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中大义:现代皖人通俗文学三题

2017-03-08 09:56
关键词:书局绘图上海

傅 瑛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在民国期间的皖人文学创作中,通俗文学始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这片被中国传统文学深深浸润的土地上,在这个晚清民初一直鼓荡着汹涌澎湃的报国热潮的省份,一批受新安朴学、桐城文派熏陶的读书人,面对推翻清政府统治、谋求民主自由的惊涛骇浪,面对废除科举以后的生存压力,同时也面对走出安徽、进入现代化都市的生活,开始了面向市场、面向大众的通俗文学创作。就内容而论,这些创作基本上以传统心理机制为核心,但很多作品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寓教于乐”“惩恶劝善”,彰显“仁义礼智”“忠孝节烈”一类“常心”“常行”“常理”“常人”[1]793,而是融入了“改良群治”的政治诉求,贯穿着“欲新道德”“欲新政治”“欲新风俗”“欲新人心”“欲新人格”[2]884的创作主旨。就形式而言,它们继承了中国古代通俗文学创作的基本要素,问世之初既已显示了文人创作或经文人加工再创造的特点,俗中有雅,亦庄亦谐。随着时代的发展,皖人通俗文学作品越来越多地熔中西艺术手法于一炉,将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创作推向了艺术峰巅。从晚清民初风靡一时的唐在田的鼓词,王钟麒、胡怀琛、杨尘因、项翱的章回小说,一直到国内唯一的妇孺皆知的通俗文学高手张恨水登上历史舞台,现代皖籍通俗文学作家的阵容,在全国来说亦称雄壮。鉴于张恨水、王钟麒等已引起学界重视,胡怀琛、刘豁公等人的通俗文学创作,亦有研究开始,本文仅选取三位目前文学批评界尚未充分予以重视、甚至少有提及的现代皖籍通俗文学作家予以分别介绍。

一、唐在田:桑间陌上说古今

唐在田,本名唐畴,字在田,歙县人。这是一个连今日安徽本土人士都会觉得十分陌生的人物,但在晚清民初时期,他的作品却红遍大江南北,走入千家万户。只不过由于“长篇白话演讲綦难”,他的创作一直以鼓词与评书为主,不求登上“大雅之堂”,唯愿“每于稠人广众之中,或棚豆桑麻之后,频敲皮鼓,演唱古今”[3]前言,因此在通俗文学被“正统”文学史排斥的年代,渐渐淡出文坛。实际上,志在民间的创作未必丧失家国情怀,不属于“精英文学”“先锋派”人物的创作也未必没有研究价值。唐在田的著述最重要的特色正是一方面通过言说时事、讲述历史,实现“区区警世之意”[4]鼓词出版广告,另一方面记录了清末民初大多数处于迷茫之中的读书人的创作风貌,为后世展现了那一时代社会底层文坛的真实面貌。

据《民国皖人文学书目》记载,民国初年唐在田编撰的鼓词作品至少有《绘图新编儿女英雄传说唱鼓词》六卷、《绘图新编五才子水浒说唱鼓词》六卷、《绘图新编宣统复辟说唱鼓词全传》四卷、《绘图新编永庆升平说唱鼓词前传》四卷和《后传》四卷、《绘图新编真正施公案说唱鼓词全集》四卷、《绘图新编大观园说唱鼓词》四卷、《奉直大战记鼓词》四卷、《万家生佛张作霖建议救国记说唱鼓词》四卷[5]、《牡丹亭还魂记》二卷、《绘图万花楼传》六卷,以及《江浙大战记》《新辑加注古今名人楹联汇海》八卷、《新编中国名人小说卢永祥全史》等。

这些作品最引人瞩目者为演史之作,著者所演“稗史”最有特色的部分,当属对时事的快速描绘与评介。例如,宣统复辟发生在1917年5月13日,而唐在田撰写的《绘图新编宣统复辟说唱鼓词全传》四卷,当年即问世发行。1924年江苏督军齐燮元与浙江督军卢永祥之间进行的江浙大战,是直系军阀与反直系军阀势力之间的一次重大冲突,战事自1924年9月3日开始,至10月15日徐树铮被上海租界工部局软禁而告终,唐在田的《江浙大战记》也在同年问世。在此书中,著者以通俗的文字记述了齐卢之战的原因、和平运动、战事之酝酿、苏浙之开战、全局之牵动、战时之琐闻等,还特地于书末附上《苏皖闽赣浙五省战线一览表》,突出了“史家”风范。相比而言,《奉直大战记鼓词》稍迟于事件发生的年代,出版于1925年,但尚在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不满一年。毫无疑问,这些作品对于记述历史、观其会通、察其情伪具有重要意义,而它们得以流布民间,使引车卖浆者也能熟知国家大事,更加功不可没。

此外,唐在田的演史之作还有一部分属于前朝旧事。此类作品基本为改编之作,但其中也有改编者思想特色的体现。首先是选本的眼光。唐在田选取的作品多为群众喜闻乐见的英雄侠士故事。诸如描写隋唐起义的《新编前后说唐鼓词全传》,描写北宋水浒英雄的《五才子水浒说唱鼓词》,叙宋真宗时期侠义事迹的《绘图万花楼传》,记前清圣祖康熙皇帝出游轶事的《绘图新编永庆升平说唱鼓词》,透视清代官场贪腐、政治弊端,并着力描写侠义英雄的《绘图新编儿女英雄传说唱鼓词》与《绘图新编真正施公案说唱鼓词全集》等,尽管这些作品都有历史背景,但“历史”只是故事底色,改编者突出的是“上无道揆,下无法守,官富民贫,英雄草莽于是不得已而有乱事之发现”[3]前言的主题,字里行间分明抒发了自身难以克制的不平之气,融入了对现实社会的激烈批判。以《五才子水浒说唱鼓词》为例,作品开篇第一回就借题发挥,表达了对朝政的极度不满,鲜明地突出了“官逼民反”的主题:

国乱民荒,草泽英雄起。污吏贪官,逼将义旗举。[3]第一回

第三回中他又再次强调:

道君皇帝徽宗号,无道昏君第一流。抬举高俅为太尉,奸臣昏主漆胶投。国家政事日渐坏,草泽英雄尽出头。[3]第三回

但是,对晚清封建统治的批判并不等于对辛亥革命的认同,诚如鲁迅在多部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清末民初的社会底层民众并没有因为革命的到来改变生活的困窘,或者说,革命的激情与牺牲的壮烈只属于时代的“精英”,普通百姓很难理解它的真意义。这种思想反映在唐在田笔下,就是《五才子水浒说唱鼓词》第二十八回“开篇”所言:

世上民穷官富,有钱有势凶如虎。道民国平权,谁能相信?他早也共和,暮也共和,弄得个进退不得。似雀入网罗,投火的飞蛾。[3]前言

显然,编者不仅直接将批判矛头指向民初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也指向了为老百姓开出“平权”“共和”等空头支票的“新派”政治家。不仅如此,作为一名从旧时代走来、深深依恋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读书人,唐在田还在作品中表现了对引进外来文化的极度不满。此书第四十三回“开篇”即无遮无掩地表达了这种愤怒:

国是螳螂实可忧,有几个少年麻木出了头。仗住喝过西洋水,无情无理闹不休。

也许,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唐在田彼时彼地的观念不仅仅是“落后”,甚至有些“反动”,无法与皖地层出不穷的革命精英的思想比肩,但这种思想情感的自然流露,客观上也有助于我们真切地认识百余年前平民百姓的思想状态。

遗憾的是,以往正统中国现代文学史看重的,往往只是“精英”们的思想和创作,对唐在田一类流行于社会底层且“思想平庸”的作家作品,既无介绍的兴趣,也无研究的热情。但笔者以为,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学史,其中不仅应当展现前驱者的创作风采,更应状写大众文学的真实面目,两相结合,彼此映照,才是彼时彼地文学的真实描述。纵览唐在田此期作品,我们恰恰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他是置身于废除科举之后、胸怀报国之志的一大批读书人的一个代表,他的创作,也是这一批人出于生存与情感双重需要的选择。时代赋予这批人重重困惑,重重压力,但他们依然竭尽全力,以最大的智慧周旋于种种矛盾之间,觅得心灵与现实的各自的存活路径,这实在是文学史家应当予以关注的一个重要现象。

比如俗与雅的矛盾。尽管由于长期的湮没,我们对唐在田其人知之甚少,很难觅得他的生平资料,但从作品风格与写作情况来看,唐在田分明是身处“雅”“俗”之间的读书人。他是皖南徽州歙县人,却曾经长时间背井离乡,浪迹天涯。鉴于诸多出版物经由上海校经山房出版,唐在田应与沪上多有往来,这也是众多徽州文化人的生存之路。但不同寻常的是,大量鼓词的写作,又透露出他肯定具有相当丰富的北方生活经历,并十分熟悉北方民众文化,尤其是大鼓书。在《绘图新编五才子水浒说唱鼓词》的序言中,唐在田说“近时鼓词盛行齐鲁而北”,而在《新编前后说唐鼓词全传》之中,嘉禾郑子之《序》也提到,唐在田的鼓词“内中措词琢句均按北地方言……吾知是书一出,凡黄河流域之区,定当不胫而走矣!”[6]郑序如此看来,唐在田应当有足迹遍及大江南北的经历。从时间上推断,他的游走四方可能是出于科举晋身的希望以及这希望的破灭和最终消失,也可能是由于晚清动荡生活所迫。但不论何时何地,写作何种大众读物,这位号称“小说大家”的“唐在田老先生”[6]郑序一直努力证明着自己的徽州读书人身份。他刻意保留“古歙”这一地域特色鲜明的称谓,在晚清出版的《蓝公案奇闻》《李公案奇闻》(习斌《晚清稀见小说经眼录》,上海远东出版社2012年版,第266页)的卷端,在民初出版的《牡丹亭还魂记》题词里,以及1914年刊刻的《鹅幻余编·例言》(唐在田,1914)后,都引人瞩目地署名“古歙在田氏”,或“古歙唐在田氏”。与此同时,他不仅为读者留下了诸多通俗化的演义、鼓词,也留下了极富文人色彩的《箫谱初集》《牡丹亭还魂记》以及指导民众写作的《分类详注八界尺牍》。尽管这类作品为数很少,但对于释放作者心中的一种情思,刷一刷“古歙唐在田氏”在“雅界”的存在感,还是具有重要意义。

当然,谈到“俗”与“雅”的关系,唐在田最重要的努力还是融“雅”入“俗”,以自身才华提升俗文学的品味。在《七续七侠五义》的卷首,他提出,侠义之书的改编应“仰体前书,于‘侠义’二字中极能体会入微,于形迹之中而写侠,于心性之中而写义。”[7]卷言这就对传统的以“援引古事,敷陈其义”为主的演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他自己的写作,更被时人称道:

(《前后说唐全传》)每回起首复缀以开篇新词以整以暇,宜雅宜俗,洵大鼓书中之洋洋钜观也。[6]郑序

(《前后说唐全传》)藉鼓词之体例,演稗史之精华,推陈出新,独标一帜,词句也浅显清白,雅俗共赏,实鼓词中之一大观也。[8]卷首

夫《永庆升平》一书……兹由歙县唐君在田,就其原本,编撰鼓词;则既有道白,复有词句,按腔合拍,可咏可歌,极合北方社会之性质。行见一弹再鼓之场,人将争先恐后之不遑矣。[9]郑序

再比如爱国情怀与现实生存的矛盾。如前所述,唐在田的作品并不缺少家国情怀,尽管这情怀的色调比较陈旧。难得的是,他能将此种情怀与生存所需相结合,获得可观的市场回报,比如他的快速记述史实之作。这些作品在“记史”与“抒情”的同时,还具有强烈的新闻性,特别是当这些刚刚发生的重大事件以鼓书与演义的通俗形式进入公众视野时,受欢迎的程度完全可以想见。因此,著者也就自然而然地于“演史”之际,得到可观的经济收入。

目前,由于资料极度匮乏,学界有关唐在田的研究,还存在太多的疑问。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唐在田是否晚清民初小说高产作家“治逸”。这一时期,中国文坛畅销一时的“七侠五义”系列续书自二续以至十五续,计有14部之多,均署名“治逸编”,并以“立言纯正,造语透彻,能令阅者如梦中清磬,以铄音警人,而无凡响叫

嚣之习”[10]西湖乐命居士序闻名四方。但“治逸”究为何人,竟已无考。2012年,习斌先生于《晚清稀见小说经眼录》中称,《七续七侠五义》内封“编者治逸书”下有两枚印章,阴文印为“唐畴字在田印”,阳文印为“听泉居士”,《八续七侠五义》以及《九续七侠五义》《十续七侠五义》内封在作者治逸的题署下,亦均有阴文印章“唐畴字在田印”一枚。据此可见唐在田名畴,号听泉居士,笔名治世之逸民、治逸。[11]119此论倘能成立,有关唐在田的研究将打开一个新的局面。据笔者统计,晚清署名“治世之逸民”“治逸”“治逸子”者,著有小说《现世之天堂地狱》《新聊斋》《金琴荪暗杀案惨剧记》《新笑林广记初二集》《青楼镜》《新彭公案初集》《最新多宝龟》《野鸳鸯》《龟中贵》《嫖赌现形记》《天堂地狱游戏》等多种,实属对中国文坛具有重要影响的一位作家。此外,据现有资料可见,“七侠五义”系列续书自十六续至二十续五部署名“半痴”。鉴于1916年出版《新编前后说唐鼓词全传》时,郑序已称唐在田为“老先生”,估计此时他至少应在50岁以上。那么,1922年这五部书出版时,他变更笔名为“半痴”也并非没有可能。无独有偶,同在1922年出版的《模范军人冯玉祥全书》,也署名“半痴生著;唐在田参订”,这或许可为有志于唐在田研究的学人再增加些微线索?

二、杨尘因:“旧瓶新酒”创佳绩

与唐在田不同,民国初年的皖籍作家杨尘因是一位思想前卫、意气风发,善于以“旧瓶”装“新酒”的创作高手。

杨尘因(1889-1961),原名道隆,号雪门、烟生,斋号“曼陀罗庵”“匏系书屋”“春雨梨花馆”,笔名“谯北杨尘因”“尘因”等。他早年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加入同盟会,民国初年担任《申报》副刊编辑。自民初至1930年代,以“小说界巨擘”[12]周序的身份,与胡寄尘、尤半狂、徐枕亚、吴双热、吴绮缘、周瘦鹃等并肩驰骋文坛,推出了众多引人瞩目的通俗小说著作。

在杨尘因这些作品中,最为引人注意的当是讽刺、侠义小说。譬如《儒林新史初二集》《绘图老残新游记》《绣像绘图江湖廿四侠》《龙韬虎略传》等等。此类作品仅从标题来看,似乎并未脱出晚清通俗小说的框架,但略加翻阅即可发现其中别有洞天。杨尘因延续了晚清以来习见常闻的小说的路数,却采用“旧瓶新酒”策略——以平民百姓习见乐闻的旧小说形式为载体,实现批判社会现实、教育人民大众的目的。以《绘图老残新游记》为例,著者仿照晚清著名小说《老残游记》的体例,“所记者,皆为清鼎即革、民国兴起之初的史实”[13]63。二十回社会小说《儒林新史初二集》,则沿袭杨尘因同乡前辈吴敬梓《儒林外史》的创作路数,秉持公心,指摘时弊,根据事实加以渲染,批判讽刺矛头几乎指向晚清民初知识界的方方面面。小说开篇他即写时髦留学生打着“办实业”幌子招摇撞骗,接下去,诸如老学究办小学、投稿之秘法、教员认白字、评剧家不听戏、大文豪作黑幕书、抄袭家办报、名士迷女伶、社会大家娶姨太太、蹩脚新闻记者、不识字大文豪、文人之官僚派等等,“举凡社会所有戴假面具之伪君子,形形色色,一一搜入书中”[14]郑序。

又如被视为杨尘因武侠小说代表作的《绣像绘图江湖廿四侠》。此书出版之时即有张之江、戴传贤、潘公展、郑孝胥、包天笑、严独鹤等13人题字题辞,孙玉声、陈公哲、周瘦鹃、卢伟昌等15人作序。姜侠魂在《序言》中明确提及该书创作意图:

鉴于吾国国势民情日就衰弱,……以文艺之力,鼓吹武侠,冀作精神教育之辅助。

这部小说的创作历时十年,九易其稿,“废稿如丘,弃材若阜”,终以“精粹缜密之百二十回一百万言之巨著”[15]姜序,讲述了明末复社诸子及郑成功等反清复明运动之革命先觉人物的事迹。作家以二十四侠为主角,十奇人为主中主,三十义士为主中宾,广采明末惨酷疑案、清初宫闱秘史,将英雄侠义故事描写得既悲壮绚丽、缠绵悱恻,又酣畅淋漓、壮快豪爽。书成之后,好评如潮。有人认为,此书“如同《史记》《游侠列传》,司马子长百三十篇所以传游侠,若夫明清之际,鼎革之交,士夫多怀节抱义,独为民族奋斗以视史迁所记,盖觉难能可贵,则是书《江湖二十四侠》岂独传游侠而已哉!”“今二十四侠之特色,则为发扬民族精神,将与红楼、三国、水浒,并驱争先。”[15]内容简介名作家周瘦鹃先生则评介:

杨君尘因……著江湖廿四侠,追述当时革命先烈,驰骋于淫威之下,日谋所以颠覆清廷者凡二十四人。不以业之贵贱,质之智愚,而惟其言之信,其行之忠,崇其仁而取其义,表彰其懿行硕德。……知是编之出,足以阐发期道,感人于不自觉,必将大有造于社会,非寻常神怪剑侠,江湖炫技者可同日语也。[15]周序

其次,杨尘因的演义体时事小说也写得独具特色。譬如《新华春梦记:洪宪演义》《燕云粤雨记》《民潮七日记》《绘图爱国英雄泪》《神州新泪痕》《民国春秋:天下第一英雄传》等。这些作品充分发挥了杨尘因的报人专长,更多地体现了他追求民主自由的政治见解与激情澎湃的爱国情怀。

杨尘因在报社任职时曾有缘结识原北洋政府外交次长唐有壬。1916年袁世凯称帝失败,唐有壬向杨尘因提供了有关袁世凯称帝活动的电文及新华宫部分内幕,杨遂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写就洋洋70万字的章回体小说《新华春梦记:洪宪演义》。此书不仅尽可能地据实描写袁世凯复辟帝制始末,还以较多的笔墨渲染了蔡锷讨袁之举及其爱情生活。据说,书成后得上海泰东图书局出版,袁世凯之子袁克定闻讯派人至沪,向各书店收购此书,并出5000块银元托人向杨尘因收买版权。杨尘因避而不见,但此书因被大量收买,致使社会上只有少数流行[16]882。

但是,这并不能抹去《新华春梦记》的历史影响。1916年该书出版前,吴稚晖曾于序言中评价:“杨子的《新华春梦记》史实甚详”。另一序者张海沤预言,此书“庶几附会少,确实多,未始不可供将来修洪宪史者采择焉”。而全椒汪文鼎的序言则明确指出:

(《新华春梦记》)引证之务极其详确,摩绘之务尽其妙肖,而又适如其人人心中所欲言,一一探出之……民国成立已五载,决不愿无量数志士争此共和政体,不转瞬间而又堕入帝制自为之下。杨子代表民意而著是编,公而溥,微而显,婉而辨……关系于今日为尤巨。[17]汪序

果然,4年后蔡东藩著述的《民国演义》即引用了《新华春梦记》中大量史料,1922年,《缩本新华春梦记》复由泰东图书局出版。将近70年过去,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又于1985年将此书修改再版,改名《新华春梦》。

紧随在《新华春梦记:洪宪演义》之后,杨尘因于1919年出版《燕云粤雨记》四卷,记载袁世凯去世后中国现代历史又一重大事件——1917至1918年的南北战争。此书描写段祺瑞、孙中山等众多人物的政治活动,与史实多有吻合之处,因此论者评价它可以“作为历史教科书的补充读物”[18]6316。同在1919年,“五四”运动刚刚爆发,杨尘因复以最快速度完成《民潮七日记》,记载了1919年6月5日到12日的上海市民罢市活动,6月28日出版,7月7日发行。在这部书中,他一方面逐日记载了上海罢市情况,而且附有上海国民大会与罢市图片10帧,使这部书成为记载“五四”运动之一侧面的不可多得的重要史料。另一方面,他还以夹叙夹议之笔,慷慨激昂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使读者不能不与之一起热血激荡:

平心而论,斯非人民过激,乃官吏恃平日强权威胁特甚,而驱迫人民自动者也。即如此次民潮发动之原因,大都谓因外交不平之故。然余判之,外交不平,仅一导火线耳。而种恶之因,仍属内政。譬与日本密约之二十一条,在当日日本政府所要求,固属无理;而我政府竞甘心丧失国权,一一承认,则大谬矣。强占青岛以及密订济顺、高徐等路约,在日本政府所要求,固属无理;而我政府竟甘心丧失土地,一一不敢与抗,则大谬矣。或有质问政府一般官吏者,彼官吏必咨嗟而叹日:“不得已!”“不得已!”更诘其“不得已”之故,必又曰:“前者某借债所至也,前者某约械所至也。”然则官吏借债、购械之为何,大概因洪宪恢复帝制事,张勋复辟事,筹办选举事,练兵国防事,冯、徐总统就职事,南北战争事,即此诸端,皆彼官吏自作之孽,与我人民何利。八年以来,日日设法,而官吏之违法者屡见;日日练兵,而武人之捣乱者屡见。执政者专权,掠民者盈野。哀我人民,损失财产,损失生命,不可计数。更加以外债之负担日增,内乱之奋斗日盛,最后而以人民之公产,献媚与人,且不许人民质问。噫!何幸而为中国之官吏,何不幸而为中国之人民哉![19]206

1920年,杨尘因写就二十回长篇白话历史小说《绘图爱国英雄泪》,交由上海益新书局出版。此书以中日马关条约签署前后朝鲜一系列压迫与反压迫、侵略与反侵略事件为背景,叙述19世纪末朝鲜亡于日本之历史。作家着重描写了日本军人在朝鲜杀人抢掠、污侮妇女、横行肆虐,爱国青年安重根为洗国耻刺杀日相伊藤博文以身殉国,日本乘势强迫朝鲜政府签订条约,终于彻底控制了朝鲜。在《自序》中,他大声呼喊:

我中华民国,今不患有李熙、李完用之流,而患无安重根之继起者,爰是国事蜩螗,乱流澎湃,此《朝鲜亡国演义》之所由而作也。[20]自序

显然,杨尘因已经预见到日本觊觎中国领土的野心,在此以小说警示国人。

1918至1920年,杨尘因四十回文言小说《神州新泪痕》开始在《小说季报》连载,为描写民国初年社会生活之作。有论者称,此作“有大段民国志士的革命活动……揭示了流窜土匪至占山为王最终军事割据的军阀起家过程。杨尘因所写,乃当日军阀常有实事。”[21]3931921年杨尘因写作《华伦·哈定历史》,介绍美国总统沃伦·哈定(即“华伦·哈定”)生平、政治社会观点及其轶事,书末附《哈定当选后之舆论》。1926年,他再完成《民国春秋:天下第一英雄传》。这部六十回长篇演义小说,仍从时事角度入手,歌颂了孙中山的革命业绩。可惜这三部书目前存世极少,笔者未能得见,亦无从与评。

杨尘因通俗小说之第三种类型,是以女性为主题的创作。此类创作似乎表现出浓郁的市场气息,诸如《古今美人佚事大观》《蒙面女侠盗:福尔摩斯最新侦探案》《玫瑰花:中国女侦探案》等。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将它们一笔抹煞,必须研究作者在迎合市场需求、看似低俗的标题后面,做了何等文章。为深入解读这些创作,我们不能不首先介绍杨尘因创作此类作品的一个背景资料。1919年,姜侠魂纂辑《三十六女侠客》,一时畅销全国,以至于有人即刻效仿,欲编辑《七十二女侠客》,成了当时出版业粗制滥造的典范[22]283。但就在这本《三十六女侠客》的序言中,我们可以看到杨尘因对此类创作的见解。处在全国兴办女学、倡导女权风起云涌的“五四”运动前夕,杨尘因的观念实在已经算不得先进,但他推进女权的拳拳之意以及跃跃欲试之心还是十分值得重视:

呜呼!吾国之女权不发展焉久矣。然其所以不能发展之故,盖病于一般社会上之妇女多不自知己身为主体之故耳……使其弱不禁风、娇可夺魄之种种媚态呈现于丈夫子之前,以为此是彼妇女对于男子应尽之职务,且视为一生不可缺乏之大事业,而目人世间种种为忠奸良莠等事漠不相关,咸谓此丈夫子之事务,非我妇女辈所应与闻者。噫,诚大谬矣!而吾国之妇女所以萎靡不振,亦病在是矣。今姜子侠魂手编《三十六女侠客》一书,嘱余评订。余环诵一周,不禁拍案叫绝。异谓吾国妇女竟有若是之侠义者,洵开我近时罕见之异也!夫侠者本于性情而发于肝胆,方今世道凌夷,即丈夫子亦多畏首畏尾、裹足不前,矧妇女乎?若此《三十六女侠客》竟能行丈夫子多不敢行之事,道丈夫子不敢道之言,且皆本于性情而发于肝胆等事,不妄为,不乱举,此不仅为吾国妇女争荣吐气,且可为一般妇女凡欲发达女权之先型。余亦遍祷吾国之妇女从此奉若辈为先型也。[23]杨序

正是在此之后,杨尘因与孙剑秋联手,编辑出版了《古今美人佚事大观》(又名《廿五朝艳史大观》《历代艳史大观》),内录自周至明清女性故事,包含神话与历史传说。诸如周代“飘飘欲仙之织锦女”、“一笑倾身又倾国”的褒姒,以及“美人千古说西施”、“一恸竟成千古恨”的孟姜女等等。此书所记与其说是“艳史”,不如说是中国历代女性故事与传说的整理。自古以来,中国有关女性事迹记载的专著,或为对女子进行“三从四德”教育的《列女传》《女则》《女范捷录》之类,或为叙述娼妓生活的《青楼记》《青泥莲花记》等等,如杨尘因、孙剑秋这般力图辑录历代女性著名人物与传说故事入史,打破“吾国之所谓史者,或为帝王作纪事录,或为一般忠孝奸佞作家传,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利于斧钺”[24]杨序固有格局,且不分贵贱等级,不分人神差异的著作,自有其独到的创新意识与存在意义。

此外,作为晚清民初中国“小说界巨擘”,杨尘因的通俗小说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首先,他善于抓住细节进行人物描写。以《儒林新史初二集》为例,仅人物万端的一张名片,就活灵活现地揭示了这群浪荡子招摇撞骗的真面目:

当头五行小字,那第一行是“日本法学博士”,第二行是“总统府二等顾问”,第三行是“河南记名道尹”,第四行是“亚洲杂志编辑主任”,第五行是“万国文学研究会会长”。接次中央一行,乃“万端”两字。片角又有两行小字“壮夫,一字健儿。别号东亚浪子,又号双十字楼主”,最末“亚细亚州人”。片儿背后,又有许多洋字。[14]16

在场面刻画方面,杨尘因小说更显功力。譬如《新华春梦记:洪宪演义》中特别为人称道的第一百回,作者写袁世凯将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堪称惟妙惟肖:

直到半夜,袁世凯的脸皮上忽然大放红光,两眼瞪着,好像认不得人似的,大着一条舌头说道:“快请徐菊人进来,我要去了。”大众知病已无救,都忍住哭声,命左右飞请徐世昌进宫。这时徐世昌正在睡兴方浓之际,忽被这一个凶信惊醒,料定这一趟是免不了的,便披了便衣,跟随侍卫进宫。那袁世凯的眷属,到这时候也都不回避了。袁世凯一瞥见徐世昌,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洒得如雨点一般,半晌才说道:“老友,我如今明白也迟了!”说时又喘了一口气道:“你总算是我一个知己,我也很晓得你的,谋略不在我下,我现在是没有恢复的希望了,但是能接我手的人,只有老友你。如中国这般国家,也只有老友可以治的。临别赠言,老友你千万不可辜负我的好意!”说到这里,气已喘个不住。徐世昌也呜咽说道:“我自有打算的,你好好养病吧!”袁世凯摇摇头道:“我这个病,怎能够养呢?”又说道:“南风甚厉,你也得要小心些,无论如何,咱们的势力不可被他们轻减的。还有我家这些老小们,总得要你做叔叔的时常照应。”转眼看着群姬说道:“这些妖孽,还是让他们自由行动好。我如今自己的门面,已败坏得这般样儿,也不必靠着他们给我死后装修了。我也知道,我如今这般待人,我死后,人必是这般的待我。可怜我的那些孤儿寡妇,能保得安静送我回家,已算最好给果,我死也就瞑目了。老友,这就是我拜托你的事儿。”说着,待卫又引着段祺瑞、孙宝琦二人进宫,袁世凯一眼瞥见他二人,忙改了笑脸儿道:“你俩来的好得很,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话说,就是这一个北……”刚说到“北”字,喉管里业已扯痰,嘴巴只管张着,说不出话来,两眼望着徐世昌发直。大众见势不妙,忙着去灌参汤,谁知他的牙关业已紧闭,无论如何也灌不进去。一榻弥留,约到天色将明的时节,只听喉管里打了两个呃,撒手去了。[25]49-50

再譬如《绣像绘图江湖廿四侠》,杨尘因开篇从清代初年大明皇帝老家凤阳府两户普通人家说起,一路缓缓道来,人物介绍有条不紊。但随着内容的展开,小说前行节奏越来越紧张激烈,人物命运也越发牵动人心,武打场面更是惊心动魄、吸人眼球。现随手拈出第五十八回马玄化舞鼎一节,即可见其精彩生动:

再说马玄化见智斌等那般强硬,也知他等必有准备,决非只凭他二三人,胆敢如此。但是郑虬已与智文、智武开始战争,不能再袖手旁观,也就向智斌冷笑道:“如此,老僧们就要领教了。”接一纵步,飞到庭院。智斌也接着飞纵出殿。那佛殿正门石阶之下,庭院之中,原本高架着一尊铁鼎,约五尺余高,四围广阔约丈许,巍然屹立,是一座焚香化纸的万年炉。适当马玄化之冲,马飞起一脚打去,接听“砰”然一声巨响,如山崩地裂。那一千五百余斤的万年炉,已被他打得歪倒在地。大众一眼看着,都大为吃惊。接着马玄化不惊不乱,便笑嘻嘻地举起右臂,捉住那万年炉的炉脚,高高举起,运转如飞,别有一种钢铁之声,被风扫得“砰砰”作响……马玄化一见智斌等援兵已到,却并不稍微惊慌,便将两臂向上一举,顿时将那尊铁鼎抛掷空中,转溜溜地已高出屋脊。大众见他这般神力,唯怕那铁鼎落下压倒他等,急忙向后倒退几步,你退我挤,早已纷乱。再看那空中铁鼎,跌落下来,不偏不倚仍在马玄化的掌中,直立不动。……再看那鼎“砰”然落下,马玄化急闪一避,还有那些命该惨死的八卦教徒,一时躲避不及,便被那尊铁鼎从空中直压下来,砰然如打雷一般,早打得几人脑浆迸裂,骨碎如泥。大众见此,都乱作一团。玄化急趁敌众纷乱之中,他复在一个教徒手中夺得两把扑刀,飞滚扑去,直如排山倒海一般,谁也抵挡不住。[15]637-640

正因为具有如此精彩的武打动作描写,再加上作品彰显民族大义的主题深入人心,作家人物形象的刻画栩栩如生,1932年,《江湖二十四侠》被改编为中国早期电影作品,成为著名女星黄曼梨演出的第一部电影默片,其影响力自然可以想见。

除却通俗小说创作,杨尘因还曾活跃在民国戏曲领域。作为一名著名的剧评家与剧作家,他曾于1917年编纂两部《春雨梨花馆丛刊》,由上海民权出版部刊行,至今仍为中国近现代戏曲理论研究的重要文献。1922年,他为皖籍著名演员杨小楼作传,由三益美术公司出版。

三、项翱:热语冷言抒情怀

如前所述,安徽是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创作的大省。积淀深厚的文化底蕴,外出游历的丰富见闻,废除科举以后大批士子的生存需求,都是皖地通俗文学高手层出不穷的原因。令人遗憾的是,迄今为止,还有很多曾经在清末民初中国文坛上相当活跃的安徽通俗文学作家未能得到学界重视,甚至连他们的姓名都已模糊不清。

譬如项翱。多年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中国俗文学辞典》《中国长篇小说辞典》《中华古文献大辞典·文学卷》《曲海说山录》《话题中国文学史》等文献与学术研究著作,均将“项苍园”当作江苏常州作家张春帆,以致“学者多从之”。其间虽有欧阳健先生表示质疑,但他也仅仅提及项苍园——仙源苍园,皖人,著有《扬州梦》《家庭现形记》[26]125。这实在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因为项翱曾是清末民初一位高产作家,仅长篇通俗小说创作就有《梦平鬼奴记》《家庭现形记》《扬州梦》《新中国之伟人》(又名《工界伟人》)《骖游记》《戏迷梦》《模范村》《铜驼泪史》《菩萨谭》等多种,另著有短篇小说《梼杌鉴》《护国寺》《黄金帚》,以及笔记《苍园谈屑》《苍园谵语》、诗集《燕云诗草》等,在清末民初文坛曾具有一定影响。

据各种资料分析,项苍园本名项翱,字渠川,号苍园、仓园、仙源苍园,安徽省太平县仙源镇人。依据1906年问世的《梦平鬼奴记》第一回文字分析,他当生于清光绪二年(1876)[27]919,毕业于南通师范。因南通师范正式创办于1903年,故此时入学的项翱已年近而立,很可能已经遭遇科举考试的打击。1906年,张謇于南通兴办唐闸实业公立艺徒预教学校,项翱任教师[28]71。方廷楷《习静斋诗话》亦有“项渠川翱,通州张季直殿撰门下佳士也”[29]387的说法,可见当年项翱在校表现出色,得到张謇认可,被选中任教。据黄山市地方志编纂的《黄山市近现代人物》记载,此后项翱曾回乡任高等小学校长,创办觉民初级小学,1909年举孝廉方正[30]28。笔者查阅相关资料,知仙源觉民初级小学兴办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31]113,故项翱至少在1908年已返乡,至于被举孝廉方正之后的职务安排,目前尚不得知。唯小说《骖游记》恰在1910年问世,所记均为新军建设故事,其中叙述者“我”原为小学教员,因此项翱极有可能是于1909年被派往安徽新军工作。此后,依据1913年刊行的小说《菩萨谭》所记,项翱很可能参与了地方国民政府的行政工作。再查项翱小说《扬州梦》《家庭现形记》《骖游记》,评点人皆为“三门少年老”,而“三门”是太平县仙源镇著名古村落,因此点评者也当是项翱故乡人。

综上所述,项翱一生交游并不广泛,不曾出国留学,少有与文坛上流人物、时尚之文的结交,没有参加过著名的文学社团活动,只在并不很出名的同乡作家方廷楷《习静斋诗话》中留下些许记载,且主要是闲暇时的诗作。因此,他自然也很难进入各种权威人士的回忆文章,时过境迁,其人其事早已被人遗忘,只有大量存世著述或被张冠李戴,或被标为“作者生平不详”。

实际上,从徽州大山中走来的读书人项翱是一位很有特色的通俗文学作家。他崇尚张謇式的实业救国精神,极端鄙视夸夸其谈、不务实际者;他满怀报国激情却无处施展,常有生不逢时的感慨,以至于连小说中的正面人物都被起名为“卜逢时”[32];他始终没有登上时代的高点,总是以底层百姓的目光打量身边的沧桑突变,也因此满腹牢骚、满怀悲愤。因此,他的通俗小说也就有了独具特色的创作主旨:

改良固非若辈所能通晓其究竟,尤非艰深文语及一切道德家言所能输贯其脑膜。意见所及,因刺取古者稗官称述之意,以小说体,一畅言之,纪实与否,寓言与否,海内小说家当有以判我。一支秃笔,随题敷衍,随手煞去,无所谓章回节目。大雅先生有怒我骂我教我者乎?愿洗耳听之。[32]弁言

如此思想,体现在1906年问世的《梦平鬼奴记》里,是一个苍园氏梦游鬼国的故事。小说中苍园氏垂钓竹溪,困倦之际梦游鬼国,见到穷、债、冤、色、酒、烟、嫖、饿、啬、懒、多事、龌龊、无赖、和事等等诸鬼。鬼国判官为他讲述了诸鬼经历,并告之鬼众的一切遭遇皆因鬼国腐败而致。此时,内忧重重的鬼国又面临外敌入侵的危险,苍园氏挺身而出,挫败敌国入侵企图,解除了鬼国危难,受到鬼王封赠。在这里,作者句句所谈都是鬼国,但矛头所指全在人间。鬼国的种种弊端,无一不是现实中国社会腐朽黑暗的写照。而小说中苍园氏的挺身而出,正体现了热血贲发的项翱期待有朝一日为国效力的愿望。当然,此时的项翱,显然还对垂垂老矣的大清国怀抱梦想,甚至就连他的建功立业,也还希望得到“鬼王”的认可和褒奖。

值得注意的是,项翱此时的报国热情不仅体现在对社会现实的批判上,也存在于对于未来事业的憧憬中。1907年,他发表《家庭现形记》,描写了一个农村耕读之家由争吵到和睦的故事,表达了开启民智、家和邻睦、国泰民安的良好愿望,认为家庭改良才是实现“立宪”与“地方自治”的基础。1908年,他写就《新中国之伟人》,讲述了一个理想中的办学故事。谋生上海的木匠姚思审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中得知教育的必要性:

总要人人都受了教育,有了知识,才可以不受外人压制,不做外人的奴隶。[33]446

于是他下定决心,发愤创办义学,并与山东武训成为知音。两人历经艰辛,克服种种困难,终使学堂欣欣向荣。在此,项翱将务实的木匠主人公称为“新中国之伟人”,显然是将救国的期望寄托在脚踏实地的劳作者身上。联系他当年求学、办学的经历,自然可以洞见作者藏于此书中的“两眶眼泪,一副心肝”,能够懂得他为什么说这是一部“信史”[33]446。

可叹的是,现实很快就就粉粹了项翱的报国梦。1910年《骖游记》问世,作者为我们展示了一位读书人的理想破灭过程。“我”原是一名满怀报国之志的小学教员,因同事谭君的介绍,结识了征兵局督队官卜明之。卜明之乃是一位“新人物”,“我”对他抱着很大的期望,幻想随着朝廷裁撤绿营军,改练新军,随着“新军”的逐渐强大,中国便可强盛。然而,卜明之却整日醉心于升官、发财,挖空心思巴结上司,置军队管理于不顾,“新军”成员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时时扰民作乱。更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如此作为的卜明之竟然官运亨通,步步晋级,一直连升至镇统,又因“声名”颇佳,被上级调去主办警察机构,更加肆无忌惮。就连原本还算清廉的谭君,也从“帮闲”变为“帮忙”,获得诸多好处。只有“我”成了大家眼中不识时务的“书呆子”。[34]

在此类小说中,项翱所用已由此前激情澎湃的“热语”,变为犀利峻峭的“冷言”。在他创作于1912年的另一篇作品《戏迷梦》中,“冷言冷语”的批判特色更为鲜明。这部作品已经没有著者的任何期望,只有他对眼前一切政治变革的怀疑和否定。小说描写一位汉军旗后代、绰号“戏迷”者,在昔日友人辜忠的引领下梦游天宫的经历。书中最直接的道白者辜忠,是当年与戏迷一起“天天听戏的朋友”,“后来受了社会上的刺激,便一头跑到东洋,做了几年的留学生。因为感怀时事,一肚子的牢骚无处发泄,便跳入东海死了。”[35]23死后的辜忠做了天上的巡逻使者,对行将覆灭的满清官场极度鄙视:

做官的人,自然都会变化……当面是人,背面是鬼。……只要有官做,莫说是行走不便,就是眼睛瞎了,耳朵聋了,都不碍事的。[35]17

他眼中经历了百日维新的统治者无能而又残暴:

自从那年孙悟空大闹之后,个个都吓得屎尿常流,甚至月宫里树叶落下来,都惟恐打破了头,所以差不多的人,碰得不妙,被他捉住了,不是断头,就是坐天牢,简直闹得昏天黑地。[35]19

但是,对于革命,他同样不能认同,只觉得不过又是一场闹剧:

……近来的办法,大家都提倡天人共主……想我上界,自从盘古初开的时候,虽然是浑浑噩噩的,似乎还有一种清明之气。近来被那八个神仙飘海回来,什么改良改良,简直把一点儿天良都改掉了。因为何仙姑亦在其内,于是乎女界自由行动。这个风气已开,女娲氏借着什么炼石的新名词,欺蒙上帝,所以越弄越不对。甚至于嫦娥私奔,叫什么自由结婚……所以此刻玉皇大帝,弄得骑鹤不能下背,旧又不能旧,新又不得新,只好是空口改良,听那上八洞的神仙自由摆布……闹得一塌糊涂,简直是不堪闻问了。[35]20-21

面对当时一些人高唱的所谓“尽义务”“热心公益”的调调,他的反应是:

这“义务”两个字,大家七拉八扯的瞎用,无论什么事体,你也是尽义务,他也是尽义务,……然而口边上说的是四万万同胞,眼眶里却只认得一个宣统元宝……天下事,有义务就有权利,有权利就有义务,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就说是劳者劳之,岂不是正大光明的办法吗?他偏偏要这么鬼鬼魆魆的,借义务做个门面,暗中却弄了实实在在的。[35]28

相比较而言,在连载于《小说月报》1913年7-8号的《菩萨谭》中,项翱的冷言批判更为深入,我们甚至已经可以清晰地从中看到若干年后鲁迅在《药》《故乡》《阿Q正传》中提出的有关辛亥革命的若干问题。围绕民初各地新派人士“破除迷信”,砸菩萨像、毁神庙的行为,省里来的“代表”温建白返乡巡视。但他并没有看到新政权、新时代的气象,触目所及,只是老百姓的生活越发艰难,国家政治一团乱象。为满足“新政”的要求,城里年迈的小贩连小生意都做不下去,还要被罚款、被抓捕;乡下农民遇到灾难,依然偷偷向神仙求助。几千年封建统治的结束,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在他们心里,“如今什么民国不民国,小的确不知道。”[36]17

其实这也不仅仅是底层百姓的看法,就是温建白这位“代表”看来,地方各级政府与前清衙门也没有本质的不同:

不过现在国体改了,他们也就跟着时风转舵,改了一个面目,其实还是一班旧人。这好有一比,好比新嫁娘一般,到得婆家来,行李服色,样样都是新的,其实骨子里的身体发肤心肝脏腑还是娘家带来的,不过面子上、形式上一新罢了。[36]24

就连县议会的议长,也“向来是个顽固党,从前在任的时候,专门拍县太爷的马屁,捉拿革命党人,把人家的性命换他的功劳。此番民国鼎兴,一张冷板凳早已取消,他又看风挂牌,一马回来,欢迎革命,所以上下运动票数,弄了一个正议长。”[36]36在调查过程中,温建白发现这次声势浩大的“破除迷信”活动,也多被权势之徒利用,成了他们发财的新途径:

可叹我们县里这些假新学家,早早的听见毁庙的话,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和尚配尼姑,冤冤枉枉的,逼这些人人命,搅得一塌糊涂,闹得不成事体。他就从中改些新名目,安些新位置,并且各人拉各人的亲戚朋友进去……把庙产五马分尸,公家没有分得一半,他们私己到占了八成。[36]22

痛心疾首之际,读书人出身的正直官员温建白认为,只有通过普及教育才能救国,他一厢情愿地想着,“中国向来不讲究教育,致令这些愚民懵懂一世。现在过渡时代,教育既不曾普及,最好是到处演说,逢人劝导……上层社会的人开起口来,总说地方上不开通,这好有一比,犹如开锁一般,你始终不开他,他何以得通呢?……我如今抱定一个中立的宗旨,逢人说项,不加褒贬,实心实意的保存旧道德,发明新信条。常言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彼此心里明白了,他自然心悦诚服,不过不能速效罢了。”[36]19-20但是,回到现实中间,他再次发现自己这个小小的、与众无碍的愿望也难有实现的可能:基层教育虽然有了经费,但学生“都不愿意进洋学堂”——新式学校里的教员竟然多为当初的私塾先生,而且还有私塾先生中最无能之辈——当初因教书教不下去,被村里人驱逐,“坐在家里和老婆烧锅的先生”,学堂中的“算术不过是个名目,体操更加胡闹一阵子”[36]26。至于那些“开通”的、“有学问”的新派人物,本应肩负起教育民众任务的人,竟然被民众检举,“他嘴里说得菩萨没用,然而他时常敬的是财神他奶奶,敬的是送子观音。这等人都是教育旁人的,你又当如何教育他呢?”[36]29-30于是,项翱不能不无奈地叹息“大地茫茫何处春”。[36]30

就这样,在项翱一系列通俗小说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一位清末民初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理历程。也许他的人生视角不够开阔,识见难称弘通,甚至颇多偏守一隅的保守之见,但其中真切的追求与无奈的幻灭,冷静的谛视与尖锐的批判,不仅影响了新文学初起作家们的写作,而且对于今天的人们认识那个时代与时代中人,都具有不可磨灭的历史意义。

从艺术角度来看,项翱的作品常常失之于急切的表白、大段的说教,有些作品——如《家庭现形记》《新中国之伟人》,无论是情节设置还是人物刻画都比较粗疏。但细细分析,这些小说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首先是对于中国传统小说与晚清名著的继承借鉴。例如《梦平鬼奴记》借“满篇鬼语”,鬼众形象各异、遭际各个不同,著者借众鬼之口针砭现实的写法,以及小说主人公积极参与鬼国卫国活动,都很容易令人想到《聊斋志异》。《戏迷梦》采用戏曲形式写小说,表现了皖籍知识分子对中国传统戏曲特有的感情与艺术上的谙熟,可称为一次基于中国传统文化基础上的小说创作的可贵探索。其次,身处时代转折点上的项翱也有对于新小说创作手法的学习。例如,《家庭现形记》全书共11节,并无章节回目,这在传统小说中并不多见,在一定程度上透露出时代演进的气息;《骖游记》采用第一人称亲历方式叙事,从“我”的视角展开故事、刻画人物,显示了他对来自西方的个人叙述文体的学习。至于流畅、朴实、基本接近白话的语言,也为项翱小说增加了可读性。及至《菩萨谭》问世,作者多以客观的描写多角度地展现生活,作品因此更具说服力。

另:据作家出版社1991年12月出版的《中国小说大辞典》著录,在晚清通俗文学史上颇有地位的《掌故演义》七回,系项苍园所撰,有1908年上海点石斋排印本,[37]1403尚待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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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程必定,汪建设.徽州五千村(黄山区卷)[M].合肥:黄山书社,2004.

[32]仙源苍园.家庭现形记[M].上海:华商集成图书公司,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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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侯健.中国小说大辞典[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1.

附录 唐在田、杨尘因、项翱通俗小说书目

唐在田

1.《洪秀全演义》八卷,禺山世次郎著;唐在田编辑。上海:锦章图书局1914年版。

2.《牡丹亭还魂记》二卷,汤显祖著;唐在田编。1914年版。

3.《新编前后说唐鼓词全传》六卷,唐在田著。上海:校经山房1916年版。

4.《儿女英雄传鼓词》又名《绘图新编儿女英雄传说唱鼓词》六卷,唐在田著。上海:校经山房1917年版。

5.《绘图新编五才子水浒说唱鼓词》六卷,唐在田著。上海:校经山房1917年版。

6.《绘图新编宣统复辟说唱鼓词全传》四卷,唐在田著。上海:校经山房1917年版。

7.《绘图新编永庆升平说唱鼓词前传》四卷《后传》四卷,唐在田著。上海:校经山房1917年版。

8.《绘图新编真正施公案说唱鼓词全集》四卷,唐在田著。上海:校经山房1917年版。

9.《绘图万花楼传》六卷,唐在田著。上海:上海书局1920年版。

10.《新辑加注古今名人楹联汇海》八卷,唐在田辑注。上海:校经山房1920年版。

11.《模范军人冯玉祥全书》,半痴生著;唐在田参订。上海:公平书局1922年版。

12.《绘图新编大观园说唱鼓词》四卷,唐在田著。上海:校经山房1923年版。

13.《江浙大战记》,唐在田著。上海:大新书局1924年版。

14.《新编中国名人小说卢永祥全史》,唐畴著。上海:大新书局1924年版。

15.《奉直大战记鼓词》四卷又名《新编绣像奉直血战说唱鼓词》,唐在田著。上海:公平书局1925年版。

又《直奉大战记》,半痴生著;唐在田编。上海:公平书局1922版。

16.《万家生佛张作霖建议救国记说唱鼓词》四卷,唐在田著。民国版。

附 治逸书目

1.《龟中贵》二卷,治逸编辑。上海:醉经堂书庄1902年版。

2.《嫖赌现形记》,治逸著。上海:同文书店1908年版。

3.《天堂地狱》,冶逸著。广东:铸记清光绪版。

4.《现世之天堂地狱》,治逸著。警世小说社清光绪版。

5.《青楼镜》十六回,治世之逸民著。上海:改良小说社1909年版。

6.《文明强盗》,治逸子著。上海:改良小说社1909年版。

7.《新聊斋》二卷,治世之逸民著。上海:改良小说社1909年版。

8.《新七侠五义》,治逸著。上海:改良小说社1909年版。

9.《新彭公案初集》,治逸著。北京:文奎堂1909年版。

10.《新笑林广记初二集》,治世之逸民著。上海:改良小说社1909年版。

11.《金琴荪暗杀案惨剧记》二卷,治逸著。上海:石东书局1910年版。

12.《绘图增像四续七侠五义》四卷,又名《再续小五义》,治逸编。上海:大成书局1912年版。

13.《新金瓶梅初二集》,脱凡子著;治逸编辑;闻天主人校证。广州:醉经堂书庄1912版。

14.《野鸳鸯》,治逸著。上海:晋益书局1914年版。

15.《绘图增像五续七侠五义》四卷,又名《四续小五义》,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18年版。

16.《海上风流梦》,醉余著;治逸编辑;闻天主人校证。广州:醉经堂书局1918年版。

17.《最新多宝龟》,治逸著。上海:新新小说社1918年版。

18.《绘图新编六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19年版。

19.《绘图新编七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19年版。

20.《绘图新编八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19年版。

21.《绘图新编九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民国版。

22.《绘图新编十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民国版。

23.《绘图新编十一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21年版。

24.《绘图新编十二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21年版。

25.《绘图新编十三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21年版。

26.《绘图新编十四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21年版。

27.《绘图新编十五续七侠五义》四卷,治逸编。上海:上海书局1921年版。

杨尘因

1.《新华春梦记:洪宪演义》,杨尘因著;张海沤批;张冥飞评。上海:泰东图书局1916年版。

又《缩本新华春梦记》,杨尘因著。上海:泰东图书局1922年版。

2.《春雨梨花馆丛刊》二集,谯北杨尘因编。上海:民权出版部1917年版。

3.《儒林新史初二集》,谯北杨尘因著。上海:新民图书馆1919年版。

4.《三十六女侠客》,姜侠魂纂辑;杨尘因批评。上海:振民编辑社1919年版。

5.《民潮七日记》,谯北杨尘因著。上海:上海公民社1919年版。

6.《武侠大观》,病骸,闻野鹤,瘦鹃,襟亚,尘因等著。上海:振民编辑社1919年2版。

7.《燕云粤雨记》四卷,谯北杨尘因著。上海:上海公民社1919年版。

8.《古今美人佚事大观》,杨尘因,剑秋编。上海:宏文图书馆1920年版。

又《廿五朝艳史大观》又名《历代艳史大观》,杨尘因,孙剑秋编。上海:群明书局1920年版。

9.《绘图爱国英雄泪》,杨尘因著。上海:益新书局1920年版。

又《绘图朝鲜亡国演义》,杨尘因著。上海:大成书局1920年版。

又《英雄复仇记》,杨尘因著。上海:益新书局1929年版。

10.《华伦·哈定历史》,杨尘因著。上海:大陆图书公司1921年版。

11.《蒙面女侠盗:福尔摩斯最新侦探案》,[英]柯南道尔,杨尘因,一飞著。上海:大成书局1921年3版。

12.《神州新泪痕》四卷,谯北杨尘因著。上海:清华书局1921年影印本。

13.《红胡子:关东马贼秘闻》,姜侠魂编;杨尘因评点;庄病骸批眉。上海:振民编辑社1922年版。

14.《杨小楼》一卷,杨尘因著。上海:三益美术公司1922年版。

15.《绘图老残新游记》四卷,杨尘因著。上海:世界书局1924年版。

16.《民国春秋:天下第一英雄传》,杨尘因著。上海:中南书局1926年版。

17.《南北奇侠传》,姜侠魂,杨尘因,许指严,庄病骸,黄退暗著。上海:新新书局1926年版。

18.《孙中山演义》,庄病骸著述;杨尘因参订。上海:环球图书公司1927年版。

又《铁血男儿传》,庄病骸,杨尘因,文公直,姜侠魂著。上海:三民书店1929年版。

19.《玫瑰花:中国女侦探案》,杨尘因,琴石山人著。上海:会文堂新记书局1928年6版。

20.《绣像绘图江湖廿四侠》,杨尘因,张冥飞,姜侠魂,文公直著。上海:时还书局、校经山房书局1928年版。

21.《福尔摩斯新探案大全集》,[英]柯南道尔著;杨尘因译。上海:三星书局1933年3版。

22.《木足盗》,[英]柯南道尔著;杨尘因译。上海:三星书局1934年5版。

23.《龙韬虎略传》又名《王阳明演义》,杨尘因著;张冥飞批点;姜侠魂评校。上海:时还书局1937年2版。

项翱

1.《梦平鬼奴记》,仙源苍园著,三门少年老评。上海:震东学社1906年版。

2.《家庭现形记》,仙源苍园著,三门少年老评。上海:华商集成图书公司1907年版。

3.《扬州梦》,仙源苍园著;三门少年老评。上海:集成图书公司1908年版。

4.《新中国之伟人》又名《工界伟人》,苍园著。上海:《时事报》1908年刊本。

5.《骖游记》,仙源苍园撰,三门少年老评。上海:集成图书公司1910年版。

6.《戏迷梦》,苍园著。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1914年版。

7.《菩萨谭》,苍园著。《小说月报》1913年7-8期连载。

8.《模范村》,苍园著。黄山市地方志办公室编《黄山市近现代人物》著录。

9.《铜驼泪史》,苍园著。黄山市地方志办公室编《黄山市近现代人物》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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