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上的“知青春运”

2017-02-16 08:35雷辉志
文史博览 2017年1期
关键词:龙镇探亲春运

雷辉志

绿皮火车上的“知青春运”

雷辉志

春运拥挤场景

每到春节临近,关于春运的报道就铺天盖地而来,难以购买的火车票让人揪心。其实,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期,也有过十分揪心的 “知青春运”。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发生在中国大地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将城市里千百万初中和高中学生送到各地农村。之后每逢春节,知青纷纷回家探亲,人员流动规模虽不如现今的春运,但也造成那一阶段铁路客运的拥挤,个中的艰难辛苦,知青们都难以忘怀。

比如上海城北的彭浦火车站原来是一个货运车站,1969年到1970年,被临时用作“知青列车”的始发站,在运送知青的高峰时期,几乎每天都有一列火车,满载刚从学校出来的十七八岁的青年,奔赴各地农村,其中很多是到边远地区的,如黑龙江和云南。

知青此去是要在目的地安家,所以被褥、衣服和各种生活日用品都要带上,每趟专列后面便是运行李的车厢。如此满载而去的一趟趟知青列车,也就预示着未来知青返家探亲时铁路要面对的运输压力。

比如当时黑龙江国营农场的知青,每年享有12天的探亲假,大多数人都选择在春节期间回家探亲,一来过年家人团聚是中国人的传统,二来此时正值农闲,请探亲假容易得到批准。

不过,那时回家探亲是非常辛苦的事。据上海知青沈达文回忆,1970年他回老家探亲时正逢寒冬腊月,外面冰天雪地,知青们裹着厚厚的棉大衣,坐在去场部拉燃煤的牛车上,晃悠了差不多一小时到达黑龙江铁路线最北端的小镇龙镇,在那儿坐火车到哈尔滨。那趟车是慢车,沿途停的站多,等到达终点站,大半天都过去了。由于在龙镇买的是到上海的慢车通票,所以在哈尔滨车站转车时必须办理签票手续,即补足钱款后,换取一张由哈尔滨至上海的56次快车车票。

说到这56次车,许多上海知青一辈子都忘不了。春节期间,这趟车的多半旅客都是返家探亲的京津地区和上海的知青,尤以后者居多,绿色的车厢里,“京片子”(北京话)、“津嘴子”(天津话)和“上海闲话”交织,非常有趣。

那一次沈达文运气好,签到的是座位票。如果拿到的是站位票,就要凭运气或本领在车上找座位了;并非所有56次车的座位票都由哈尔滨车站发售,有一些座位票是留给沿途一些城市的乘客购买的。

等车启动后,到各个车厢寻觅,总能找到个别空位;运气好的话,那个座位全程可能都是空位,那就属于你了。实在找不到座位,就要勤动嘴,逐个问有座位的旅客此行的目的地,或凭他们的地方口音判断他们是否会在中途某地下车,然后站在他们座位旁候坐。因为火车要运行两天,即便半程有座位,也比一路站到上海强。

其实即便有座位,旅途亦是相当辛苦和难熬的。首先,长时间坐着不动,和对面座上的人腿碰腿,难以伸展,就让你难受得要死。其次,到了晚上,只能坐着睡,肯定睡不沉,很多时候是似睡非睡,或不断醒来,而睡不好觉也让你感到异常疲乏。再有就是食物,火车上有时并不能保证有盒饭和热水供应。几十个小时的坐车,吃不好,加上休息不好,每次探亲路上都让人精疲力尽。

不过,那时的知青们都年轻,挺得住。他们总能想出办法把自己变得舒服一点。比如,有的人铺一张报纸就睡在座位底下,也有人等夜深了,车里没多少人走动时,就卧倒在座椅之间的走廊上。还有些个子小的人,爬到行李架上去睡觉的,虽说比较危险,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些人给留在座位上的人腾出空,让他们也好平躺下来。到了下半夜,车厢里人们东倒西歪地睡觉,地上也躺满人,此时想要到车厢两头去上厕所,就得在躺倒的人身体之间见缝插针找“落脚”点,并要越过重重障碍。

每到停站的空隙,知青们就下车,活动一下筋骨,到有水龙头的水槽那儿洗把脸,看看站台上有没有卖食品的手推车,买一些东西填肚子。车厢里人多又密不透风,空气浑浊,能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让人神清气爽,所以这十几分钟对于他们来说是相当宝贵的,有人戏说这是监牢里的人出来“放风”。

由于春节期间从黑龙江回上海的知青太多,后来几年,铁路部门在此期间增开了一辆由龙镇直达上海的临时列车。这趟车稍微慢一些,主要是因为它是临时客车,时不时要给别的快车让道。它经常会在一个小站停下,几分钟后就会有另一辆火车从旁边轨道上呼啸而过,过后车才重新启动。

临时客车从龙镇出发后,沿途不断有知青上车,快到哈尔滨时就差不多坐满了,以后上车的知青要费很大劲找座位或等空位。好在都是知青,大家互相体贴和帮助,有座位的人不时起身站立,让没座的人坐一会儿,就这样一路到上海。

知青们回老家,都要想办法带一些东北的特产回去给家人,如黑木耳、榛子、黄花菜,能买到黄豆更好,但这些东西有时也不好买。还有的知青实在没东西可拿,就带了几个当地黑土地里生长的特大个马铃薯,每个都七八两重,让家里人看了好惊讶。

探亲结束返回农场,又是另一种盛况。这时每个知青的行李包都塞得满满的,主要是食物和日用品。南方人从小吃米饭长大,而农场一日三餐都是面食加玉米碴子,虽说待久了也习惯了,但还是馋米饭,时不时总是想吃一口,所以行李包里总装有一些大米。

农场虽然养猪养牛,但平日却很少吃到肉,顿顿都是蔬菜汤,知青们就拣些能储存得久的咸肉和香肠带去农场。那些年各地物资都匮乏,上海还算是比较好的,尚能买到一些副食品。有一种南京产的香肠比广式香肠便宜,知青们就买许多带回农场。休息日,几个人聚一块儿,煮上一锅米饭,外加一块咸肉或香肠,那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那时上厕所用的卫生纸和洗衣服的肥皂,都得凭票限量供应,上海也不例外,而农场里这些东西更是“紧俏”商品,所以知青们的行李包里也少不了很多日用品,无论吃的、用的,其中大部分都是父母亲省下来给他们的,百万知青也牵动着百万父母的心。

因为人人都大包小包带东西,所以返回黑龙江的知青列车行李架上,都塞得满满的。每次车厢的门一打开,人们争先恐后地上车,就是冲着行李架去的;先上去的人会将车窗打开,让家人经窗口往车里传递行李包。很快,行李架就会被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行李包所占满。带着亲人的祝福,知青们开始了新的返回农场的征程。

(责任编辑: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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