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设的可撤销性与幽默生成——以美剧《好汉两个半》为例

俸振海

(广西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 广西 桂林 541004)

预设的可撤销性与幽默生成
——以美剧《好汉两个半》为例

俸振海

(广西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 广西 桂林 541004)

情景喜剧因为其诙谐幽默的言语而广受人们的喜爱。本文运用预设理论，对《好汉两个半》中的语料进行分析后发现：预设的可撤销性是情景喜剧幽默效果产生的重要语言手段之一; 预设与背景知识、会话含义、篇内语境或句内语境之间的矛盾都会导致预设的消失。取消预设策略的使用可以很好地解释《好汉两个半》言语幽默产生的语用机制。

预设；可撤销性；《好汉两个半》；言语幽默

一、引言

预设和言语幽默是两个历久弥新的话题。近年来，已有部分学者运用预设理论解释相声、小品和综艺节目等中的口头言语幽默，但涉及情景喜剧中由预设导致的幽默则寥寥无几，并且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而连载12季、不久前刚完结的《好汉两个半》是风靡全球的美国情景喜剧，也是美国历史上最成功、最具影响力的电视剧之一。剧中大量的幽默笑料无不有赖于人物语言中预设的巧妙运用，并且迄今为止，学者们仅从合作原则、会话含义、礼貌原则、言语行为等语用学视角对其言语幽默进行过解读。丰富的语料和研究的空白使《好汉两个半》成为研究语用预设在情景喜剧中幽默生成的不二选择。鉴于此，本研究拟从预设可撤销性的特点出发，探讨《好汉两个半》中为实现幽默效果而运用的几种典型的取消预设策略。

二、预设及其可撤销性

关于预设的研究主要从语义预设和语用预设这两个方面进行。语义预设方面，语言学家们把预设看成是两个语义命题之间的一种关系。20世纪60年代后，许多学者从预设的本质、分类、测试、属性及缺陷性分析等方面进行了诸多研究。随着语义预设研究的发展，人们发现不能单从狭义的真实条件语义上去考虑预设，因而20世纪70年代后，语言学家开始把预设作为一种语用推理去研究。语用预设方面，学者们主要从预设的定义、属性、策略及功能方面进行了许多探索。

对于语用预设的理解，尽管语言学家们还未达成完全的共识，但他们普遍认为，预设与说话人息息相关，是说话人在说话前所做的一系列设想。只有交际双方具备一定的共同知识，交际才能够顺利地进行下去。预设对于语境非常敏感，当预设依赖的语用事实、交际双方的百科知识以及特定的事件等的真实性被否定时，预设也就消失了。

诸多语言学家提出预设有可撤销性的特性。Levinson[1]186-198在《语用学》 一书中详细地讨论了预设的两个属性：可撤销性和映射问题。何自然[2]133指出，一定的语言结构(比如前提触发语)可以产生前提，但是一旦背景假设或背景信息、特定语境信息与话语内容不相容时，前提自然就消失了。何兆熊[3]149指出：预设和会话含义一样，也具有可撤销性。受到语境因素的影响，一句话中的预设很可能不复存在。黄衍[4]67在“预设”一章中指出预设有其自身特性：否定条件恒定性(constancy under negation)和可撤销性(defeasibility or cancellability)。他[4]68认为，预设是可以被取消的；如果预设与背景知识、会话含义、篇内语境或句内语境之间出现矛盾，那么预设是无效的。简单地说，语用预设的可撤销性就是指话语原来的预设在更换了的语境中可以被取消。

语境中的语言因素和非语言因素都会导致预设的消失。如果说话人添加或修改某些话语，使原来的预设和修改后的语句在逻辑语义上出现矛盾，那么先前的预设就会消失。如果交际双方的共有知识或者设想与之前的预设产生矛盾，那么预设就会被撤销。这种矛盾导致的预设被撤消后产生的幽默，与言语幽默研究领域中传统的“乖讹论”是一致的。预设的撤消为这种不和谐、不一致理论提供了实现的途径[5]16。

三、《好汉两个半》中取消预设策略的运用

上文提到，随着语境的变化，原有的预设可能会消失。因此，基于预设可撤销性的特点，交际双方可以在会话中策略性地取消预设，实现自己的会话意图。编剧在《好汉两个半》中，根据不同的语境因素巧妙地运用取消预设策略，促使该剧产生了大量的言语幽默。下文将从语言因素和非语言因素两方面分析《好汉两个半》中取消预设策略的运用。

(一) 语言因素导致的预设消失

导致预设被撤消的语言因素主要有两种：篇内语境和句内语境。

1. 篇内语境

说话人可以通过后续话语片段对之前的话语预设进行否定，使前面的预设和后面的语句在逻辑语意上自相矛盾，造成预设的消失。有时，说话人会先让听话人形成一定的预设，然后有意或者无意地说出与预设矛盾的言语，让听话人发现预设并不成立，从而引发幽默。

(1) Charlie: Where are you off to?

Alan: Uh,the, uh, the, uh, grocery store.

Charlie: You are going to Judith’s, aren’t you?

Alan: No.

Charlie: Then where are you going?

Alan: Judith’s. (Season 1, Episode 3)

Charlie 询问Alan去什么地方，Alan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去杂货店。Charlie不相信，问他是不是要去前妻Judith那里。Alan回答道“no”。此时，Charlie 和观众都会形成一个预设：Alan不会去Judith家里。然而当Charlie再次询问时，Alan却答道：(I’m going to)Judith’s. Alan 无意中说出了与之前预设相矛盾的话语，因而原来的预设是不成立的，并随着他的否定而被取消。其实Alan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而骗的Charlie，最后却在Charlie的逼问下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观众期待落空的同时也觉得突然和可笑。

(2) Alan: I come with Charlie every time, I always order a rum and diet coke?

Waitress: Right. So, Alan, the usual?

Alan: No, today let’s try something different. Charlie, what are you having?

Charlie: Tequila shooters with a beer back.

Alan: Great.I will have a rum and diet coke.

(Season 1, Episode 11)

Charlie和Alan在酒吧里准备点饮料。服务员问Alan是不是和往常一样时，他的话“today let’s try something different”预设了他今天要喝没喝过的饮料。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语“I will have a rum and diet coke”与之前的预设冲突了。所以，预设被取消了。其实，Alan是一个固执而害怕改变的人。他说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并非真的想要改变。通过取消预设，Alan再次向观众展示了他的胆小懦弱。观众没有料想到预设的突然撤销，因而被逗乐。

2. 句内语境

Levinson[1]190指出, 有时句内语境会导致预设的消失或悬置。在《好汉两个半》的对话和独白中，预设经常会在一句话中被取消，达到诙谐、调侃和戏谑的幽默效果。

(3) Evelyn: I swear, you are just like your father.

Charlie: No, I am not just like my father. My father was afraid of you, and I’m not ...anymore. (Season 1, Episode 10)

Charlie为了向Lisa表明他是个有家庭责任感的人，邀请众人感恩节当天到他家过节，不料大家为了切火鸡的事情争论起来。正当他们争论不休时，Charlie说我来切火鸡。Evelyn笑话他根本都不会切。Charlie说我是家里的主人，理应切火鸡。Evelyn问他是不是在电视节目上看到的，并说他和他父亲一模一样。Charlie的回答I am not just like my father，My father was afraid of you，预设了他不害怕Evelyn，然而他答语的后半句“I’m not……anymore.”否定了之前的预设，预设随之消失。这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Evelyn是一个控制欲望超强的自恋狂，兄弟俩在她的淫威之下长大，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所以直到现在，兄弟俩仍然惧怕他们的母亲Evelyn。预设的突然取消产生了一种滑稽和出人意料的效果，观众立刻就被逗乐了。

(4) Alan: So if you don’t want to go to mom, you’re gonna have to change your

lifestyle for a few months.

Charlie: Fine. You win.

Alan: I win? What do I win? How is this a win for me?

Charlie: Whatever. I’ll cut back, like you said. Now come on, let’s all go out for a nice dinner. I’m buying. (Season 1, Episode 14)

由于花钱如流水，Charlie 面临着严重的财政问题。在这种入不敷出的情况下，Alan提出可以向妈妈Evelyn借钱或是改变生活方式来削减掉不必要的开支。Charlie不愿意向妈妈借钱，便答应Alan会照他说的做，即改变生活方式。I’ll cut back预设了Charlie不会再乱花钱，节约开支。然而这个预设很快就被他接下来的话语取消了。”Let’s all go out for a nice dinner. I’m buying.” 意味着他又要为晚上的大餐开始大手大脚地花钱了。观众不禁对这种矛盾和反差会心大笑。

(二) 非语言因素导致的预设消失

导致预设被撤消的非语言因素有两种：背景知识和会话含义。

1. 背景知识

何自然[6]145指出：“预设可以是客观事实，也可以是说话人心目中认为的事实，还可以指假定的情况”。因而，预设是说话人的预设，说话人在预设行为中具有主导地位。说话者可以故意使用错误的预设，把不真实的信息处理为预设信息，以达到其交际目的。当这种错误的预设与我们的常识或者共同知识相左，就会导致预设的消失。

(5) Charlie: Yeah, yeah. Very funny. Now what?

Alan: We wait.

Charlie: How will we know they’re done?

Alan: Don’t worry. The machine will call you on your cell phone.

Charlie: Really? (Season 4, Episode 10)

女佣Berta 不愿意帮Lydia，这个Charlie的新欢洗衣服，Charlie只好自己动手洗。可是养尊处优惯了的Charlie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洗衣机，更别提用它来洗衣服了。于是，他叫Alan来帮忙。在Alan的帮助下，洗衣机开始工作了。Charlie从未见过洗衣机洗衣过程，觉得非常有趣，不停地问Alan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怎么知道洗衣机是否洗完衣服这类问题。Alan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便告诉他，洗完衣服后，洗衣机会给他打电话的。“The machine will call you on your cell phone”这句话预设了洗衣机可以给人打电话。然而这与我们对洗衣机的认知是相矛盾的，因而这个预设是非常荒谬的。这是Alan为了停止Charlie对他的追问而故意使用的错误预设。当这种错误预设与常识相冲突时便会导致其消失，人们不禁对Charlie的无知和Alan的无奈感到好笑。

(6)Charlie: Why would I lie? The ocean is closed today.

(Season 1, Episode 1)

Jake来到伯伯Charlie的海边别墅后，想让他带自己去游泳。然而刚睡醒的Charlie因昨晚醉酒头疼得厉害，压根不想带他去。所以Charlie告诉Jake：“The ocean is closed today.”这句话预设了海洋不是随时都是开放的，而是像公园、博物馆等地方一样有其固定的开放时间。而事实上，人们是可以随时去海边游泳的，因而Charlie的预设是可笑的。这是Charlie为了摆脱小侄子Jake的纠缠而故意使用错误的预设。这种公然与常识违背的预设，导致了预设的消失，产生了幽默诙谐的喜剧效果。

2. 会话含义

会话含义并非字面意义，而是言外之意。当预设与我们语用推理出来的会话含义不一致时，就会导致预设的消失。有时候，说话人会建立特定的话语假设，以实现预设的交际功能。

(7) Charlie: I get your point. I don’t visit enough.

Evelyn: You don’t visit at all. (Season 2, Episode 6)

Charlie去他妈妈家承认自己在孩童时期犯下的错误。Evelyn看到他非常吃惊，言辞犀利地讥讽他。Charlie说他确实没有经常来看望她。根据预设理论，“I don’t visit enough” 预设了Charlie去看望过Evelyn。然而Evelyn的答语否定了他的预设。因为从“you don’t visit at all”中，人们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Charlie一次也没来过。会话含义与原先的预设相矛盾，因此，预设马上就被取消了，幽默由此产生。其实，Charlie在剧中是为了维护面子，避免尴尬而违反会话含义中质的准则，说了不真实的话，没想到却被伶牙俐齿的毒舌母亲一针见血地戳破。观众又怎么不会对此笑出声来呢？

(8) Charlie: Are those my pants?

Rose: Oh, no, I bought these, but I think this might be your wallet and keys.

(Season 2, Episode 2)

Rose穿着Charlie的裤子出现在他面前。当Charlie问她这是不是他的裤子时，Rose说是她自己买的裤子。这时Charlie和观众都会形成一个预设：裤子是Rose的。然而，从下一句this might be your wallet and keys，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推出Rose穿的是Charlie的裤子。如果她真的买了这条裤子，Charlie的钱包和钥匙又怎么会在这条裤子口袋里呢？所以Rose很明显违反了合作原则，预设因为与会话含义相矛盾而被撤销。观众也因为Rose荒谬的言论而哈哈大笑。

四、结语

综上所述，言语幽默中存在着许多取消预设的现象，而许多幽默的言语效果很多时候也是取消预设的直接结果。本文从语用预设理论出发，指出利用语用预设可撤销性特点，可以形成不同的取消预设策略。《好汉两个半》中的语言因素和非语言因素，即篇内语境、句内语境、背景知识和会话含义等，在不同的语境下均会导致预设消失，引发言语幽默。换言之，幽默效果的产生是因为预设在言语交际的过程中和人们的某些常识、设想或是共有知识产生了矛盾冲突，造成了人们心理上的落差。可以说，预设的可撤销性特性可以很好地阐释《好汉两个半》中幽默产生的语用机制。因此，在情景喜剧创作中恰当地使用取消预设策略可以增强其幽默效果。

[1]Levinson, S. C. Pragmatics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

[2]何自然, 冉永平. 新编语用学概论[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9.

[3]何兆熊. 语用学[M]. 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11.

[4]Huang, Y. Pragmatics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9.

[5]蒋冰清. 预设理论与言语幽默的生成机制阐释[J]. 外语与外语教学, 2009，(3): 14-18, 27.

[6]何自然, 陈新仁. 当代语用学[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04.

责任编辑：陈君丹

Presupposition’s Defeasibility and Humor Generation— A Case Study of the SitcomTwoandaHalfMen

FENG Zhen-hai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Culture and Educatio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Guangxi 541004, China)

Sitcoms are popular among the people worldwide for its abundant verbal humor. This paper tries to employ pragmatic presupposition to analyze the verbal humor inTwoandaHalfMen. The study finds out that presupposition defeasibility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linguistic means to create humorous effect; presupposition can be cancelled by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presupposition and background assumptions, conversational implications, discourse contexts and intrasentential contexts. Presupposition cancellation strategy can effectively interpret the mechanism of humor production.

presupposition; defeasibility;TwoandaHalfMen; verbal humor

2017-04-05

俸振海(1989-)，女，瑶族，广西桂林人，教师，研究方向为语用学、英语教学。

H319.9

A

1674-344X(2017)5-001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