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阅读指津

夏禹

书如山，阅读如登山。一篇优秀的小说，就是一座风景绮丽、蕴藏丰富的高山。所谓阅读，就是要走进这座“山”，理解其设题为文之妙，欣赏其营意造境之奇，感受其勾人画物之美，品味其表情达意之深。

标题，是山名。了解一座山，是从山名开始的；阅读小说，首先从标题入手。相较于山名由来的纯粹（自然或人文的因素），小说的取题则更加灵活自由。时间、地点、人物、事物，甚至小说中的某个特殊物件都可以形成小说的标题。如果以小说中某个具体的物件（或事物）为题，那么这个标题一般具有表层意义、引申义（或比喻义、象征义）等多重意义。本文的标题“珠宝”，一方面指的是朗丹太太喜欢或者佩戴的那些“首饰”，另一方面指的是像“珠宝”一样美丽的朗丹太太的形象（朗丹太太对婚姻的背叛，就如“珠宝”上的瑕疵）。从人物形象的塑造角度上来看，本文取题“珠宝”，使人物形象具有了多面性：小说前半部分极力渲染朗丹太太的美好形象，如同“珠宝”一样美艳动人，而朗丹先生真诚地爱着自己的妻子，视妻子如同“珠宝”；结尾处真的“珠宝”，使读者看到了朗丹太太的虚荣与欺骗。

情节，是山径。登山，就要选择一条正确的路径，从山脚出发，经由山腰，到达山顶；阅读小说，就要经由情节这条路径，通过对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的分析概括，达到对小说人物的理解、对小说主旨的把握。本文以“珠宝”为线索，讲述了一对法国夫妻的爱情故事：朗丹先生娶了一位美丽温柔的好妻子（开端），而妻子却爱上看戏和珠宝，这引起朗丹先生的不满（发展），妻子死后，朗丹先生变卖珠宝时，得知珠宝是真的（高潮），因承受不住真相的打击，晕倒街头（结局）。

本文的结尾处“珠宝”被验证是真的，就是作者精心设计的结局，它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说它“出乎意料”，一是因为朗丹太太一直强调自己的珠宝是“假”的，而且朗丹先生一直也这样认为；二是因为朗丹夫妻感情很好，况且朗丹太太在众人眼中是如此“纯洁美好”，她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说它又在“情理之中”，一是因为文中有充分的铺垫和暗示，表明珠宝可能是真的，如朗丹太太说“我当然更喜欢真的珠宝”；二是因为朗丹先生的收入难以维持家里的经济开支，更不会有闲钱供妻子买假珠宝。这样巧妙的情节安排，不仅有力的表现了小说的主题，充满了强烈的戏剧效果，而且让读者在收获到了情理之中之喜、意料之外之驚的同时，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人物，是山景。不同的山峰，以它各自独特的风景彰显着它的美。不同的小说，也以它不同的人物显示它不同的特色。这篇小说最美的“风景”，就是塑造了两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朗丹和朗丹太太。这是当时法国社会一对最普通的夫妇：朗丹先生勤劳、节俭、善良，工作努力、与世无争，他对妻子爱护有加，默许了妻子对珠宝的偏爱，甚至鼓励妻子外出看戏；朗丹太太是一个外表美丽、性格温柔体贴，但又贪图享受、背叛婚姻的人物。作者把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人物性格的刻划，放在小说的情节之中，通过描写人物的动作行为、语言心理来表现。所以我们在分析人物形象（或性格）时，要学会“观其言，察其行”。

值得指出的是，小说在塑造这两个人物时，使用的方法却大不相同。小说对朗丹太太的描写，更多地采用正面和侧面相结合的手法，通过语言的暗示和人物前后行为的对比，来含蓄地表现这个形象（特别是不贞行为）。小说首先对朗丹太太的善良和美丽作了正面的介绍——“她那种带着含羞意味的美，具有一种安琪儿式的纯洁风韵”，“她用巧妙的经济手腕治家，两个人好像过得很阔气”，然后对其进行侧面衬托——“大家全赞美她，凡是认识她的人都不住地重复说：‘将来娶她的人真有福气，我们找不出更好的了。”小说接着写她的两个爱好——看戏和戴假珠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也许算不上太大的毛病。小说层层铺垫，不断蓄势，最后通过郎丹先生卖珠宝点出了朗丹太太不忠，让读者在人物前后行为的对比中，对这个形象产生了新的认识。小说对朗丹先生的描写则大不相同。为了突出这一人物身上的悲剧性，小说着重描写了他在得知珠宝真相过程中的一系列心理活动：不好意思……完全呆了……忍不住大笑了……诧异而呆呆地坐下……丧魂落魄……立在大街当中不动了……觉得天旋地转……晕倒了。通过这种不同的表现方法，完成人物形象的塑造。

主题，是山魂。一座山，就是一个故事，故事的背后，隐藏着山的灵魂。这灵魂可能是一种象征，也可能是一种文化。一篇优秀的小说，就是这样一座山。所以，探究小说的主旨，不仅要把小说当作一般性的故事来读，更要把它当作一种文化符号来理解。

理解本文的主旨，可从三个层面来进行：

第一，从故事层面来看。小说围绕“珠宝”，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情婚姻的故事，批判了爱情婚姻中的自私、虚伪和不忠。

第二，从寓言层面来看。小说围绕“珠宝”，描写了当时法国的社会现状，揭露了上流社会的奢侈荒淫，批判了金钱至上、享受人生的社会风气。

第三，从文化层面来看。小说围绕“珠宝”，描写了一对小人物的生活境遇，表现了小人物的生活困境，揭示了人性中的种种劣根性，表达了对人性真诚回归的呼唤。

总之，小说《珠宝》体现了莫泊桑短篇小说创作的基本特征：含义丰富的标题、精巧的故事布局、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多义性的主题表现以及冷静客观的叙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