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的战争
——《欲望号街车》与《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之互文性研究

2017-03-14 16:35吴中东宫玉波
关键词:布里克美狄亚玛吉

吴中东,宫玉波

(1.国际关系学院 外语学院,北京 100091;2.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美狄亚的战争
——《欲望号街车》与《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之互文性研究

吴中东1,宫玉波2

(1.国际关系学院 外语学院,北京 100091;2.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欲望号街车》与《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同是田纳西·威廉斯的扛鼎之作,剧中的人物形象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人性善恶。文本中人物所体现的愤怒、复仇、毁灭与美狄亚的故事如出一辙。本文将从互文性视角阐释威廉斯作品中的人物从沦落到忏悔再到救赎这一生存图景。

互文性;沦落;忏悔;救赎

一、引 言

田纳西·威廉斯是美国20世纪最伟大的三大戏剧家之一,他一生创作了五十多部剧作,其中《欲望号街车》(1948)与《热铁皮屋顶上的猫》(1955)让他两次夺得普利策奖和戏剧评论奖,因此被认为是其最成功的代表作。

《欲望号街车》上演的其实是一出由死亡连缀的生命悲剧,威廉斯借此将生存的痛苦渲染的无以复加。随着亲人的相继离世,只有布兰奇与妹妹相依为命,死亡对生命的入侵带走了她存在的希望和生命的依据,丈夫艾伦的死留给她永无休止的灵魂折磨。欲望号街车是一个醒目载体,从奥里维尔到天堂福地,是主人公布兰奇的命运起点,也是无依灵魂的最终归宿。布兰奇颠沛流离,却一直是自视清高的幻想者形象。她带着崭新的面具,来到所谓天堂福地,渴求新的生活,追寻新的希望,幻想重生的爱情。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是威廉斯剧作中最耐人寻味的一部。据威廉斯的《回忆录》记述,这部剧作也是威廉斯自己颇为喜爱的一部,首先是该剧严守古典主义的统一性。玛吉在欲望中奋力挣扎,排除重重阻碍,坚定而决绝地与命运抗争。她和布兰奇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永远的异乡人,总是徘徊在命运的边缘,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出命运的掌心。同样的挣扎也体现在剧中另外两个人物身上:布里克和大爹。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区别于主流生活,游走于边缘地带。然而他们的抗争也完全不同于剧中的女性人物,他们似乎更易于妥协,缺少了决绝的勇气。然而正是这样的抗争,才彰显了生命存在的本质。正如剧中的布兰奇和玛吉,因为存在于黑暗,才更加渴求光明。

二、互文性研究——生命的诗学嬗变

互文性(intertextuality)又译为“文本间性”,“文本互涉”。在20世纪60年代,法国文学理论家,女性主义批评家茱丽娅·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创立了这一概念。她认为“‘文学词语’是不同语境的语言之间的交汇集合,并非有不变的意义。它包括几种话语的交错往复:作者、读者、人物,以及跨越时间的文本……任何文本都是吸收和转化了其他文本而来。”[1]23

在后现代文化语境之中,互文性理论来源于后现代主义文学创作实践,也有一部分来源于后现代哲学和后现代语言哲学[2]138-143。

在戏剧创作中,舞台融合了思想,同时也是哲学思辨碰撞出火花的战场。文本的字里行间囊括了作者与人物的交流,作者与读者的交流,以及人物与读者的交流。克里斯蒂娃指出,“文本是一种生产力。”[3]39意在指出文本对自身的不断阐释、建构与解构过程。意义的交叠重复会衍生出新的意义,从而打破了原有文本的框架,走向更为丰富也更为杂乱的后现代主义文本形态。威廉斯在他的回忆录中说道,“在这两部作品中所描写的主人公性格迥异、命途多舛。认同危机所施与个体存在的发展形态在两部作品中也有诸多相似性。”[4]43通过对人物语言中意义的留白以及当时对这两部剧作的剧场分析和读者反映来看,《欲望号街车》与《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在观众中引起的共鸣是多元化的。甚至在剧作被搬上舞台的那个时代,斯坦利赢得了观众的好感(《欲望号街车》中被当代读者普遍认为的反面人物),布里克沦为了舞台边缘人物(《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本剧的导演伊利亚·卡赞曾为了这个人物修改了原作的结局)。但目前国内外的诸多研究却与当时的观众反响大相径庭。这两部剧作所衍生的意义并不仅仅等同于今天大多数研究者所给出的阐释。通过文本细读,不难发现,这两部剧作的共有元素及相同的结构框架。尽管本文的字里行间仍然有无限阐释的可能,但《欲望号街车》与《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仅从人物存在意义的层面来说,就共同为我们呈现了生命存在方式的“沦落—忏悔—救赎”的生存图景。

三、沦落——独在异乡为异客

布兰奇搭乘着欲望号街车,哼唱着《瓦索维尔纳》《太太晚安》《纸月亮》……因为纸月亮是如此恰当的比喻,它载着布兰奇沉重的人生,追逐着不尽的生命,在富有神秘色彩的幻想中,布兰奇灵魂的阴影也随之升腾飞逸开去。然而梦幻的纸月亮难以承载存在的沉重,完全脱离现实的本真存在难以使布兰奇得到自我身份的认同,她将到哪儿去?旅途的尽头又会有怎样的等待,布兰奇一无所知。她对斯蒂拉说,“你若想得到男人的保护,就必须先得让他们承认你的存在”[5]112。女性的存在是如此卑微,布兰奇简单的求生欲望在欲壑难填的现实世界里简直不堪一击。在《欲望号街车》一剧中,布兰琪是在一个充满了恶意的谎言世界中,用谎言来逃避现实,保护自己。

这时候天堂福地的街头上,欲望号街车仍然行驶着。布兰奇安静地停靠在了自已的终点站。作者对结尾的安排似乎想要告诉我们,在这天堂福地,欲望号街车仍旧停靠,仍旧还有行迹匆匆的神秘女人,上上下下。她们踟蹰跋涉是为了探索那条隐秘的界线,了悟是与非,谋求抑或放弃。这潜没于欲望之下的界线,悄无声息在我们的脚下搭起一座游走的迷宫。不远处欲望在招手,但界线却永不可知,所以布兰奇只有走向它,试图拥有它,才能知道,与命运的宿缘是否早已注定。失败的婚姻,缺失的家庭温情,对过去的愧疚和悔恨,以及后来为了逃避这一切而犯下的种种过错,都让布兰奇游走于人生的边缘,不断地用荒谬的行为来掩盖精神的缺失。在失去丈夫爱伦之后,她为了麻痹自己,逃避不可原谅的过去,她游走于失意的中年商人,外出寻找刺激的年轻士兵,甚至重蹈覆辙,与无所事事的青少年厮混在一起。她过度的逃避从另一层面上来讲已经走向了不加节制的疯狂。如此极端的布兰奇总是让人想到疯狂的美狄亚,她令人恐惧,也总让我们不敢承认她就住在我们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的确,每个人心里都潜藏着一个爱与恨到极致的美狄亚。

《猫》剧中威廉斯似乎企图揭露人物的道德欺骗与谎言。他一语道破了真相与现实之间的对立。因此,《欲望号街车》与《热铁皮屋顶上的猫》有着惊人的相似。像作者一样,布里克在躲避或恐惧同性恋这个说法。当大爹谴责布里克时,他是否真实地面对了自己的人生呢?斯基普由于怯弱而放弃了生命,布里克由于怯弱而选择逃避,大爹没有放弃,没有借酒精逃避生活,却在用一生的时间与内心的阴影周旋,伪装、掩饰自己。这样看来,似乎大爹才是《猫》剧中命运最为不幸的一个。然而,为了掩盖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毫无爱情可言的大爹与妻子一生都在争吵声中蹉跎磨合,面对妻子的包容和忍让,大爹仍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和暴躁。那么在他辗转一生对自我身份不断建构的过程中,正是由于得到了妻子真切的爱,才得以回归当时南方种植园传统价值观念的生活。而布里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玛吉对他的爱并不是那么真实,他只是玛吉登上欲望阶梯的一个载体而已。也正是因为他,玛吉开始在焦灼的婚姻中找不到归宿,在利欲熏心,勾心斗角的家庭氛围中,成为了那只热铁皮屋顶上的猫。而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欲望的纠葛中,共同演绎了人性中最贪婪也最脆弱的一面。此时,欲望成为了寻求真实自我身份的唯一路径。而在布里克像所有同性恋者那样借由婚姻来掩盖自己的性取向时,他对玛吉是没有愧意的,因为他坚信伟大的情感只存在于他与斯基普之间。这个家庭对于布里克来说,只是身体寄托的异乡,而灵魂的归途究竟在何处,他自己也不得而知。正是由于他这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方式,消磨掉了玛吉最后的一丝对他的怜悯和感情。也让玛吉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最终得到欲念中那一直挥之不去的身份认同。而对于自我身份的认同与建构,一直都是众多文学作品的主题。如同美狄亚的执念与寻求身份认同的焦灼,两部作品中的主角:布兰奇与玛吉也都在追寻同样的问题,关于欲望的终极意义究竟是什么,答案永远在人物如同凤凰涅槃般的决绝与重生中。正如玛吉在最后一幕中所说,“谁也无法阻止一只热铁皮屋顶上的猫”[6]57。

四、忏悔——绝望追寻中的顿悟

《欲望号街车》中布兰琪保存的一小捆旧情书也反映了她对爱与美的追求,对往昔岁月的无限缅怀与不尽遗憾。《猫》剧中作家把那对死去的同性恋爱人当作一种典范。他们的同性爱关系在作者笔下的种植园里是被承认的。然而,如此真挚的爱情终究是得不到现实的认可,我们看到的是布里克的谎言,大爹的逃避,以及他们终究无法得到真爱与自我身份认同的焦灼。美好仅仅存在于无限的追忆过去,一旦回到现实,威廉斯笔下的人物能做的就只有无尽的忏悔。作为这对同性恋人现实意义上的庄园继承者,剧中的大爹脾气暴躁,除了对爱子布里克和颜悦色之外,很少流露出温和慈祥的一面,是他生性如此吗?我们可以想象,在尔虞我诈的家庭氛围中,在无法追寻自我真实身份认同的心理困境中,大爹的焦灼让他成为了另一只甚至是更加名副其实的“热铁皮屋顶上的猫”。这样荒诞的现实对立更进一步加剧了人物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艰难。

在《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也同样用谎言弥补着自我道德的沦丧。她代表着南方种植园时代已逝的美好,周旋于自我迷失与自我追寻之间,在爱情面前,卑微、固执而又任性。她为自己过失的言行将爱人艾伦逼上自杀的绝路而难过不已。为了逃避痛苦的回忆,不得不用堕落的极端手段抹去自己内心极度自责的印记。用过错去掩盖过错,是一个失去家园、亲人、爱人,进而失去自我认同的女孩面对接踵而来的悲剧时,唯一能有的应对。可以想象,是布兰奇曾经拥有过的幸福让她有着追求纯洁与善良的天性。而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又让她原本单纯的世界轰然倒塌,家园沦丧,爱情消逝,斯人已逝,无力回天。正是这样极度的命运反转,让人性中的那些纯良美好一点点地被吞噬、湮灭直至走向另一个极端,万劫不复。有评论说,斯坦利是导致布兰奇精神崩溃的根源,其实不然。自从艾伦死后,布兰奇的生命就已经千疮百孔,再加上多重打击,支撑她的那片天空早已经崩塌,斯坦利不过是令她最终走向毁灭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第一幕中,布兰奇的出场是全身白色,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奠定了她脆弱的命运,以及悲剧性格的基础。然而白色有时极具包容性的颜色,你可以在其中任意的涂抹色彩。在第三幕中,斯坦利为了报复布兰奇对自己私生活的侵犯,动手抖落了她所有的衣物。白色,再次出现。此时的白色隐喻着布兰奇不堪的命运结局。却也从另一方面反驳了她的堕落,印证了她内心向往的易被摧毁的纯真与美好。她是脆弱的,但她在重重悲剧中找寻自我的过程中又展现着倔强追逐理想化美好的坚强。白色,是布兰奇遮蔽罪恶过去的掩饰,也是她找寻自我的象征。白色,也同样出现在对艾伦的描述中。艾伦,在妹妹斯黛拉的口中是个如同月光般皎洁而苍白的形象,为了掩盖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与当时不谙世事的布兰奇结婚,但婚姻不仅没有帮助他成功地摆脱同性恋者的身份,反而成为令他羞辱不堪,惭愧不堪的命运劫难。由此可见,布兰琪和布里克的人物命运有着许多方面的相似性:同样灿烂的青年时代,同样遭遇了与同性恋者相关的爱情经历,同样沉迷于酒精,同样善于说谎,同是精神崩塌。

在悠然的波尔卡舞曲中,艾伦举枪自杀是极端的表现,布兰奇在他死后不断地在脑海重现波尔卡舞曲,然后在与回忆共处的余生中不断堕落直至灵魂死亡,则是另一种极端。肉体消逝与灵魂死亡其实印证了同样的结局:在社会道德的约束下,对一切不被世俗所包容的事物的强力打压。而在美狄亚的故事中,异乡人伊阿宋也为当时的道德规约所排斥,因此,美狄亚不得不为了至上的爱情放弃了亲情。伊阿宋的背叛又让他成为道德上的众矢之的,因此美狄亚由道德的反面进而成为道德的裁决者,却又在实质上让自己的命运陷入泥沼。她的背叛与逃离是对道德的反诘,也是对人性的审视。似乎美狄亚成为了人类共同的心理困境。而陷入困境的布兰奇已无力到失去了恨的能力,有的只是易碎的幻想,无望的祈望。出于对自我的怀疑,对同性恋身份的恐惧,布里克和大爹的生命轮回同样诠释着“美狄亚”这一古希腊式的悲剧衍生。

五、救赎——美狄亚的命运诅咒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第三幕有两个不同的版本,然而最终威廉斯摒弃了卡赞授意写的百老汇演出的那个第三幕,只留下更接近原版本和意义更含糊的部分。原作中全剧即将结束时,玛吉拒绝给丈夫喝酒,要挟他答应自己的请求,并许诺“马上把酒给你送来,趁今夜死神上门,一起喝个醉…”[6]229我们不禁要问:玛吉的行为究竟是出于渴望得到财产呢,还是渴望得到丈夫的爱?事实上,玛吉如同剧中的大妈一样,对丈夫怀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爱,只是当爱得不到回应,便衍生出漠然甚至仇恨。《猫》剧讲述了一场爱情的失败,一个为爱付出一切的女人如何沦为弃妇。玛吉之所以吸引读者及观众的目光,是因为她体现了人性中共同的欲望纠葛。由此,玛吉完全契合了“美狄亚”这一古希腊“弃妇”原型。她是一个如此极端的人,爱上了来自异乡的伊阿宋,甚至不惜为了爱情,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协助伊阿宋夺取金羊毛。她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当她发现自己遭到了背叛,怒火点燃了复仇的欲望,她变得残忍、冷酷,全然地否定了过去的一切,抛夫弃子,孑然一身回到故乡。在《欲望号街车》中,孤独至死也同样是布兰奇逃脱不掉的命运。

大幕落下,斯黛拉将走向何处?布兰奇住进了疯人院,那么斯黛拉究竟该如何应对丈夫的背叛与荒唐,姐姐的悲惨结局呢?从医院回到家,姐姐控诉斯坦利强奸了她,斯黛拉的内心又有着怎样的挣扎?就像美狄亚最后带着两个孩子的尸体飞向天国一样,斯黛拉最终承认了命运的捉弄却又无可奈何,全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孩子身上。如果说古希腊作家欧里庇得斯第一个发掘了女性形象,那么从玛吉到布兰奇再到斯黛拉,可以说威廉斯怀着一股同情心和一种与其他作家截然不同的谅解来书写女性命运,并很好地继承了这一古典主义传统。三位女性的结局让我们明晰地看到威廉斯剧作中透露出的对生命和希望的向往,他并没有让这些饱受命运折磨的人物走向坟墓,而是反复诠释一个不变的主题:生存是痛苦的,但并不是以悲剧收场,面临苦难时人类尊严的确会沦丧,但却并没有使得灵魂泯灭。

六、结 语

在美狄亚的传说当中,没有哪一位神祗给予的东西能令身处困境的人们获得永恒的幸福。而这一切都要归因于:欲望。欲望是一双无形的手,左右着芸芸众生的思想与行为,让人们为此疯狂并且不计后果。正如叔本华、尼采等哲学家一直以来反复重申的那样,对于人类来说最好的安慰就是知道他们的痛苦并不特殊,有很多人,甚至许许多多杰出的人都像布兰奇或布里克那样,忍受着同样的痛苦和不幸,忍受着这个充满虚无的人生。在历经生活的艰辛之后,两部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无奈地对命运举手投降。布兰奇在幻想中麻痹自己,直到最后一刻,大幕落下,观众听到了那一声:“你好,陌生人。”这句意味深长的问候仿佛把读者带回到了最初,她乘坐“欲望号街车”来到了“天堂福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由于陌生,仿佛黑暗深处潜藏着能够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布兰奇倾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地换取犹如梦幻泡影的幸福。幸福可望而不可得,对于布里克来说,也是一样。

作为南方的庄园主,布里克和玛吉的生活本应该繁花似锦,然而他一路走来,却重蹈覆辙般地延续了父亲那“令人不齿的爱”。屈辱,压抑,无力的反抗都不敌玛吉的一句:“谁也无法阻止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布里克以及大爹都不是为了看尽一程又一程的人生美景而存活于世,他们更像是为了探索是与非的那条隐秘的界线而身怀使命,颠沛流离,只为试图走向那份无法言说的“爱”。他们无限地靠近着,终于明白宿命已经在冥冥之中写好,只等他们用一生的纠缠与挣扎去兑现。人们一生的探求,也许就是为了画出爱情的形状,在离世的时候,可以说出,此生那份奢侈的情感究竟是什么,界限在哪里,里面的景致又如何。两部作品都在讲述欲望,不论是被压抑的还是被放逐的欲望,它们从来无法完全彻底的消失。生命的艰难之处在于,人们一旦停下追寻的脚步,就意味着再无波澜的生命的终结。于是布兰奇和玛吉那些燃烧的欲望让她们带着迷恋和疑惑转身,又不时回头,像是复仇的美狄亚一样,在终点望向曾经的爱与恨,并最终留下遗憾。

《欲望号街车》之所以成功,或许是因为它直指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那触手可及的欲望。人类一生的探求,也许就是为了画出欲望之界的图腾。由此可以看出作者想借此传达的生存矛盾:个体身份必须服从于命运,他获得的也许是世俗生存中至高无上的东西,但他放弃的是本真而自由的生命境界。搏动于布兰奇、布里克、玛吉生命中的那个本真的自我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精神沦亡的痛苦旅程。

或许作者要用两个互文的文本告诉我们,生命的本质虽痛苦,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不祈望自由。或许在痛苦中的追寻才能让我们到达人生的意义与价值的彼岸。《猫》中布里克的精神避难所便是谎言与自欺,大爹则是伪装与掩饰。而布兰奇和玛吉则用更为决绝的方式诠释存在,她们或是固执的滑向欲望的深渊,幻想碎裂并终于疯狂——灵魂的死亡;或是用猫一样的生命韧性对抗现实。威廉斯用诗意的话语来描写生命的无偿与死亡的残酷,表达美好和思考,表现人的种种存在,那就是他用良知和公正来拷问内心,回味生命。

[1] 程锡麟.互文性理论概述[J].外国文学,1996(1).

[2] 郝永华.“互文性”理论的后现代文化语境[J].复印报刊资料(文艺理论),2006(11).

[3] Allen,Graham.Intertextuality[M].London & New York:Routledge,2001.

[4] Williams,Tennessee.Memoirs[M].New York:Doubleday Company,Inc,1975.

[5] [美]田纳西·威廉斯.欲望号街车[M].陈良廷,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6] [美]田纳西·威廉斯.热铁皮屋顶上的猫[M].陈良廷,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责任编辑:哲 文]

Medea’s War:The Intertextual Study of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and “Cat on a Hot Tin Roof”

WU Zhong-dong1,GONG Yu-bo2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Beijing 100091,China;2.School of Languages and Communication Studies,Beijing Jiaotong University,Beijing 100044,China)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and “Cat on a Hot Tin Roof” are both world-renowned plays by Tennessee Williams.Heroines in both plays reveal another face of the goodness as well as the darkness of human nature.Their rage,revenge and destruction embody the story of Medea.Degeneration,repentance and penance as the survival circumstances in both plays will be interpret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textuality.

Intertextuality;Degeneration;Repentance;Penance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2.007

2016-11-1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3CWW028)。

吴中东(1961-),男,江苏常州人,北京国际关系学院外语学院副教授;宫玉波(1967-),男,吉林白城人,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教授,文学博士。

I106.4

A

1001-6201(2017)02-003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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