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理论基础及其困境

2017-02-16 12:53鞠昌华
鄱阳湖学刊 2017年1期
关键词:污染治理环境管理环境保护

鞠昌华

[内容提要]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环保原则的提出有其历史背景,计划经济理论、跨越发展理论和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都为其提供了理论基础。然而,这些理论基础有其一定的历史局限性,导致实际发展过程中实践与理论原则脱节,未能真正起到约束作用。在实践中,20世纪70年代中国的环境已经被严重污染,近30年也同样边污染边发展,并未能够发展出一条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在此基础上,本文建议正确面对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困境,直面先污染后治理。

[關键词]污染治理;环境保护;环境管理

在总结西方发达国家发展的教训之后,依据社会主义中国的发展要求,中国环保工作的早期创建者提出了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环保原则。根据国家环保局首任局长曲格平先生的回忆,尽管当时也有人认为,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在现代化建设中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不可能超越西方国家。然而在曲格平看来,西方国家因“先污染,后治理”付出了惨痛代价;在人口众多、经济基础薄弱的中国,“先污染,后治理”将更加冒险①。因此,在反复论证之后,1978年12月中共中央批转国务院环境保护领导小组起草的《环境保护工作汇报要点》明确提出:“绝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弯路。”事实上,在此后的发展中,中国并未能真正摆脱这一宿命。40年后,曲格平先生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没能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②。回首走过的道路,我们需要思考:除了应然的环境需求之外,我们何以在当初提出这一理论,又何以导致实践与指导方针脱节?以下笔者将通过探讨这一原则的理论基础及其问题的分析,尝试对此作出解答。

一、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理论基础

中国在环境保护工作初期提出避免先污染后治理,有以下几个理论基础,即经济的计划经济理论、社会的跨越发展理论和环保的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

(一)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理论

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理论是1978年还处在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环保工作者,面对“四个现代化”的发展压力时,提出避免先污染后治理原则的基本依据。

恩格斯指出,当无产阶级取得社会权力并实现生产资料公共制之后,“从此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的社会生产就成为可能的了”③。传统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主义经济是建立在公有制基础上的社会化大生产,不仅能够而且必须有计划按比例地发展。国民经济只有有计划地、按比例地发展,使人力、物力、财力得到最合理的利用,才能保证经济高速度的发展,更好地实现社会主义的生产目的,因此计划经济是社会化生产发展的客观要求①。列宁认为,要“对产品的生产和分配实现全民的计算和监督”,并声称:“谁不懂得这一点,谁就会犯不可饶恕的经错误”②。

传统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优越性在于,可以通过制定科学的国民经济计划,合理安排国民经济中各种基本的比例关系,避免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无政府状态和比例失调所造成的社会劳动的浪费,提高宏观经济效益,满足整个社会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的需要。正是按照在全社会范围内科学地、有计划地分配劳动力和生产资料,制定统一计划调节社会生产,才能实现国民经济有计划地发展,可以保障经济系统运行的最优化,从而避免经济运行过程中产生的先污染问题。

(二)社会主义跨越发展的论断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可以率先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想和后发优势理论,为避免先污染后治理提供了社会发展理论的支持。马克思于1881年2月底在给俄国民粹派革命家查苏里奇的复信中指出:“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肯定的成就用到公社中来”,从而提出经济文化比较落后国家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命题。在社会主义建设阶段,马克思主义者亦认为存在着后发国家在工业化进程方面赶上乃至超过先发国家的可能性。前苏联领导人通过集中力量发展重工业等获得国力的快速提升,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国领导人亦务实地提出通过技术的模仿、引进或创新,借鉴后发优势理论,为实现中国经济社会的赶超提供了理论和实践的支持。

(三)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

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为避免先污染后治理原则的提出提供了哲学支持。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主义这种生产方式经营的工业和农业给人和自然都带来了严重的灾难:“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有优势,这样一来,它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田。”③这表明,资本主义工业技术的进步是以破坏自然条件,特别是土地的自然条件为代价的。恩格斯认为:“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是在他们的环境中并且和这个环境一起发展起来的。”④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生态思想认为,人与自然界同性共体,始终把大自然当成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把自己当成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因此,人类在谋求发展的过程中,要尊重自然和自然规律,树立起平等、和谐、共存的新型自然观。马克思反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的异化,要求在爱护自然的过程中改造自然;充分发挥人的能动作用,自觉地肩负起保护和改善自然生态环境的重任,不断优化和改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⑤。

二、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理论困境

然而,上述理论基础有其局限性,这些问题导致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理论失去基础。

(一)计划经济的最优化问题

列宁说:“要把千百万人生存所必需的产品进行有计划的生产和分配这一极其复杂和精密的新的组织系统建立起来。”①国民经济有计划的发展规律“使我们的计划机关有可能去正确地计划社会生产。但是,不能把可能同现实混为一谈。这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要把这种可能变为现实,就必须研究这个经济规律,必须掌握它,必须学会熟悉地应用它,必须制定出能完全反映这个规律的要求的计划”②。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列昂惕夫引进投入产出法优化经济计划。苏联学者康特洛维奇也运用数学工具,建立了线性规划来研究资源的最佳分配问题。但是由于计算工具的限制,线性规划也只能限制于不多的几个变数,除线性规划以外,当时并没有其他有效的数学理论及工具,因此考虑大范围的规划问题只能是极粗略的。中国著名数学家华罗庚教授曾在《科学通报》连载发表《计划经济大范围最优化的数学理论》,试图解决计划经济最优化的数学问题③。恩格斯也曾设想说:“社会也必须知道,每一种消费品的生产需要多少劳动。它必须按照生产资料,其中特别是劳动力,来安排生产计划。各种消费品的效用(它们被相互衡量并和制造它们所必需的劳动量相比较)最后决定这一计划。”④

但是,实际的计划制定者却永远无法掌握全面的信息,无法掌握完整的经济学规律,以最后形成完美的计划。因此,不管怎样努力地改进计划的编制方法,努力地提高计划的科学性和群众性,都无法避免计划经济的弊病。正如马克思引用比·特雷莫的名言指出的:“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会带来灾难。”⑤在社会生产力落后的社会主义国家跨越发展的要求下,在制订计划时,往往更多片面地追求产值、产量的增长速度,而忽视产品质量的提高、成本的降低和适销对路等,造成更多的粗放式发展问题。在东西方冷战的激烈对抗下,前苏联即采取以军事工业为先导、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工业化战略,而轻工业发展不足,这样的畸形产业结构具有明显的资源依赖型特征,而且环境保护难以进入国家战略的核心序列,苏联“超常规开采和使用自然资源,忽视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和治理”⑥。这样的发展模式是导致苏联生态问题不断积累和恶化的最根本原因。此外,苏联传统社会主义模式还悖逆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规律,导致“公地悲剧”,计划经济体制下公共性资源的所有权和经营权的结构失衡,导致企业以完成甚至超额完成计划,实现奖金最大化为最高任务,而不关心资源节约,导致资源利用效率低下大量资源被挥霍⑦。据前苏联学者库马洛夫的分析,到1980年,由于空气和水的污染,造成前苏联1980年的总损失大约为500亿—600亿卢布,而1990年达到1200亿卢布⑧。世界观察研究所的研究表明,1987年苏联仅污染造成的医疗卫生花费就高达1900亿卢布,约为国民生产总值的11%⑨。1980年,苏联每生产1卢布的国民收入消耗的电比美国多20%,钢多90%,石油多100%,水泥多80%⑩。资料还显示,前苏联单位产品的原材料消耗比西方国家高出1.5倍,燃料及能源消耗高出50%①。

(二)跨越发展理论问题

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论断,为当初的俄国和后来的中国等落后国家直接发展成为社会主义国家提供了理论支持,但是,这一跨越仅指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跨越,而无法涵盖生产力的内容。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具有客观性,“社会经济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②。“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③。事实上,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领导人就曾经错误地提出“赶英超美”的口号,“大跃进”的发展甚至造成一段时期中国经济社会的严重倒退。

在环境发展领域,美国环境经济学家格罗斯曼(Saford J. Grossman)和克鲁格(A. Krueger)在1991年基于42个国家横截面数据的分析,提出著名的环境库兹涅茨曲线(EKC)假说④。该假说指出,在某一地区,在经济起飞阶段,随着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第二产业比例走高,工业化和城市化带来污染物排放总量的增加;当经济发展,环境恶化到一定程度时,达到拐点,主要经济活动从高能耗高污染的工业转向低污染高产出的服务业、信息业,管制的趋严和技术的进步进一步降低了工业对资源的依赖和污染物的排放,污染物排放总量会逐步下降。此后,大量基于各类不同国家、不同污染物及不同环境要素质量与经济发展数据的实证研究验证了这一假说。因此,环境污染和经济发展之间表现出的倒U形曲线关系反映了经济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在总结发展的教训之后,西方发达国家逐步发展起以环境污染治理技术、产业清洁生产技术和环境影响评价为代表的环境管理制度,使得人类进入污染预防与控制的时代,也一定程度上为此后避免先污染后治理提供了可能。对于后发国家而言,发达国家的公害事件给他们提供了一面镜子,使他们认识到环境保护的意义和必要性。发达国家环境污染治理技术、清洁生产技术和环境管理的进步,也给后发国家提供了缓解先污染后治理压力的条件。在工业发展中,后发国家的确可以吸取发达国家的历史教训,依据自然环境条件,进行合理的主体功能布局,在一定的经济发展条件下,控制污染物的产生和排放,将污染控制在生态环境的自净能力范围之内,尽力降低环境危机的危害。但是,工业化必然带来污染物的排放,污染治理技术更需要资金、人才等的投入,不能绝对回避所谓先污染后治理。这种无法跨越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环境治理需要以一定的技术、资金支撑,缺乏技术、资金支撑的所谓绿色发展只能是空中楼阁。以中国为例,由于技术、资金、管理制度的落后,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就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依赖资源优势,发挥环境容量优势,建立起“世界工厂”。尤其是在发展的初期,更是由大量缺乏环保设施的乡镇企业支撑起中国经济发展的半边天。实际上,大量的中国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实证研究结果显示,中国的环境污染物排放和环境质量大多体现了先污染后治理的实际,证实了全国及各地的发展也基本与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理论相符⑤。二是环境治理需要一定的社会需求支持。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作为一个公共政策,尤其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公共政策,必须在社会整体权衡下实现,在社会整体并未感受到损害威胁时,政策制定者并不能轻易说服整个去接受。就环境治理而言,一般只有在公众身受其害后方知必要,认识到其从环境损害中获得的社会经济福利增长已不可接受,甚至危及其健康安全,才能够被社会所接受。

(三)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问题

由于自然环境既是满足人类生存和生理需要的“生存资源”,又是为人类经济活动提供空间、生产原辅材料的“生产资源”,因此在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存在天生的价值冲突。同时,只有经济发展了才会提升公众对环境质量的需求,才能提供生态环境建设和污染治理资金,才有条件发展绿色产业和技术,进而改善环境。而随着环境的改善,又可进一步发挥生态环境优势,助推绿色产业,在这个意义上,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又是相互支持的。尽管按照传统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苏东长期以来一直认为“社会主义是最好的生态学”;但是随着斯大林时代的来临,一批俄国优秀生态学家被清洗,環保受到了与日俱增的攻击,被说成是属于“资产阶级”的东西①。据前苏联官方调查结果,20世纪60年代在前苏联1763个城市中,具有废水生物净化设施的仅有30个左右,即不足前苏联城市的2%,70%以上的工业废水未经过任何净化直接排入水库②,给国民经济带来巨大损失的同时,也损害了居民健康,破坏了环境。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更关注从阶级出发的环境公平,而对具体的环境问题缺乏理论研究,导致在实际社会发展中,当阶级矛盾在社会主义国家不再成为主要问题时,理论无法在现实中发挥指导作用。

三、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现实困境

上述理论基础明显具有历史局限性,这些问题导致实际发展过程中实践与理论原则脱节,无法真正起到约束作用。

(一)20世纪70年代的历史困境

提出避免先污染后治理时的中国正在阶级斗争中挣扎,然而同样没有能够避免因发展带来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当时的中国,甚至尚无环保的概念。虽然当时没人敢给社会主义抹黑,说中国有污染,然而事实上,其时北京西郊、官厅水库已发生大面积污染事件,上海的苏州河、黄浦江也已黑臭。黄河在1972年已开始断流,长江也在大跃进及其之后的大面积无序砍伐下渐成黄河,草原大面积沙化更使其时的北京时常笼罩在沙尘暴之中。到1981年,全国排放工业废水237.9亿吨,达标排放量仅70亿吨;所排废气中含有害物4000万吨,大部分城市都超标。截至1979年,累计已用“六六六”400万吨。1980年废渣排放4.3亿吨,利用的只有0.8亿吨,回收率仅19.3%。中国环保事业奠基者曲格平在向周恩来汇报时如此判断:城市环境的污染问题,中国不比国外轻;自然环境的破坏程度,中国远在外国之上③。只是在思想被禁锢的时代,国人不愿也不敢承认社会主义的中国有环境公害,认为那只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不治之症,而社会主义的中国应该也必然可以避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以河北省为例,其时相当部分的工矿区地表水已污染相当严重。1973年对张家口、保定、石家庄、邯郸、唐山等5个地区的主要水系及近200个企业的调查发现,“每天排出含酚、氰、硫化物、砷、汞、铅、铬、石油等工业废水约200万吨”④,大多未经处理排入河道。如唐山焦化厂废水中酚含量高达72毫克/升,氰化物23.4毫克/升,分别超过国家规定标准的35倍和23倍。陡河、汤河、府河、绵河因受该地工业“三废”污染,水质已变黑、变臭,鱼类已经绝迹。陡河受唐山焦化、造纸、印染、化工、皮革等工业废水污染,酚含量为3.8毫克/升,已成死河;滏阳河是邯郸市工业用水和生活用水的重要水源,因受邯郸钢厂、增塑剂厂、农药厂、树脂厂、石油化工厂等工业废水的污染,水质逐年变坏,据有关部门1973—1975年监测化验,滏阳河水中“有害物质最高含量为:酚0.073毫克/升,砷0.1毫克/升,细菌总数52.8万个/升,其中大肠菌群2.38万个/升,均大大超过了饮用水的标准”①,直接影响了工业正常生产和威胁人民的用水安全。20世纪70年代初,河北的大气污染同样已经比较严重,全省9个中等城市中“有3000多台锅炉没有烟道除尘设备”②,造成城市上空浓烟滚滚,粉尘飘扬。石家庄市的空气污染也比较严重,全市有锅炉1283台,烟囱 869个,80%以上的烟囱在市区和郊区,大部分没有消烟除尘装置,每年排放的烟尘“即达6万多吨,二氧化硫气体4600多万立方米,加上各种工业有害废气,全市每年排入大气的含有各种毒物的气体达470多亿立方米”③。该市烧碱厂每年熏坏庄稼100多亩,排放的氯气“曾一次使500余名社员中毒”④。

(二)近30年的实践困境

改革开放之后,由于技术、资金、管理制度的落后,我们不得不依赖资源优势,发挥环境容量优势,建立起“世界工厂”。尽管发达国家的公害事件给中国提供了一面镜子,使我们认识到环境保护的意义和必要性;发达国家环境污染治理技术、清洁生产技术和环境管理的进步也给我们提供了缓解先污染再治理的条件。但是,工业化必然带来污染物的排放,污染治理技术更需要资金、人才等的投入,不能绝对回避所谓先污染后治理。事实上,在提出避免先污染后治理后的30年间,伴随着中国GDP的一路狂飙,污染物也大幅激增,一段时期内中国二氧化硫超标严重,酸雨频频。一边不断重申避免先污染后治理,一边又优先提拔重发展轻治理的官员。有分析显示,中国地级市的党政一把手升职的概率会随任内GDP增速而显著提高,而环境治理投资则会影响他们的升迁⑤。面对先污染,地方环保官员要么因坚持而倒下,要么选择隐忍甚至弃守。在二氧化硫及酸雨污染压力下,中国将二氧化硫纳入总量减排之后,通过关闭小锅炉、提升燃煤标准、推动脱硫工程等一系列措施的实施,全国二氧化硫的排放量在短短十多年时间里显著下降⑥,质量指标也渐趋好转。然而,近年来雾霾污染仍然愈演愈烈,并未能在污染之前得到有效控制。事实证明,最近30年的发展,我们仍走了一条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三)现实的治理困境

中国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同时,一面在公民环境意识调查中表现出“多快好省”的想象,过高估计为环保放弃经济发展的意志。2007年全国公众环保意识调查结果显示,39.2%的公众不赞同“要发展经济总是要在环境方面付出一点代价”,46%的公众不赞同“我们不能为了环保而降低大众生活水平”①。这在客观上助推了近年来环境群体性事件的爆发。近年来,环境群体性事件一直保持高速增长的态势,在四川什邡、江苏启东、浙江宁波、云南昆明、浙江杭州等地陆续爆发破坏性环境群体性事件。这些破坏性环境群体性事件的发生既与中国当前环境决策不透明、群众环境意识觉醒以及错误的维稳机制有关,也与一直以来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宣传有关。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宣传,对公众形成“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多快好省式”的误导,使公众无法充分了解发展与环保的辩证关系,无法客观面对环境和建设问题。部分公众缺乏对经济增长中污染的容忍度,不能够理解环境问题的妥协,一定程度上导致因认识差异造成目前环境冲突难以和解的局面。

四、结论及建议

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提出有其历史背景,经济的计划经济理论,社会的跨越发展理论和环保的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都为其提供了理论基础。然而,这些理论基础或有其一定的历史局限性,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一步步深入,从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到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有计划商品经济,再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计划经济已经不再作为社会主义经济的特征。或有理论上的某种限制,社会发展形态可以跨越,而生产力却无法跨越。这些问题导致在实际发展过程中,实践与原则脱节,未能真正起到约束作用。因此,本文建议应正确面对避免先污染后治理原则的困境,直面先污染后治理。

政府应客观面对污染治理,及时、全面掌握污染状况,安排环境治理措施。同时,应基于预防优先原则,加强主体功能布局,留好空间,使污染产生和排放对环境和人群的影响最小化;加强循环经济建设,减少产业压力和经济系统内污染物的总产生量;加强清洁生产技术研发推广,源头减轻各产业的污染物产生。要减少虚无口号对环保工作的干扰,切实加强环保具体工作的力度,优化环保政策工具,真正提高环保工作成效。應借着着后发优势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前期污染的破坏程度,缩短污染治理的时间。对人均GDP已达到或接近1万美元,基本到达拐点的东部地区要加强总量削减强度;对尚未达到拐点,仍有一定环境容量的西部地区,则要承认其发展的必要,基于环境容量的计算,合理调控其污染物排放限制,同时给予技术、资金等的支持,借着后发制度优势,努力减轻污染的破坏,更早进入环境拐点。必须通过科学的普及、平等的沟通,使公众了解发展与环保的辩证关系。不应因发展绑架环境,亦应不因环境拒绝发展,以利益补偿和日常监管参与机制避免刚性发展和刚性环保要求之间的激烈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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