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道

2017-04-06 13:23张利
世界建筑 2017年12期
关键词:门道大门建筑师

张利

门,道

张利

我们喜欢称建筑入口为“大门”,这里包含了两个对入口的基本假设:其一,在建筑物(或建成领域)的内外之间必设门扉一道以示界限,是有“门”之谓;其二,建筑(或建成领域)入口处之门不同于其内部任何门,它是当之无愧的群门之首,是有“大”之谓。

然而“大门”并非是入口唯一的解释,事实上,不同文化对入口的原型理解并不相同。对比阅读先后成书于17、18世纪的李渔的《闲情偶寄》和劳吉埃的《建筑论文集》的相应章节,不难获得些有趣的发现。在《闲情偶寄·居室部·房舍第一·途径》中,进出建筑物内外本身显然既是一种功能又是一种空间审美情怀,有“莫便于捷,莫妙于迂”之说,延长、放大跨越内外界限的空间感受是有价值的。而在《建筑论文集·第一章·第五篇 门与窗》中,入口(或大门)则被看成与建筑的其他门窗洞口一样,仅仅是“偶然介入建筑整体形制的元素”,“不应对建筑的基本要素构成影响”,其功能性远大于审美价值,因为建筑的主要审美意义已经在整体的构图与比例中得以完成。

现代主义建筑借助其功能伦理的说服力,或多或少地拉近了不同文化对入口的理解。勒·柯布西耶在《走向新建筑·对建筑师的三条提示·三 平面》中,依然延承了不强调建筑入口特殊性的传统,只不过此时统治建筑秩序的属性已经从整体构图变成了功能流线。事实上柯布西耶把反映功能的平面布局看成是建筑的核心秩序,而入口的作用仅仅是这一核心秩序的开始。无数的现代主义者们追随这一理解,在建筑中拒绝对入口的强化,而是使用完全功能主义的入口——最直白的作法是一樘显眼的门加上悬挑于其上的雨篷。此时,建筑入口设计的进化只能通过演化的功能构件,比如台阶、栏杆、残疾人坡道等,而非表义的象征构件来实现。建筑入口本身的审美价值继续被弱化。

随着功能主义的结束,我们目睹了建筑入口的“大门”角色的回归。对于入口的设计,建筑师们开始摆脱枯燥的功能叠加,而是关注、发掘“大门”在形成独到的空间体验方面的潜力。值得注意的是,在空间原型的诠释方面,所有的这种发掘都来自于对分隔建筑内外的“门”的某种扩展:有的是在空间上的,有的是在时间上的,有的则都是。如同在印证李渔的“莫妙于迂”,它们都是瞬间建筑内外转换体验的“慢镜头”,是对“门”原型在概念更迭基础之上的再定义。

收录于本期杂志的正是这种对“大门”的新的扩展定义。从扩展的程度上,不妨把它们分为三种:

第一种,把一扇门扩展到一面墙,一个立面。“门”或“洞口”的身份识别性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整个墙面的开启或移动。原地建筑在77文化创意园区(北京胶印厂改造)的剧场中所使用的折叠墙体即属此类,建筑师集结了大量的精力与技术去实现整面外墙的收缩式开启,入口的感受在二维空间上得到戏剧性的放大。

第二种,把一扇门扩展到一个从属于建筑的模糊空间。“门”或“洞口”的身份识别性近乎消失,“入口”本身成为具备独立属性的三维空间,被明显的或隐含的边界所加强。瓜尔达蒂事务所在M住宅中用悬挑的构架和导向墙体来限定入口空间,以垂直但不相交的方式强调了一个准盒子空间的两个重要界面。无样建筑工作室在松间长屋用过剩体量的桥与楼梯来延伸入口空间,以期实现内外交替过程的延长。SANAA的金泽21世纪美术馆则干脆把曲线的建筑外边界与多个矩形的建筑内边界之间的所有残余空间纳入到入口的缓冲地带,使入口的感受在时间上得到几乎弥漫式的停滞。

第三种,也是最为激进的作法,把一扇门扩展到整个建筑或建筑群,直接把建筑的体量(或聚落)做成巨型的通道置于高密度城市区内,使整个建筑物(或建筑群)成为连接不同城市局部的 “门道”。此时,建筑自身的“入口”已经被彻底边缘化,完全被建筑所关注的城市尺度连接所淹没。斯蒂文霍尔建筑师事务所的成都莱福士再现了其建筑师长久以来津津乐道的城市介入方法(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手法),夸张的中间尺度负向体量强势地穿越建筑群,以此携带城市性突破可能的产权边界。这一手法显然强于空间叙事,但弱于人性化的连接。与之对比的是MVRDV的鹿特丹市集住宅,它在空间策略上比莱福士更为激进,以完全图示化的方法把整个建筑设计成一个巨大的门道,其两侧分别连接着车站边的市场街道与居住区的普通街道,门道“拱顶”所集结的居住尺度与门道“拱下”所覆盖的市集尺度之间又形成鲜明的静动对比,自然地映射着城市的生活,形成了生动感人的场所。

作为一个潜力无限的设计对象,入口的话题可能比我们已知的更有“门道”。这也是本期《世界建筑》关注入口的原因。□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世界建筑》

2017-12-11

猜你喜欢
门道大门建筑师
轻叩诗歌大门
胖胖的“建筑师”
飞船可重复使用的那些门道
探寻360°全声场发声门道
当建筑师
梦想成真之建筑师
从美国商业补给服务合同看门道
春天的大门
让东方文明打开西方的大门
推理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