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假牙的风波

陈明铎

岳父的牙齿不中用了，硬一点的食物需要在嘴里磨个半天才能咽下去。妻子决定给老爷子安装假牙。

妻子把老爷子带到口腔医院，老爷子半张了嘴等医生取样做模型，正当医生准备操作的时候，他的嘴巴突然閉上了，问道：“这假牙要多少钱？”医生说：“普通的大概八九千，好一点的要一万多。”老爷子刚闭上的嘴骤然间张得老大，一副受惊的模样。然后急急忙忙起身，不由分说往外跑，唯恐被人拦住似的。“这是什么牙啊，象牙也不要这么多钱呢。” 老爷子边走边嘀咕。

妻子急忙追去，好说歹说，老爷子答应装牙，但费用自己承担一半——他哪里有钱，我们刚换一套房子，老爷子吧这辈子攒下来的钱一分不少全给了女儿。靠退休金，他什么时候才能装上假牙呢。可是妻子向来拗不过牛脾气的老爷子，只好答应了。

岳父回家后，就到朋友开的店里值班，每天早出晚归，干了快一年，终于攒了5000元钱，欢欢喜喜地给妻子打电话，说过两天就进城装假牙。妻子挺高兴，本打算周末去接他。没想到周五早晨，岳父打电话说：“钱包被偷了。”

妻子听了急得团团转，她想起岳父的钱包是我们旅游买的特色皮夹子，当时一样买了两个，一个送给了岳父，一个留作纪念。她上午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脱不了身，只能指挥我赶紧回家找到皮夹，装进5000元钱，赶到乡下。

我赶到乡下岳父老宅，只见老爷子半躺在藤椅上，一群邻居正在帮他找钱包。岳母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我走进房间，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岳父被人扶进来，指着床头柜说：“喏，我的钱就是放在那里啊……”一句话没说完，脚一软，差点摔下去。大伙手忙脚乱把他扶起来。趁着众人乱成一团，我把自己带来的皮夹子丢到衣柜底下，朝着邻居朱大妈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我趴在地上往柜子底下一看，惊呼起来：“皮夹子在这里呢。”大伙都弯腰往下瞧。岳父嚯一下站起来，冲进屋里，朱大妈拿着鞋拔子把皮夹子扒拉出来，喜笑颜开：“这下好了，终于找到了。”岳父捧着皮夹子眼泪汪汪地看了又看，说：“我真是老糊涂了。”随后岳父岳母对帮忙的邻居再三感谢，锁了门，跟着我一起进城装假牙了。

假牙用了一年，忽然有一天，岳父给妻子打电话，说在一个纸箱里找到了5000块钱，又嗔怪：“上个月那个皮夹是不是你们故意放的？”老两口下午就赶到城里来还钱，妻子和我坚决不承认故意放钱的事情。

天色已晚，我们留两个老人住一宿。夜半时分，妻子起床喝水，无意中听到二老在聊天。岳父说：“我那个皮夹子天天用，都用旧了，开关处都磨毛了。柜子底下的皮夹子簇簇新，哪里是我的那个呀。”岳母说：“你当时演得还真像。”老爷子叹了口气：“孩子们一片心意，我收下，他们才安心。”

妻子没有推门进去，第二天早晨，我们收了钱。岳父岳母乐呵呵地吃着早饭，一口一口啃着油条，欢天喜地道：“我这假牙装了，胃口也好了。”

看着老人的笑脸，我莫名地想起一位哲人说的话：“对父母，我们在谈着付出的时候，常常连接受都还没有准备好。”

（责编：孙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