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救援

玛丽娜·赛克罗夫斯科纳+三木

“这是份不错的工作，但只有在发生了火灾时才能体现我们的价值！”这是消防员们常说的一个句话。在美国，消防员可以终生不退休，孩子们视他们为真正的超级英雄。本刊记者花了一天的时间采访了纽约的职业消防队，了解到他们是如何度过忙碌的一天的。

主人公杰瑞于1991年出在纽约市，父母是意大利移民。杰瑞在完成了急救医疗的课程，拿到了消防车的驾驶执照后，自2010年至2012年，一直在纽约做一名消防志愿者。后来又在拿桑社区学院进修了火灾科学和应急管理程序的课程，终于在2012年正式进入纽约消防局。现如今，杰瑞已在布鲁克林区的一个消防站工作4年了。

“我的一天？其实很简单：早上接班，检查设备，吃早餐，训练，出任务，有时候一上午要出两次任务。然后准备午餐，整理，将消防车擦得锃亮，训练，出任务，下午如果幸运的话出两次就可以了。有时候半夜也要起床出任务！我们要24小时随时待命！”杰瑞笑着说道。

“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同……”

“你以为我们像好莱坞大片里那样，在打台球的时候，突然接到任务，立即放下球杆飞奔到现场吗？”

在过去的一天里，杰瑞成为了游乐场里一个受伤的5岁男孩的超级英雄，救出了一个在自己家门廊摔倒的老奶奶，与队友一起扑灭了一座房子的火——有时候他一天的任务量都不止这些。

第一个电话

早上7：45。布鲁克林南部的一座不大但看上去十分坚固的红色二层小楼就是杰瑞和他的17位同事所在的消防站。消防站门口挂着“纽约消防局（FDNY）”的旗幟，墙上挂着刻有牺牲的消防员姓名的青铜牌匾，美国所有的消防站里都挂有这样的牌匾。

消防站小楼一楼是消防车库，里面停着两辆巨大的红色消防车。二楼是供消防员休息和运动的地方，还有厨房、一个不大的餐厅和卧室。二楼入口的左边有一列杆子，如果你常看好莱坞电影的话，可能会以为消防收到报警后会帅气地顺着杆子从楼上滑下来。“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用它来烘干消防器具的。”杰瑞笑着说道，“你看到上面的挂钩了吗？可以挂消防栓。”

早上7：50。在车库前，消防队长点名后，开始分配任务。两名队员被借调到了附近的另一个消防队，因为那里正缺人手。

“这种情况经常有。火灾发生时，火灾发生地附近的几个消防队都要在接到报警后立即处于‘备战状态。”杰瑞一边解释道，“你永远不知道5分钟后会发生什么，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与你并肩作战的这些人，他们不仅是你的同事，更是你的兄弟。”

上午9：30到10：00。检查完器械和个人装备后，消防员们将一切准备就绪，开始例行训练。但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按照规定，消防员必须在接到报警后的90秒内出发。1分钟后，杰瑞和他的同事们全副武装地奔向了消防车。消防站的大门刚一打开，两辆消防车便呼啸而过。为了给消防车让路，路上所有的其他车辆都集中到了一列，巨大的消防车以飞快的速度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

平均而言，消防员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境地超过750次10年中。美国共计约有110万名职业消防战士和消防志愿者，其中，近8万（7%）是女性。根据美国国家统计数据显示，各州消防志愿者占全体消防员的比例从69%到73%不等。截至2016年1月，美国登记在册的消防局近2.7万个，每个消防局下设1至5个消防站。

美国消防员平均年薪4.7万美元，纽约消防员平均年薪7.6万美元。这是因为，纽约消防员的出勤率远远高于其他许多州。初级消防员年起薪从3.3万到5.2万美元不等。

在美国，99.7%的职业消防员会从入职一直干到退休（57岁）。纽约911热线1年至少被呼叫150万次，其中只有5%的报警是实际火灾，65%是请求医疗援助，8%-10%属误报情况。

纽约消防员平均退休金每年10万美元。2013年退休的消防员迈克尔·韦基每年可得到28.5万美元退休金，这是目前消防员养老金的最高标准。

如今，在美国，随着渴望成为消防员的人数日益增多，消防员的职业资格的门槛也逐年增高。之前高中毕业就能成为职业消防员，但现今至少要读过两年函授大学，并完成急救医疗课程才有资格成为一名职业的消防员。

勇敢无畏

消防员从消防站到事故现场花了两分半，他们从车上有序地跳下，飞奔向游乐场。一群孩子和家长为他们散开了一条通道。一个5岁的小男孩躺在地上，他的头和球衫上满是血。随着汽笛声的临近，另一辆消防车和救护车也已经赶到了现场。

一看到消防员来了，小男孩的恐惧瞬间全部消散。在孩子眼里，消防员就是他们的超级英雄。在被送往医院做CT扫描前，他们给小男孩做了检查，为他清洗、包扎了头部的伤口。

孩子被放在担架上，将一个印有“纽约消防局”的小头盔紧紧抱在胸前。“我也想要一个消防员叔叔的头盔！”一个小女孩满眼羡慕地说道，但她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周围在场的所有孩子都开始提出同样的愿望。

返回消防站的用时要比来的时候长。消防车不紧不慢地开着，显得更加庄严了。

“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故也要派这么多人手？”我问道。“我们有明确规定，要求我们必须这么做。我们和911的任何一位调度员一样，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竭尽全力地给予大家最大的帮助。即便是一个游乐场的小男孩，伤势也可能是命中要害的，我们的原则是：做最坏的打算，抱最好的希望。”杰瑞答道。

“你们的主要责任是什么？”我又问道。“当飞机、地铁或电梯上发生意外事故时，气体和其他任何有害物质泄漏时，发生火灾、水灾和冰灾时，第一时间从地下或高空实施救援、消防……换句话说，基本没有我们不承担的救援任务。”

“不久前，我们还在用老办法：在事发现场最大程度地实施各种除手术外的医疗救助。而现在，我们采用了新办法：医务人员在现场的任务是，实施第一时间的救助并尽快将伤者送到医院。实践证明，这种方法更有效。”杰瑞说。

“谢谢你！”

消防队员们将车停靠在车库里。已经早上10：30了——比时间表上安排的做运动的时间整整晚了半个小时。中午11：00，按照时间表，应该是购买午餐食材、检查燃油和耗材、擦洗消防车的时间……但上述事项都来不及做了。因为他们又接到了一个报警：在一幢有4个孩子的公寓里，一氧化碳泄漏了。

事故现场停着6辆消防车。消防员们手拿消防钩杆和消防栓飞奔向公寓。小公寓里冒着烟柱，还好没起火。

“我只是在油炸肉丸，火警報警器就突然响了，”女房东困惑地说道，“所以我立刻打给911，想知道该怎么办。我刚和接线员说家有小孩儿，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即使可能是白跑一趟，但还是来确认一下比较保险。消防员这么和我说的。”

在从小公寓回消防站的路上，杰瑞和我分享了他的一个痛苦的回忆：大约两年前，在布鲁克林，一户人家的7个孩子都被大火烧死了，只有母亲和第8个孩子——一个十几岁大的小女孩——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母亲至今仍处于昏迷状态。当时，火势从厨房开始，然后蔓延到了整座房子。杰瑞说，要是当时他们安装了报警器，就不会酿成这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民宅的火灾数量已经上升为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但当时这个问题还未被提升到政府层面上解决。直到40多年前，美国政府才开始解决这个问题，规定：没有安装火灾报警器的公寓，一律不得出租；没有安装火灾报警器的幼儿园、学校和美容院，一律不得营业……在办公大楼里，除了必须安装的火灾报警器外，还必须配备消防系统。摩天大楼里的消防安全要求尤其高。纽约“自由之塔”世贸双塔的重新建立就考虑到了非常多的消防安全措施。新大楼有一个宽阔的楼梯，便于携带任何消防设备到顶部。此外，电梯系统和通风设备等都进行了改良。

中午11：30。杰瑞邀我一起去超市逛逛，今天由他负责做午餐。“诶，对了！顺便说一句，之前我本想让一个朋友来这里和我一起工作，但他连初试都没有机会参加，只是因为他不会做饭！消防员必须得是个‘多面手：做饭，清理，修理马桶等等，还要会使用各种工具，会与人沟通……总之，需要有丰富的生活经验。我的那个朋友现在还经常提起这件事，说他非常嫉妒我能当上消防员呢。”

“你当初为什么决定当一名消防员？”我问道。“因为我表哥，他就是名消防员，他还曾参与过911灭火。但他已经去世6年了，死于肺癌。在近10年，几乎有近千名纽约消防员患了这种可怕的癌症——由于吸入过多石棉粉尘……”

9·11那天，几乎全纽约的人都在参与灭火，历史上第一次，政府号召全民加入到消防志愿者的队伍中去。仅在这场巨大的悲剧后的一周内，消防员志愿者的申请率就增加了18%。

帮助灭火，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件无上光荣和重要的事情。多亏了这些志愿者，美国各州节约出几百万的开销，但职业消防员深知：如果没有专业的素养，包括自我牺牲的精神在内，这些自愿者很可能会临阵脱逃。因此，消防志愿者必须接受过专门的课程（在美国一些州培训和讲座超过100小时）后，才能正式上岗。

在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提供救援的消防志愿者的名单上，不乏一些名人。例如，史蒂夫·巴斯米在好莱坞开启职业生涯之前，曾在纽约当过4年的消防员。成名后，名声并没有让史提夫放弃成为消防员的念头，作为一名志愿者，他曾在世贸双塔的废墟中连续工作了12个小时：筛捡碎片，寻找残骸和遇难者遗物。几年前，史蒂夫还被评为市消防队的荣誉成员。

“妈妈，快看！”我听见超市里一个孩子的声音，“他是消防员！！！”

对于孩子来说，他们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的偶像，不是演员、歌手，也不是圣诞老人，而是消防员！在纽约，消防员经常能在各种场合收到周围人的感谢：“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谢谢你的勇敢！”

还有人问杰瑞能否和他合照，我们走到出口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非要塞给杰瑞两个苹果。“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好处，”杰瑞笑着说，“我们听‘谢谢这个词比听自己的名字更频繁。”

随时待命

中午12：30。杰瑞用自费买来的食材为大家做好了午餐，但这时已经没人顾得上吃了——接到新的报警。杰瑞迅速从冰箱里抓了一包三明治，又风风火火地奔上了消防车。

这次是因为：一位老奶奶的保姆出去买菜，回到家开不了门——老奶奶在家里的门廊跌倒了，她的身体在里面将门挡住了。

杰瑞和3个同伴爬到老奶奶公寓楼上，顺着梯子下到了老奶奶家的阳台上——每栋楼都要求配备这样的梯子，而且规定居民不得在上面堆放花盆等杂物。阳台门几秒钟就被撬开了。消防员们将老奶奶抬到救护车上，尽管老奶奶十分确定地说自己并无大碍，但他们还是执意要“秉公办事”。

消防员们回到基地，时间表上的计划泡汤了，但他们还是要尽力挽回。4名消防员负责擦车，其他人，包括杰瑞，去健身房锻炼。看着这些身材结实的消防员，我不禁想起一个流行的笑话：女子在拨打911求助后，都会急忙去化妆，为的是待会儿不在帅哥面前丢面子。

“我们每天都要锻炼，因为消防员最烦恼的问题之一就是肥胖。”杰瑞说，“我们和警察一样，从事这份职业对体重和身高没有硬性要求，但实际上我们的身体素质应该达标才对。但我们的生活作息完全处于混乱模式，而且我们经常吃快餐，承受巨大的压力，还常常在夜里吃饭，没有充足的睡眠。职业消防员每天还会锻炼身体，但志愿者的状况就糟得多。”

“那就把志愿者门槛提高。”我说。“那样可就要失去一大批潜在的志愿者了。”杰瑞无奈地说道。

下午14：00。警报声又响起了。我和杰瑞奔离健身房。这次是幼儿园的火灾自动报警系统响了。我们赶到现场，原来是，幼儿园的一位老师烤热食物时忘了时间，火灾报警器被激活。杰瑞和他的同事们来这所幼儿园一天不下两次，因为这里的报警器十分敏感。但每次他们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现场，收拾行装的时间依旧不超过90秒。

做个好梦

17：00——做晚饭的时间，18：00——吃晚饭的时间。晚饭过后，按照时间表，从19：00开始休息——自由支配……但正好这时接到报警：一幢大房子着火了。住户安全，但为确保火势不蔓延，也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晚上21：00。劳累了一天的消防员们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所有人洗完澡后，开始各忙各的：有人准备考试，有人打扫厨房，有人检查装备、将消防车里的软管铺好。晚上23：00——警报解除，消防站内一片寂静。早上7：30——起床，交接班的时间到了。似乎填好交班信息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但事实上，交接班只是写在纸上走形式。

“哪怕只让我们睡1个小时的踏实觉也好，”杰瑞笑着说，“但我还是觉得，成为一名消防员比中彩票还棒！昨晚我们又‘飞向战场两次：先是一辆汽车的防火灾报警器响了，然后是一个荒废的学校里的火灾警报故障发出了错误指令。”

次日早上7：45。杰瑞和他的队友们将调岗到另一个时间段值班。他们看上去活力四射、兴高采烈，因为昨天一天没人死亡，也没人受重伤。交班后，杰瑞马不停蹄地去往学校，他要在那儿待一整天直到深夜，第二天早上再接班。

[译自俄罗斯《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