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周年同学会

黄克庭

红楼中学1991届201班学生毕业25周年同学会在李希奇宾馆举行。

酒足饭饱之后，主持人兼同学会出资人李希奇借着八九分醉意，拿着无线麦克风站在宴会厅的舞台上，不无亢奋地说：“岁月如梭，青春不再，一晃就过去了25年，宛如做梦一般。25年，一个世纪的四分之一啊！人生有几个25年！可以说，我们人生最美好的25年就这样消失了！今天，56位同学都能来，真是太高兴了！尤其是80岁高龄的班主任沈老师也来了，我们大家都十分激动！下面，请沈老师给我们大家讲话。今天，我借着酒胆，十分……百分……千分……万分迫切地想问问沈老师，当年我是那么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作为3年高中班主任老师的您，是否还留有李希奇这个人的记忆和印象？”

在大家一片欢呼声和鼓掌声中，笑眯眯的沈老师在两名女学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宴会厅的舞台，右手接过麦克风，一张口，上面的两颗假牙掉落下来。

张口，就掉假牙。

张口，就掉假牙。

假牙掉落三四次后，沈老师干脆把假牙卸下，拿在左手中，右手把麦克风送到嘴巴的前面，口齿有些不清地说道：“我今天也很激动，但我不敢太激动，怕心脏受不了。长话短说。今天，我只说一件事。那是1993年的重阳节，也就是你们毕业后的第二年，镇里搞物资交流大会，人很多，特热闹。我也去逛街了。突然看到有一位我的学生在摆摊卖衣服。我当时很生气，很想骂他，为什么不去复习考大学？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他的摊位上有一件休闲装，款式，大小，都很合适我。标价是138元，我很喜欢。当时我很想花100元买下。但是，我不敢开口，生怕被自己的学生骂——老师的心肠太狠，杀价这么多，还让人活不？于是我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走过来。我在那个摊位前，起码转了七八回。终于，我下定决心，要原价买下这件自己特喜欢的衣服时，可惜啊……可惜，我晚了一步，这件衣服被另外一个人买走了！我很心痛！”沈老师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有些哽咽地说，“我心痛啊！自己特喜欢的衣服被别人买走了！可是，你们一定不会想到，更让我心痛的是，我不敢用100元买下的这件衣服，居然被别人……只花了28元钱，就……买走了啊……”

整个宴会厅，突然变得静悄悄。

李希奇快步走到沈老师面前，拥抱了一下沈老师，接过麦克风，笑道：“沈老师还是当年的沈老师，批评人还是这么有艺术……从来不指名道姓的！全班所有人，卖过服装的就我一个。我就是卖服装赚到了第一桶金，给我后来转型升级——开宾馆，积累了垫脚的资金。我虽然被沈老师批评了，但是，我很感激沈老师，因为他的心里还真的记着我这个差生。”

“能否请你说说，为什么虚标价格这么离谱？”

“说实话吧！我高中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是摆地摊卖服装。我有件衣服标价30元，一个多月没有人问津。后来，在30的后面加了一個0，第二天就被人买走了，成交价格是180元。我也纳闷啊！这个世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要马上去吃救心丸了！23年前的那种心痛，又来了……”沈老师不无玩笑不无认真地说，“没有23年前的那次买衣服经历，我也许不会老得这么快吧？”

沈老师说罢，就把左手的假牙塞进嘴里，向大家招了招手后，径自往宴会厅的舞台下走去。

“沈老师，慢点走，沈老师，走……慢点……”看到沈老师独自往舞台下走去，李希奇忙过去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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