子下面挂着一个大臭虫。

玛丽(立即检查)我没有!

约翰哎呦!它刚刚又进去啦。

玛丽真的没有。

约翰(指着)那儿,又出来啦!

玛丽哪儿?!

约翰那儿!(他开始大笑,过了一会儿她也笑了。他骗了她,她知道。当他们的笑声平息下来——)那么说,你爸爸以为你是个男孩?

玛丽我爹地。我叫他爹地。不,因为我有一个姐姐,她十五岁了,我想,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爸希望我是个男孩。

约翰当然。为什么不呢?

玛丽不过他真的棒极了。我们去参加球赛、钓鱼还有其他事情。

约翰是吗?你钓鱼?我总是去钓鱼。你自己装饵吗?

玛丽当然。

约翰你的爹地不帮你弄吗?

玛丽我从两岁开始就自己装饵。

约翰那真是很酷啊。

玛丽谢谢。那么,现在干什么?

约翰你得离开这儿。

玛丽怎么回事?

约翰因为我们达成了协议!

玛丽好吧,好吧!(转身要走,走了两步便停下,转回身)你亲过女孩子吗?

约翰什么!?!

玛丽别担心。只是我姐姐现在是个花痴,她想亲这个男孩,又想亲那个男孩,可我觉得她从来没有亲过任何男孩。(耸耸肩)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仅此而已。

约翰你现在要走吗?

玛丽你知道吗?她说,有时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亲嘴的时候,要把他们的舌头放在对方的嘴巴里。

约翰呸!哦!真恶心!呃!把一个女孩的舌头放在我嘴里?我宁愿吃掉一只活着的虫子也不愿意这么做。你是有病还是怎么的?

玛丽那是我姐姐说的,我不知道。

约翰滚开,不然我要吐了!

玛丽好吧,好吧。我走了。不过,半小时后我会回来的。

约翰不能早到,不然的话,你得重新开始。

玛丽好。我说过我要走了。一会儿。

约翰对,对。一会儿。

玛丽(慢慢地走开)一会儿见。

[玛丽从舞台右侧下场,约翰不与理会。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小鞋盒。他小心翼翼地拿着盒子,并且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看着他。他把盒子放下,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花园里用的小铲子。他脱下夹克,跪在地上,开始在门廊的左边转角处挖洞。这时候,我们看到玛丽正在小屋的右边转角处观察这一切。

约翰(对着鞋盒,或者盒子里的东西)我想你会喜欢这儿的。这儿很安静。我知道吵闹的噪音会让你紧张。(一边说,一边继续挖。他没有注意到玛丽)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也真的努力想要照顾好你。(他停下挖掘,打开盒子看着里面)你这里有我给你的种子和莴苣吗?很好。(他把盖子盖上,盒子放进洞里,开始填土。他说话的时候也开始有点哽咽。对于他来说,这事让他非常伤心)当我需要有人倾诉的时候,你总是静静地听我说话。看到你,我总是很高兴。你是一个可以交到的最好的朋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对花球茎,种下,然后把所有东西盖好)妈妈说,每个春天这些球球都会变成非常美丽的花朵。我保证会经常会来看你。(强忍泪水)也许我们可以说说话。我知道,爸爸说你只是一只仓鼠……

玛丽(脱口而出)一只仓鼠?!

约翰(跳起来,擦掉眼泪)嘿!你在这儿干嘛?我们说好了的!

玛丽(走近约翰)你为了你的宠物仓鼠在哭吗?

约翰我没有在哭!(擦眼泪)你说话不算数!

玛丽(在她走向他的时候)不过,你在为死去的小仓鼠而哭,这真好啊。

[她迅速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约翰赶紧擦她亲过的地方。

约翰(非常难为情,往后退步)你说话不算数!我才没有为了什么白痴仓鼠哭呢。傻瓜东西只活了两年就死了。它们有什么好的?在该死的车轮子旁边跑来跑去……(努力让自己不再哭,但是现在生气了)你说话不算数!

玛丽我——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走了。

约翰(大喊)走!

玛丽我走。对不起。

[她转身,朝着舞台右侧跑下。

约翰(对着她大喊)我才不在乎呢!(约翰检查了小坟墓,然后走向他的背包,拿出一个水壶。他小心地把水倒在坟上,给花浇水,站起身,掸掉牛仔裤上的灰尘。接着他向坟墓鞠躬,然后又抬起头来,再次查看,确认她确实已经走了,然后,低下头,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做祷告)上帝,请照看好我的朋友,仓鼠萨姆斯特。它非常好,我宁愿亲任何一只仓鼠的嘴唇,也不愿意让一个女孩把她的舌头放在我的嘴里。阿门。(他拾起他的东西放进背包,然后坐在门廊上,向观众说话)该死的臭丫头,取笑我。出尔反尔。我希望她不要再回来了,永远。(踢几下地上的土,四下环顾寻找她)嗯,我就在这儿等着,看她敢不敢再回来。如果她回来了,还不到半小时,我会让她走开,重新开始计时。(他站起身,踱步,然后坐在后面门廊的右侧边缘上。他拿起外套像毯子一样把自己裹起来——显然对他来说这是个很长的一天——他渐渐睡着了)该死的臭丫头。我……就在……这儿……等……

[玛丽自台右上,带着一个小鞋盒,几乎跟约翰的一样。她换了衣服,现在穿着牛仔裤和一件法兰绒的格子衬衫,梳着马尾辫。

玛丽(对观众)我离开这儿一个多小时了。希望他能喜欢这个。(指盒子)我真的感到难过。有哪个男孩会因为一只仓鼠就难过成那个样子……(看着约翰)……他真是最好的男孩儿。(她走向约翰,看着他,然后看着观众,同时指着约翰,好像是在说“哇,他真可爱,是吗”。她轻轻地推了推他)约翰?(轻推)约翰?

约翰嗯?(醒来)怎么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玛丽(拿出盒子)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约翰这是什么?

玛丽给你的,刚才我没有取笑你。真的没有。

约翰我不在乎。

玛丽好吧,不管怎么样,我带了这个给你,向你道歉。

[她把盒子递给他,他接过盒子。

约翰里面是什么?(刚要摇动盒子)

玛丽不,不要!不能晃动!

约翰为什么不能?

玛丽打开它。

约翰(打开盒子往里看)这是什么……一个堵嘴巴的东西?

玛丽不,这是只仓鼠。

约翰你从哪儿拿来的?

玛丽我拿来的。给你的。

约翰(怀疑的)为什么?

玛丽就像我说的,为了向你道歉。你肯定把你的小仓鼠照顾得很好,所以它才能活到两年。对于一只仓鼠来说,这已经是很长了。

约翰你知道仓鼠?大多数女孩甚至都不敢碰它们一下。

玛丽我知道。

约翰它们很友好。

玛丽我知道。你的仓鼠叫什么名字?

约翰(正要回答,但是意识到,这听起来会很傻)我忘了。

玛丽你没有忘。

约翰我忘了。

玛丽它的名字要不跟仓鼠很像,要不就是以“仓”字开头的,是哪一个?

约翰(怯生生地)鼠鼠。

玛丽“鼠鼠”?好可爱的名字!

约翰一点也不可爱。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我就揍扁你!

玛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呢?(停顿)她的名字是哈利特。

约翰她的名字?

玛丽嗯……商店里的人说它是个女孩儿仓鼠,所以我想哈利特是个漂亮的名字。

约翰你给我一个女孩儿仓鼠?

玛丽这没什么。而且,如果我没告诉你的话,你也许辨别不出他俩的不同。

约翰我当然能。

玛丽(想要证实它)怎么辨别?

约翰只要(手伸进盒子去)把他翻个身。

玛丽她喜欢人揉她的肚子。

约翰你是怎么知道的?

玛丽呃,只是猜测。我在什么地方的一本书上看到过。(他们把手伸进盒子里检查仓鼠)怎么样?是男孩还是女孩?

约翰(他说不出来)呃……你对了,是个女孩。

玛丽我觉得她喜欢你。

约翰是吗?

玛丽因为你很温柔。

约翰怎么说呢,你知道,它们只是小动物。

玛丽我知道。

约翰好吧,谢谢。我需要先清扫鼠鼠的笼子,把它的气味去掉。

玛丽我可以帮你。

约翰真的?好啊。因为我喜欢——我是说哈利特也喜欢你。(停了一下,他们都在用谈论哈利特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感觉)还记得吗,你说过,你是不会告诉别人关于鼠鼠的事吗?

玛丽对……

约翰你是认真的吗?

玛丽当然是!如果我告诉你任何秘密,你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对吗?

约翰绝不会!我不是告密的人。

玛丽因为我真的需要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你知道女孩子们都是什么样的。

约翰(同意她)是的。

玛丽那么,说定了?

约翰(放下盒子)当然说定了。(他在手上吐一口唾沫伸出去。然而,玛丽凑过身去,迅速地吻了他的嘴唇,然后回到原来的地方,两人都看着对方。玛丽微笑,约翰看起来有一点高兴,但是,最主要的是震惊。玛丽身体向前倾,再次吻他。这次,她双手捧起约翰的脸,我们看到约翰瞪大了眼睛。当他努力想要挣脱时,他的脑袋却在拼命后退的时候撞在了柱子上)你把舌头放在我的嘴里啦!哦!呸!呸!(起先,他试图用衣服袖子把舌头擦干净)仓鼠在哪儿?我要去亲仓鼠!(他打开盒子,把头贴进去亲哈利特,但是——)噢!她把我的鼻子给咬了!

玛丽你吓到她了。

约翰我吓到她了?(他四肢趴在地上)

约翰(继续)虫子在哪儿?——这儿原来有个虫子的。我得吃一个虫子把我嘴里的这个味道给盖掉!

玛丽(更像是对自己说)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可以小题大做的。(不是指他的这个小题大做而是指她姐姐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不过,我并不觉得这很恶心还是怎么的。你认为这很恶心吗?

约翰一只虫子!我得找到一只虫子!呸!呸!(对着玛丽)我刚刚开始喜欢你,你就破坏了我的好感。

玛丽真的吗?你喜欢我?

约翰(仍然在找虫子)呸。啊。呃。

玛丽(开心地)好吧,我得走了,替我好好照顾哈利特。(转身要走)非常抱歉,我让你都想吃虫子了。谢谢。

约翰(抬起头,依然很恼怒)为什么谢我?

玛丽谢谢你成了我的新朋友,我保证会保守我们的秘密,我保证。再见。(向舞台右侧跑下)

约翰(起身看着她)再见。(对着舞台右侧喊)谢谢你的仓鼠,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嘿!你说好要帮我清理她的笼子的。(他捡起盒子跟着她跑了下去)嘿!等等!

第二场

[同一地点,大约三年半以后,五月初。一个温暖的下午,三点左右。玛丽和约翰都十四岁了。原先栽种的鲜花好像又要盛开了。我们还注意到在它旁边有第二个坟墓,种着同样的鲜花,下面埋葬着仓鼠哈里特。

旁白(画外)于是,我们的主角不可避免地长大了,对于像你们这样的主角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安慰。鲜花仍然盛开着,它提醒我们注意一些诸如春天的事情,就如同秋天的寒意转变为温暖……把它称作五月,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初吻之后,三年多时间过去了。从十一岁到十四岁似乎是一辈子的成长岁月……他们不知不觉地长大了。因为主人公必须要成长起来,于是他们长大了……

[玛丽从右侧上场。她穿着无袖上衣和运动短裤,脚上穿着胶底运动鞋和短袜。背着一个大帆布包。她来回地走动,不时停下脚步,看看手表。

玛丽他迟到了。快点儿!我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对观众)三四年前,爸爸和妈妈搬到了这儿,因为爸爸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而妈妈一直是喜欢住在这儿。(又瞟了一眼手表)他从来没有迟到过。我总是迟到,可他从来不迟到。妈妈是个代课老师,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能够很容易地找到工作。人们都喜欢她。所有的人都喜欢我的妈妈。可是,我的爸爸却被解雇了。所以,我们家的日子有点紧。我的英文老师把这叫做“具有讽刺意味”。所以我在这里,上高中一年级,我的姐姐在大学上一年级。大学等于要交学费,交学费就等于你自己真的没有钱。(再次看手表)他去哪儿了?总之,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是这里一所高中的新生,而当学校里突然出现了里奇·本森的时候,新生是绝对没有机会去参加高中毕业舞会的。是的,那个里奇·本森。高年级的。“校园里的大红人”,就像我爸爸说的那样。总之,里奇和他的女朋友朱——莉——安——娜吵了一架,然后就此分了手。里奇不是在乐队里认识了我吗?于是,棒极了!我就有了机会去参加高中毕业舞会。可是问题来了。没有钱就等于没有参加舞会的服装。而没有参加舞会的服装就意味着不能参加舞会。(看手表)他上哪儿去了?(约翰从左侧上场。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还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和旧运动鞋。他低着头走路。很显然,他的脑子在想其他的事情)你去哪儿了?!你迟到了!

约翰啊?哦。对不起,我忘了。

玛丽你忘了?你忘了?(约翰坐在门廊上,身体后仰,双手在身后撑地。眼睛朝上发着呆)嗨,出什么事儿了?成绩报告单要过好几星期才能收到?(亲切地在约翰的肩上打了一拳)

约翰(避开玛丽的眼睛)我妈妈得了癌症。

玛丽(吃惊地)什么?他们肯定了?(约翰点头,眼睛仍然不看玛丽)那么……那么,是哪一种癌症?她会没事的吧?(她仍然坐在他的身边)

约翰有一段时间她感觉不太好。我知道的。然后她去看了医生……到医院开了刀,当时我在学校。他们没有告诉我!

玛丽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很难过。

约翰他们应该告诉我的!

玛丽我知道。

约翰如果她当时死了会怎么样?

玛丽她会没事的。你知道她会没事的。

约翰(声音更加轻了)那时候她也许会死的。

玛丽(用一只手轻拍、抚摸他的后背)她会没事的。他们不想让你担心。她会没事的。你会看到的。你很快会去看她,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约翰你这么认为?

玛丽当然。

约翰当时他们应该告诉我的。

玛丽他们应该告诉你。

[她伸出双臂要拥抱他。约翰微微一笑,两人拥抱。

约翰那么,我耽误什么事情了吗?

玛丽没事。真的没事。

约翰肯定有什么事。行了。帮我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去吧。

玛丽那好吧。你知道,不一定所有的事情都是关于我的。(约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问“哦,真的吗?”)好吧,有的时候,它确实应该是关于我的。

约翰那么,出什么事了?

玛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约翰好吧,没有关系。

玛丽好吧,如果你坚持想要知道。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要去参加毕业舞会……

约翰别再提毕业舞会了!

玛丽……和里奇·本森一起。

约翰我已经听到了。

玛丽可是我没有参加舞会的服装。

约翰听到了。

玛丽没有服装我就参加不了舞会。

约翰听到了。

玛丽我的妈妈说,“听我说,玛丽,咱们家现在缺钱,而你的姐姐在上大学……”

约翰听到了。

玛丽(向他发“嘘”声,让他安静下来!)你知道,总是关于我姐姐。(约翰刚要张嘴说)别说出来!可这是一个毕业舞会!我的妈妈说,可以去买一件二手服装,那么我就会像,哦,那好极了。所有的人会说出诸如“哦,那件服装穿在你的身上就像去年穿在某某人身上一样的好看”,或者是“这件服装那么快又流行了吗?”之类的话来。

约翰难道他们不那么认为吗?

玛丽别自作聪明了。于是我的爸爸上前来对我说,“我想吃一个圆筒冰激凌。你想跟我去吗?”

约翰于是你吃到了冰激凌。

玛丽他对我说,他很抱歉,现在我们买不起一件舞会服装。所有的信用卡都透支了,我们没有钱。不过他说,妈妈有一块很好看的布料在家里,她想用这块布料给我做一件舞会服装。

约翰嗨!那可太好了!问题解决了!

玛丽你在开玩笑吗?不过,爸爸肯定看到了我脸上可怕的表情。他说,我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好的“播种机”(sower),他说“播种机”,他是这样的一个父亲。不过,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妈妈是不会动手做这件服装的。爸爸问我,是不是愿意让妈妈为我做这件服装。他说,这事对于妈妈来说非常重要。

约翰这么做不公平。

玛丽告诉我!于是我说好吧。然后爸爸说,我应该去请求妈妈,而且应该真的很急切地去做这件事情。所以我这么做了,于是妈妈为我做了这件服装。(举起帆布包)就在这里。

约翰很好。

玛丽不过,现在,我不知道穿上它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约翰(坚定地声明)哦,不!我是不会试穿这件服装的。

玛丽我不是让你试穿。我想自己试穿,让你告诉我,穿着这件服装会有多丑。

约翰哦,这事儿对我来说很容易。

玛丽不过要快一点。我妈妈正等着呢。(约翰盯着她,停了一会儿)她还以为我在自己的房间里。

约翰哦。

玛丽我到那个棚屋里去换衣服。你可别偷看啊。

约翰谁想偷看啊?我刚刚吃过午饭。

玛丽哈哈。

约翰快点儿吧。我还想去看我妈呢。

玛丽(为约翰真的想去看妈妈感到高兴)好的。我马上就好。(走进棚屋)

约翰(对观众)我没有勇气告诉她,在毕业舞会以前,里奇和朱莉安娜可能会言归于好。不过所有的人都在这么说。这么一来,她就没戏了,我要告诉她,她穿上那件服装以后的样子很丑,那么她就会说,她不去参加舞会了,那样,这件事就能搞定了。

玛丽(从棚屋里)好了。来看看吧。记住,跟我说实话。(她从棚屋里出来,眼睛闭着。仍然穿着运动鞋,梳着马尾辫。除此之外,她非常漂亮。舞会服装长及地面,所以她必须踮着脚尖走路,舞会服装做得很时尚而且很新潮。它不紧身,不过仍然能够显现出她开始成熟的身材。约翰无言。他张着嘴,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在那里呆呆地盯着玛丽。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把玛丽看做一个女孩,而不是一个朋友)怎么样?(沉默)约翰?(她睁开眼睛)约翰!

约翰你是一个女孩。

玛丽我知道!(停顿)真的吗?

约翰你知道你看上去像什么吗?

玛丽不知道。很难看吗?我非常害怕看自己。

约翰你真的很漂亮。

玛丽什么?

约翰(迅速醒过神来)服装。服装很漂亮。你看上去还行。你妈妈的手艺很棒。你应该自己看一看。

玛丽真的吗?你是这么想的?(看)看上去确实挺好的。我得回家照照镜子。

[她向舞台右侧走去。

约翰等一下!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踮着脚尖走回家吧!

玛丽(边走边喊)我马上就回来。

约翰(自言自语)我真是个傻瓜!她什么时候开始长成这个样子了?(对观众)你们看见她了吧?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应该早点儿提醒我。(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哦,妹妹,我以为她是妹妹,可她不是妹妹。(对观众)她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她说她会马上就回来。我希望她快一点儿。我真的很想去看妈妈。我所有的希望就是里奇最好不要伤害她,不然的话,我就……

[玛丽拼命地快速跑上场。她的头发散落下来,而且很凌乱,然而,更糟糕的是,她的服装被撕破了,正好在靠近左肩部的地方,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服装毁了。她非常害怕,局促不安,愤怒,而且气喘吁吁,她竭力使自己不哭出来。

约翰玛丽!出什么事了?

玛丽(指着舞台右侧,快速地)他们在那里,笑——朱莉安娜的哥哥——他和其他一些怪人,他们抓住了我——!

约翰什么?!谁?!说得慢一点儿!

玛丽(仍然非常紧张)朱莉安娜的哥哥。他说“你为什么要穿得这么漂亮?”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别挡我的道,可是他们抓住了我!

约翰放松,放松。你没事吧?

玛丽他们说,如果朱莉安娜不和里奇去参加舞会,那么谁也不能和里奇去,然后他们就抓住了我,接着(刚注意到服装上撕开的口子)哦,他们撕破了我的服装。他们撕破了它!它被毁了!我的妈妈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来做它,它是那么的美,而且你说我穿上它很漂亮,可是现在它被毁了。

约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断地朝着舞台右侧迈出一步或者两步,同时对观众说)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一切。起先是,我的妈妈病了,而我的父母把我当成了一个愚蠢的孩子,然后,这些性情古怪的家伙把我最好的朋友给惹哭了。我知道,如果我去和他们算账的话,他们会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不过我不在乎。(向舞台右侧喊)嗨!你们这些混蛋!是的,我在跟你们说呢!(从右侧下场)

玛丽约翰,别去!(我们听到打架的声音从舞台右侧传来)哦,别!约翰!当心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穿着舞会服装,她无法去帮助约翰。接着,我们听到打架的声音停了下来。约翰从舞台右侧上场。他的衬衫被撕破了,裤子磨损了。他的眼眶被打出了乌青,还流了鼻血。他举着一只手。由于某种原因,玛丽觉得这种英雄主义的行动很有意思)哦,天呐。你没事吧?

约翰我觉得我的手骨折了。(玛丽使劲地忍住咯咯的笑声)你在笑?

玛丽我的英雄。

约翰闭嘴。

玛丽对不起。我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解救过我。

约翰啊,怪不得你要那么做。

玛丽那真是太好了。

约翰我的手骨折了,可她却说太好了!

玛丽(仍然竭力忍住笑)对不起。那么,谁赢了?

约翰(装出一副获胜的样子)咱们还是这么说吧,他们中的一个人今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了固体食物。另一个胆小鬼在我还没有和他交完手就逃走了。

玛丽你不应该这么干。那么做不值得。

约翰对于我来说很值得。另外,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当时你哭了。

玛丽(伤心地)我想,现在我不会去参加毕业舞会了。

约翰没关系。你是可以去的,而且会让所有的人都为你发疯,因为,穿着这件服装,你会成为舞会上最漂亮的人。

玛丽你真是这么想的?

约翰当然。

玛丽我把这件服装弄坏了,妈妈会伤心的。做这件服装花费了她那么多的心血。

约翰告诉她,你非常喜欢这件服装。不管怎么说,这是她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

玛丽我希望她能够看见我穿着它。(停顿)你真的认为我很漂亮。

约翰(有点儿难为情)哦,是的。我想是的。

玛丽我觉得,这就是我想知道的。现在看来非常不值得。

约翰(真诚地)非常值得。

[玛丽走向约翰,吻他。

玛丽我在这里换衣服,然后你去拿一件干净的衬衫,咱们可以去看你的妈妈。

约翰就穿着它吧,这样可以让她看看。

玛丽它撕破了。

约翰她不会介意的。

[玛丽拿起她另外的衣服,然后他们两挽着手臂,走向舞台左侧下场……

玛丽你真的揍了那两个恶霸吗?

约翰你在拿我开心吗?没看到他们的大块头?

玛丽你没事吧?

约翰咱们还是这么说吧,是我,今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了固体食物了。

玛丽(紧握他的手臂)你真是我的英雄。

[灯光渐暗。

第三场

[三年三个月以后;他们已经十七岁快要进入十八了。这是个秋天。两个坟墓上面仍然开着花。

旁白(画外)结局的改变,你会说这是个矛盾的表达方法吧?不见得。想一想吧。主角们自有他们的行事方式。不能改变已经做了的事情,不能收回已经说了的话,不能回到从前……为什么不直面未来呢?当你独自一人面对未来的时候,未来是孤独的,过去是一个秘密……将来的过去是未知的。八月的温暖轻风徐徐吹来,送走了过去的三年,从上次我们看见他们以后,两个年轻人也许成为了更亲密的朋友。英雄惜英雄,相似的兴趣爱好把他们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共同面对过去和未来。

[此刻,玛丽正独自一人坐在廊台上。她穿着短裤背心和凉鞋。约翰从舞台左侧跑着上场。他穿着牛仔短裤、体恤衫和运动鞋,没有穿袜子。

约翰哦,好!它还在这儿!

玛丽会多长时间?

约翰我简直不能相信,咱俩的老爸会打算把它给拆了。

玛丽他们说,它不安全。如果附近的小孩到这里来闲逛,它有可能塌下来,伤了他们。

约翰没有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嗨,等一下。咱们的老爸对邻居小孩比对我们还要关心?

玛丽我想他们不知道咱们经常到这儿来。

约翰(不理会她所说的话)当然,整个木屋会坍塌下来,砸在我的脑袋上,有谁会在乎呢,是吗?

玛丽那么,咱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约翰你什么意思?

玛丽咱俩的秘密领地也许会被拆掉。咱们会没有地方可去。咱俩会成为被遗弃的人了。

约翰(自言自语)而我从来也没有发现过被偷盗的战利品。

玛丽什么?偷盗的什么?

约翰啊?哦,算了。咱俩的老爸知道什么?在这个老木屋周围没有人会受伤。瞧瞧它。它很坚固。没有人能造出这样的……(他用手使劲地击打了木屋几下,门廊上悬垂着的一块小木条掉落了下来)……木屋来了。

玛丽(和约翰一起坐在门廊上)我会想念这个地方的。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做作业的时候,我就会到这里来。当我和老爸老妈发脾气的时候,我可以到这里来。当我需要找到你的时候,或者想让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会到这里来。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咱俩就到这里来。

约翰不过,咱们已经不再是小孩了

玛丽你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吗?一个避难所。就是这个地方。

约翰哦,难道你还没有长大吗?都十八岁了还那么多愁善感的。

玛丽差一点点,下星期才到十八岁呢。

约翰我知道。咱俩同一天生日。

玛丽那么,生日快乐。

约翰就像哥哥和妹妹。

玛丽(轻轻地)就像哥哥和妹妹。

约翰(对观众)那一天,我们的父母在医院碰面。他们说,那一天医院都满了。

玛丽(对观众)我们差不多成了室友。(对约翰)嗨,那一天,医院里混乱之极,你不认为他们会把咱们俩给搞错了吗?

约翰我觉得,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玛丽当然会的,这样的事情一直在发生!也许我们最终是搞错了父母。咱俩都是黑头发。长得又很相似。很有可能就是搞错了。

约翰除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玛丽什么事情?

约翰你不知道。

玛丽不知道。

约翰咱们这么说吧,这个区别把我放到了一个令人羡慕的位置。

玛丽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约翰当你明白了以后,你要不就是高兴得乐不可支,要不就是非常的忧伤。

玛丽每当你这么故弄玄虚的时候,我就特别的讨厌你。

约翰笨蛋!这很明显!我是个男孩,而你是个女孩!你以为他们会注意不到这一点?

玛丽那么你注意到了,我是个女孩。

约翰有些日子没有和你说话了。

玛丽(停顿)咱们把棚屋修一下吧。

约翰什么?你疯了吗。

玛丽在开学以前还有几个星期。咱们可以把这事给做了。(走过去捡起小木条)瞧。咱们需要的就是几颗钉子,也许更换掉一些腐烂的木条。这事咱们能干——哎呦!(小木条从手里掉了下来)

约翰怎么了?

玛丽我想是扎了一根刺。

约翰让我来看看。(拉过她的手看)别动,我能看到。(他一手托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找,然后拿出一把“瑞士军刀”。他用这只手摆弄着军刀)那些小镊子在哪儿呢?好。别动。

[在下面的谈话过程中,他用镊子拔玛丽手上的刺。

玛丽你能看清楚吗?

约翰能。(仍然在拔刺)

玛丽你的妈妈情况怎么样?她是不是刚做了检查,是吗?

约翰(仍然在拔刺)是的。不要动。她挺好。仍然不能确定是癌症。她感觉很好。好了!(得意地把木刺举起来)

玛丽谢谢。你怎么打算?帮助我修理木屋,还是让我自己干。

约翰我还是认为你发疯了,不过好吧,咱们干吧。

玛丽太棒了!那咱们开始吧。(她捡起那块小木条,把它抛开,可是……)哎呦!

约翰又扎着了?

玛丽我想是的。可是我看不见它。

约翰(拿出他的镊子)来吧,让我看。(他拿过玛丽的手,查看)我也看不见。

玛丽在那儿,我可以感觉到。

约翰好的,别动。(仍然在拔刺)你的爸爸适应新的工作了吗?

玛丽我想是吧。

约翰这是过去几年中他的第三个工作了吧?

玛丽是的。哎呦!别那么使劲的挤啊。

约翰对不起。我的父母说,他在其他州找到了新的工作,就在你姐姐的大学附近。你们会很快搬家吗?

玛丽别跟我提那件事!我绝对拒绝搬到任何地方去!我已经高三了,我可不想失去所有的朋友,接下来,不得不结识所有的新朋友,然后和一批陌生人一起毕业!家里人跟我说,搬家不会把我给杀了,我对他们说,呆在这里也不会把他们给杀了。

约翰那么,你爸爸拒绝了那份工作?

玛丽我想是吧。我们还在这里嘛。

约翰只是……我还是什么也不明白……只是,听我的父母说,他真的很想要得到那份工作。他们觉得他不喜欢现在这个地方的工作。

玛丽(把她的手收回,从他身边走开)事实会告诉你,你说的不是那么回事,我爸爸喜欢这里的工作,也喜欢其他地方的工作。

约翰他们说,他几乎不在家里呆着,是吗?

玛丽你在说些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搬家?

约翰不。只是,呃,我的父母很为他担心。

玛丽(从他身边走过)告诉你的父母,别管人家的闲事。

约翰(抓住她的手臂)嗨,你怎么了?

玛丽(猛地把手臂从他手里拉开)没事。我不知道。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不,不,我没事。你打算修理这幢愚蠢的老屋,还是怎么的?

约翰(困惑)当然,我想是的。

玛丽我去找些手套,这样就不会再被愚蠢的木刺扎到手了。

[她从舞台右侧下场。

约翰我去拿工具和钉子。(向台侧喊)一会儿见。(他向舞台左侧走去。从侧台里拿出两个锤子、一把锯和一包钉子;然后对观众)我从家里拿来了一些工具和钉子。十五分钟后我就回来了。我等了她一个半小时,可是她一直没有露面。是我惹她生气了,还是怎么的啊?我不知道。不过,我以为她不会回来了,于是我就回家了。

[灯光转暗,舞台前部一束光打在约翰身上,他走下舞台去拿一个电池照明灯。与此同时,玛丽在黑暗中上场,坐在门廊的右侧发愣。舞台上的唯一光源将来自于约翰拿上来的照明灯。

约翰(继续)在家里,我知道了她为什么没有回来。我简直无法相信。我想马上去见她,可是我的父母说,让我等一等。然后,电话铃响了。我扑向电话。短短的交谈以后,我的妈妈回来了,说玛丽的妈妈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约翰走向玛丽)我告诉妈妈,我会去找到她。(对玛丽)听到你爸爸的消息,我很难过。

玛丽谢谢。

约翰你没事吧?

玛丽没事。

约翰(在她身边坐下把照明灯放在前面的地上)我很难过。

玛丽你已经说了。

约翰我送你回家吧。

玛丽还不想回去。

约翰我想,你的妈妈正在为你担心呢。

玛丽过一会儿。

约翰你的姐姐怎么样?

玛丽梅格?她是个废物。一点儿也帮不上妈妈。

约翰那么,咱们还是回家吧,你可以帮帮你妈妈。

玛丽当妈妈需要她坚强的时候,她却在那里喊啊,哭啊,没完没了。

约翰那么,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走吧,回去吧。

玛丽我在整理一下思绪。我得让妈妈知道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她用不着为我担心。

约翰(停了一会儿)那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玛丽妈妈说,爸爸打电话回家,说他又要工作到很晚。半小时以后,妈妈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他们说发现爸爸倒在他的办公桌上。心肌梗死。这是个什么样的词啊?(停顿)他们说,他们也无能为力……梗死的面积太大了。有人说,也许是因为(声音更加轻)新……工作的……压力。(喘息,好像她刚刚意识到什么事情)哦,我的天哪。

约翰什么?怎么回事?

玛丽我杀了爸爸。

约翰什么?别胡说八道——

玛丽是的。是我杀了爸爸。工作的压力。如果我们搬了家,他就不会死!这都是我的错!

约翰不,不,不是的,你不能以为——

玛丽(站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走了几步)他们肯定恨我。我的妈妈和姐姐肯定恨我!现在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约翰(站起身)别说了玛丽,别说了。不是那么回事。

玛丽我怎么能那么的自私?

约翰(走向她,双手扶着她的双肩)听我说。别胡思乱想了。你并没有杀了他。他是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死。(轻声地)他的心脏……停止了。(温柔地)它停止了跳动,玛丽。就是这么回事。而这不是什么人的过错造成的。

玛丽现在你应该去。告诉他们,我会很快就会回去的。这不是真的,不过你还是这么跟他们说吧。

约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玛丽你必须去。这是规则,还记得吗?从咱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开始,这些就是我们的规则了。

约翰别提什么规则了。你的妈妈需要你回家。她不需要你坚强,也不需要你勇敢,她只需要你回家。

玛丽对于你来说,这很容易,是不是?你有父母。你也用不着为钱,为上大学或者吃饭……而担心。

约翰我不认为你会饿肚子——

玛丽你怎么敢?你以为该死的你是谁啊?

约翰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帮助。

玛丽你不能帮助我!没有人能够帮助我!死了就是死了!你想要帮助?那么,把我的爸爸还给我!

约翰咱们回去吧。

玛丽你又来了!我不是个孩子。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握住我的手。

约翰我很难过——

玛丽别说了!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难过呢!你猜怎么着?我很难过。我很难过再也没有父亲了。我很难过我的母亲成为了一个寡妇。我的爸爸死了。你的母亲为什么没有死呢?她是那个生了病的人!(突然沉默,她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约翰只是盯着她看)哦,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我没这么说。(约翰把眼光转开)我不是有意的。我发誓——(泪水夺眶而出)他是我爸爸。

约翰我知道。

玛丽(后退)不!我说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会哭。我不能让妈妈看到我在哭。

约翰哭是应该的。

玛丽不,不应该。不应该哭。所有的一切再也不是应该的了!

约翰我送你回家吧。

玛丽(摇头)不。

约翰你想要坚强吗?你想要勇敢吗?那么做出来让我看看。回家。

玛丽他是我爸爸。

[他扶住玛丽,玛丽伏在他的肩头哭泣。

约翰我知道。

玛丽(仍然在哭泣)我该做些什么呢?我该做些什么呢?(他们站在那里,相互支撑着,直到玛丽逐渐平静下来)好吧。那么,刚才我把动静闹得挺大的,是吧?(她擦一只眼睛上的眼泪)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

约翰(为她擦干另一只眼睛上的眼泪)你的样子很漂亮。

[他们相互对视片刻,然后,既没有把眼光转向别处,也没有闭上眼睛,两人接吻。

玛丽(她真诚地说,然后他以同样的态度回应)我爱你。

约翰我也爱你。

玛丽你会永远做我最好的朋友吗?

约翰你知道的。

玛丽而且为我保守秘密?

约翰我送你回家吧。(他们向舞台右侧走去)

第二幕

第一场

[三年十个月以后,六月。他们都已二十一岁,快要进入二十二岁了。我们看到小屋仍然在那里。仓鼠坟墓上的鲜花仍然盛开着。现在大约是下午两点,天气晴朗。灯光亮起,约翰穿着磨损得挺厉害的无尾礼服。领结和衬衫都解开了。他拿着一瓶香槟酒,在喝着酒,已经有点儿微醉。他来回走动,一边喃喃自语。玛丽坐在廊台上,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约翰在走动。她穿着难看的伴娘服装。

玛丽他们说这很快就会过去。(约翰停止踱步和自言自语,轻蔑地盯着玛丽,然后又开始走动和自言自语)对——不起。(约翰没有反应。她抚平并整理身上的伴娘服装,考虑了一阵)看看我,一个晴朗的六月午后,穿上了盛装,却没有地方可去。嗨,今晚你会干什么?(约翰停下脚步,他的后背对着玛丽。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眼光如利剑,好像能够杀死……)哦,别生气!那么说,她抛弃了你。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好吧,在你结婚的三十分钟以前,她抛弃了你。如果她在你结婚后三十分钟抛弃你,事情也许会更糟。你知道,她做这样的事情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结婚宴会的钱款已经付了。双方的家人也都来了。对于她来说,仅仅是为了让其他人高兴而嫁给你,将会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你们俩都会非常痛苦。

约翰(敌对的姿态软化了下来,又喝了一口酒。注意:扮演约翰的演员必须记住,他喝醉了,书面上写下的对话不能完全反映出这一点)你说得对。(他砰的一声重重地在她身边坐下)

玛丽是吗?

约翰是的。

[约翰把酒瓶递给玛丽,她接过来。

玛丽这酒怎么样?(喝了一口)哦!难喝死了!(把酒瓶递回给约翰)

约翰我知道。(又喝了一口)

玛丽(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你知道,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你们俩只约会了四个月。你根本不了解她。

约翰哦,当然。我们只是喜欢某些同样的事情,比如看电影、看书和听音乐。而且,我要提醒你,她的眼睛长得不难看。从一开始起,这样的关系就已经注定了。

玛丽有时候,人们相处的结果是相互适合,可有时候却是相互不适合。

约翰而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知道谁和谁适合,谁和谁不适合?(他无法把“谁和谁”说清楚)

玛丽你才二十一岁。不管怎么样,你得先大学毕业。

约翰我会毕业的。

[现在他无法把“毕业”两个字说清楚。

玛丽没错,当然。你喝了多少酒?

约翰就这么一点点。

玛丽那就好。

约翰(指着酒瓶)酒瓶就在那儿。

玛丽就这些?

约翰就这些。

玛丽好。

约翰还有那——那——那儿这瓶。(秘密地)那是我的第一。

玛丽第一?

约翰不,不。(等了一下)第一什么?

玛丽我觉得你有点儿醉了。

约翰不——。哦,也许是吧。你怎么想啊?

玛丽我想,我应该把你送回家了。(站起身,拉起他的胳膊)

约翰放开我,你这个轻佻的女人。你想占我的便宜啊。

玛丽哦,看在上帝的份上!

约翰(掰着手指头数)一,现在我很失望,因为我再也不是一个已经定了婚的人,和那个,那个……

玛丽埃伦。

约翰谁?

玛丽你的未婚妻。

约翰我没有未婚机。(他无法把“妻”字说清楚)

玛丽未——婚——妻。

约翰未——婚——机。

玛丽差不多吧。

约翰谁?

玛丽埃伦。

约翰埃伦。一个可爱的姑娘。她说她爱我。你知道吗?

玛丽那是谣言。

约翰我当时在哪儿?

玛丽什么时候?

约翰我肯定有点儿醉了。

玛丽哦,是吗?

约翰没错,是的。那件衣服,现在开始好看起来了。

玛丽(扶他站起来)你在哪里?

约翰什么时候?

玛丽就是现在。

约翰坐着,喝酒。

玛丽咱们走。

约翰(掰着手指头数)还有“B”

玛丽什么?

约翰我正好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停止的。一是失望。“B”是,我有点儿憔悴。所以你想要占我的便宜。

玛丽我会努力约束好自己。

约翰我希望是这样的。现在我非常的脆——弱。(重重地坐下)是房间在转,还是我在转啊?

玛丽是房间。

约翰它在转啊?

玛丽嗯呵。

约翰我想是的。

玛丽你还是躺下好吗?

约翰好主意。(刚准备躺下,突然又坐了起来)不是个好主意。

玛丽(被所有这一切搞糊涂了)怎么不是?

约翰地也在转。

玛丽试试把你的头放在两个膝盖当中。

[约翰开始低下头,可是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几乎要

向前扑倒。玛丽及时扶住了他,并且在他旁边坐下。

约翰你简直是个装满了好主意的卡盘,是不是?

玛丽来吧,把你的头放到我的膝盖上。它们没有在转,我可以扶住你的头,这样它就不会转了。

约翰(把头的后部靠在玛丽的腿上)我觉得这没有用。(玛丽抚摸他的头发)好,这样很舒服。(坐起来你)不想占我的便宜了是吗,因为一个人——

玛丽(把他的头放回去)我答应,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约翰你这里很柔软很光——光——滑。你知道吗?

玛丽嗯——嗯。

约翰我想,我现在要睡一小会儿。今天可是一个漫——长的日子。在这之前又是个漫——长的夜晚。

玛丽(温柔地)嘘。

约翰(模仿她)嘘。你很舒服。我一直觉得你非常舒——服。

玛丽我也是。

约翰你也觉得你很舒服?(他以为自己说的是一个玩笑,笑了起来)你想听一个秘密吗?

玛丽当然。

约翰今天我被人甩了。

玛丽我听说了。

约翰谁说的?

玛丽这差不多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约翰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玛丽谁?

约翰她叫——什么——来着。

玛丽埃伦吗?

约翰谁?

玛丽她说什么了?

约翰她说,她爱我,但是她不能嫁给我。这个打击够大的吧?

玛丽听上去让人很痛苦。

约翰是的。让人非常痛苦。被人甩了也很痛苦,这就是我所得到的。

玛丽如果她爱你,那为什么不嫁给你呢?

约翰(想要坐起来,玛丽把他的头又放回原处)我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玛丽不知道。

约翰我也不知道。她说了一些废话,关于我对其他人的感情,要不就是诸如此类的其他屁话。我前面说的是“废话”还是“屁话”?我想要保持前后一致。

玛丽(担心起来)什么对其他人的感情?

约翰很明显啊,我不仅仅爱着她,我还爱着你。

玛丽(吃惊地)是吗?

约翰那么,你知道我跟她说了些什么吗?我跟她说“胡说八道”,只不过没有说那么多的字。而她说“别说我‘胡说八道’!”(笑)不,她没这么说。她说,有的时候,你能够从最初的爱情中摆脱出来,有的时候则不能,诸如之类的屁话。她说她希望能够做到。她吻了我的这个地方,(指着嘴唇)我的嘴唇,而且她哭了,然后,她转过身去,离开了。而我呢,我转过身去,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发现了一些实在是很糟糕的香槟酒,接下来,我走啊,走啊。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玛丽(悲哀地,因为她被约翰讲的话所感染)哦,我不知道。幸运的猜测吧。

约翰因为这里是你所知道的秘密地方。

玛丽我知道。

约翰你是一直知道的。你想知道其他的事情?

玛丽当然。

约翰我是个处男。

玛丽(这话从哪儿说起?)你说什么?

约翰你听见了。我是个二——十——一——岁的见鬼的处男。还记得吗?当咱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曾经谈论过这事。咱俩都觉得应该等待某个最合适的人。(停顿)那真是一堆屁话。我真应该在有机会的时候就抓住它。

玛丽你说的不是真话。

约翰那么你呢?

玛丽我什么?

约翰你还是不是一个见鬼的处女?

玛丽那跟你没有关系。

约翰(唱歌)玛——丽——是——一个——处女。玛——丽——是——一个——处女。

玛丽(用拳头打他的头)别唱了。

约翰哎呦!那么你在等什么?

玛丽(温柔地)那个最合适的人。

约翰我想我也是。尽管我真应该在有机会的时候就抓住它。

玛丽去睡吧。

约翰我不累。我只要闭会儿眼睛,因为我觉得眼睛有点儿不舒服,它们好像要掉出来似的。

玛丽那你就这么做吧。

约翰什么,让它们掉出来?

玛丽嘘。

约翰(他迷迷糊糊地将要入睡)玛——丽——是——一个——处女。玛——丽——是——一个——处女。

玛丽(抚摸他的头;对观众)当初我真应该回避这件事情。我应该离开这个小镇。当约翰坚持要我作为他的男傧相的时候,我觉得埃伦和我之间……就会有矛盾出现。她为我选择了伴娘礼服。而我想要一套无尾礼服。(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我觉得那么的愧疚……同时也感到很欣慰。我不想让他娶埃伦。我觉得,我不想让他娶任何人。(眼光向下看着他)他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酒鬼。他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约翰(眼睛仍然闭着)我在哪儿啊?

玛丽就在这儿。

约翰现在我要睁开眼睛了。(睁开眼睛)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光线会这么的刺眼。

玛丽我爸爸说,每次他喝香槟的时候都会头疼。

约翰什么香槟?(坐起身)对不起。

玛丽为什么对不起?

约翰我不知道。咱们可以从那件礼服开始,把事情进行下去。她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呢?

玛丽你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吗?

约翰记得。她说我爱你。

玛丽是吗?

约翰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玛丽(站起身)好极了!

约翰那么,我说的话有错吗?

玛丽没有,伙计。

约翰那是怎么回事?

玛丽哥们。密友。

约翰行了。你就是不给我添乱,我的脑袋也已经是够疼的了。

玛丽对不起,好朋友。

约翰没事!(停顿)她说的没错吧?

玛丽你是在问我吗?

约翰是啊。

玛丽(坐下)你爱她?

约翰是啊。

玛丽那么,你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约翰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玛丽你真的爱她?

约翰我不知道。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抱住头)哦,我的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

玛丽也许你需要玩更多的脚踩两条船的把戏,结交更多的女朋友。

约翰我不知道。我不认为自己对结交女朋友很在行。

玛丽你是怎么开始和埃伦约会的?

约翰我们一伙儿人一起外出。一桩事情接着另一桩事情。为什么事情就不像我和你在一起时那样的轻松自在?

玛丽咱们在一起轻松自在?

约翰当然。跟你在一起,我从来不需要担心那些关于约会的事儿,因为咱们从来没有约会过。

玛丽咱们从来没有约会过,是吗?

约翰没有。咱们只是一起出去闲逛。

玛丽咱们是最好的朋友。

约翰一点儿不错。

玛丽而最好的朋友是不约会的。

约翰他们出去闲逛。

玛丽(站起来)那样的话,我觉得,我再也不想成为最好的朋友了。

约翰你在说什么?

玛丽算了。不说了。

[她转过身去。

约翰(站起来)好吧。你以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咱们的事情?

玛丽你说的“咱们”是什么意思?

约翰咱们。你和我。老搭档、老伙计、哥们和好朋友。

玛丽(转过身来,面对约翰,抱着双臂)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说过?

约翰那么,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玛丽我不知道!

约翰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玛丽那我应该说些什么呢?

约翰我应该说些什么?

玛丽(转开身)咱们就这样谈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

约翰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的原因。(走向玛丽,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双手扶着她的双肩)你以为我会冒着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的风险吗?

玛丽这就是你打算娶别人为妻的原因,为了不失去我?

约翰 是的!你终于搞明白了这里的逻辑!(不,她没明白,他自己也没明白)等一下。这不是我心里想的东西。我要说明的是,我爱你。

玛丽我知道。作为一个朋友。

约翰不只是一个朋友。一个最好的朋友。

玛丽(她大失所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我现在要回家了。(转身向舞台右侧走去)

约翰放我一马吧,行不行?

玛丽(停下)为什么?

约翰因为,如果我说了我爱你,我想让咱们的关系比最好的朋友更进一步——可是,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的话,事情会怎么样呢?我就会失去你,而我还没有准备好冒这样的险!(坐回门廊)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玛丽(转回身;同意)哦,是的!

约翰好的。那么向我解释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玛丽那么,你和埃伦怎么会订婚的呢?是她要求你的吗?

约翰(想)我不知道。事情就是发生了。

玛丽事情就是发生了。

约翰是的。

玛丽对你来说,事情就是发生了,是不是?

约翰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玛丽你应该问我。

约翰问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要结婚?

玛丽是——的。

约翰难道你不明白我害怕什么吗?!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我?

玛丽因为我明白,你害怕的就是这个!

约翰(轻声地)咱俩是一对多么可怜的倒霉蛋啊。(停顿)那么,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玛丽(向他走去,他也向她走去)我不知道。你呢?

约翰我什么?

玛丽你想结婚吗……在某一天。

约翰和你结婚?(她点头)我宁愿去吃虫子。(她微笑)你真的要我娶你吗?

玛丽是的。我想是的。

约翰那样的话,难道你不应该跪下一条腿,或者做些其他什么吗?

玛丽哦,你想要一个传统的求婚仪式。

约翰是的,是的,我想是这样的。当然你得先征求我父母的同意。

玛丽当然。我的妈妈也得先批准你准备的嫁妆。

约翰当然。(停顿)咱们准备要几个孩子?恐怕我的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玛丽我不知道。先要一个,然后再见机而行?

约翰瞧?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玛丽我就知道,你知道我会这么说。(停顿)那么?

约翰那么什么?

玛丽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你会娶我吗?

约翰(站起,直盯盯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在看着她的同时,单腿跪下)只要你……只要你真的……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聪明的话了。

玛丽我也是。

约翰(站起)那么说定了。数三下。一……二……(两人相互靠近,好像是要准备接吻,可是却各自向自己的手心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握手)三!

玛丽不许反悔!

约翰祝贺你。

玛丽谢谢。不过——

约翰不过什么?

玛丽不过,埃伦怎么办?

约翰埃伦怎么办?

玛丽如果有一天,她决定了要嫁给你。

约翰(摇头)她不会的。她知道。甚至在我自己都不敢承认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玛丽你还……你以前爱过她吗?

约翰爱过。不过和对你的爱不一样。缺少了些什么东西。

玛丽那是什么?

约翰她从来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玛丽(微笑,很满意)那是我。

约翰那是你。

玛丽还有你。

约翰还有我。(停顿)哦,是的。还有一件事,我也许应该事先说清楚,可是没有说。

玛丽那是什么?

约翰你老是叫她埃伦,可她的名字叫海伦。

玛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个耗子!是你告诉我她叫埃伦的!怪不得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等——一下。不是那么回事。

约翰是的。

玛丽不,我看见了婚礼邀请。

约翰你看见的是给你的婚礼邀请。

玛丽那么,报纸上登的订婚告示呢?

约翰那是假的。花了我一天的工资印的,不过还是值得的。

玛丽咱们共同的朋友?

约翰都在上面。

玛丽如果你干的这些事情没有给我留下那么深刻印象的话,我现在会对你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生气的。(停顿)那么,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约翰接下来,我们非常非常非常需要帮你脱掉这件衣服。

玛丽约翰,为什么我的脸烧得厉害。那是另一个求婚吗?

约翰不是的。你穿着这件伴娘服实在是难看之极。

玛丽太糟了。(她走到小屋背后,拿出一个卷起来的睡袋)你瞧,我撒了谎。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占你便宜的。

约翰你这个轻佻的女人!我开始对你有了新的想法。

玛丽我现在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约翰我不知道,对你的那些想法应该怎么想。

玛丽(两人靠近,欲接吻)那么……就……别去想了……

约翰我想,我爱你。

玛丽好吧……你就……这么想吧……

[他们接吻……

第二场

(十一年十一个月以后。约翰和玛丽现在是三十二岁了。现在是五月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六点半。两个坟墓上的鲜花盛开)

旁白(画外)尽你最大的努力过好这一天。你和其他人谈话,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你听到自己说什么了吗?你到底是不是在听?你是不是错误地理解了别人的弦外之音?什么时候我们停止了倾听?那是逐渐发生的还是很快出现的?十一年以后,一个五月的早晨将要过去。对别人的话置若罔闻并非是什么英雄的壮举,渐渐地,他们不再倾听了……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约翰上场,坐在小屋门廊靠舞台左侧的一角。他穿着牛仔裤、运动鞋和运动队的汗衫,带着垒球帽——上面也有一个运动队的标记,但是和汗衫上标的不是一个运动队。玛丽会很快上场,坐在小屋门廊靠舞台右侧的一角。她穿着牛仔裤、轻质上衣和风衣外套,脚上穿着运动鞋。在这场戏中,他们相互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也不相互对话。所有的行动和台词都是直接对着观众。

约翰我只有三十二岁,所以,我知道这不是什么中年危机。而且我知道,有了三个分别是七岁、五岁和三岁的孩子会使得婚姻失去原有的活力。就拿今天来说吧。孩子们去他们的祖父母和外祖母那里度周末了。我的父母和玛丽的母亲。三个人带三个孩子……对于我来说很公平。那么,这个周末我们俩该干些什么呢?

玛丽(从舞台右侧上场)好了,第一批衣物已经洗好。接下来该洗第二批了。我想我该歇一会儿,来看看日出。看样子今天是个好天。也许我应该把洗好的衣物晾出去,而不是把它们放在烘干机里烘干。

约翰我想,我俩应该去吃一顿浪漫的晚餐,也许看一场电影,接着喝上几杯,然后上汽车旅馆。也许是一个便宜的汽车旅馆。我们可以付现金,用史密斯先生和太太的名字登记入住。要不在城里入住一个高级的宾馆。叫上客房服务。早饭在床上吃,这样就不用起床了。

玛丽今天早上我原本是不想起床的,不过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而且孩子们和他们的祖父母、外祖母——

约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自己的身上,改变一下生活。

玛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把所有该做的家务事都给做了。

约翰然后,我们可以从宾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觉得好像应该把这里的某些事情给做了。不是很多,不过有一些。

玛丽先洗衣物,然后洗碗洗盘子——厨房里都攒了一个星期没洗的碗啊盘的。

约翰我可以先把煤气烤炉安装起来,下午还有时间到这里来和玛丽约会。

玛丽再多看一眼我的盥洗室,我就会感到难为情。

约翰但是,不,她说,她还有更好的事情要做。

玛丽约翰想要过一个浪漫的周末。我说,我很愿意这么做。不过家里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我没有心思自我享受。

约翰(耸了耸肩)她说,她没有心思享受。

玛丽不过,也许以后再说吧。好吗?他只是耸了耸肩。

约翰好吧。今天天气应该不错。我可以在花园里播播种,再干些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玛丽我已经想孩子们了。我爱他们。

约翰我爱孩子们。他们老是逗我开心。

玛丽约翰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很快乐。

约翰玛丽是一个最好的妈妈。

玛丽和约翰(同时)我爱这些孩子。

玛丽(停顿)也许只是因为我,不过那一天约翰的表现有点反常。

约翰这并不是说,性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玛丽以前,哪怕是偶尔把我抱在怀里,他也会感到很快乐——

约翰但是几个星期以后——

玛丽这并不是说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约翰后来过了将近一个月。

玛丽只是最近,事情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约翰一个月以后,它具有了一个特殊的……重要性。

玛丽他好像变得忘记了该怎么温柔。

约翰然后当你碰到了机会的时候,你就应该要趁热打铁。

玛丽即便是在我想要开始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我也记得上一次是怎么样的。

约翰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玛丽可我现在还不想做。

约翰也许我应该在床头柜上放一个袖珍日历来记住日期。

玛丽近来,他做得是那么的敷衍了事。

约翰这样的话,我就能够告诉她,“行了!已经有三个星期零四天了!”

玛丽我记得,那时候,他就喜欢抱着我。

约翰而我勉强只能够抱住她——只是抱着,我知道她仍然喜欢这样。

玛丽我觉得我看上去仍然很漂亮。

约翰我的小肚子开始微微突出,不过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玛丽他和我们结婚时一样的帅气。

约翰大学毕业以来,她一点儿也没有变。好家伙,我是不是很幸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在意?

玛丽他是不是知道,我仍然很在意?

约翰那一天我接了一个电话。

玛丽我是不是提到过,有一天,我觉得他的表现有点儿反常。

约翰电话是海伦打来的。

玛丽我的意思是,他总是烦我,要我什么时候跟他一起吃午饭。我经常要在吃午饭的时间给托儿所的赖安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或者到学校去和老师见面。

约翰她想知道,我是否有时间和她一起吃午饭。

玛丽我想我不应该说,他老是在烦我。当然,我愿意找个时间和他一起吃午饭。

约翰哇。对于我来说,和前未婚妻一起吃午饭是不是有那么点儿不合适?

玛丽所以我想,为什么不呢,于是,我给他打了电话。他的电话占线,我只好给他留了口信。

约翰会是这样吗?我的意思是不合适。为什么会不合适呢?不过是两个老朋友聚一聚。这并不是说我们要做任何事情。只不过是聊聊嘛。

玛丽我希望他能够收到我给他留的口信。

约翰好吧。海伦和我曾经相爱过。可那时候我们只不过是孩子。从相爱里我们知道了什么?不,这么做没什么。只是聚一聚。吃一顿饭的事嘛。(停顿)如果我开动脑子,我几乎能够让所有的事情都合理化。

玛丽我想这样很好。我们能够小聚一下。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能够俩人坐下来,只是好好聊聊。

约翰于是我们说定了。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有没有说过,我们约定在她宾馆的饭店里见面?

玛丽他没有马上回电,尽管他以前一直是这样做的。于是我又给他打了电话。是别人接的电话。他说,约翰很早就离开办公室去吃午饭了。

约翰为了这顿午饭我很早就离开,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心情紧张地慢慢地踱步到宾馆。我为什么要为此感到愧疚——我的意思是——紧张呢?我又不是要去干什么错事。那不过是一顿午饭嘛。为什么我的手心直冒汗呢?

玛丽他从来不外出午餐。他一直是在家吃饭,一直是的。

约翰我是和她见面,又不是搞什么婚外恋。

[紧张的笑。

玛丽除非他和我在什么地方吃午餐。

约翰我是绝不会搞什么婚外恋的。

玛丽除非他和其他什么人一起吃午餐。

约翰我的意思是她会知道的。如果我要搞什么婚外恋的话,她是会知道的。

玛丽他会和谁见面呢?

约翰于是,我到底还是进了宾馆里。只是两个朋友,是不是?天哪,她太漂亮了。

玛丽我所知道的是,他没有和我一起吃午餐。

约翰我们交谈了大约有两个小时。

玛丽我不断地打电话——他始终没有接。两个小时……

约翰海伦仍然没有结婚。你能相信吗?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合适的人。

玛丽晚上,我去托儿所接孩子,那天轮到我去接。我们的一个朋友也去接她的女儿,她对我说,她看见约翰在市中心的宾馆里吃午饭……和一个漂亮的女人。我告诉她,那是我们家的一个朋友。

约翰跟你的前未婚妻谈论你的婚姻问题也许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玛丽那么我该做些什么?

约翰海伦说,她认识的某个人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结果是那个家伙的妻子在搞婚外恋。

玛丽我的意思是,他不像是在搞婚外恋。

约翰玛丽?在搞婚外恋?胡说八道!

玛丽胡说八道。

约翰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她漂亮而且性感。

玛丽她不得不告诉我,和约翰坐在一起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约翰、玛丽(同时)我简直无法想象,她(他)在搞婚外恋。(停顿)不过这倒是解释了很多现象。(停顿;又抛弃了这个想法)不——。

约翰就这样,我们交谈得很好。她说了,还要在城里多住一天。并且还问,明天我们能不能再一次共进午餐,我说当然可以。那么,我是个光明正大的家伙嘛,对吧?

玛丽那么,我是该问问他这件事呢,还是等他告诉我呢。如果我问了他,不管我是怎么问他的,我就会显得像是在暗中监视他。好像是我不相信他,可是我当然相信他。

约翰她相信我。我可以告诉她真相。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会怎么做呢?不允许我这么做?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和海伦见面也许会让她感到不安。我不想让她感到不开心。所以,等海伦走了以后,我会告诉她的。这样她就不会感到难过了。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会让所有的事情都合理化。

玛丽如果他不提起任何事情,那么就是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提起的,是吗?

约翰那天夜里我想和玛丽做爱。她没有心情。

玛丽如果他给我带回鲜花,那么我就会知道有事了。

约翰回家途中,我买了鲜花。可是,当我走到离家大概一百英尺的时候……警示的红旗、警报声、警铃还有汽笛声一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和耳边。我把鲜花给扔了。

玛丽于是,那天夜里我问他,第二天想不想和我一起吃午饭。

约翰我告诉她我不行。那不是一个好日子。也许下个星期。

玛丽他要再次和她见面。

约翰我没有撒谎——

玛丽那么,我明天要无意中遇到他们吗?

约翰我为什么要感觉自己是在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咱们还是面对这件事情吧,我觉得海伦并不是想和我吃午饭,而是想要其他东西,她这种想法是相当任性自负的。

玛丽第二天,我给他打电话。他很早离开吃午饭去了。

约翰我到了宾馆的饭店,海伦给我留了个口信,让我到她的房间去见她。她也许仅仅是晚了,不想让我独自一人在饭店里等她。要不然,我又是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合理化了?

玛丽我到了宾馆,看见他正好进了电梯。

约翰我进了电梯,然后我想,我这是在做什么?

玛丽他在做什么?我在大厅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眼睛盯着电梯门,尽该死的最大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都干了些什么?

约翰我从电梯里出来,进了她的房间。

玛丽我简直无法动弹。

约翰我几乎没有敲门。但是我敲了。

玛丽我在计算着时间。到现在为止,已经两分钟了。

约翰啊,结果是她确实是想要……关系。

玛丽三分钟。

约翰我看着她,她很漂亮。

玛丽四分钟。

约翰我说,我想要你。

玛丽五分钟。

约翰但是,我不能。

玛丽六分钟。

约翰她说玛丽永远不会知道的。我说,我会知道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跟她撒过谎,现在,我不能开这个头。

玛丽七分钟。

约翰我道了歉,然后准备要离开。在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抓住了我的手臂,她在哭。

玛丽八分钟。

约翰她说,她知道我是不会这么做的。还说她仍然爱着我。她吻了我的脸颊,在她把沾在我脸上的口红擦干净的时候,我们都笑了。

玛丽十二分钟。然后,电梯门打开了,他在那儿!(轻声地)他在那儿。十二分钟。在仅仅十二分钟的时间里,没有事情会发生。

约翰十二分钟。那一定是有记录的最快的非婚外恋。

玛丽于是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突然想到……我不能让他在这里见到我。于是我赶紧坐下,用一张报纸遮住了我的脸。真让人难堪啊。

约翰我走出宾馆大门,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难为情。自豪。愧疚。肯定是愧疚。但是我最主要的感觉是,难过。

玛丽我感到幸福,同时又是难过。

约翰、玛丽(同时)我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我拿出手机,拨号。语音信箱。我留了一个口信……

第三场

[十年三个月以后,八月中旬。约翰和玛丽已年近四十三岁。棚屋和鲜花仍然还在那里。现在差不多是星期六的中午。

旁白(画外)咱们的两个主角已经是四十多岁了,还要抚养三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容易啊。和今天相比——十年前是不是要轻松得多了?那么,他们要往哪儿走呢,他们必须要继续带着孩子们往前走。八月暖热的微风,一些晚夏的阵雨,疼爱着那些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他们是我们的夏季鲜花。

[约翰跑着上场,他穿着体恤衫、短裤和运动鞋,没有穿袜子。玛丽紧跟着上场,她穿着无袖汗衫、牛仔短裤、运动鞋和短袜。约翰显得十分激动不安,玛丽显然觉得这很有意思。

约翰她在哪儿?我知道她到这儿来了!我要把她给锁起来,我就是要这么做!让她二十年都见不到阳光!

玛丽(竭力忍住笑)别生气!这不是世界末日!

约翰哦,这是的。是我的世界末日!(喊)杰西卡!你在哪儿?你可以跑,但是你躲不了!

玛丽她没有躲起来。她甚至不知道你在找她。

约翰当我在上帝的指引下找到她的时候,她就会知道了!

玛丽我想她是去道恩家做英文作业了,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

约翰你这么想?!你以为你知道咱们的女儿在哪儿?你不知道吗?

玛丽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约翰别偏袒她!

玛丽我谁也不偏袒。(拉住他的手臂,温柔地推着他,让他在廊台上坐下)过来,坐下。(他坐下)放松,她在道恩家。

约翰(站起)你怎么会知道她在道恩家的?咱们怎么能够肯定呢?

玛丽你的表现真像一个父亲的样子。

约翰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父亲。而杰西卡是我的女儿。一个活在世界上就是为了伤她爸爸心的女儿。

玛丽(让他坐下)如果你没有在不属于你的地方到处窥探——

约翰(站起)我并没有到处窥探。当我没有到处窥探的时候,你别说我到处窥探,因为我没有。

玛丽在窥探。

约翰没有,我没有在窥探。

玛丽那么你乱翻她的衣柜抽屉是在做什么?

约翰我是在帮你把洗好的衣物放起来!

玛丽一个可能是真实的故事。

约翰你别拿我开玩笑!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玛丽当然不是。

约翰我不是在那里自找麻烦。

玛丽当然你没有。

约翰你在迎合我,是不是?

玛丽我当然是的。(站起,面对着他,双臂放在他的肩上,双手抱着他的后颈部)咱们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谈。尊重她。就像对一个成年人那样跟她谈。

约翰十六岁不是一个成年人。十六岁是一个小姑娘。

玛丽十六岁的年龄已经足够大,可以在她的袜子抽屉里放一个安全套了。

约翰(从她的怀抱中脱离开)嘘!别说那个可怕的词!

玛丽安全套。(停顿)安全套安全套安全套。

约翰你怎么可以拿这个开玩笑呢?难道你不为此担心吗?

玛丽如果她不用安全套,我会更加担心。

约翰(急速喘息)哦,我的天哪!你真的相信她用了,是吗?

玛丽拿定你的主意,好不好。你要么同意她用安全套,要么就不同意。

约翰她活跃、主动吗?

玛丽活跃、主动?

约翰你知道的。(耳语)性方面的(大声)活跃程度。

玛丽以后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嘛

约翰我?!为什么应该是我去问呢?

玛丽因为你是那个想要知道的人。

约翰我不想知道!

玛丽你把我弄糊涂了。

约翰我想知道这个东西在她的袜子抽屉里干什么?

玛丽哦,是那个啊。是哪一种的?来,给我看看。(从他手里接过安全套,看包装)“‘角斗士’牌安全套”。哦,你瞧,这是角斗士用的嘛。

约翰要知道,你对这事太漫不经心了。

玛丽(继续)“用现有的最薄材料制成……”

约翰她是在和谁一起用这玩意儿,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

玛丽“薄到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男方的快感……”

约翰不管男方是谁,他最好跟自己保持这个快感。

玛丽“……带有额外的罗纹以增强女方享受的愉悦”。

约翰女方“享受的愉悦”?女方“享受的愉悦”?她不应该享受任何东西!

玛丽这就解释了很多的问题。

约翰特别设置的“罗纹”!那个男的多大了?二十一岁?如果他已经二十一岁了,我们就可以把他送进监狱。

玛丽哦,约翰,拜托了——

约翰在大通铺里住上几个月,会让他重新思考“角斗士”是个什么玩意儿!

玛丽(笑)约翰,别说了。我不得不告诉你。是我给她的安全套。

约翰你?

玛丽关于这事,我们进行了一次很长的谈话,你知道。(轻声地)性,(大声)当时她问我关于安全套的事情,我从你的安全套里拿了一个,给了她。

约翰你把安全套给了她?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玛丽我向她许诺不会告诉你。你知道,这事让人感到有点儿难堪。

约翰我想是的。不过,当我发现的时候,你为什么还不告诉我。

玛丽哦,你那时暴跳如雷,谁插得进嘴呢。

约翰(叹息)她长大得那么快。而且是那么的漂亮。

玛丽是的,她很漂亮。

约翰她看上去很像你。

玛丽大家都这么说。

约翰咱们长大以后,事情都变了。

玛丽你这么觉得?我可没有。

约翰没有?

玛丽孩子就是孩子。

约翰这话很深刻。

玛丽我知道。

约翰你是一个好妈妈。

玛丽谢谢。

约翰不过,你必须要给她一个安全套吗?

玛丽事实上,我给了她两个。一个让她留着。

约翰另一个呢?

玛丽给她做示范用。做完示范后,我们把它吹成了一个气球。

约翰那么她知道了安全套的用处?

玛丽恐怕是的吧。行了!好几年以前,咱俩就一起跟孩子们谈了这个话题。她从十岁起就知道了。

约翰十岁?那时她才十岁?

玛丽咱俩十岁的时候也知道了。所以他们现在也知道了。这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约翰我十岁的时候已经很成熟了。

玛丽你四十三岁还没有成熟。

约翰(笑)还记得咱们十岁,或者十一岁时候的情形吗?

玛丽我的父母已经跟我进行了这样的谈话。

约翰然后咱俩一起去散步。

玛丽还记得我跟你说了这件事以后,你说了些什么吗?(约翰变得更加难堪)记得吗?

约翰记得。我问你,所有这一切这是不是真的?

玛丽我简直不相信,你会问那样的问题。

约翰哦,你得承认,整个事情简直是太不靠谱了。

玛丽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约翰那么,我想,我最好是把它放回去。

玛丽别再说这些废话。

约翰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需要它。你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没有这玩意儿吧。是不是?

玛丽当然有。我十六岁时已经有了一个,“以防万一”。

约翰十六岁时,你就随身带着一个避孕套?别胡说了!

玛丽你为什么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呢?

约翰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谈起过任何有关情况,现在,你又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

玛丽哦,我可没有打算在你的面前亮出一个避孕套啊。

约翰为什么没有?

玛丽如果我,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在你,一个十六岁的男孩面前,让你看到我随身带着安全套,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

约翰(表示同意)那么,我就会表现得像个结结巴巴的乡下傻瓜那样。你简直太聪明了。

玛丽我现在仍然很聪明。

约翰当然。如果我当时知道,你是这么个荡妇,那么我早就会对你采取行动了。

玛丽你对我采取行动了?

约翰你记得的情况不是那样的吗?

玛丽事情可不是那样的。

约翰那么,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对我讲?

玛丽没有。

约翰你说的“没有”是指没有事情,还是说没有告诉我。

玛丽没有。

约翰那么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玛丽我想是的。

约翰没有什么事情会让我感到意外了?

玛丽我想没有了。

约翰我刚想起了一件事。

玛丽什么事?

约翰那个你曾经随身携带的安全套。

玛丽怎么?

约翰是不是我们第一次……用的那个?

玛丽就是那个。

约翰自打十六岁以后你就老带着的那个。

玛丽是的。

约翰那个直到咱们二十一岁时你才用的安全套?

玛丽你的记性可真好哇。

约翰你——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做——爱时用的是出厂五——五——五年的避孕套?

玛丽你又结——结巴了。

约翰那个安全套都五岁了!

玛丽那又怎么了?那并不说明它已经破旧了,或者怎么着的。

约翰(向她举着安全套)你看到这些数字了吗?

玛丽看到了。

约翰你知道这是什么数字?

玛丽系列号?

约翰不,那是失效日期!

玛丽安全套会失效?

约翰是的!

玛丽我的天哪。谁知道呢?

约翰我知道!杰西卡知道吗?

玛丽我想我应该告诉她?

约翰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玛丽哦,瞧这儿。

约翰什么?

玛丽失效期是明天。

约翰扔了它。

玛丽浪费物资是可耻的。

约翰咱们没有其他办法。不能冒这个险,你知道。

玛丽我能想到一件事。

约翰什么事?

玛丽有的时候,你真够迟钝的。

约翰那么,把这个词拼出来。

玛丽“J-I-E,W-E-N”

约翰你拼得真清楚。

玛丽那么,你是想回家去翻遍整个字典,查查这个词的解释吗?

约翰(两人拥抱着,下场)对文字的理解从家里开始。

玛丽我就认为你也许会这么想的。

约翰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仍然让我感到困惑。

玛丽那是什么?

约翰当你停下来,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玛丽怎——么?

约翰哦,你不得不承认,整个事情是太不靠谱了。

玛丽我早就知道了。

第四场

[十年十个月以后。约翰和玛丽已经是五十二岁了。他们的大儿子杰弗瑞快二十七岁了,第二个孩子杰西卡二十五岁,小儿子瑞恩二十二岁。这是周一早晨。门廊上有一个秋千或者是滑翔机。

旁白(画外)小主角们在成长,其中有很多的苦恼,也有很多的快乐。还有敬畏。我们为孩子们的成长而感到自豪,尽管事实上我们和他们的成长,或者长大……并没有什么关系。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靠他们自己,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靠我们自己——只有,他们……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证明了我们终究都是一样的。

[玛丽从舞台右侧跑步上场。她穿着慢跑运动衣,昂贵的鞋,头上戴着防汗带,手腕上戴着腕带。她头上有些微白的头发。她慢跑到舞台中央,在原地跑。

玛丽(向舞台右侧喊)快点,别这么慢慢吞吞的!咱们得让心率达到最佳程度,不然的话,这样的锻炼根本不起作用!(四下打量)多么美好的六月早晨!

[约翰从舞台右侧上场,他拖着双腿,弯着腰。他的运动衫都湿透了。他坚持着跑到门廊的边上,瘫倒在地。

约翰我的最佳心率都快要变成一条直线了。

玛丽(看看手表)好,时间到了。(她停止跑步,开始走动,做伸展动作和晃动动作)只要感觉年轻,你就会真的年轻。

约翰你老是这么说,好像这是真的一样。

玛丽这是因为我相信这是真的。我感觉年轻。我就很年轻。

约翰不,你不年轻。

玛丽你说什么?

约翰(摇头)咱们都五十二了。再也不年轻了。

玛丽那只是你自己。

约翰对此我毫无办法。这是正式的。

玛丽那怎么是“正式的”呢?

约翰告诉我……你在收听什么电台?

玛丽你知道那个台,播放我喜欢的歌曲的那个台。

约翰你喜欢的什么歌曲?

玛丽我听的那些歌。

约翰在哪儿听的?

玛丽收音机里啊。

约翰哪个台。

玛丽(变得温和)经典老歌。

约翰请你能不能说得响一点儿?

玛丽为什么?你“聋”了吗?

约翰没有。咱们只是需要再说一次,只是为了记录在案。

玛丽(大声地)经典老歌。

约翰啊——哈!

玛丽把你的“啊——哈”收起来吧。

约翰你听经典老歌台。

玛丽那也不说明我已经老了。我之所以听这个台,是因为现在大多数的音乐都是瞎胡闹。

约翰这是某个经典老歌台的官方口号。

玛丽不是的。

约翰(唱)哦,美——妙——动听的经典老歌——

玛丽别唱了。

约翰这是经典老歌台的台歌。

玛丽不是的。

约翰(继续唱)在吃着健康的麸皮的时候——

玛丽我没有在听。

约翰 (继续唱)在测——量——着胆——固——醇的时候——

玛丽(四下寻找)棍子在哪儿?我需要一根粗粗的棍子!

约翰(继续唱)我们将把我们的心跳提到最高限度——

玛丽“最高限度”和“时候”根本不押韵。

约翰这是自由诗体。

玛丽不是的。

约翰我可是很超前的。

玛丽 够了!音乐不能给你的青春下定义。它给你的品味下定义。

约翰咱们的品味老了。

玛丽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老了?(延长的停顿)你觉得我应该去染头发吗?

约翰另一种颜色?当然!

玛丽不,只是去盖掉那少量的白……浅颜色的几缕。

约翰你是说白头发?

玛丽我是说那几缕浅颜色的头发。我觉得你不能把它们说成是真的白头发。

约翰比黑色浅的头发都是白头发。

玛丽我会考虑一下。

约翰那么前几个月,你拼命地健身又是为了什么?

玛丽 我一直是在进行锻炼的。断断续续地。锻炼让我感觉很好。

约翰那么吃了一盘冰激凌以后,你能感觉好吗?

玛丽行了。别再闲扯淡了。咱俩比赛,谁先到家,谁先冲澡!

[从舞台右侧跑下场。

约翰(向台右侧喊)我让你先跑。(对观众)所有这些锻炼可能对你没有好处。起先,我以为她可能在跟其他什么人见面。更疯狂的事情发生了。不过问题是,她一直在跟我调情。不过请注意,我并不是在抱怨。我只是感到奇怪,她最近是怎么了。(站起)好吧,我早晚会搞明白的。(伸展身体)也许我有点儿迟钝,不过我最终会搞清楚的。(延长的停顿)嗨,我有没有提到过,我们要做祖父祖母了?你们觉得怎么样,哈?这几天,我们的大儿子杰夫和他的妻子珍的第一个孩子就要降生。我们的汽车也装满了汽油,随时准备开上三个钟头,去儿子媳妇那里迎接孩子的降生。(开始在原地慢跑)我们都等不及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快乐,而没有任何的烦恼。当个爷爷真是太好了!(他慢跑着从舞台右侧下场,一会儿,又倒着跑上场,停下,然后继续对观众)我已经把事情说了出来,是不是?(叹气)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好哇,因为不管我做什么,还是说什么,都是错的。回家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还是快走吧。(慢跑着从舞台左侧下场)

[玛丽从舞台左侧上场,穿着办公室的正装。对观众。

玛丽他上哪儿去了?你们看见他了吗?从早晨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他,现在是(看手表)将近下午四点了。所以我还在上班,嗯。有人给我送来了鲜花,是吗?“给我的?”我说。你们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把鲜花送到办公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是约翰送来的吗?”“他真够浪漫的,是不是?”诸如此类的话。于是,我当着大家的面读了鲜花上面的卡片。(她拿起卡片,念)“奶奶,感觉年轻,你就年轻”,落款,爷爷。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四下打量)也许他在房子里。(从舞台右侧下场,同时喊)你在哪儿啊(威胁地)爷爷?

[约翰从左侧上场。他穿着漂亮但是不考究的裤子和马球衫。他还穿着薄薄的外套,因为现在是傍晚时分。对观众。

约翰你们近来见过她吗?我给她打了电话,并给她留了口信,告诉她,我想带她出去吃晚饭。(看手表)我预定了六点钟的座位,可现在已经是五点半了。我知道,我知道……太晚了,做什么也没用了。“奶奶”。我当时是怎么想的?(突然)如果有人对她的白头发说了些什么会怎么样呢?!如果我在冬天到来之前就移居到西伯利亚又会怎么样呢。(再次看手表)她没有在房子里,她不在这儿。我知道,也许她去跑步了。(开始向舞台左侧走去,就在此时……)

玛丽(从舞台右侧里喊)约翰!

约翰(停下脚步)不知道我是不是愿意听到这个声音。

玛丽(从舞台右侧上场。她穿着一件长及小腿的礼服)你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去吃晚餐吗?

约翰怎么啦?

玛丽我想不会吧。咱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穿着正装和领带。

约翰还要带着信用卡?

玛丽白金信用卡。也许还要带两张,我饿了。

约翰咱们去哪儿?

玛丽去罗斯伍德酒店?我在那里订了座位。

约翰去罗斯伍德酒店?你知道那里有多贵——(看见玛丽盯着他)罗斯伍德酒店好极了。

玛丽好,我很高兴。现在换衣服去吧。

约翰(走向舞台右侧)罗斯伍德酒店,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去那里了,四年?五年?夏天他们那里还有没有乐队来为舞蹈伴奏?

玛丽有的。

约翰你知道,咱们不能在那里跳舞跳得太晚。明儿一早还要工作。

玛丽我不在乎。

约翰闹钟一响你就会在乎了。

玛丽我也许不会给闹钟定上时。

约翰你最近出什么情况了。

玛丽什么情况也没有啊。

约翰嗨,你染头发了?

玛丽没有。

约翰不,你染了。颜色变深了。

玛丽同样的颜色。一直是这样的。只是比以前多了点。

约翰优雅地变老。

玛丽我可不想优雅地变老。

约翰那你想怎样变老?

玛丽极不乐意地变老。

约翰(向她走去)行了!你用不着担心变老。你看上去好极了。

玛丽你的意思是在我这样的年龄?因为你的意思是,在我这样的年龄,如果我狠狠地踹你一脚,那么世界上所有伟哥都不管用了。

约翰不,你看上去好极了。

玛丽作为一个奶奶?如果你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奶奶的话,那么,我就用另一只脚来踹你。

约翰(笑)不,你看上去好极了。(停顿)那么,这就是所有一切的原因。

玛丽什么所有一切的原因?

约翰所有的一切。锻炼。头发。

玛丽这不公平!我没感觉到和十年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约翰是吗?我也没有。

玛丽我内心的某些东西在告诉我,我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我不想让别人告诉我,不能跳舞跳到半夜两点钟。我也不想别人告诉我,不能大声地播放音乐。

约翰没有人告诉你不能这么做。

玛丽我也不想担心,如果自己吃了某样东西,就会肚子发胀,不能吃那样东西,因为动脉会硬化。

约翰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会很讨厌。

玛丽我希望当我在建筑工人的下面走过的时候,他们会朝我粗鲁地大声喊叫,说一些下流的话。

约翰相信我,事情可不像你所希望的那么好。

玛丽而且,看看你!

约翰我怎么啦?

玛丽你看上去相当的好……在你这样的年龄。

约翰继续说!你不过是说说而已。

玛丽我对所有这一切都反应过度了吗?

约翰我不知道。也许你正处于绝经前期吧!

玛丽(笑,打他的手臂)别拿那个开玩笑。

约翰(也跟着笑)啊哟!好,好!(停顿)作为一个老婆子,你看上去非常非常好。

玛丽真的吗?我仍然还是个老婆子?

约翰没错。

玛丽你是一个可爱的多嘴傻瓜蛋。

约翰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玛丽我想,只要是和你一起变老,我是不会在意的。

约翰别说那些陈词滥调了。我觉得你正在显示自己的年龄。(约翰的手机铃响)手——机——!(接听)什么?你是?她怎么?我们?

玛丽什么?什么?!谁来的电话?是杰夫吗?还是安琪?!

约翰(对玛丽)是杰夫。(对手机)什么?一个男孩?(对玛丽)他们生了个男孩。(玛丽兴奋地尖叫)七磅六盎司。黑头发,而且很多。

玛丽(兴奋地)是个男孩吗?是个男孩吗?他们肯定?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约翰(面无表情地)他们把他翻过身来,让他后背着地,然后查看了一下。

玛丽(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啊。

约翰(对手机)什么?好,我们几个小时以后就到。(挂断手机)

玛丽(喊叫)名字——取个名字!

约翰他们挂了。

玛丽你没有问他的名字?

约翰问了。他叫克拉伦斯。

玛丽不行!

约翰克拉伦斯有什么不好?我的爷爷就叫克拉伦斯

玛丽(刚刚意识到)我做奶奶了!

约翰是的,没错。

玛丽我简直等不及了,我要告诉所有的人!(约翰对此感到非常的吃惊)不过,他不是真的叫克拉伦斯。

约翰等咱们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了。

玛丽他不叫克拉伦斯。

约翰咱们没有必要现在就出发。因为等咱们到了那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睡觉了。所以咱俩还是出去享用一下晚餐,跳舞,好好庆祝一下!

玛丽咱们回家吧。

约翰回家?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玛丽如果咱们出去了,恐怕我会着凉的(她站在约翰的面前,后背对着观众,敞开她的外套。我们可以从约翰脸上的表情看出,她在外套里面没有穿其它衣服)那么,这看上去像不像一个奶奶的身体?(合上她的外套)

约翰不——像——我——我所认——识的任何奶——奶!

玛丽那么,咱们走吧,老头儿!

约翰等一下。(约翰抱住玛丽,他们接吻)你将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太奶奶。

玛丽请别在奶奶前面加上“太”这个字。至少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别这么做。

约翰哦。对不起。

玛丽(开玩笑地推他的后背)跟你比赛,看谁先跑到家!(从舞台右侧跑下场)

约翰(跟着她向舞台右侧跑下)天哪,作为一个老婆子,她跑得可是真够快的!

第五场

[十二年以后,约翰和玛丽现在七十二岁。长椅和秋千仍然在门廊上,而且保持得很好。这是十月,一个美好,令人愉快的周三下午。

旁白(画外)我们看到了黄昏就在眼前,我们回头看着黎明——两者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日光……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看事情,另一个人又那样看——作为父亲和母亲,他们相会在一起。在我们的生命旅程中,我们会遇到多少人?我们的儿子和女儿……还有在我们前面的那些人们。每一个人都轮流出现,每个人都有一个目标——一个主角对爱的认真思考……纯粹的爱……难道你不知道?

[约翰和玛丽从舞台右侧上场,约翰推着轮椅,玛丽坐在上面。他们穿着舒适的秋装。约翰戴着一顶帽子。他把轮椅推到舞台右侧,小屋的角落,等着。

约翰 怎么样?

玛丽什么怎么样?

约翰你想出来,所以咱们到这儿了。

玛丽咱们到这儿了。

约翰那么,还行吗?

玛丽你坐哪儿啊?

约翰我还是站着吧。

玛丽你会累着的。

约翰不,我不会的。

玛丽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就站着吧。

约翰我是这么说的。(他从背后搂住玛丽的肩)那么,这样行吗?

玛丽不,我要你坐在我身边。

约翰我这样挺好。

玛丽哦,看在……(站起)

约翰放松!放松!(约翰扶着她走到长椅,坐下)

玛丽你知道,我并没有残废。

约翰你刚心脏病发作。

玛丽那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是很久远的历史了。它并不说明我是死了,还是怎么着的。

约翰你的心脏都停跳了。

玛丽可这并不说明它不会再次跳动起来。至少我觉得它又跳了。不管怎么样,你别在我跟前走来走去。

约翰别开玩笑了。当时,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你已经死了。

玛丽不是真的。当时我还有脑电波,它比我能够对你说的话要多。坐下。

约翰(坐下)你得放松一点儿。

玛丽哦,胡说。医生说我的情况挺好。

约翰你的情况不好。一直很辛苦劳累。

玛丽好吧。我只不过是发了一次心脏病。

约翰哦,对。好像我已经忘记了似的。

玛丽亲爱的,过不了几天,我就会重新开始恢复活力,然后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慢慢开始锻炼,我会焕然一新的。

约翰别强迫自己。

玛丽我不会的。(他们就这么无言地坐着,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对方的陪伴)十月份了,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是不是?

约翰我想是的。

玛丽令人快乐的日子。(停顿)哦,我刚想起了一件事情。

约翰什么事,亲爱的?

玛丽我从来没有到这里来种过那些花球茎。

约翰你当然来种过。上个星期,在你的天美时手表出故障以前。

玛丽不是在家里种的花球茎,是这里的花球茎。

约翰咱们没有在这里种过花球茎,亲爱的,不记得了?它们是多年生植物。每年它们会自己长出来。

玛丽哦,说得对。我都忘了。你不知道。

约翰不知道什么?

玛丽这些鲜花。它们不是自己长出来的。

约翰它们当然是的。每年咱们都看着它们自己长出来。

玛丽那么,你说的对,又不对。

约翰说的对,又不对?

玛丽亲爱的,每年秋天,我把老的花球茎挖出来,再种上新的,这样第二年春天,它们就会长出来。

约翰我还以为它们是多年生植物呢。我母亲告诉我,它们会每年自己长出来。

玛丽现在我能说了。你的母亲,愿她的灵魂安息,说错了。

约翰我的母亲说错了?

玛丽愿她安息。(停顿)在家里我有些花球茎。过些日子你帮我把它们种下去。

约翰好吧,如果你肯定的话。

玛丽我当然肯定。我这样做已经有六十年了。

约翰六十年来一直在照料着仓鼠的坟墓,这可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啊。

玛丽感觉老了?我可没有。我感觉自己才刚刚开始。

约翰我都爱了你六十年了吧?

玛丽误差不超一年。

约翰天哪,你可真幸运!

玛丽天哪,我可真幸运?

约翰我很高兴,你同意我的看法。

玛丽为什么只是我幸运,而你不幸运?

约翰哦,我也很幸运。

玛丽很好。

约翰只不过没有像你那么幸运。

玛丽你这个极端自我主义者。

约翰说得不错。(停顿)好吧,我和你一样的幸运。

玛丽我应该希望如此。(停顿)强尼?

约翰怎么,玛丽?

玛丽如果我走在你的前面了——

约翰你去哪儿?

玛丽不,如果我走在你的前面。

约翰哦!别。咱们不谈这个。

玛丽可是,如果——

约翰不!咱们已经把这件事情讨论到死亡上面去了。(话刚出口又退缩了)咱俩的风流韵事进展良好。咱们知道谁得到什么,在哪儿得到,在什么时候得到。大家都知道!一切都解决好了。所以……别。

玛丽可是,如果我真的在你以前走了——(约翰激动地挥动他的手臂)请听我说。(约翰刚要打断她的话头,玛丽阻止了他)听我说。

约翰好吧,我在听。

玛丽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约翰不管是什么,我答应。好了。现在说完了——

玛丽如果我真的走在你的前面——

约翰你现在都坐在轮椅上了,还想走到我的前面去?

玛丽我要你答应我,你会再次结婚。

约翰什么?

玛丽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约翰再次结婚?我不会再结婚的。我没有这个勇气。

玛丽我需要知道,我走了以后,会有人好好照顾你。

约翰我会照顾好自己。我现在在照顾你。

玛丽你把我照顾得很好。不过,你不会照顾你自己。

约翰好吧,好吧。我会再结婚的。高兴了?

玛丽是的。

约翰还有什么能让你闭嘴的事情。(停顿)她能比我年轻一点吗?

玛丽差不多应该是吧。

约翰不,我说的是真的比我年轻。

玛丽你说的是六十五岁,还是几岁?

约翰我和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婆子搞在一起为了什么?我的意思是比我年轻的。

玛丽那你要比你年轻多少的呢?

约翰我会觉得,四十岁都嫌太老了。

玛丽那么我的回答是,不行。

约翰太糟糕了。不过你不会在这儿的。

玛丽我会时常缠绕在你身旁。

约翰我想,她应该是二十五岁。一头金发。

玛丽约翰,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一个二十五岁的金发女郎会要你的。

约翰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停顿)那么,三十岁?

玛丽不。六十五岁以下就不行!

约翰你从来没有让我开心过。(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你知道,到那时候你就不知道了。

玛丽对不起,我提起了这件事。(停顿)六十年啊!你真的爱了我六十年!

约翰我说了,不是吗?那么你呢?

玛丽我吗?

约翰你能不能说,你爱了我六十年了?

玛丽我当然能说。

约翰好。

玛丽有时爱,有时不。

约翰那么我也是这样的?

玛丽哦,你现在是爱的。绝对是爱的。

约翰多谢了。

玛丽那么。

约翰那么什么?

玛丽那么,你觉得幸运吗?

约翰幸运?你说的幸运是什么意思?

玛丽(依偎着他)你知道的。幸运。

约翰哦!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你认识什么人了。

玛丽你现在又不爱了。

约翰哦,你是说不爱你吗。老天爷啊,女人,你刚发过一次心脏病。难道还想再来一次吗?

玛丽别自以为是。我只是问问。你总是说,我从来不问。

约翰谢谢你问我。(停顿)那么,你认识什么人了?

玛丽你过来。(她拉着他的脸靠近自己,两人享受一个绵长甜美的吻)

约翰你也想让我心脏病发作吗?

玛丽嗯。很美妙的吻。咱们再来一次。(再次接吻)

约翰没有一个二十五岁金发女郎的吻能够超过你的。

玛丽我知道。(停顿)家人明天来吗?

约翰只待一会儿。医生说,他们待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玛丽哦,医生知道些什么?

约翰只待一小会。我们会根据你的情况而定。

玛丽是的,先生。(停顿)什么时候你第一次知道爱上了我?

约翰这个问题很容易。那是在我的仓鼠死了以后。你给了我另外一个。可是你并没有到外面去买一个。你把自己的仓鼠给了我。

玛丽你是怎么知道的?

约翰我偷听到了咱俩的妈妈的谈话。

玛丽这一切还清清楚楚地在我的眼前,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约翰不是吗?

玛丽你知道吗,当我的心脏停跳的时候,我见到了我的爸爸。

约翰是吗?

玛丽嗯——呵。他就像以前那么的年轻、英俊。而我又变回了十七岁。他说,现在还不是我的时间,而且还会有很长一段。

约翰那很好。你跟他说起我了吗?

玛丽我告诉了他,你不再进行长途旅行了。

约翰哈哈。好笑。

玛丽我想是的。

约翰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爱上了我的?

玛丽当我看见你因为仓鼠死了而伤心流泪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吻你了。

约翰咱俩的初吻。

玛丽咱俩的初吻。

约翰那可真甜蜜。

玛丽是的。

约翰记得咱俩第二次接吻的时候。(玛丽笑了起来)你把舌头伸到了我的嗓子眼。(笑得浑身颤抖)我现在还能感觉到它。又湿又黏。

玛丽你到处找虫子吃。

约翰我得用虫子把你舌头的味道盖掉。这事以后,我竟然还能够和一个女孩有一种正常的关系,这可真是个奇迹。

玛丽你过来。

约翰你不会再这样做一次吧,是不是?

玛丽如果是这样,你就太幸运了。(他们接吻)我有点儿累了,我要和你在这儿睡一会儿。

约翰玛丽?

玛丽怎么,亲爱的?

约翰只是睡一会儿?打个小盹儿?

玛丽(匆匆一吻他的脸颊)只睡一小会儿,然后,你扶我回家。(舒服地依偎着他,微笑着,闭上眼睛)

约翰(吻她的头顶,抚摸她的头发)我仍然能够记得第一次接吻的感觉,就像最后一次一样的清楚。我的全部要求,我余生想要的一切就是,你的下一个吻。

闭幕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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