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散文中的日语借词对现代汉语的影响

李 鹏

(合肥学院 外国语言文学系，合肥 230601)

周作人散文中的日语借词对现代汉语的影响

李 鹏

(合肥学院 外国语言文学系，合肥 230601)

为明确周作人在中日词汇交流中的作用与影响，有必要研究其散文中的日语借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研究对象是周作人发表于《语丝》前156期(1924 -1927)的散文中出现的198个日语借词。研究资料有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和《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研究结果表明，周作人使用的日语借词中有92个可视作现代汉语的基本词汇，说明周作人在散文创作中积极地使用日语借词，在近代中日词汇交流史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周作人；日语借词；中日词汇交流；语料库；基本词汇

近代中日词汇交流一直是一个热门课题，学者们从各个层面展开了研究。常见的研究手段有三种：(1)词源考证法。通过对文献资料及各时期的词典进行词源考证，首见于日语的词则认为是日语借词，此法需要在大量占有资料的基础上进行，否则容易出现偏误，目前在这一领域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1]陈力卫. 围绕近代「新漢語」的一些问题[J]. 日语学习与研究，2012(3)：29. 。(2)结构分析和语义分析法。朱京伟提倡利用汉日构词方式[2]朱京伟. 構成要素の分析から見る中国製漢語と和製漢語[J]. 日语学习与研究， 2002(4)：17. 、语义逻辑[3]朱京伟.「和製漢語」的结构分析和语义分析[J]. 日语学习与研究， 1999(4)：20-21. 的不同来探明词源，此法推测性较强，不能作为主要手段使用，仅能辅助词源考证法。(3)语料库辅助法。通过检索大型的历时语料库探明词源，检索效率高，客观性强。但此法需要技术支持，且无论日语还是汉语都存在字段切分的问题，故而需要大量的时间辨别抽出的语料是否可用。现有条件下，在考证词源时应以(1)为主，(2)和(3)为辅。而在研究日语借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并论述其对汉语的影响时，语料库检索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同时，为了更具说服力，也需增补部分研究资料。

1 文献回顾

以往对周作人的研究多集中在文学[4]黄开发. 近十几年的周作人研究(上)[J]. 鲁迅研究月刊， 2011(3)：30-46. 、思想[5]黄开发. 近十几年的周作人研究(下)[J]. 鲁迅研究月刊， 2011(4)：53-63. 、与日本的关系[6]Chapman. N. E. Zhou Zuoren and Japan [D]. Princeton University，1990：55-57.[7]伊藤德也，文萍.周作人研究在日本[J]. 鲁迅研究月刊, 1993(8)：57-59. 等领域，对周作人与日语及日语借词之间的关系的研究，虽早已有之，但却一直不成规模。早期的研究往往只关注其某篇文章甚至某个词[8]朱自强. “童话”词源考──中日儿童文学早年关系侧证[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94 (2)：33-35. 。近年来，部分学者开始剖析其在翻译过程中引入的日语词汇、日语句式[9]于小植. 现代汉语对日语的受容——以《现代日本小说集》的翻译为例[J],华夏文化论坛,2012 (1)：186-191. ；或系统论述其对日语、日本的看法，并提及其作品中可能出现的部分日语借词[10]李运博. 周作人在中日两国词汇交流中的作用和影响[J].日语学习与研究,2014(6)：12-17. 。此外，本人研究了周作人在《语丝》杂志(1924-1927)上发表的73篇散文，通过文献检索考证词源的方式确定218个研究对象词中有198个为日语借词[11]李鹏. 周作人散文中的日语借词初探[J]. 合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4):59-61. 。本文拟在此基础上，通过检索语料库和对外汉语考试中规定的大纲词汇来分析这些日语借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以期通过数据证实周作人在近代中日词汇交流史上的作用与影响。

2 研究方法

本文的研究范围为李鹏(2014)所考证的198个日语借词。所用语料库为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http://www.cncorpus.org/index.aspx)(以下简称“语料库”)。此外，还补充了两个对外汉语考试中比较权威的词汇表：《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1992)(以下简称《等级大纲》)和《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2009)(以下简称《考试大纲》)①。

语料库收录的文本，均衡且能较好地反映汉语的现状。通过检索语料库，可知研究对象词在语料库中的出现次数，在此基础上可计算每个词在该语料库中的出现频率。参照上述网站给出的“词频表”中所列的词频排名和累计频率，可大致了解研究对象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累计频率可以说明研究对象词在现代汉语中的重要性，累计频率越低，则越常用。

《等级大纲》于1992年由国家汉语水平考试委员会制定，共收词8 822个，是在制定各级汉语水平考试的大纲和汉语教材编写时词汇的选择依据。这些词汇应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最高、最活跃的词汇。研究对象词在这个表中所属的级别越低，则越常用。

《考试大纲》于2009年由国家汉办组织专家编写而成，六个级别共收词5 000个。较《等级大纲》少，故选词更基础，且对汉语水平考试(以下简称“HSK”)的每个级别对应的语言水平进行了详细说明，这些说明有助于衡量研究对象词在现代汉语中的重要程度。

将198个研究对象词分别在上述三个研究资料中进行检索，并分析检索数据。首先通过语料库检索确定哪些词在现代汉语中仍被使用，哪些词已被淘汰，同时试图解释被淘汰的原因。其次，根据在语料库中的累计频率并参照其在两个《大纲》中的收录情况、被收录的级别来评估研究对象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根据使用频率高低可将研究对象词分为“基本词汇”和“核心词汇”，最后通过计算上述两类词汇占研究对象词的比重来说明研究对象词在现代汉语中的地位，并证实周作人在中日词汇交流史上的影响。

3 研究结果

3.1 语料库的检索结果

有172个研究对象词可以在语料库中检索到结果，占86.87%。出现次数从11 461次(社会)到1次(茶道、气分、中学校)不等。具体情况见图1：

图1 研究对象词出现的次数及占总数比例

语料库切分字段时将虚词算作一个词汇单位，如使用频率最高的前50词中表达语法意义的虚词有28个，实词中也仅有4个双音节词③。而研究对象词均为名词，字数介于2～4之间。因此，作为实词，即使语料库检索结果显示其使用率不在前列，也不能轻率地断定该词不常用，而要综合考虑多种因素加以断定。

除了统计研究对象词在语料库中的使用次数，累计频率更能说明研究对象词的重要程度。详见表1：

表1 研究对象词的累计频率

此外，还应当参考语料库整体的累计频率增长曲线。图2为语料库中出现次数>50的所有词的累计频率增长曲线。

图2 语料库中出现次数>50的词累计频率增长曲线

由图2可知，累计频率≤60%时，增速最快，60%～80%这一区间内的增速逐渐减慢；而80%～90%这一区间内的增速则最慢。也即累计频率越低，增加一个百分比需要的词汇数就越少，那么这些词汇就越常用。在语料库中累计频率≤60%和≤80%的词汇总数分别为931个和4 756个，研究对象词中分别有49个(占总数的24.75%)和112个(占总数的56.57%)处于上述范围。

3.2 两个《大纲》的检索结果

主任只叫了迟恒，不像平常去饭庄呼啦啦一大帮子。他给迟恒叫了瓶2两装的“炸弹二锅头”，自己二瓶，迟恒说下午有个采访，主任说喝吧，不行了改明天去一样。迟恒看出，主任高兴。

《等级大纲》的四个等级所列词汇互不包含，其中甲级词1 033个，乙级词2 018个，丙级词2 202个，丁级词3 569个，合计8 822个。研究对象词的收录情况见表2。

表2 研究对象词在《等级大纲》中的收录情况

从表2可知，研究对象词中共有131个被收入《等级大纲》，占总数的66.16%。这一数据说明大部分研究对象词活跃在现代汉语中。

对《考试大纲》的检索结果详见表3。

表3 研究对象词在《考试大纲》中的收录情况

HSK每级考试要求的大纲词汇都包含上一级的词汇。即：二级的300词包含一级的150词，三级的600词包含二级的300词，以此类推。其中六级水平所要求的实际词汇量并无上限，但大纲列出了5 000个六级词汇。可见，研究词汇中有57.07%在现代汉语中较为常用。

根据《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四级)》的指导说明，“通过HSK四级的考生可以用汉语就较广泛领域的话题进行谈论，比较流利地与汉语为母语者进行交流”[12]孔子学院总部. 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HSK四级[Z].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2. 。这说明HSK四级是在中国生活最基本的要求，研究对象词中有33个属于这个范围，占总数的16.67%。

3.3 对检索结果的讨论

此外，还有部分学者提出“核心词汇”的概念，认为核心词汇只满足最基本的表达需要，因此应当比基本词汇的选定标准更加严格，数量更精简[13]徐颖.核心词汇理论与对外汉语教学[D].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2010：9-14. 。但同“基本词汇”一样，汉语中的核心词汇具体有哪些很难界定。综合各方说法可知核心词汇在1 000左右为宜。如此说来，语料库中累计频率≤60%的931个词、《等级大纲》中的甲级的1 033个词及《考试大纲》中HSK四级的1 200个词应大致相当于核心词汇的范围。

综上所述，若量化说明日语借词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情况，有两个重要的数字可作参考标准，一是核心词汇的1 000词，二是作为基础词汇的5 000词。表4列出了研究对象词在各研究资料中的检索结果对比。

表4 检索结果对比

对日语借词在汉语中的使用情况进行研究时，不可能做到数据完全精准，仅能用大致的数据来说明问题。表4所列各项数据中除语料库的核心词汇检索到的研究对象词数偏多外，其余的数据都大致吻合。这是因为语料库对字段进行了切分，检索单位是词。而两个《大纲》是教学指导文件，里面包含了不少关联词、惯用短语等词条，故而语料库中检索到的核心词汇较多。

若将上述两组数据分别取交集，则可确定：研究对象词中有17个词属于现代汉语核心词汇；有92个词属于现代汉语基本词汇。

此外，在语料库中尚有26个词出现次数为0，也未被两个《大纲》收录，分别是：狂言、心中、茶渍、俳句、佐官、小呗、小袖、艳歌、羊羹、日本刀、大和舞、都都逸、净瑠璃、大正、徒然草、德川时代、帝国大学、东洋文库、表出、残念、素人、购读、初夜权、居留民、看护妇、知识阶级。

“狂言”在周作人的散文中指的是日本的一种艺术形式，而“心中”则意为“殉情”，两个词都明确给出了日语词源[14-15]周作人，止庵.谈虎集[Z].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81. 周作人，止庵.自己的园地[Z].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87. 。在语料库中实际检索到的使用次数分别为7和656，但是所有的例句用法都不含上述词义，故认为该2词作为日语借词在语料库中没有用例。另有：茶渍、俳句、佐官、小呗、小袖、艳歌、羊羹、日本刀、大和舞、都都逸、净瑠璃、大正、徒然草、德川时代、帝国大学、东洋文库，共计16个词也是表达日本特有事物的词汇，语料库中检索不到结果亦在情理之中。有学者认为这样的名词即使能检索到用例也不该算作日语借词[16]朱京伟. 现代汉语中日语借词的辨别和整理[A].北京日本学研究中心.日本学研究(3)[C]: 28-29. 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4：29.，然而针对某一作家的用词情况进行研究时还是应当将其纳入研究范围。

另8个词的词义虽与日本无关，但有的不合乎现代汉语的语义逻辑，如：素人、购读、残念、表出，使用过一段时间后即被弃置；有的则被其他词所取代，如：居留民、看护妇、知识阶级；还有的属特殊领域词汇，如“初夜权”属于民俗学术语，一般的文章很少使用。

由此可断定：上述26个词仅昙花一现地出现在汉语中，旋即消失。

4 结 语

通过上述研究可得如下结论：

周作人散文中使用的198个日语借词中有172个仍在使用，占研究对象词总数的86.87%。其中92个在现代汉语中有较高的使用率，属现代汉语的基本词汇，占研究对象词总数的46.46%；17个在现代汉语中属于核心词汇，占研究对象词总数的8.59%。仅有26个词未被汉语吸收，且未被吸收的词多为专有名词或与日本相关的词汇。以上数据表明，周作人使用的日语借词在现代汉语中仍具备较强的生命力，也极大地影响了现代汉语的词汇构成。周作人也许不是首次使用这些词的作家，但却用他丰富的著述积极地推动了这些词在汉语中的使用和传播。

当然，仅以一个语料库和两个对外汉语教学词汇大纲为研究资料，结论难免偏颇；若要全面论述周作人对中日词汇交流的影响力，还应增补更多研究资料和研究手段。

注 释：

① 孔子学院总部编.《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年；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办公室汉语水平考试部编.《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年；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计算语言学研究室.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平衡语料库(http://www.cncorpus.org/index.aspx, 2015-05-01.)

② 28个单音节词分别是：的、了、在、是、和、这、有、也、不、就、地、着、中、上、都、对、为、要、而、又、与、从、到、还、等、没有、里、得；4个双音节词分别是：我们、一个、他们、发展。

[1] 陈力卫. 围绕近代「新漢語」的一些问题[J]. 日语学习与研究，2012(3)：29.

[2] 朱京伟. 構成要素の分析から見る中国製漢語と和製漢語[J]. 日语学习与研究， 2002(4)：17.

[3] 朱京伟.「和製漢語」的结构分析和语义分析[J]. 日语学习与研究， 1999(4)：20-21.

[4] 黄开发. 近十几年的周作人研究(上)[J]. 鲁迅研究月刊， 2011(3)：30-46.

[5] 黄开发. 近十几年的周作人研究(下)[J]. 鲁迅研究月刊， 2011(4)：53-63.

[6] Chapman. N. E. Zhou Zuoren and Japan [D]. Princeton University，1990：55-57.

[7] 伊藤德也，文萍.周作人研究在日本[J]. 鲁迅研究月刊, 1993(8)：57-59.

[8] 朱自强. “童话”词源考──中日儿童文学早年关系侧证[J].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94(2)：33-35.

[9] 于小植. 现代汉语对日语的受容——以《现代日本小说集》的翻译为例[J].华夏文化论坛,2012 (1)：186-191.

[10] 李运博. 周作人在中日两国词汇交流中的作用和影响[J].日语学习与研究,2014(6)：12-17.

[11] 李鹏. 周作人散文中的日语借词初探[J]. 合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4):59-61.

[12] 孔子学院总部. 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HSK四级[Z].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2.

[13] 徐颖.核心词汇理论与对外汉语教学[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2010.

[14] 周作人，止庵.谈虎集[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81.

[15] 周作人，止庵.自己的园地[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87.

[16] 朱京伟. 现代汉语中日语借词的辨别和整理[M]//北京日本学研究中心.日本学研究(3). 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4：28-29.

[责任编辑：王玉宝]

On the Impact of Japanese Loanwords in Zhou Zuoren’s Essays on Modern Chinese

LI Pe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Hefei University, Hefei 230601, China)

In order to clarify the role that Zhou Zuoren has played in Sino-Japanese lexical communic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investigate into how the Japanese loanwords used in his essays are being used in modern Chinese. The study subject includes 198 Japanese loanwords used in his essays published in Yusi (1924-1927); the research data include State Language Commission of modern Chinese ba-lance Corpus, Graded Words and Characters for Chinese Proficiency and Chinese Proficiency Test Sy-llabus. The result shows that 92 Japanese loanwords can be considered as basic vocabulary of modern Chinese, which indicates that Zhou Zuoren has shown a positive attitude towards the introduction of Japanese loanwords in his essays, and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history of Sino-Japanese lexical communication.

Zhou Zuoren; Japanese loanword; Sino-Japanese lexical communication; corpus; basic vocabulary

2016-10-13

2016-11-15

2015年度合肥学院科研发展基金一般项目“近代留日作家在中日词汇交流中的作用与影响”(15KY07RW)资助。

李 鹏(1988— )，男，山东青州人，合肥学院外国语言系助教；研究方向：日语词汇学、中日语言对比。

H035

A

2096-2371(2017)01-01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