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失踪了（下）

陈效平

五、给钱就放人

面对五百万元赎金，方倩犯了难。这些年刘炳华贪污受贿的钱藏在何处方倩不知道，于是她对破锣嗓说：“大哥，五百万元太多了，我实在拿不出。”

方倩愁眉苦脸地说：“大哥，真不骗你，我家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万元。”

破锣嗓火了，气急败坏地嚷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不把五百万元筹齐，我把刘炳华一刀一刀活剐了！”

方倩还想讨价还价，可破锣嗓已经挂了电话。

三天一晃就过去了，在这三天里，方倩只拼凑出一百五十万元。破锣嗓得知情况后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隔了两个小时，方倩收到一条手机彩信。彩信是一张可怕的照片，照片上有一只血淋淋的人耳！随后破锣嗓告诉方倩：这只耳朵是刚刚从刘炳华腦袋上割下来的，如果方倩不交足五百万元赎金，明天就切下刘炳华的一根手指。方倩吓得毛骨悚然。

第二天，方倩又收到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有一截带血的手指。破锣嗓威胁方倩，每拖延一天，就从刘炳华身上割下一个零件。方倩惊慌失措，走投无路之际报了警。

市公安局迅速成立专案组，研究缉拿绑匪的方案。随后，警方让方倩跟破锣嗓联系，说五百万元赎金已凑足。

听到这个消息，破锣嗓阴阳怪气地对方倩说：“早这样该多好，刘局长也少受些痛苦。”

方倩一边应着，一边问：“大哥，怎样交赎金呢？”

破锣嗓说：“你把钱装在两个麻袋里，随时听候我的指令，等我拿到钱，立刻就放人。”

晚上九点，破锣嗓发来短信，让方倩带上钱，立刻开车去二环线。方倩抵达二环线后，破锣嗓又命令她开车沿着马路不断兜圈子。警方通过微型对讲机告诉方倩，这是绑匪在窥探是否有跟梢，让她全盘照做。在二环线开车兜了近一个小时，破锣嗓发来短信，要方倩马上去西郊垃圾场。到了垃圾场，破锣嗓指示方倩将两个麻袋放在四号填埋坑边。放好麻袋，方倩驾车离开。

凌晨三点左右，一辆没有车牌的桑塔纳轿车幽灵般悄悄开到了四号填埋坑边。从车上钻出一个秃顶的矮胖子，看看四下无人，胖子迅速把两个麻袋搬上了车。然后，风驰电掣般驶离了垃圾场。

半小时后，桑塔纳开进了位于城北的莲花小区。胖子正鬼鬼祟祟往楼里搬麻袋时，斜刺里突然冲出几个持枪的警察，将胖子当场抓获。原来，麻袋里装着GPS卫星定位器，公安人员在定位器的指引下跟踪而至。

警察把胖子押上警车，又对他的住所进行了搜查，但没有找到刘炳华。胖子说自己压根没绑架刘局长，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六、案中还有案

专案组当下立即对胖子展开突审。

胖子刚进审讯室就吓瘫了，没等警察提问，便竹筒倒豆般交代了全部罪行。这胖子名叫周勇，是天云轩古玩店的老板，他制造这起“绑架案”，实在是阴差阳错。

三年前，经周勇介绍，隆盛建筑集团董事长朱大彪花一百五十万元，买了一把明代制壶高手董翰制作的菱花紫砂壶。上个星期，朱大彪拿着一把酷似菱花紫砂壶的玩意，来请周勇鉴定，问是否就是三年前自己买走的那把壶。周勇只瞟了一眼，就断定这是个赝品。

朱大彪知道上了当，一气之下把假壶送给了周勇。翌日，朱大彪又捧来一把紫砂壶，再次请周勇鉴定。周勇仔细瞧了瞧，说这把壶确实是明代的菱花紫砂壶。

朱大彪送给周勇的虽然是赝品，但这把壶的质地还不错，周勇想用它泡茶喝。在清洗紫砂壶时，周勇发现壶的底部是可以转动的。朝逆时针方向旋转几圈后，壶底被卸了下来，露出一个一厘米深的中空层，里面藏着一个电脑U盘。周勇好奇心顿起，当即将U盘插入电脑查看。

这一看周勇惊呆了，U盘里记着八十七笔受贿和十二笔行贿内容，所涉及的都是省内、市内知名的官员和商人。对这些记录略加分析，周勇猜出U盘的主人是城建局局长刘炳华。那把明代菱花紫砂壶同时出现在受贿和行贿的记录中，先是朱大彪把壶送给了刘炳华，不久刘炳华又把壶转送给了市长徐德旺。

从受贿的记录看，刘炳华捞得盆满钵满，周勇产生了强烈的敲诈冲动。

敲诈前，先要搞清藏着U盘的仿制壶的来历。周勇旁敲侧击，费了不少功夫，终于从朱大彪那儿打听到仿制壶是方倩送来的。这说明，方倩不知道丈夫的去向，否则她不会把藏着机密的仿制壶当作真壶交给朱大彪。想到这儿，周勇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以“绑架”刘炳华来敲诈方倩。这么做既立竿见影，又避免得罪U盘记录中的那些官员。

说干就干，经过简单准备，周勇自编自演的“绑架”案开场了。出乎周勇意料的是，方倩居然装起穷来，为了逼她交钱，周勇伪造了两张割耳、切指的恐怖照片，谎称要将刘炳华一刀一刀活剐……

根据周勇的供述，警方传唤了朱大彪。

面对确凿的人证、物证，朱大彪无法抵赖，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犯罪行为。

三年前，朱大彪用明代菱花紫砂壶贿赂刘炳华，让隆盛建筑集团抢到了江源大桥的修建工程。在建桥过程中，朱大彪偷工减料中饱私囊，大发不义之财。刘炳华突然失踪后，坊间议论纷纷，有传言说纪委已经立案，开始调查刘炳华任职期间的腐败行为。朱大彪闻讯惴惴不安，他怕那把明代紫砂壶牵出自己，从而暴露江源大桥的质量问题。为了避免东窗事发，朱大彪决定尽快拿回古壶。

朱大彪以五十万元作酬金，请到了外号叫“不落空”的飞贼李军，让他去刘炳华家偷窃明代紫砂壶。李军把刘家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紫砂壶。偷窃不成，朱大彪又让李军去找方倩买壶，但这一招也落了空。两次努力都失败了，朱大彪心灰意冷，只好听天由命。但李军不肯失去五十万元酬金，他瞒着朱大彪绑架了宁宁，以宁宁为要挟终于从方倩手里弄到了菱花紫砂壶。

在朱大彪的指认下，公安机关迅速逮捕了李军。

至此，一起失踪案扯出两桩绑架案，两桩绑架案又牵扯出一系列腐败案件。很快，省市两级纪委先后对这些腐败案展开调查，一个个贪官、奸商纷纷落网。

在落网的贪官中，级别最高的要算市长徐德旺，他也栽在那把明代紫砂壶上。徐德旺喜欢古董，刘炳华就借花献佛，把菱花紫砂壶送给了他。刘炳华失踪后，徐德旺急于跟他撇清关系，就找了个小偷，去刘家悄悄归还古壶。那天夜里，小偷刚翻窗进入刘家，便被上厕所的宁宁撞见，只得仓皇逃走。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小偷再次来到刘家，用万能钥匙打开防盗门，把菱花紫砂壶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七、局长在哪里

绑架案、腐败案一一告破，但刘炳华的下落仍是个谜。多行不义必自毙，末了还是刘局长自己暴露了自己。这话怎么讲？嘿嘿，您接着往下看，就明白了。

这天，住在南苑小区7幢503室的张大伯向派出所反映，说他家楼上的603室不断传出臭味。这股臭味半个月前就有了，刚开始淡淡的若有若无，后来臭味越来越浓，这几天变成了刺鼻的恶臭。603室长期空着，一直没有住人，张大伯觉得这股臭味来得蹊跷，就向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民警来到南苑小区，打开了7幢603室的房门。进屋后，民警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卧室的地上蜷曲着一具男尸，尸体已经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尸体旁边有几个打开的纸箱，纸箱里塞满了一摞摞百元大钞。这样的纸箱，层层叠叠堆满了整间卧室。

民警感到案情重大，立刻上報市局刑侦大队。

刑侦大队的干警很快赶到，经过初步勘察，他们认定死者是两个月前失踪的刘炳华。那些未打开的纸箱里所装的，也全都是百元大钞。

刘炳华的尸体被送到法医中心解剖，尸检表明，刘炳华死于心脏病突发，死亡时间是失踪当晚9点到10点之间。

根据案发现场的勘察结果，加上已经掌握到的相关情况，警方还原了刘炳华死亡前的情形：

为了藏匿庞大的贪污、受贿所得，刘炳华用假身份证在南苑小区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南苑小区地处城乡接合部，住户都是收入较低的工薪阶层，小区里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在这样的地方藏匿赃款不显山不露水，正符合刘炳华的心意。

最近反腐风声越来越紧，刘炳华对自己的秘密金库放心不下，经常悄悄跑去查看。

那天晚上，他又独自来到南苑小区，检查自己的“金库”。在清点现金的过程中，刘炳华心脏病突发倒在了地上。由于害怕秘密暴露，他不敢向邻居求助，此时手机又恰巧没电了。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刘炳华只能独自在地上苦苦挣扎，没过多久他就停止了呼吸。

局长失踪案真相大白。

刘炳华到底贪了多少钱？公安机关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据现场的办案人员说，光点钞机就烧坏了三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