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古城和蒙古地区的悠久往来

2017-04-11 11:34
山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西京部族部落

李 晟 李 昌 李 昱

(1.大同市关帝庙文物管理所,山西 大同 037000;2.大同市第三中学校,山西 大同 037000;3.太原市中铁三局桥隧工程处,山西 太原 030000)

大同古城和蒙古地区的悠久往来

李 晟1李 昌2李 昱3

(1.大同市关帝庙文物管理所,山西 大同 037000;2.大同市第三中学校,山西 大同 037000;3.太原市中铁三局桥隧工程处,山西 太原 030000)

早在辽金元时期,大同古城曾是管辖蒙古部落和北方牧区的行政中心,行政纽带串联起大同与蒙古地区的密切联系;明清两代,大同地区率先发展起直接对蒙古地区大规模贸易往来的边境市场和外贸商队,强化了与蒙古地区的经济往来;万里茶道形成后,大同古城又以深厚的历史积淀迅速加入到国际贸易大潮中。

大同古城;行政纽带;边境市场;国际贸易

国际贸易大通道万里茶道北端的蒙古地区,始终是一片令人神往的贸易热土。这里的人民热情好客、憨厚实在,交朋结友上乐于同内地人士交谊往来,生活习俗上善于保持独特的淳朴民风。长期以来,蒙古地区的很多民俗,始终保留有与内地长期交往的痕迹。尤其在饮茶习俗方面,蒙古民族(包括今内蒙古自治区及蒙古共和国境内所有蒙古人口)始终保持着万里茶道开通之后,历久形成的对砖茶的特殊嗜好。

大同这座历史悠久的北方城市,与蒙古地区方位距离较近,人文习俗相近,历朝历代都是内地与蒙古地区经济贸易和人际往来最为密切的地方。辽金元几朝的西京,辖区都包括有蒙古部族聚居的塞外草原。大同在很长时期内成为管理部分蒙古地域和部落人口的政治中心。明清两代的大同军镇,始终是朝廷拉拢和防范蒙古势力的主要力量,为促进双方互市贸易和保障地区安全作出了积极贡献。

蒙古部族的正式史料出现在唐代,当时被称之为“蒙兀室韦”。有专门研究者认为,蒙古人的祖先可能和鲜卑同源,因此蒙古部族最先崛起在东蒙古地域。唐时受北方突厥、回鹘等强大部落的压制,部落力量不是很大,活动范围也很有限。唐朝末期,北方蒙古部落逐步摆脱突厥部落控制,建立起阻卜政权,势力发展到蒙古西部。有关阻卜,有学者考证“阻卜”即“蒙古”的不同音译,有专家认为专指蒙古鞑靼一支。

由于地缘上的关系,大同与蒙古部族的各类交往,从唐末蒙古部落壮大起来后就频繁开始了。特别是阻卜各部落活跃起来后,与唐末崛起的契丹王朝有战有和,最终臣服辽朝,其后双方经贸往来不断加强。《辽史》记载,辽神册三年(918),“梁遣使来聘。晋、吴越、渤海、高丽、回鹘、阻卜、党项及幽、镇、定、魏、潞等州各遣使来贡”(《辽史·太祖纪上》)。其时已有阻卜部落向契丹政权贡献。其后神册四年(919)接纳了阻卜乌古部的内附:“九月,征乌古部,……命皇太子将先锋军进击,破之,俘获生口万四千二百,牛马车乘、庐帐器物二十余万。自是举部来附。”辽天赞三年(924)六月阿保机“大举征吐浑、党项、阻卜等部”,九月“丙午,遣骑攻阻卜。南府宰相苏、南院夷离堇迭里略地西南。乙卯,苏等献俘”(《辽史·太祖纪下》)。

辽太宗及其后的辽代帝王,对后晋割让的山西(辽代山西专指以大同为中心的山后九州)格外重视,经常驻跸在云州(今山西大同)一带。如:辽世宗耶律阮于天禄四年九月“如山西”。辽穆宗耶律于应历三年(953)三月“如应州击鞠”,应历十八年(968)秋“猎于西京诸山”。辽景宗耶律贤先后于保宁四年(972)七月“如云州”,乾亨四年(982)八月“如西京”,紧接着于同年“九月庚子,幸云州。甲辰,猎于祥古山,帝不豫。壬子,次焦山,崩于行在”,不幸于大同焦山行宫英年早逝。辽圣宗耶律隆绪在其父皇去世的第二天,于云州西部焦山即位。其后,他于统和年间(983-1012)多次巡幸云中(今山西大同)。《辽史·张俭传》记述一则故事,说张俭于统和十四年(996)中了状元,在云州作幕官。圣宗游猎云中时,云州节度使负责接待,借机巧妙地把能臣张俭推荐给了皇帝。《辽史·萧挞凛传》记述,统和“十五年,敌烈部人杀详稳而叛,遁于西北荒,挞凛将轻骑逐之,因讨阻卜之未服者,诸蕃岁贡方物充于国,自后往来若一家焉”。其时,蒙古(阻卜)部族首领前来贡献和朝觐,有不少就直接来到了大同一带。辽重熙十二年(1043)六月“辛亥,阻卜大王屯秃古斯弟太尉撒葛里来朝”(《辽史·兴宗纪》)。恰好赶着辽兴宗“是月,幸山西”。

辽重熙十三年(1044),辽夏战争开始。辽兴宗耶律宗真两次亲征西夏,都以云州为基地在大同前沿亲自指挥辽夏战事。为了强化云州的战略地位和王土属性,同年十一月丁卯辽兴宗“改云州为西京”,当年十二月就住进了西京城内。辽夏战事升级后,辽朝还动用了早已归顺的蒙古部落军队参战。“六月甲午,阻卜酋长乌八遣其子执元昊所遣求援使邑改来,乞以兵助战,从之”(《辽史·兴宗纪》)。其后辽重熙十四年六月己卯,“阻卜大王屯秃古斯率诸酋长来朝”。辽重熙十六年(1047)六月丁巳“阻卜大王屯秃古斯来朝,献方物”,十七年六月庚辰“阻卜献马、驼二万”(《辽史·兴宗纪》)。这些贡赐往来都发生在辽兴宗游猎的西京捺钵地和西京巡幸地。

辽重熙十八年(1049)冬十月辽夏战役中,“北道行军都统耶律敌鲁古率阻卜诸军至贺兰山,获李元昊妻及其官僚家属,遇夏人三千来战,殪之;乌古敌烈部都详稳萧慈氏奴、南克耶律斡里死焉”。这里说的是以西京为指挥中心的辽夏战事,经过辽军和蒙古军共同作战,俘虏了西夏王李元昊家属和主要官员,消灭了党项主力一部;同时,朝廷管理蒙古部落的两位官员“乌古敌烈部都详稳萧慈氏奴、南克耶律斡里”不幸战殁。十九年(1050)春正月辽夏战事取得决定性胜利,辽廷举行庆功封赏,“诸将校及阻卜等部酋长各进爵有差。赠萧慈氏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辛丑,遣使问罪于夏国”。

金朝的西京辖区范围有所扩大,其中西京北部地区的部族节度和群牧监,都设在蒙古部族的聚居地域。《金史·地理志》记载,西京大同府置西京留守司,除在现今内蒙古境内设置丰州(治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东)、净州(治今内蒙古四子王旗西北)、桓州(治今内蒙古正蓝旗北)、抚州(辖今内蒙古集宁、丰镇、兴和等地)、昌州(治今内蒙古太仆寺旗西南)、云内州(治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西北)、宁边洲(治今内蒙古清水河西南)、东胜州(治今内蒙古托克托南)等政权建制之外,还在今内蒙古和蒙古地区设有8处部族节度使,9处详稳司,12处群牧监。其中8处部族节度使分别是:乌昆神鲁部族节度使、乌古里部族节度使、石垒部族节度使、助鲁部族节度使、孛特本部族节度使、计鲁部族节度使、唐古部族罗火扎石合节度使、迪烈女古部族土鲁浑扎石合节度使。9处详稳司分别是:咩详稳贞四年六月改为葛也阿邻猛安、木典详稳贞四年改为抗葛阿邻谋克、骨典详稳贞四年改为撒合辇必剌谋克、唐古详稳、耶剌都详稳、移典详稳、苏木典详稳、胡都详稳、霞马详稳。12处群牧分别是:斡独群牧、蒲速斡群牧、耶鲁群牧、讹里都群牧斡群牧、欧里本群牧、乌展群牧、特满群牧、驼驼都群牧、讹鲁都群牧、忒恩群牧、蒲鲜群牧。设置在大同古城的西京政权,统管着蒙古地区的部族人口、属地驻军和牧业经济。

这一时期,内地人口和蒙古各部落交往更加密切,级别更高。其间,不光蒙古部落加大了同金朝西京地区的经济往来,克烈、怯烈、雍古、汪古、钦察、乃蛮等蒙古部落也直接参与大同地区的政治经济活动。《元史》记载:“按竺迩,雍古氏。其先居云中塞上,父公,为金群牧使。”《元史·太祖本纪》记载“,初,帝贡岁币于金,金主使卫王允济受贡于净州。帝见允济不为礼。允济归,欲请兵攻之。会金主殂,允济嗣位,有诏至国,传言当拜受。帝问金使曰:‘新君为谁?’金使曰:‘卫王也。’帝遽南面唾曰:‘我谓中原皇帝是天上做,此等庸懦亦为之耶?何以拜为!’即乘马北去。金使还言,允济益怒,欲俟帝入贡,就进场害之。帝知之,遂与金绝,益严兵为备”。

金朝后期,蒙汉之间的人际交往在大同地区发展到了新的高峰。其间,有不少蒙古人在大同地区成长成才,也有不少大同人在蒙古地区成长发展。《元史》记载,汪古部落首领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其妻阿里黑携幼子孛要合与侄镇国逃难,夜遁至界垣,告守者,缒城以登,因避地云中。太祖既定云中,购求得之,赐与甚厚,乃追封阿剌兀思剔吉忽里为高唐王,阿里黑为高唐王妃,以其子孛要合尚幼,先封其侄镇国为北平王”。金元时期西京浑源州人孙公亮(1211-1283)、父亲孙威曾先后担任蒙古汉军义军千户、顺天、安平、怀州、河南、平阳诸路工匠都总管,开创了浑源孙氏一族的辉煌。孙公亮从小生活在蒙古哈剌和林,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话,且取了蒙古名字。成年后承袭父职担任顺天、安平、怀州、河南等路甲匠都总管,其后升迁为监察御史、武德将军佥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司事、江西等处行工部尚书等职。《元史》记载的大同名人,精通蒙古语的人很多。如:“赵璧,字宝臣,云中怀仁人。世祖为亲王,闻其名,召见,呼秀才而不名,赐三僮,给薪水,命后亲制衣赐之,视其试服不称,辄为损益,宠遇无与为比。命驰驿四方,聘名士王鹗等。又令蒙古生十人从璧受儒书。敕璧习国语,译《大学衍义》,时从马上听璧陈说,辞旨明贯,世祖嘉之。”“杨惟中,字彦诚,弘州人。金末,以孤童子事太宗,知读书,有胆略,太宗器之。年二十,奉命使西域三十余国,宣畅国威,敷布政条,俾皆籍户口属吏,乃归,帝于是有大用意。皇子阔出伐宋,命惟中于军前行中书省事。”

成吉思汗攻取金西京后不久,即授权大将木华黎“乃建行省于云、燕,以图中原”,以大同作为进军中原夺取江山的战略跳板。元太宗三年(1231)“秋八月,幸云中。始立中书省,改侍从官名,以耶律楚材为中书令,粘合重山为左丞相,镇海为右丞相”,大同被作为蒙元政权的创业根据地。

整个元朝,大同作为蒙古联系内地的必经之地,元王朝对其格外重视。大同是山西建省以来的第一个省会城市,河东山西宣慰使驻地。其间,河东山西宣慰司除直接管辖大同路、太原路、平阳路之外,还兼管蒙古人口聚居的集宁路、净州路、德宁路、砂井府等蒙元初期西京辖区析分出去的一些路治。《元史·不忽木传》载:“有讼净州守臣盗官物者,净州本隶河东,特命不忽木往按之,归报称旨。”元朝后期大同的政治、军事地位随着军阀割据而更加突现。“沙蓝答里仍中书左丞相、知枢密院,分省大同。以哈剌那海为大同分省平章,阿剌不花为参知政事。又置分省于冀宁,升冀宁总管为参政,铸印与之,凡事必咨大同分省而后行之”(《元史·百官志》)。此时的大同,已经不光是山西的行政中心了,其军事力量和政治力量甚至不断动摇或左右着元王朝的中央政权。

明朝,蒙古瓦剌部落和鞑靼部落都和大同有着不解之缘。瓦剌是明朝前期参与贡赐贸易最多的蒙古部落,大同马市就是为了适应瓦剌部落贸易而形成的。《明史》载:“大同马市始正统三年,巡抚卢睿请令军民平价市驼马,达官指挥李原等通译语,禁市兵器、铜铁。帝从之。十四年,都御史沈固请支山西行都司库银市马。时也先贡马互市,中官王振裁其马价,也先大举入寇,遂致土木之变。”到了明朝中后期,俺答汗统领的蒙古鞑靼部落强大起来,迫切要求和明王朝发展互市贸易关系,然而鞑靼部落与明王朝之间的贸易关系发展得并不那么顺利。人民教育出版社九年制义务教育初中教科书《中国历史》第二册,以唯物主义历史观记述说:“俺答汗(1507-1581年)仰慕汉族先进文化,吸收汉人在蒙古地区发展农业,修建城池、房屋。他还让子弟学习汉文书籍。他极力想和明朝互市,派出的使臣有几十次之多。明朝斩杀了来使,俺答汗被迫用武力强迫明朝改变态度,终于赢来蒙汉边界的和平互市。”明嘉靖年间(1522-1566),俺答汗多次向明王朝请求开放大同马市,明王朝本来不想放弃对鞑靼部落的经济制裁,但为缓和局势,于“嘉靖三十年,以总兵仇鸾言,诏与宣府、大同开马市,命侍郎史道总理之。兵部员外郎杨继盛谏。不从。俺答旋入寇抄,大同市则寇宣府,宣府市则寇大同。币未出境,警报随至。帝始悔之,召道还。然诸部嗜马市利,未敢公言大举,而边臣亦多畏慑,以互市啖之”。

明朝后期蒙汉之间实现长久的和平互市,也起源于大同。隆庆四年(1570),以俺答汗之孙把汉那吉降明为契机,通过大同军政领导人王崇古、方逢时等人的努力,明王朝于隆庆五年(1571)在大同得胜堡举行隆重的敕封仪式,封蒙古首领俺答汗为顺义王,后又封三娘子为忠顺夫人,开放大同、宣府等地互市,交换双方所需物品。其后蒙古各部落在大同等地广开贸易,从此开始了蒙汉60多年和平友好的局面,促进了蒙古地区和内地边城的经济、文化发展。

清朝边关开放后,大同和蒙古地区往来贸易的人员大幅增加,一般平民都加入到跑口外的行列中。大同清真寺清道光九年(1829)碑文记载,“马公攀龙、马公兴魁,由归化捐来钱十八千、西囵马母杨氏,子得功捐钱四千”。上述由归化(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囵(今蒙古国乌兰巴托西库伦区)等蒙古民族聚居地捐款回报家乡的成功人士,都是由大同古城往来蒙古地区经商的回族同胞。清代从大同出走到大囵(今蒙古国乌兰巴托)等蒙古地区创业或定居的成功者,在民国大同史料、山西走西口史料、大同民间回忆录中都有不少记载。粗略统计下来,整个清朝大约千百余大同人融入了蒙古社会,直到民国初年仍有不少大同人北上淘金。其中东史宅44号院的王义、柴家园10号的刘钺,都是民国初年出走大库伦(乌兰巴托)的老大同。

在大同古城,整个民国直至新中国成立初期,身穿蒙古袍子、手牵骆驼的蒙古客商常来常往。他们大都操一口半通不通的山西话与当地人进行交流。大同民谚“五台山拜佛,大同城买铜”,说的就是这一时期蒙古客商在晋北地区的主要活动。

万里茶道通过茶叶贸易把中国内地、蒙古地区和俄罗斯等国家串联在一起,发展为一条国际贸易大通道。大同古城和蒙古地区的悠久交往,首先形成了中国北方地区和民族地区的长久贸易氛围。这种经贸往来的前奏,直接推动了万里茶道的延伸,促进了茶叶贸易的繁荣。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同古城既是万里茶道国际贸易大通道的先行者,又是万里茶道国际贸易大通道的促进者,同时也是万里茶道国际贸易大通道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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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9012(2017)04-0076-04

2017-11-06

李晟(1984- ),男,大同市文物局关帝庙文物管理所;李昌(1987- ),男,大同市第三中学校教师;李昱(1986- ),女,太原市中铁三局桥隧工程处工程师。

(责任编辑 王怡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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