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意识理论及启示
——卢卡奇与葛兰西阶级意识理论之比较

2017-02-23 16:37浦艳秋
关键词:葛兰西总体性卢卡奇

浦艳秋

(绥化学院,思想政治理论教研部,黑龙江 绥化 152000)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意识理论及启示
——卢卡奇与葛兰西阶级意识理论之比较

浦艳秋

(绥化学院,思想政治理论教研部,黑龙江 绥化 152000)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意识理论以卢卡奇和葛兰西最具代表性。二者在分析问题的视角和理论依据,以及意识革命的物质承担者方面尚不尽相同。但是,二者皆重视成熟的无产阶级政治意识,它是革命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

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物化意识;文化领导权

卢卡奇和葛兰西的阶级意识理论是在总结西方国家具体历史实际的基础上,在探索无产阶级革命道路过程中所进行的深刻的理论思考,也是对第二国际庸俗马克思主义“经济决定论”的有力纠偏。虽然二者过高地估计无产阶级在社会历史中的作用,但却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和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为无产阶级革命取得成功提供了客观的可能性的条件。

一、意识革命的理论依据

卢卡奇对资本主义发达工业社会进行文化批判和进行意识革命的理论依据就是其物化及其物化理论。卢卡奇认为,商品拜物教和物化现象是资本主义时代特有的问题。物化的实质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活动的结果或人的创造物反过来变成控制人的力量。卢卡奇的物化理论与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相比,其创造性在于,把物化的规定性指向“物的异化”和“自我异化”两个方面。认为在现代社会中物化消解着总体性,每一个主体只是被动地、片面地固定在某一环节上。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有机统一基于人的实践活动和关系的社会结构所形成的具体的总体性陷于瓦解。总体性的丧失进一步促使人的认识中缺失总体性和在社会实践中不渴望总体性,不再把握世界的总体框架,在主体性维度上缺乏批判和超越,把单独的方面和进程当作不可超越的规律,与物化结构认同。而要扬弃物化和物化意识,需要历史进程总体性的生成。把总体性纳入哲学研究的范围内是总体性生成的前提条件,确立总体性的辩证法。社会进程的高度理性化和科学的实证化直接影响了哲学的理性思维。所以,扬弃异化首先应从恢复哲学对总体性认识开始。其目的就是为了确立总体性原则和总体性辩证法,即主体与客体辩证统一关系。这有赖于人自身作为实践主体对理论的自觉把握并付诸实际行动。因此,要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寻找现实的物质承担者。

市民社会理论是葛兰西思想中最具有特色的一部分,正是他对市民社会理论的全新理解,构成其意识革命的理论依据。黑格尔法哲学重心阐述市民社会理论,他将国家与市民社会区分开来,但他这种市民社会理论却颠倒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关系,陷入唯心主义泥潭;马克思扬弃黑格尔的理论,为我们理清市民社会与国家之间的关系。葛兰西却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范畴中重新做出诠释,即把市民社会纳入到上层建筑范畴,不再属于经济基础领域。市民社会就变成与国家的政治制度、法律思想、艺术、宗教等上层建筑相并列的意识形态。葛兰西认为,争夺文化领导权也就是意识形态领导权,是西方国家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并获得革命胜利的重要法宝;进而他认为,要想取得革命的胜利必须控制市民社会。他通过分析东西方国家的特征,发现二者的差别主要表现在市民社会的地位上。在西方国家,市民社会是一个独立的阶层,拥有政治领导权,而且拥有文化、意识形态的领导权。因此,西方国家具有“强权+同意”的本质特性,这与东方国家“暴力+强权”有着本质不同。所以,文化领导权在西方社会起着更为根本的作用。由此,葛兰西提出在西方国家,掌握市民社会的领导权是掌握政治社会领导权的先决条件。对此,葛兰西提出新的革命战略是在市民社会中通过阵地战,使无产阶级先逐个地夺取新阵地,然后在掌握意识形态—文化领导权的基础上,最后夺取国家政权。当然,无产阶级在取得国家政权后,要想保持政权的稳定性就要进一步加强文化领导权的控制。葛兰西的这种革命战略思想在西方产生重大的影响。

二、意识革命的物质承载者

卢卡奇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结构的分析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只有两个阶级是纯粹的阶级,即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马克思认为,社会分裂为阶级是由他们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决定的。只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依赖于现代生产发展的过程,其他阶级的兴趣不是促进资本主义的发展或超越资本主义,其兴趣集中在社会发展的现象上,而不是社会发展的本身,注意的是社会因素,而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注重的是社会整体结构。资产阶级这一群体本身具有很高的自觉性,但在统治层面是由少数人来统治的,这就使资产阶级由于特有的地位和利益问题,无法超越物化。他的悲剧的辩证法在于它在每一个特殊的问题上,不但合乎其自身的需要,而且非常明确地阐明了自己的阶级利益,但扩大到总体性问题时,其意识就是毁灭性的,无法形成总体性的阶级意识。因此,承载者就落到无产阶级的身上。卢卡奇认为,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形成真正的总体性观念,即自觉的阶级意识,这也是由无产阶级所处的时代背景及历史地位决定的,他既是物化的彻底牺牲者,又体现了一种根本力量,即对物化的克服与保留。

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的核心是总体性在实践上的生成和在理论上的自觉。无产阶级能否形成这种自觉地阶级意识,能否对他在社会生产过程中所处的特殊的社会地位做出合理的而又恰当的分析呢?只有当无产阶级看清既定世界在过程中被物化的客观性并洞察到他自己的命运时,才有可能形成自己的阶级意识。按照卢卡奇的分析,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都处在物化的结构之中,但是二者又是有区别的。无产阶级是作为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产物而出现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现象性对双方都是相同的。所以,无产阶级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与资产阶级有着共同的物化形式。马克思说:“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同是人的自我异化,但有产阶级在这种自我异化中感到自己是被满足的和被巩固的,他把这种异化看作自身强大的证明,他在这种异化中获得存在的外观。而无产阶级在这种异化中感到自己是被毁灭的,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无力和非人的生存现实。”革命本身只能由那些已经在理智和情感上都从现存制度中解放出来的人们来完成,而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同样处于物化结构和物化意识中。所以要改变人的生存方式的总体性过程,其中当然包括多方面的转变,在这一总体性中意识革命处于核心地位,这也是卢卡奇在无产阶级革命理论中的独特之处。

葛兰西认为知识分子是领导权实施的一个重要保障,因为知识分子作为国家与大众之间的中介,承担着教育或启蒙大众的作用。如果没有知识分子,国家也就不可能联系群众、发动群众,不可能去争夺领导权或反霸权。正如他所说的:“任何在争取统治地位的集团所具有的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他为同化和‘在意识形态上’征服传统知识分子在作斗争,该集团越是同时成功地构造其有机知识分子,这种同化和征服便越快捷,越有效。”资产阶级在与封建主义斗争时也是作为进步的阶级出现的,形成自己的有机知识分子。他们组织信仰的网络,组织着制度和社会关系,也就是葛兰西所说的文化领导权。葛兰西把知识分子分为两种:一种是传统的知识分子,即在社会变迁过程中,仍然凭借着文化所具有的传承性而保持相对稳定地位的知识群体,他们主要来自与旧的经济结构或生产方式发生联系的知识分子,而当这些旧的生产方式衰落或退出历史舞台后,这些知识分子却仍然作为一种独立的力量而存在,“代表着一种历史的连续性。”另一种是有机的知识分子,即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新兴阶级的产生而出现的有组织的知识分子。葛兰西指出:“每个社会集团既然产生于经济社会原初的基本职能领域,它也同时有机地制造出一个或多个知识分子阶层,这样的阶层不仅在经济领域而且在社会与政治领域将同质性以及对自身功用的认识赋予该社会集团。”在资本主义社会,无产阶级作为一个新的进步阶级,要取得革命的胜利,在西方国家中首先要夺取意识形态的领导权。因此,无产阶级需要培养自己的有机知识分子,同化和征服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或称为传统的知识分子,并且融入大众,在大众中充实自己并引导大众朝着知识分子方向发展。葛兰西认为并非所有的社会集团都有自己的专门的知识分子范畴。例如,农民群众在社会生产中起着必不可少的作用,但并未创造自己“有机”的知识界,也没有“同化”任何“传统的”知识分子阶层。“下层阶级是不统一的也是无法统一的,除非他们能够成为一个‘国家’。因此,他们的历史是与市民社会的历史交织在一起的,也是与国家集团的历史交织在一起的。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他们仍保存着这些集团的心态、意识形态和目标。”

三、意识革命的领导者

卢卡奇认为,虽然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都处在相同的物化结构中,但是无产阶级是被迫把自己客体化而成为商品的,他被迫违背自己整个人格而把自己的劳动力客体化,并将其作为商品出卖的,从而导致人的主体客体的分离,这是一种可以认识的形式。当无产阶级意识到自己是作为商品而存在时,他才能认识到他的社会存在,但同时他也具有商品的所有特征。无产阶级的社会地位像每日的商品那样不确定,一方面生活呈现出一种稳定现象(一定的责任和薪水等),另一方面,个别的人有可能晋升为统治阶级集团的成员而形成明显的对照。当这样的一种“地位—意识”产生出来时,这样的“地位—意识”很有可能有效地阻止阶级意识的产生。因此,无产阶级对人作为“统一的主体和客体”的地位形成自觉的认识还是有困难的,这是由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生活在同样的物化结构中所导致的。

在无产阶级内部,无产阶级内部意识也是阶层化的,出现工人阶级的贵族阶层,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看法已经渗透到他们的生活习惯中。其中,大部分无产阶级在思想上都是置于资产阶级的监护之下的,甚至在严峻的经济危机中都没有动摇他们的主观形态。卢卡奇指出,共产党组织同无产阶级广大群众分离出来这一事实本身,就是无产阶级内部意识阶层化的一种功能。党组织的存在就是为了缩短这一差别的过程,达到它所能达到的最高意识水平。

葛兰西认为,群众的意识形态因素总是落后于整体的经济现象。因此,在一定的阶段,经济因素引起的自发的运动在传统意识形态因素的作用下减慢,受阻甚至暂时中断。所以为确保群众经济立场的迫切性,必须进行有意识、有计划的行动,尽管可能与传统领导的政策发生摩擦。但政党总是由此要采取相应的主动,一是把经济运动从传统政策的压制下解放出来。也就是说,如果要成立一个成功的政治经济历史集团并且保证这个集团内部没有不和谐的声音,就需要进行阶级意识形态的教育和培养,也就是改变某些必须吸收的力量的政治方向。无产阶级的广大群众如果不在最大范围内把自己组织起来,就不能“区别”自身,也就更不可能取得自身真正的独立。

葛兰西认为只有知识分子有机地成为那些无产阶级的有机知识分子,只有知识分子把无产阶级在其实践活动中提出的问题研究和整理成融贯一致的原则的时候,他们才和无产阶级组成一个文化的和社会的集团。而要是没有知识分子,也就是说没有组织者和领导者,换句话说没有由于存在一个“专门”从概念和哲学上研究思想的集团,而从理论—实践的关系中具体地区分出来的理论方面,也就不可能成为有组织的群体。知识分子阶层根据实践总结出来的新观念在人民群众中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地位,特别是当他们的观念同正统的信念相冲突时,而这种正统观念恰好是社会长时间形成的符合统治阶级利益的。所以葛兰西认为无产阶级政党的主要职能即文化职能:首先,在直接的政治和哲学领域培养有利于自身发展的有机知识分子;其次,是将有机知识分子和传统知识分子结合起来;再次,是融入广大的人民群众中起到教育和智识的作用。

四、阶级意识理论的启示

卢卡奇主要从哲学角度分析阶级意识理论,他认为,阶级意识在无产阶级革命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葛兰西则从政治角度阐明了取得革命成功的策略就是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卢卡奇的意识革命是以物化与物化意识理论为依据而得出的。葛兰西的意识革命是在分析东西方社会结构差异的基础上而得出的,虽然二者的理论依据和视角不尽相同,但得出的结论却殊途同归,即都强调无产阶级革命的前提或核心是无产阶级首先要有自己的自觉的阶级意识。他们都重视阶级意识的目的性、计划性作用,都强调作为历史主体——人的主观因素在社会历史进程中的作用。

但是无产阶级广大群众自身的社会地位和自身条件决定了要靠无产阶级自身通过与资产阶级斗争过程中形成总体性的观念,这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无产阶级自身已经在无意识中融入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进程中,而资产阶级却是有机知识分子组织着社会的信仰网络,组织着社会制度和社会关系,也就是文化领导权,并且同化着传统的知识分子和新兴阶级的知识分子。大多数无产阶级尚未摆脱物化意识的束缚,其阶级意识尚未达到自觉。所以二者不约而同地在阶级意识的形成问题上都遵循列宁所主张的通过政治斗争和知识分子的“培养”和“灌输”达到工人阶级社会主义意识的形成,但没有把无产阶级广大群众的阶级意识的形成作为重点研究对象,它被看作一个外在的被动的过程。

卢卡奇认为阶级意识作为上层建筑部分是由阶级的经济地位决定的,受到阶级利益的制约。它是社会经济结构运行中可能产生的一种客观结果,是一种“被赋予”的阶级意识。因此,将教育和培养无产阶级的自觉的阶级意识的任务被放在无产阶级的政党的身上。无产阶级政党虽然将成熟的阶级意识和革命理论赋予广大的无产阶级群众,但这种“灌输”只是从外在移植于无产者的头脑中,有可能在同资产阶级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斗争中不断地领悟,但仍不是无产阶级自觉产生的关于自身的社会地位的自觉地认识。虽然二者过高地估计无产阶级在社会历史中的作用,但却为无产阶级革命取得成功提供了客观的可能性的条件,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和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

[1][匈]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

[2][意]葛兰西.狱中札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3]陈振明,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政治理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

[4]张秀琴.西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当代阐释[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 刘馨元]

2016-10-11

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面上)(12542353)

浦艳秋,绥化学院思想政治理论教研部讲师,研究方向:科技哲学。

B15

A

2095-0292(2017)01-0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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