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仁心写人性
——渡边淳一《仁医》书评

2017-04-17 01:49刘迅
全国新书目 2017年3期
关键词:渡边淳寿司文学创作

文/刘迅

以仁心写人性

——渡边淳一《仁医》书评

文/刘迅

从小热爱文学的渡边淳一,1958年从札幌医科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了当地一家医院工作。他并没有放弃文学创作,一直笔耕不辍。1965年,他的心理分析小说《死化妆》,获得了新潮同人杂志奖,这对他的文学创作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鼓励。在文学创作获得丰硕成果的同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所从事的医学事业。35岁的他,在其所在的大学附属医院进行一例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怀疑被摘除心脏的患者并没有真正地脑死亡,这件事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让他觉得无法继续从事医生工作,于是他搬到东京,事业重心也转向了文学创作。

虽然工作的重心从医学转向文学,然而渡边淳一并未真的告别医学,他丰富的医学常识充实了他的文学创作。行医时与病人的深入接触,很大程度上丰富了他文学创作的内容,拓展了他小说所涉及社会内容题材的疆界,《无影灯》《光与影》等作品,即是他脍炙人口的医疗题材小说的代表作。渡边淳一说:“我以前做医生,现在弃医从文,其实这两项工作都是研究人的,只是研究的角度不同方法不同,所谓医学是从生理上剖析人,而文学是从精神上研究人。用感性描写那些人们从常理上无法说清楚的东西。”

归隐的医生与宣而不秘的叙事人

《仁医》是渡边淳一的一部以医疗为题材的短篇小说集,包含四个短篇小说和两个外篇。四个短篇小说主要描写了圆乘寺大夫离开人际关系复杂的大学附属医院,来到一家私人医院当主治医师,接诊许多患有隐疾、不便去大医院问诊的病人的故事。主人公圆乘寺大夫因为看不惯日本大医院中的种种钩心斗角、为了私利的相互顷压而离开,选择了偏僻小诊所继续自己的医生工作。这种看似“弃明投暗”的举动,以及他在接诊病人和日常生活中表现出的与传统医生形象相悖的狂放不羁的做派,似乎是在告诉读者,本书对医患关系、对社会生活、对人性本身的观察点,正是要与众不同,正是要从主流价值视角中剥离出来,以一种侧面,甚至是背面,来进行手术刀般冰冷而施救的叙述,来进行“放冷枪”似的奇袭。而两个外篇中的《说说医乃仁术》则是渡边淳一对当时医生这个行当真实的所思所想,是隐藏在叙事人圆乘寺大夫身后的叙述者真正的想法,是迷宫尽头的出口。

私人医院不同于大医院,它偏僻的地理位置和门可罗雀的经营状况,决定了它的私密性要优于人头攒动、病患不断的大医院。而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迫于现实压力无法将病痛告知亲朋的病患,便有了倾诉身心痛苦的去处。而这也是最利于文学创作表达隐秘人性的社会横断面,是非常独到而巧妙的社会观察视角,也是其他小说家不常用的小说叙事点。对短篇小说来说,叙事视角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小说的成败。渡边淳一选用了这样独特的叙事视角,也决定了这部短篇小说集叙事的立场和人性剖析的深度。离开大医院就职小诊所的医生是隐士,而这位隐士之所以“隐”,是因为他要向站在天平另一端的陈旧医疗秩序、冷漠的医患关系、浮躁的从医心态宣战,他要以隐士的身份去讲述他想要暴露的私密——医生作为普通人而在所难免的私利、私心、私情;身病患在面对隐疾时的无助、痛苦、渴望。以暴露来疗救,以陈述求理解。而“隐”和“露”、“秘”和“宣”这两对相生相克的矛盾,正是这部短篇集最大的张力所在。

仁医

渡边淳一

青岛出版社

2017-01

9787555247104

30.00

疾病的诊治与精神的抚慰

《梅寿司夫妇》是这部小说集中的一个短篇。圆乘寺大夫接诊了一个患有轻微梅毒的青年万屋次郎,为他做治疗,却在一次外出吃饭的时候,发现此人竟是一家寿司店的寿司师傅。然而,圆乘寺大夫并没有当众揭穿他所患有的疾病,而且毫不避嫌地吃下了他做的寿司。后来,万屋次郎和另一名患有轻微梅毒的女患者结了婚并开了一家自己的寿司店,圆乘寺大夫成了他们的常客,还帮夫妻俩隐瞒对方曾经患有的疾病,而这对年轻人,也在圆乘寺大夫善意的隐瞒和身体力行的支持下,重燃对生活的信心。

梅寿司是非常受食客欢迎的一个寿司品种,“梅”这个字在此却一语双关地隐喻了做寿司的夫妇曾经患过梅毒。在许多人看来,梅毒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人们容易将它与一些不洁的想象联系在一起,这种不洁除感除了来自疾病本身,也许还来自于道德。然而圆乘寺大夫并没有因此而歧视他们,那种许多人会有的不洁感并没有影响他的食欲,他不但积极地为万屋次郎夫妇治疗身体上的疾病,为他们保守秘密,还经常去光顾他们的寿司店,以吃寿司的方式接纳他们,消除道德压力带给患者的痛苦。帮助他们在战胜疾病的同时,建立起他们的自信心,开始新生活。圆乘寺大夫在为患者医病的同时,也医治了他们因为疾病而受到创伤的心,在拯救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被疾病玷污了的身体的同时,也净化了他们曾经受过世事污染而黯淡的灵魂。

仁术施救与仁心作文

中国古代的儒家把“仁”这个字作为最高的行为规范准则,它包含了慈爱、忠诚、孝顺、宽容、忍耐、礼貌等等许多宝贵的道德品质,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医生,不仅要求医生达到较高的医术,更是要求医生从精神上能够疗救患者的灵魂。许多弃医从文的文学家大概都有这样“仁”的愿望,鲁迅先生、郭沫若先生、冰心先生,都放弃了自己医科的学业,以笔为刀,以文为药,试图疗救精神麻木的国人。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中这样说:“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和鲁迅先生相似,作为日本文学大师的渡边淳一,虽然已经放下了手术刀,然而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行当,他通过文学的手段,以小说的方式,对光怪陆离的社会中人们的精神状态进行分解,对在残酷现实和美好理想中挣扎的人性进行剖析,以拯救和抚慰游离在生命边缘、道德灰色地带的人们。

圆乘寺大夫是渡边淳一仁医理想的化身,也是这个短篇集的小说叙事人,他既治病救人,也帮助患者抚平心灵上的伤痕,建立新生活。他以疗救的态度,帮助人们直面身体上的隐疾和精神上的创痛;以济世的精神,帮助人们度过生活上的艰难和内心的困境。也许圆乘寺所做的,正是渡边淳一所想而未做完的。伟大的文学家总是在圆满自己现实中缺憾的同时,帮助他的读者在现实生活中虚构一个真实的文学至境,从而实现心灵的疗救和精神的自由。正如渡边淳一所说:“医学是一种从肉体上对人进行探求的科学,他更多地是从理论上去探求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构。但是,人是很难在理论上完全能够解决一些东西,有一些理论上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只能把它转到情面或者精神上,那可能就是文学或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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