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徒到上海大富豪

2017-02-20 18:35温均华
民主 2017年1期
关键词:五金店定海学徒

温均华

1926年,上海瘟疫流行,大世界附近的时疫医院,病人充斥,经费短缺,亟须筹划款项,一位79岁的老人冒暑前往探望病人,顺便劝募捐款,终因伏暑积食,年老气血俱衰而病倒,于9月2日逝世。他有“三多”的雅号,即投资的企业多、举办的各种社会慈善福利事业多、接触的社会上各方面的人多。有此“三多”,于是参加葬礼的人倍增,沿途三步一停,五步一站,遍设奠坛举行路祭。上海法租界破天荒地以这位中国老人的名字命名一条马路(今上海溪口路)。这位老人便是朱葆三。生前,他开办了20多家企业,据估算,他在1895年至1913年的19年间,投资民族工业和航运业达42万元(约今人民币5000万元)。他是中国近代保险业的鼻祖。他曾任上海总商会会长,辛亥革命后任沪军都督府财政总长。1920年开始,退出政治舞台的他,转型致力于社会慈善、公益、教育事业。

但谁能想到,1862年,年仅14岁的他来上海做学徒的时候,不名一文,那么,他拥有过怎样的励志人生呢?

从学徒到小老板

朱葆三,又名朱佩珍,字葆三(珊),世籍浙江黄岩,1848年3月11日(道光二十八年二月初七日)出生于平湖乍浦。父亲朱祥麟,曾任平湖乍浦营都司(团长)、定海营游击(副旅长)等军职。1851年,父亲将家眷迁到舟山定海县城军营居住。

1861年,朱祥麟身患疾病,退下军官位置,家庭收入锐减,加上为求医问药耗尽资财,九口之家日趋困难。同时,自1844年开放上海港以来,到了1861年,已有17年时间。定海是宁波府诸县中离上海最近的县,从定海到上海的航海距离,用不了几个小时。上海开放、钱好赚的新闻,已经传遍定海。在这段时间中,定海已有人发了大小不等的财。这类发财的榜样力量真是无穷,搞得定海人人向钱看齐。母亲方氏时常听到左邻右舍说,某某去上海做生意了。凡是家中有人去上海做事的,生活都逐渐好转起来。方氏有一些心动,决定托人带朱葆三去上海学艺谋生。当时朱葆三年仅14岁,离开家乡时,随身仅带一只旧竹箱和一床旧铺盖。

他经老乡介绍到一家协记吃食五金店(卖罐头食品和小五金的商店)当学徒。他按照地址找到了这家店铺,店铺里当时有一个学徒(店小二)正在接待一位洋顾客,这位学徒还能说几句英语。朱葆三在店门外等了一会儿,待洋人买了东西走后,才进店内问那位会说英语的店小二:“这里是协记吃食五金店吗?”小二笑着说 :“yes!”朱葆三刚从乡下来,完全不懂得英语,他把“yes”当成了“不是”,心里十分纳闷:店铺上不是明明写着“协记”的牌子吗?难道自己看错了?他转念一想:也许这只是另外一个“协记”,并非是“协记吃食五金店”。于是,他又问这位学徒:“附近是否还有另外一个叫‘协记吃食五金店的吗?”得到的回答是:“no!”他又将英语“no”听成了“是(喏)!”意思是:是还有一个。这样,朱葆三提着行李走出“协记”店铺,沿着街边朝前走去。没走几步,被那位小二追了出来,问道:“你是不是从定海来的学徒朱葆三?”朱葆三点点头。“那你还到哪里去?难道附近你还有亲戚?”朱葆三又摇摇头。这样,这位店小二把他领进了店内。

当时,上海滩华洋杂处,洋人势力很大。和洋人做生意,会讲几句英语作用很大。这位会讲几句英语的店小二,每个月花3个大洋到夜校读英语,由于能说上几句,就与洋人搭上了关系。师兄告诉朱葆三,待自己从夜校毕业后,他就能去当协办,即洋买办的助手,能赚很多钱了。

学徒生活苦且累,父病家贫,绝无退路,加上慈母临别时谆谆嘱托,都激发朱葆三奋发图强。所以,他工作勤快,白天工作很晚很累了,晚上还练习珠算,学习英语,攻读商业尺牍。朱葆三无力负担英语夜校每月3块大洋的学费。当时,朱葆三每月只有0.5块大洋的零花钱,他就将这0.5块大洋存下来,一分钱也舍不得用。师兄还认为他小气,常嘲笑他。朱葆三也不计较,第二个月的零花钱又发下来了,朱葆三将两个月的零花钱共1块大洋双手交给师兄,请他当自己的英语启蒙老师。师兄见他有如此刻苦的精神,很感动,也就当上了“小先生”,把自己从英语补习夜校学的英语全部教给了朱葆三。他的英语就这样入门了。此后,他经过自学,不仅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学会了珠算、记账、经纪、商业尺牍、语文、书法等做生意的各种本领。

1865年,他17岁的那一年,店里的账房先生去世了,店主就把总账房和营业主任的职务交给他负责。三年后,他20岁了,店里的经理也去世了,店主就让他继任经理的职务。朱葆三从学徒升到经理,总共只用了7年时间。不久,店主去世了,这家店也歇业了。此时的朱葆三已是一个有商业知识、稍有积蓄的小商人了。

1878年,朱葆三30岁了,他利用几年的积蓄做本钱,在上海新开河开了一家慎裕五金店,专门与洋商做大五金生意。所雇佣的店员经过他的严格挑选,都称得上是业务上的好帮手。如曾任民国政府外交部部长的顾维钧的父亲顾晴川,精通账务,又老成可靠,即被他聘为总账务。慎裕五金号开业以来,由于朱葆三熟悉五金本行业务,调度有方,加上他早年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这样,他在与洋商交涉时不必经过买办,也不需要翻译。洋客户也乐于和他直接打交道,双方利润都有所提高。为此,朱葆三的生意蒸蒸日上,红火得很,为他积累了大量的资金。

结交两位贵人

朱葆三经商的成功不仅在于他刻苦学习经商本领,还在于他善于广结善缘。他结交的两位朋友对其事业的发展给予了极大的帮助,这两个人便是叶澄衷和袁树勋。

叶澄衷是浙江宁波人,比朱葆三大8岁,两人身世相似,都是年少时因父生病而家道衰落,被迫只身來到上海当学徒,都是通过学会英语而逐步发迹的。相似的生活阅历,他们自然一见如故,说话投机。加上叶澄衷创业在前,其发迹历程对朱葆三有很大的影响,朱葆三十分崇拜叶澄衷,叶也知人善任,对朱老弟十分器重。两人结识时,叶已是上海滩的巨富,朱还是只有一家店面的小老板。叶也是开五金商店起家的,他通过与朱葆三交谈,发现他确实是一个能人,于是有意扶植。他将自己在福州路新建的13号大楼以最低的价格出租给朱葆三。朱葆三将慎裕五金号迁到这里,使业务获得长足的发展。随着五金机器进口业务的发展,他进而投资金融、航运、工业等业务,其实业拓展过程也与叶澄衷相类似。

袁树勋是朱葆三的又一个密友。袁树勋在上海县衙门中任主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时,与朱葆三来往密切,常来朱家闲聊。一次,袁树勋因为办事不慎亏欠了一笔公款。正当他为此事焦头烂额之时,朱葆三慷慨解囊,帮他度过了难关。袁感激不尽,从此把朱当成密友,两人正式结拜为兄弟。此后,袁官运亨通,步步高升,1900年出任苏松太道,1904年后,他先后任江苏按察使、顺天府尹、民政部左侍郎、山东巡抚,1909年又升任两广总督,成为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

袁树勋任苏松太道时,朱葆三也成为商界大佬。当时,庚子事变后,苏松太道经手庚子赔款。“庚款”由清政府以关税税收作为担保,各通商口岸的海关关税都按数解交上海海关道,再由上海海关道拨付赔款。上海道保管的这笔款项数目巨大。袁树勋在任时,全数委托朱葆三向资金雄厚的上海钱庄折放生利息。袁上交商部的利息一般按官利计算,而存庄折息则比官利高很多,中间的差额就是其好处。由于朱葆三经手“庚款”的折放贷款,他经营的五金店也就成为上海滩的金融中心。每天清晨起就高朋满座,各钱庄的经理都来与朱葆三相商用款。这就大大增强了朱葆三在金融界和工商界的地位。

1910年前后,包括朱葆三在内的上海商务总会、上海城自治公所、上海商团公会等一些民间组织的精英,对清政府假立宪的骗局逐步察觉而有所醒悟,先后在不同程度上对辛亥革命表示同情和支持。

辛亥革命前后,朱葆三与虞洽卿等宁波帮大佬发起组织“宁商总会”,会址在上海公共租界云南路。宁商总会执有香港英政府注册的公共租界工部局第一号总会执照,当时上海人叫它“特别照会”,非常霸气。公共租界巡捕房未经公审会堂的允许,不得任意到宁商总会内搜查财物和拘捕任何人。朱葆三等人业余时间经常在这里打牌,约人会谈,同时也掩护革命党人秘密集会、暂避风头。

一諾九鼎

辛亥革命时,上海滩流传一句话:“道台一颗印,不及朱葆三一封信。”可见朱葆三在上海滩实业界地位之高。

1911年11月6日,上海光复,沪军都督府成立,陈其美任都督。由于军政费用开支浩繁,加上上海当时经济萧条,金融恐慌,各项赋税又概予豁免,所以财源匮乏,原财政总长引咎辞职。军政府会同上海各界代表集会张园,公推朱葆三继任财政总长。朱葆三提出“勿苛捐、勿滥费、勿挠权”三个条件而后受职。朱葆三就任财政总长之后,不支薪水,车旅费也是自己掏腰包。朱葆三随即会同上海商界精英成立财政研究会,密切了军政府与商界的关系。

上海光复时,清政府上海道台刘燕冀逃入租界,将存放在各钱庄的公款(庚子赔款)存折送交比利时领事保管,并通知各钱庄必须有他的印章方可支付银折。军政府要体用上海道公款,但比利时领事借口尚未承认新政权而拒不交出存折,钱庄方面坚持必须凭存折和原道台刘某的印章才能付款,双方相持不下。都督陈其美一气之下,将钱业会商务处总董朱五楼软禁起来。上海金融界闻此意料之外的消息,都深感震惊。因为陈其美和朱五楼有亲戚关系,陈其美的侄子陈果夫是朱五楼的女婿。政府与商界矛盾激化了,对峙进入僵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朱葆三被大家公推为财政总长。

朱葆三致函各钱庄,建议上海道公款由他发给收据核收,并以名誉担保不使钱庄因此事而稍受亏损,如有差错,由他本人赔偿。这样,上海道公款问题才得以解决。由于原道台刘燕冀一走了事,朱葆三一言九鼎,所以才有“道台一颗印,不及朱葆三一封信”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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