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年间的“连榻”与“卷帘”

2017-02-21 19:16余迎
文教资料 2016年24期
关键词:安禄山卷帘杨贵妃

余迎

摘    要: 在大唐王朝的二百九十多年里,盛唐后宫里聚集的宫女大大超过世人常说的“佳丽三千”。这么多的女人们集中于盛唐后宫,再加上李唐皇族天生的放荡不羁,层出不穷的绯闻似乎是理所应当。细细数来,盛唐后宫里与性有关的活动大致分为如下几大类别:连榻、卷帘、赐浴、游乐、赏宫女等,本文仅就“连榻”与“卷帘”细细评说。

关键词: 盛唐年间    “连榻”    “卷帘”    安禄山    杨贵妃

大唐王朝的开国之君李渊是在“晋阳宫人私侍事件”之后才被迫揭竿而起、造了隋炀帝的反,所以大唐王朝是在香艳的粉色底蕴里开的张。在随后的二百九十多年里,盛唐后宫里聚集的宫女之多,大大超过世人常说的“佳丽三千”。这么多的女人们集中于盛唐后宫,可谓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再加上李唐皇族原本存在放荡不羁,层出不穷的绯闻似乎是理所应当。细细数来,盛唐后宫里与性有关的活动大致分为如下几大类别:连榻、卷帘、赐浴、游乐、赏宫女等,下面仅就“连榻”与“卷帘”细细评说一番。

一、连榻:零距离亲近后妃

榻,是一种介于床与躺椅之间的窄小木床,主要功用是用于古人午睡或来客时随意闲坐,所以古人常用“连榻”一词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亲密,或是某人的不摆架子与下级随意交往。但按照惯例,古人的这种“连榻”行为,只用于男性之间。如《晋书·外戚传·羊琇》云:“杜预拜镇南将军。朝士毕贺,皆连榻而坐。”[1]1475又如《南史·列传·梁宗室下》记云:“(始兴中武王萧詹(原字左加竖心旁))性好谦降意接士,常与宾客连榻坐论时。”[2]734又《旧唐书·王琚传》云:“虽居州伯,与佐官、胥吏、酋豪连榻饮谑,或摴蒱、藏钩以为乐。”[3]2067男性之间更亲密一起的连榻行为就是同榻而眠:“李峤幼有清才,昆弟五人皆年不过三十而卒,唯峤已长成矣。母忧之益切,请天纲。天纲曰:‘郎君神气清秀而寿苦不永,恐不出三十。其母大以为戚。峤时名震,咸望贵达闻此言不信。其母又请袁生致饌诊视云:‘定矣。又请同于书斋连榻。”[4]

上述的连榻行为都在表现“连榻”的原意,即男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坐卧在一处的行为。而如果把这种连榻行为转移到男女之间,特别是用在唐宫的权臣与后妃之间,就具有非常明显的桃色的味道,虽然连榻并不等于“同床”,更不等于“私侍”,用现代的话说,不过是男女二人在一个沙发上坐坐罢了,但这种行为要是发生在大臣连妃子的面都不能见到的制度森严的后宫里,性质便截然不同。可以用这样一件事证明大臣与妃子连榻的重要性:唐高宗朝的中书侍郎刘祎之有姐姐在宫中为内职,刘祎之曾借机偷偷看过姐姐一次,就遭到流放的处罚:“仪凤二年……祎之有姊在宫中为内职,天后令省荣国夫人之疾,祎之潛伺见之,坐是配流嶲州,历数载,天后表请高宗召还,拜中书舍人。”[5]1801这件事足以说明宫禁之中规矩是十分森严的,平时别说看到妃子的面,就是偷看内宫女官都是犯大忌的。

能够在盛唐的后宫里与妃子们连榻的人是姜皎,姜皎是唐玄宗的密友,他与唐玄宗的关系,差不多等同于唐高祖李渊与裴寂、唐太宗李世民与刘文静的关系:“(姜)柔远子皎,长安中,累迁尚衣奉御。时玄宗在藩,见而悦之。”[6]1473姜柔远是姜謩的孙子,姜行本的儿子,姜柔远以貌美而且善于应对而得到武则天的青睐,成为武则天的内供奉,从此姜家与李唐皇族有了更深刻的关系。据此来看,姜皎一定是貌美而聪慧的,又耳濡目染许多官场里的应对技能,所以在唐玄宗还没正式立为太子时,姜皎就看到唐玄宗的未来而与之深深结交:“皎识其有非常度,委心焉。及即位,自润州长史召授殿中少监。出入卧内,陪燕私,诏许舍敬,坐与嫔妃连榻,间击球斗鸡,呼之不名也。赐宫女、廄马及它珍物,前后不胜计。帝在殿廷翫一嘉树,皎盛赞之,帝遽令徙植其家。”[7]3794这两位少年的伙伴亲密到了极致,唐玄宗“呼之不名”,把姜皎直接呼为“姜七”,特赐与妃嫔们连榻而坐,是给予姜皎的一种殊荣。姜皎和唐玄宗有枕席之欢的美女们(包括最受宠的武惠妃)同榻而坐,可以零距离地感受贵妃们的容貌、气息、姿态、声音,这里面就包含唐玄宗对于姜皎的一种含义微妙的亲昵。所以姜皎成了唐玄宗的心腹,与唐玄宗共谋诛杀与太平公主谋反的窦怀贞的行动,因此封为姜皎为楚国公,食封四百户。此时的姜皎已权贵朝野,再加上他的弟弟姜晦、女婿韦坚、姻亲源乾曜、外甥李林甫,姜皎一族在唐玄宗朝已炙手可热,无人能比:“其(姜皎)有权宠,宋璟以为非久安策,请抑损之。”[7]3795姜皎最终因为姜皎和唐玄宗混得太熟,知道的机密太多,还是倒霉在唐玄宗手里:“玄宗皇后王氏,同州下邽人。梁冀州刺史神念之孙也。帝为临淄王时,聘为妃。将清内难,预大计。先天元年,立为皇后。久无子,而武妃稍有宠,后不平,显诋之。然抚下素有恩,终无肯谮短者。帝密欲废后,以语姜皎,皎漏言,即死。”[8]3475唐玄宗想废掉王皇后,而这种心腹之语只能说给心腹之人,这个人就是姜皎。而不知道在官场里混了那么久、深谙官场之首的姜皎竟然把如此机密的话泄露了出去,让一直痛恨他的王守一、李峤(不是诗人李峤,而是濮王李泰的孙子)等人抓住了致命的把柄。其实真正致姜皎于死地的并不是唐玄宗,尽管唐玄宗对姜皎的泄密心怀不满,但他并没有杀死姜皎的意思,而只想让姜皎吃点苦头罢了。不肯放过姜皎的是嗣濮王李峤。李峤是王守一的妹夫,王守一又是王皇后的双胞胎兄弟,所以在王守一、李峤的暗示下,中书令张嘉贞才对姜皎严加审讯,直至杖责至死。看来正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的老话,皇帝一旦翻脸,哪怕是和他当年共患难、可以“连榻”的密友,也难逃祸殃。

二、卷帘:安禄山窥贵妃

与“连榻”意义相近的做法是“卷帘”,“卷帘”就是卷起遮挡于嫔妃们面前的帘子,让妃嫔们的如花美貌暴露在宠臣的面前,让宠臣看到只允许皇帝一个人使用的女人的真容。这当然是一种殊荣,也是一种含意暖眛的炫耀与张扬。李唐皇族的皇帝们喜欢把自己的妃子展示给外人看:“上尝宴勤政楼,百官列坐楼下,独为禄山于御座东间设金鸡障,置榻使坐其前,仍命卷帘,以示荣宠。”[9]玉帘卷处,华服盛装的杨贵妃艳光四射地露出真容,让安禄山震撼不已:好一个天上难寻地上难觅的国色天香。色胆包天的安禄山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是动不得的,但他还无法控制想接近杨贵妃的欲念。于是安禄山找到了一个合理接近杨贵妃并进一步地讨好唐玄宗的妙计:“请为贵妃儿。”安禄山当上杨贵妃的“儿子”,母子一家,岂不是可以自由地来往了吗?唐玄宗哈哈大笑欣然应允,后来安禄山真的当上了杨贵妃的胖儿子,他明目张胆地接近杨贵妃,当着唐玄宗的面就可以表示对杨贵妃的思念:“上与贵妃共坐,禄山先拜贵妃。上问何故,对曰:‘胡人先母而后父。上悦。”[9]安禄山的讨好之道果然收到了奇效,唐玄宗的国门兼家门一齐毫不设防地向他打开了,唐玄宗还真心地把安禄山当成了儿子疼着:“上每食一物稍美,或后园校猎获鲜禽,辄遣中使走马赐之,络绎于路。甲辰禄山生日,上及贵妃赐衣服宝器酒馔甚厚。后三日召禄山入禁中,贵妃以锦绣为大襁褓裹禄山,使宫人以彩舆舁之。上闻后宫欢笑问其故,左右以贵妃三日洗禄儿对。上自往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复厚赐禄山,尽欢而罢。自是禄山出入宫掖不禁,或与贵妃对食,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闻于外,上亦不疑也。”[9]安禄山自由出入后宫禁地,通宵欢娱,贵戚猱杂毫无男女之分,以至于满城传扬着杨贵妃的淫荡丑名,但似乎只有唐玄宗一人毫不知情,《开元天宝遗事》云:“禄山常与妃子同食,无所不至,帝恐外人以酒毒之,遂赐金牌系于臂上,每有王侯召宴,欲沃以巨觥,即禄山以金牌示之,云准戒酒。”

安禄山在盛唐后宫得到前所未有的极大荣宠和成功,他甚至最大限度地介入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私生活里,毫无避讳地观看着眼前这一对老夫少妻的私密举动:“一日,妃浴出对镜匀面,裙腰上微露一乳,帝扪弄曰:‘软温新剥鸡头肉。禄山对曰:‘润滑初来塞上酥。贵妃大笑曰:‘信是胡奴,只识酥。”[10]唐玄宗与杨贵妃的这种狎昵无疑对肥佬安禄山是一个巨大的挑逗,他的手已多次试探着伸向杨贵妃:“贵妃日与禄山嬉游,一日醉戏无礼尤甚引手抓伤妃乳间,妃泣曰:‘吾私汝之过也。虑帝见痕以金为诃子遮之。”[10]此时杨贵妃与安禄山之间的私情,只剩下一层窗户纸那么薄。而安禄山似乎对杨贵妃真有一片真情,在他即将远行渔阳的时刻,他表现得非常缠绵:“禄山出守渔阳,白妃曰:‘此行深非所乐,此别复有相见期乎。妃笑而不答。禄山曰:‘人但患无心耳,苟有心虽抽肠溅血万生万死犹且不顾,臣须来见娘娘。因抱贵妃泣久不止。禄山数失礼于妃,妃晚年尤不喜恨,无计絕之耳。既行怏怏,令前骑作乐,禄山曰:‘乐有离声,人多别恨,自古迄今也。后与兵反,私曰:‘吾非敢犪觊觎大宝,但欲杀杨国忠等数人,一见贵妃叙离索,得同欢三五日,便死亦快乐也。”[10]这是安禄山难得的真情表白,也使后人从史书记载中见证了安禄山“真情”的一面。这应是“安史之乱”真正的起因之一,也是为什么在唐玄宗西行途中陈玄礼的军队“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娥眉刀马前死”的真正理由。安史之乱突发,唐玄宗等人行至马嵬坡前,随行护卫唐玄宗的陈玄礼及将士们不顾唐玄宗的感受,在杀死了杨国忠之后,坚持要杀死杨贵妃:“禁军大将陈玄礼密启太子,诛国忠父子。既而四军不散,玄宗遣力士宣问,对曰:‘贼本犹在。盖指贵妃也。力士复奏,帝不获已,与妃诀,遂缢死于佛室,时年三十八,痤天驿西道侧。”[11]1374在白居易的笔下,这一场有情人的生死离别的确让人心碎,但联想到当年杨贵妃与安禄山在大唐宫殿中的那淫乱之声,想到杨氏一族给大唐民众带来的长达七年的生灵涂炭,又觉得她死有余辜。最终,唐玄宗的一次“卷帘”以悲剧落幕,一代艳后杨玉环终于零落成泥碾为尘,在马嵬坡前结束了她的一生。

参考文献:

[1][唐]房玄龄.晋书.列传(第六十三)[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2][唐]李延寿.南史.列传(第五十二)[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3][后晋]刘昫.旧唐书.列传(第五十六)[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4][宋]李昉.太平广记(卷二百二十一)[CD].四库全书[CD]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5][后晋]刘昫.旧唐书.列传(第三十七)[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6][后晋]刘昫.旧唐书.列传(第九)[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7][宋]欧阳修.新唐书.列传(第十六)[M].北京:中华书局,1975.

[8][宋]欧阳修.新唐书.列传(第一)[M].北京:中华书局,1975.

[9]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CD].四库全书[CD].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10][宋]曾慥.类说(卷四十六)[CD].四库全书[CD].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11][后晋]刘昫.旧唐书.列传(第一)[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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