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圣经》，品班恩琼斯的《金黄色阶梯》

摘要：在18世纪末兴起的“为艺术而艺术”中，诞生了成千上万部杰出的绘画，而国内对该时期欧洲绘画艺术了解甚少。本文将借助《圣经》解析著名绘画家班恩琼斯的其中一部颇具影响力的绘画《金黄色阶梯》。通过描述和分析该绘画的排版、人物形象、其他物品的摆放角度和内在含义，最终揭示班恩的绘画意旨。

关键词：《圣经》 《金黄色阶梯》 天使 鸽 长号

从18世纪末兴起的“为艺术而艺术”的潮流从法国席卷到了英国，又从英国刮遍整个欧洲的绘画，雕塑，与诗歌创作。其宗旨在于认为“所有实用的事物都是丑陋的，只有追求那些不带有任何实用价值的或最自然的事物才是真正的美。”为满足感官愉悦与视觉享受，这种“美”与“自由”需要脱离一切政治、哲学、宗教的束缚，并凌驾于艺术内容与故事情节之上。如此看来，“为艺术而艺术”与其说是一种应遵从的教条，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值得坚守的信念。

前拉斐尔派诞生于这一时期，班恩琼斯是其代表之一。他的绘画灵感大多来自于诗人与艺术家的原创、历史事迹或《圣经》。在《皮格马利翁与画像》系列第四幅中，皮格左膝跪地，右膝很殷勤地蜷曲着，双手将女人的手腕把持在怀中，右下巴饥渴又怜惜地蹭着她手腕处柔软紧贴的肉；弓着的背与女人直挺的身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倒P型。女人像刚复活的雕像，一身赤裸，十分的白，高翘翘的乳房被伸出去的右胳膊挡住了半个边；身材高大，头顶和房顶差不多接在一块儿了，比例似乎显得不对称。房间里没有多少家具，右边有一个门栏，视觉受门栏的束缚只可见一瞥狭隘的风景。

整幅《金黄色阶梯》都让一群婀娜多姿，娴雅地下楼的少女们占尽了风采。被遮去了底座的橄榄盆景放置于油画后侧，旁边金灿深邃的长廊只露着半截直角门框。长廊里的拱门一圈一圈好不疲惫地使劲往里伸，封住了大部分光亮，但仍有一缕淡光不小心逃了出来。画面除了凄惨的白，便是熏烟的黄，除了高贵的单调，便是朴素的华丽。油画长而窄，视野的限制刚好将眼球都吸引到了这十八位美丽的少女身上。慵懒的少女们推搡着，宕起了半透明的裙摆，宕起了中层台阶上一位少女捏着的小提琴琴弓，也宕起了整幅油画的起伏波动。少女们的脸色写满了刚睡醒的朦胧，眼珠子也走神地搁在一处，神情仿佛在忧伤与喜悦、梦游与清醒之中交替。刚从黑漆的上层房间拐出来的侧身少女小心翼翼地瞄着前方的台阶，在她前面的一位向后倾着半个腰身，右手像是搭在了前一位姑娘的左臂，眼珠子斜斜地瞧着，心思仿佛更不上眼睛的转速；嘴巴像是刚刚笑过，正不忍心合拢呢。最中央的少女却正色庄容，淡妆轻抹，灰色的胭脂粉恰到好处地让那婉转的眼睛温柔了再温柔。向上挑着的鼻尖，和那似撅不撅、似笑非笑的嘴巴正显出了她的秀气。纤细的十指尖顶着一细长的古铜唢呐，右手指环握着尾部。唢呐还是保持着演奏时的位置，只是这小主人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停止了演奏，放下了唢呐，十指尖还不忘回忆着之前吹奏过的调子。右上角一姑娘出于淘气，半蹲着双腿，优雅地俯下身躯，都快要一个跟头栽下去了。她探出手，拍拍前排正向右侧认真而安静地瞧着的少女，想问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即将踏入皇宫的一位少女停下了脚步，双手轻轻按在金色镶边的门框上，扭过头，向观众投来一抹永恒的微笑。

凭借于油画本身的特质，即具有较强的色彩感染力与立体质感，《金黄色阶梯》上的少女们像是要走出画面，与观众进行真实的互动。十八位直立的少女以及其中两位手里把着的两管垂直的长号和笔挺的水平台阶是该幅油画主框架。但如果不提另外两个画名，单从《金黄色阶梯》入手，我们很难判断绘画所描述的地点与事件。少女们的古欧洲服饰的装束，飘逸优雅的主色调，以及受传统画影响的长条横幅设计让观众们更加摸不着头脑。同时，琼斯模糊了油画的视觉角度，也就是说，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这群少女们，她们的比例都一样，上层与下层的少女们丝毫没有因为视觉方位的转换而放大或缩小。

“天使”一词最初来源于希腊语“Angelos”，意思指“捎信人”，是上帝忠实的仆人。“天使”有男有女，这点可以在《圣经》中得到证实。他们最初住在天堂，有着还未成型的双腿，是飘渺的，背部插着双翅的魂灵。随着画家们不断的将之人性化、实体化，天使们最终能够或灵活性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天使一度在《圣经》中作为上帝的代言人，我们可以认为这群天使们是被上帝从天堂派到凡间以传达上帝给新人的福赐。琼斯特意将画面顶端的瓦檐圈出一小块天空，以暗示天使们是由上帝派往人间。

这还不够。为了能让福赐完整地传达给国王与王后，班恩琼斯又在芒萨尔式屋檐下添置了五只白鸽。那么，白鸽又如何能够帮助实现琼斯的用意呢？其实，我们发现在《圣经》里，鸽子曾三番五次地被提到。比如，在《创世纪》中《圣经》第一次说道：“诺亚从方舟里打开他所造的窗子。他放了一只渡鸦出去，渡鸦在外面飞来飞去，直到水从地上退下。诺亚又放出了一只鸽子出去，要看水从地面上退了没有。可是地面仍然全都是水，鸽子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就飞回方舟。诺亚伸手接过鸽子，带进方舟里。诺亚见鸽子嘴里衔着一片鮮橄榄叶，就知道水从地上退了。”

《圣经》用最朴素的语言将渡鸦和鸽子做了一个比较：渡鸦被放出去探寻大水有没有退去，可是它竟迟迟不归，只是在外面“飞来飞去”。而鸽子不一样，因为它的忠实，所以在“无处歇脚”的海洋面上徘徊之后又重新回到了主人的住处。随后，水退却了，鸽子口里“衔着一片橄榄叶”，用来告知主人大水已退，地面上的树木，房屋又重新浮出水面。

在《利未记》中，有这样的话语：“他还要带两只鸽子或斑鸠来，一只作赎罪祭，一只作烧化祭。”

在《诗篇》中，有这样的片段：“你们虽然睡卧在军营的火堆之间，但鸽子的翅膀已被镀上白银，羽毛被包上了闪亮的黄金。”

这三个例子表明，鸽子在《圣经》有多种象征意义。它不仅是神圣，忠诚而可靠的捎信者，不仅是上帝在凡间的爱与智的化身，同时也是富贵和昌盛的载体，和平与和睦的典范。因此，在这幅油画里，鸽子不仅捎去了上帝的恩赐，也流露了班恩琼斯本人对皇室新人们和谐相处，忠贞相守的祝愿，饱含了他对未来建立一个更加富足繁荣的“金色”国家之期盼。

音乐是继人物之后的另一大主题。基本上所有的少女手中都拿着乐器。最吸引人的是那与她们头发有着同样色彩与魅力的小提琴：柔和的弧度像是指尖戳破了如镜面一般的湖水刹那间形成的一弯涟漪，随即慢慢地扩大，给生硬的石板台阶注入了一股荡漾的动感。最早将天使和乐器联系在一起的也同样是《圣经》。在《启示录》中，有这样的记载：

“第一个天使吹响了长号，冰雹，火夹杂着血液便砸向地面。

第二个天使吹响了长号，一座好像被火烧着的大山似的巨块投向了海里。

第三个天使吹响了长号，一颗像灯燃烧一样的星星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可见，长号是散播上帝命令的标志。当长号一旦吹响，上帝的安排将被实现。乐器与演奏又是密不可分的。在14世纪以来的欧洲普遍绘画中，天使们都是拿着乐器，张开嘴巴合着伴奏。然而，这样的艺术表现模式会让观众们觉得天使们其实并不在唱歌，他们更像是被吓着了，瞠目结舌，面色苍白，神色呆滞。因此画家们不再画张口的天使，只需将乐器放在天使们的手中，来象征天使的音乐，“此时无声胜有声”。

《诗篇》的最后一节诗写到：“要赞美上帝！……要拨起竖琴与古琴赞美他，要合着铃鼓跳着舞赞美他，要抚琴吹笛赞美他，要用清脆的钹赞美他，要用洪亮的钹赞美他！”

我们惊奇的发现，此节诗章里提到的乐器：号角，竖琴，铃鼓，短笛和钹都一一呈现在班恩琼斯的绘画之中。上层和下层台阶上的两位少女各持一长号；之前提到过的画面右侧的少女，头费力地向皇宫探着，揽抱在怀的便是一盏木质竖琴；铃鼓和钹也依稀可辨。由此看来，这群姑娘们一边慢慢踱着步，一边唱着歌，歌颂荣耀的上帝，将来自天堂的祝福带到了人间。螺旋的阶梯像是一延伸的金黄色五线谱，少女们化身为乐器演奏中的音符，一个个跳动着，摩肩接踵，音色有高有低，半音符连接着全音符，奏响了一首神圣庄重却又欢快轻松的乐章。

画中的阶梯也曾出现在旧约雅各布的梦中。《创世纪》这样描绘到：“雅各布将头枕着一块石头，然后睡了下来。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阶梯立在地上，另一顶端连接着天堂。上帝派来的天使们在阶梯上上下往来。”

上帝站在阶梯的顶端，并向雅各布宣布了一个预言，即他的子孙后代将会遍布在整片大地上。阶梯于是代表着上帝的神秘存在，而纯色阶梯更象征着上帝的尊贵。雅各布收到上帝的预言，并接受了天使们的帮助。那么，与此类似，国王与王后也将欢迎这帮少女们的来临，在欣赏着天堂的音乐所带来的听觉愉悦与视觉享受的同时，也恭候着天使们捎来的上帝的福赐和预言。琼斯的这幅油画与布莱克的《雅各布之梦》有着相似之处，只是后者绘画中的天使可望和不可触及，拉大了观众与绘画之间的距离。

参考文献：

[1]La Sainte Bible，蒙特利尔.圣经[M].加拿大圣经研究会出版，1997.

[2]班恩琼斯Burne-Jones.《金黄色阶梯》，创作于1876年.

[3]蒙特利尔.Genèse.创世纪[M].1997.

[4]蒙特利尔.Psaumes.诗篇[M].1997.

（作者简介：陈澄，硕士，助教，广州华夏职业学院，研究方向：18、19世紀英国法国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