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逢一战

古文狂

到明年六年末的时候，一个话题将不可避免地被热烈讨论：本赛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什么？

也许是威斯布鲁克的“三双”。12月6日，威斯布鲁克在客场擒下老鹰的比赛中连续第六场拿到“三双”，距离乔丹和奥斯卡·罗伯特森的连续七次“三双”仅差一场。

重温神迹？

我们首先要明白一点：一旦威斯布鲁克真的完成赛季“三双”，那将意味着什么？

来到12月初，威斯布鲁克场均能拿到31分、10.9个篮板和11.3次助攻。这项数据所以令人震惊，是因为他非常有机会重温近55年来无人问津的赛季“三双”神迹，事实上这么多年来，甚至能拿到“9+9+9”数据的也仅有一人——1981-82赛季，“魔术师”场均拿到18.6分、9.6个籃板和9.5次助攻——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勒布朗·詹姆斯曾被认为是“大O”真正的继承人，却从未和赛季“三双”挨过边，即使他在热火和韦德、波什这两名超巨并肩作战时也是如此。有趣的是，詹姆斯本赛季至今拿到的23.9分、9.2次助攻和7.7个篮板，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这个目标。

当然，将数据放在历史显微镜下进行比较，存在着一些缺陷。和1961-62赛季相比，今天的NBA已经发生了巨变——当时仅有九支球队，今天却有30支；当时明星球员场均出战40分钟以上是常态，今天能超过38分钟的都是凤毛麟角；当时NBA还没有三分球这一说，今天已经是三分盛行的“小球时代”。最重要的差别是比赛节奏，即每48分钟的球队进攻回合数。1962年的NBA打得更快，每支球队场均有126.2次进攻回合，“大O”所在的辛辛那提皇家队更是达到124.9次。现在呢？NBA平均数据为96.5次，雷霆为99次。这种显著的差异为人们对不同时代的球员进行比较提供了依据。美国《露天看台》网站的特约专栏作家凯利·史考拉塔曾在推特上说，如果把比赛节奏换算成“大O”那个时代，威斯布鲁克场均可以拿到46.6分、17.0次助攻和15.6个篮板！

也就是说，威斯布鲁克有可能比“大O”更伟大！

谁更伟大？

真的是这样吗？

让我们从两个层面来考虑。首先，“大O”在1961-62赛季的伟大演出绝非灵光一现，他另有四个赛季均打出了准三双数据（助攻和篮板距离上双的差距在1个以内）。值得一提的是，他拿到常规赛MVP的1963-64赛季，实际上只差七次助攻就可以拿到赛季“三双”。第二，威斯布鲁克本赛季的场均出场时间为35.7分钟，而“大O”在1961-62赛季的这一数据则为44.3分钟。再考虑到那些多出的进攻回合数，威斯布鲁克能在这额外多出的近九分钟的时间内打出高效率的比赛吗？从表面上看，额外的进攻回合数和比赛时间意味着数据的提升，但即使威斯布鲁克像个比赛机器一样跑上跑下，也未必能达到“大O”那样的数据高度。而且，我们假设在55年前一名球员场均拿到10个篮板和10次助攻非常容易，但在“大O”完成那项壮举之后，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做到过——这是怎么回事？

“大O”曾说威斯布鲁克未来必进篮球名人堂，但他拒绝将两人进行比较，也许我们可以从局外人的口述历史中找到近似答案。

名人堂球员乔·乔·怀特至今仍记得1974年NBA总决赛结束时发生的那一幕。怀特当时还是一名四年级后卫，为凯尔特人艰难击败雄鹿立下赫赫战功，正是他有效限制了“大0”。后者当时虽已35岁，而且在打最后一个NBA赛季，但他在球场上仍是巨大威胁。

在密尔沃基体育馆进行的那场“抢七”战，“大0”全场13投2中仅拿6分。怀特好不容易才冲出凯尔特人欢庆的人群，来到雄鹿的更衣室。怀特一直视“大0”为偶像，认为他是自己所对位过的球员中最伟大的。

“没有谁比他更强硬了。”怀特回忆说。“他总是非常果敢坚毅，可以用很多种办法击败你。想一对一防住他完全是不可能的，你必须从头到尾在防守端给他施加压力，因为一旦让他予取予求，无论你做什么他都能得分。他能控制住节奏，是球队的发动机，让自己或者队友发挥出最佳状态，他总是能掌控比赛。”杰里·韦斯特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他做到了一切，对比赛的阅读能力和执行力无与伦比，我不认为今天有哪位NBA球员可与他相提并论。”

无人可相提并论？也许有些过了，但至少威斯布鲁克和“大0”没什么可比性。两人虽然同样打控卫位置，都留下了惊人的数据，但他们的比赛风格是那么的截然不同。威斯布鲁克经常用速度、运动力和无畏打垮对手，而“大0”则胜在力量、精准投篮和对比赛走势的预判。

吉姆·巴奈特如今是勇士的分析师，从1966到1977年曾在NBA效力，他回忆起了1967年自己对位“大0”时的情景。当时，巴奈特效力于圣地亚哥火箭队，主教练是曾在辛辛那提执教“大0”四个赛季的杰克·麦克马洪。麦克马洪环视球队的后卫阵容，觉得根本没有人能防住“大0”，于是他想到了巴奈特。

“奥斯卡投篮前习惯先把球运到身后，找到合适时机后再出手。”巴奈特说。“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我移动到他的右手端，用左手切球。我记得当时好像不下三次断掉了他的球，当时奥斯卡就向主裁判曼迪·兰多夫抱怨：‘曼迪，你看到了吗？该死的！当时曼迪回应说：‘我能做什么，我只看到他抢到了球！但在那之后，他迅速调整了策略，击败了我。事情就是这样，他非常聪明，对比赛有着惊人的调整能力。”

罗伯特森擅长动脑，也非常会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奥斯卡身高1.96米，身体非常强壮，你只能躲开他。”巴奈特说。“他打球非常从容，而且和威斯布鲁克有很大不同。他会放弃18英尺远的空位出手机会突进油漆区，用手肘推开扑上来的对手，然后在14英尺或者15英尺处投篮。他喜欢身体接触，用各种小动作挡开对手，却很少受到裁判的惩罚，因为他是奥斯卡·罗伯特森。”

“现在联盟里有很多出色的年轻球员。”怀特说。“我喜欢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和我们那个时代相比有多大进步。不过，今天的比赛方式和以往已经有了很大不同。我喜欢看威斯布鲁克打球，他浑身充满了能量，速度非常快，防守球员很难阻止他。但在我们那个年代，像罗伯特森打出那样的比赛非常不容易，因为场上强硬的身体对抗非常多，而今天几乎没什么像样的防守。”

“我觉得奥斯卡比威斯布鲁克更容易防守。”曾和罗伯特森在常规赛和季后赛中总共交手49次的巴奈特说。“因为威斯布鲁克爆炸力十足，还能像卡尔文·墨菲和内特·阿奇巴尔德那样的小个子球员在场上轻松变向。但是他又具备身高优势，在场上进攻凶猛，无论什么困难都能化解，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像他那样。当然，罗伯特森的投篮比威斯布鲁克更可靠，但防守威斯布鲁克充满乐趣，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威斯布鲁克和“大0”非常不同。一个活力十足，充满不可预知的能量，一个则打球沉稳，深思熟虑。但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点：决断力。

“在NBA只有少数球员可以告诉你他们要做什么，怎样击败你，甚至之后会发生什么。”怀特说。“奥斯卡是这样的球员，拉塞尔也是如此。”

篮板是短板？

我们注意到，两人的比较尽管见仁见智，但首先要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上——威斯布鲁克真的能拿到赛季“三双”吗？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威斯布鲁克场均拿到25分不是什么难事，拿到两位数的助攻看上去也十拿九稳。上赛季，他用较少的球权使用率（31.6）就拿到了得分和篮板的“两双”（这是因为杜兰特的存在）。目前威斯布鲁克拥有全联盟最高的球权使用率（41.0），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表明这个数据会大幅下降。

所以，篮板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威斯布鲁克如今一直在每场抢下10+的边缘爬行，对尼克斯时他拿到了18个篮板，此前他只有一次打出这样统治级别的表现（2016年2月3日對魔术，拿到19个篮板）。目前，威斯布鲁克有14次单场篮板上双，但同时也有四次只拿到5个或者6个篮板。单场5个或者6个篮板对一名控卫来说可能还不错，但如果你要在82场比赛中追逐场均“三双”数据，无疑是拖了后腿。

另一个不利因素在于，威斯布鲁克单场拿到大号篮板的次数并不多。本赛季至今，他只有两次单场拿到了15+篮板——这再次令我们印象深刻，但当你打出一场单场5+篮板的比赛，就需要有一场单场15+篮板的比赛相抵冲，所以这真的非常不容易。

另外在本赛季之前，威斯布鲁克的单季场均篮板从未超过7.8个。但如今，他的防守篮板和进攻篮板都有了显著提升，尤其是后者，相比上赛季场均多了2.5个。尤其令人惊异的是，数据统计显示，威斯布鲁克的防守篮板率达到26.2%，相比上赛季提升了8.1个百分点。值得一提的是，该项数据一直是中锋和大前锋统治的领地，而威斯布鲁克在掌控雷霆进攻的同时，还能在此领域取得巨大增幅，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威斯布鲁克能持续这种表现吗？历史表明，的确有一些小个子球员拿到了令人惊异的篮板数据。威斯布鲁克身高1.91米，和他同等身高的法特·利夫在1980年代末期曾两次代表掘金拿到赛季场均9+的篮板；凯尔特人的后卫埃弗里·布拉德利身高1.88米，拥有和威斯布鲁克类似的暴强身体素质（是类似，而不是完全相同），本赛季场均拿到了8个篮板。据统计，本赛季威斯布鲁克有两次挤进了身高6尺3以下的球员历史篮板十强榜单。

这里还有一些小问题。雷霆应该没有能力夺冠，这支球队和威斯布鲁克正竭尽全力跻身季后赛，他们甚至很有可能会在季后赛中和勇士相遇。这也许是命运使然，但和命运无关的是，相比争夺常规赛MVP、得分王和助攻王，只要威斯布鲁克保持住自己的节奏，完成赛季“三双”壮举反而要相对容易一些。

当然，我们看到威斯布鲁克和雷霆目前更关注数据，到12月、明年1月甚至更晚些时候，这个数据都不会缩水。而到了常规赛末段，他更需要用这种三双模式来帮助雷霆赢下更多的比赛。尽管如此，在NBA打了一个月之后，我们依然怀疑威斯布鲁克和比利·多诺万教练不知道如何维持住赛季“三双”的平均水准。也许威斯布鲁克应摸索一些小窍门——如果威斯布鲁克某个晚上得分很低，希望他在垃圾时间里多打几分钟；如果他在第四节得到30分却只有五次助攻时，希望他不再那么好斗。

改写记录并名垂史册——就像上赛季勇士追逐常规赛73胜那样——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威斯布鲁克和雷霆应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们希望威斯布鲁克能创造历史，有机会见证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是看体育比赛最完美的部分。而且我们相信威斯布鲁克一旦完成这一成就，就可以把他的名字和“大0”置于同一历史高度上，哪怕他最终都没能戴上总冠军戒指。

现在，这一历史契机就在眼前，拉塞尔·威斯布鲁克，你准备好庆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