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性别现象探究

2017-02-24 05:18范雪姣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亭亭女权主义华裔

范雪姣



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性别现象探究

范雪姣

(山西大学商务学院 外语系,山西 太原 030031)

在美国华裔文学中,常常可见坚强勇敢、适应能力强的华人女性形象,以及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华人男性形象。文章通过社会学、文学批评,以及西方女权主义运动对华裔女性文学创作的影响三个方面解释了华裔作品中“男性之衰”和“女性之起”的原因,由此得出结论,“男性之衰”并非华裔女性所致,“女性之起”也只是相对而言,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美国白人主流对华人形象的模式化塑造。

美国华裔文学;女性之起;美国白人主流

一 华裔男性在华裔文学作品中“失语”现象的社会学解释

19世纪中叶,“淘金热”将大批华人男性吸引到美国,这批早期华人移民致力于横贯美国东西部的铁路建设,但在完工后,美国白人不仅没有对华工的辛勤劳动予以承认,反而对其进行驱逐以达到将工作机会留给白人的目的。因此,大批华人男性只能被迫去从事洗衣、餐馆等具有女性特征的职业。1882-1943年的“排华政策”使华人男性在美国的生活更加艰难,这一政策将华人男性的妻女拒之门外,导致了华人社区的“单身汉”社会现象[1]。以上两个原因使得美国主流社会逐渐形成对华人男性的模式化认识,认为他们缺乏男子气概、活力和自信,甚至被强行“去性”。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引起的大火烧毁了当时市政厅的档案记录,使许多华人有机会购买“伪造出生纸”,以假造美国华人儿女的身份进入美国,同时也混入一些华人遗留在国内的妻子。至此“华人单身汉社会”得到改观,同时华人社区也迎来了女性移民。与华人男性不同,长期处于中国封建社会和儒家男尊女卑思想压迫下的中国女性到美国后没有了男权束缚,在适应新环境的过程中就似乎更胜一筹,她们得到比在国内更广阔的就业机会,经济地位的改善也使她们在家庭中话语权的提高。而华人男性虽然身在美国已久,但是他们依旧不能摆脱中国封建社会传统给他们的烙印,从心底认同并且遵守男权纲常的更是不在少数,面对同胞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对男性绝对权威的挑战,他们感到无所适从。与女性同胞积极适应美国社会相比,这些牢记儒家传统的“大男人”就更显得表面坚强,但在内心和情感上却相当依赖妻女。[2]

二 文学批评角度解释华裔男性弱势地位

华裔文学作品中的华裔男性的形象可以反映出美国主流社会对华裔男性的偏见和扭曲,以至于一提到华裔男性,美国人就会想到文学作品中软弱的同性恋者“陈查理”和妖魔化的撒旦之子“傅满洲”这两个华人男性代表。甚至在影片中,“陈查理”这一模范移民形象居然还要用白人演员来饰演。[3]

华裔女作家在美国这个崇尚自由和平等的国度中取得了比华裔男性作家更卓越的成绩。读者可以从她们创作的文学作品中看到女权主义的痕迹:《喜福会》中的主人公统统是受到中国旧社会父权制毒害而后振作精神重新找到自我的女性形象,而男性角色要么缺席,要么就是为女性制造痛苦的“罪恶之源”。在陈若曦的长篇小说《二胡》中,一对华人夫妇的命运截然不同:丈夫在来美前是一家工厂的干部,在美国的连连挫败使他痛苦不堪,最终以自缢来结束悲惨的美国生活。而他的妻子却活跃在华人社区,十分成功。於梨华的长篇小说《傅家的儿女们》中,三个兄弟在美国生活得不尽如人意,而他们的妻子却个个精明能干,在美国干出了一番事业。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女权运动和民权运动使华裔女性的地位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文学作品中的女权主义色彩也愈发浓重。

这种文学语境下的“阴盛阳衰”现象引起以赵健秀为代表的华裔男性作家的反抗。他尖锐地指出以汤亭亭为代表的华裔女作家为了满足美国白人主流社会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猎奇心理”而牺牲华裔男性形象,创作的作品中含有扭曲中国传统文化的嫌疑。赵健秀的批判并非全无道理,汤亭亭在《女勇士》中将中国古代关于花木兰的传说赋予自己的理解,将花木兰改写成上得了战场,同时也能与丈夫同宿军营的形象。他批评这样的描写会进一步混淆本已对中国文化不甚了解的美国人的视听。对这一论点,许多华裔作家也表现出担忧。在阅读了这类女性形象高大而男性形象低下的文学作品后,许多美国华裔女青年也表示不想找华裔男青年为伴侣。针对华裔文学作品中“男性之衰”和“女性之起”的不和谐现象,赵健秀做出了自己的努力。他试图在作品中重塑华裔男性形象,特别是华裔男性的英雄形象。

针对“女性之起”和“男性之衰”的现象,赵健秀和汤亭亭之间产生了论战。赵健秀将华裔男性气质的衰退归咎于汤亭亭作品中对于华人男性的偏见性描述。汤亭亭则认为“女性之起”并不是借由男性的衰落达到的,而仅仅是所属文学流派不同所致。赵健秀属社会意识形态派,强调华裔文学作品应当肩负起为华裔群体说话的道义和责任,本真地还原在白人主流文化误导下被扭曲的中华文化。而汤亭亭所属的美学及个人主义流派则认为,文学创作应当“以个人为主导,作家在作品主题、风格以及写作技巧各方面,应有按个人标准取舍的绝对自由”[2]。赵健秀指责汤亭亭没有承担起传承中华文化的责任,对此,汤亭亭针锋相对地指出:“除了代表我自己,为什么我必须代表任何别人?为什么我个人的艺术视角要被否定?”笔者认为,汤亭亭并非如赵健秀所指责的那样,作品中没有民族责任感。在汤亭亭的第二部小说《中国男人》中,她特意将China man(中国男人)与早期美国白人社会对华人贬称的Chinaman(中国佬)相区分,并将此中文印章印到了该书的封面以及全书每一章节的首页。由此足以看出汤亭亭对于早期华人男移民的敬意。出现在她作品中的华裔男性负面形象与其说是有意为之,不如说是她遵循自己的文学创作风格而为。[4]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美国主流社会在阅读了华人作品,尤其是华人女性作家的作品后,将中国旧社会的“厌女”现象印入脑中,从而形成了对中国男性的偏见。实际上,“厌女”现象在中国历史上并非完全属实。根据尹晓煌在其《美国华裔文学史》中所述,“在传统的中国社会里,妇女被称为‘奴’,并在婚后被剥夺了独立的人格身份。此话不假。可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社会地位低下的男人同样没有任何尊称,被呼为‘小人’,或‘奴才’”。更能说明问题复杂性的是,据记载仅明清两代就产生了近三千五百位有名有姓的女诗人,且出身尊贵、地位显赫的女性仍然可以保留自己的姓氏,甚至可以接受教育。由此看出,决定中国古代妇女命运的往往是阶级地位而不是父权制。这样看来,即使是在中国,这些男性也未必能真的能主宰女人,女人也未必生来就注定是男人的附属。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阶级地位。

三 女权主义运动对华裔女性作家作品的影响

华裔女性作家作品中之所以出现“女强人”的形象,与20世纪60年代的女权主义运动有很大关系,它在一定程度上激励了华裔女性创作和作品中的女性主义表达。但是,华裔女性并不能完全认同西方女权主义运动的观点。西方女权主义要求男女绝对意义上的平等,也鼓励华裔女性持有同样的理念。事实上,美国历史上不存在男权专制以及阶级分化现象,因此争取女权的基石也较少数族裔要厚实得多。华裔女性面临的首要问题不是来自同胞男性的压迫,而是如其他族裔一样,首先要解决的是种族压迫问题。虽然华裔女性在美国社会得到了更多的工作机会,表面上看起来比同族男性更加能适应美国社会。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在现实生活中,许多白人男性雇主青睐于雇佣华人女性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女性更加好打交道,与华人男性相比,不会对他们的地位构成威胁。由此看来,华裔女性在美国的“顺风顺水”并不是因为自身受到了美国白人主流社会的认可,而是和他们的同族男性同胞被贬斥的原因是一样的——均是美国种族主义和偏见的牺牲品。越来越多的华裔作家表示,如果要从种族平等和性别平等中选择其一的话,她们必然会选择前者。

华裔女性在美国的“成功”是用传统中国社会的观念来衡量的,与美国白人男性所获得的业绩相比仍然是微不足道。而且,从事法律、医学等职业的华人女性严重缺乏;在行政领导、管理层和科技领域,亚裔女性的身影更是匮乏。经调查,只有受过高等教育和掌握专业技术的华人女性才有可能在美国社会取得成功,获得更多的自由,享受更多的权利。而对于那些生活在唐人街的穷困华人妇女来说,她们的当务之急是生存问题,而不是去争取性别平等的权利。

华语男作家对待女权主义的态度形形色色。一些华裔男性认为华裔女性在美国的处境已经远远处于他们之上,无法理解她们继续为女权“摇旗呐喊”求得权利;而更多的华人男性则赞成并支持女权主义,认为华人女性取得的权利整体来说也是华人社会取得的进步;更有一些华人男性认为,无论华人男女在美国都是要受苦受累为生计奔波,共同面临着来自白人主流社会的压力,所谓的“男性之衰”和“女性之起”的纷争也是毫无意义的。

为了平衡“男性之衰”和“女性之起”,华裔文学研究中出现了“双性同体”的概念。这一概念最早来自于生物学术语“雌雄同体”,意为动物或植物兼具雌性和雄性的特点。[5]在中外神话故事中,也充斥着雌雄同体的神,这反映出人们似乎认为全能的神必须是兼具两性气质。英国小说家佛吉尼亚·伍尔夫首先将这一概念引入文学批评领域,认为优秀的作家必须有双性视角,这样在他(她)的作品中人物也将拥有双性特征,将异性身份特质纳入考量。这种“双性同体”[6]的文学概念被许多华裔美国女作家运用到作品中,创造出许多既有女性温柔又兼具男性刚强气质的形象。比如《女勇士》中的花木兰已经不再是乐府诗中那个隐瞒女性身份参军的女性形象,而是无需隐藏性别,参军杀敌,并与丈夫同眠帅帐的破具男性气质的女人。事实上,华裔文学中所存在的“男性之衰”和“女性之起”现象并不是作者在创作中有意为之,而是有更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男性之衰”表面上看是由华裔女性作家作品中为数众多的软弱无能的男性形象造成,实则是美国白人主流社会长期以来对华人群体,尤其是对华人男性的偏见所致,其中可以看到殖民主义语境的影响。而“女性之起”也只是相较于母国仍陷于父权控制的女性同胞的境遇而言。这里的“女性之起”并非有意攻击同胞男性,而是华裔女性作家的美国成长背景以及教育背景在作品中的反应,也是美国个人主义和反叛精神渗透于文学作品中的体现。“女性之起”相对于美国白人主流社会所取得的进步来说,也是不足一提的。正如尹晓煌在《美国华裔文学史》中提到的那样:“如果说美国社会确实给亚裔妇女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原因可能是由于‘亚裔文化中的男性特权被美国父权制挤垮所造成,因为种族主义的白人父权制不会给亚裔男性留下任何权利’。在某种意义上,亚裔妇女之所以被‘偏爱’,与亚裔男性遭到贬斥的道理同出一源——都是‘白人至上’这一种族主义思潮对美国社会影响之结果。”因此,导致华裔文学作品中“男性之衰”的现象也并非华裔女作家所造成的结果,而是美国的主流文化所为。

[1]邵娟萍.华裔美国小说中男性失语现象的探析[J].南昌工程学院学报,2015,(5):66-69.

[2]尹晓煌.美国华裔文学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

[3]朱玉民.赵健秀华裔男性形象描述探究[J].飞天,2010,(14):24-25.

[4]张雪丽.汤亭亭《中国佬》对华裔男性英雄传统的建构[J].青年文学家,2009,(21):30.

[5]云玲.雌雄同体与美国华裔男性气质的重构——以伍慧明小说《骨》和《望岩》为例[J].外国语文,2013,(1):34-37.

[6]刘怀玉.试论美国华裔文学中性别二元对立的消解——“双性同体”视域下的美国华裔文学之人物形象[J].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74-77.

(责任编校: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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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05

范雪姣(1987-),女,山西太原人,山西大学商务学院外语系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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