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春天的红妮

庞滟

那年冬天，红妮十岁。爸爸去城里卖羊毛，回来的路上连人带车翻进了深沟，一条腿被砸断，腰也不能动了，爸爸成了瘫子。爸爸失去劳动能力，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像一只患病的老绵羊，总是哀伤地垂着头。

妈妈也得了痛风性关节炎，干不了重活。家里再也没有欢乐的气氛，好像天要塌下来了。这个时候，红妮胆小怯弱的话语，成了家里唯一期盼的声音。爸爸也许感悟到什么，他悲哀地對红妮妈说：“如果我的腿治不好，就别管我了，一定要让红妮去上学。”

红妮听到爸爸的话，伤心地哭了。她觉得爸爸是天下最可怜的人，红妮一夜间突然长大了。

红妮每天去放羊，帮妈妈照顾卧床的爸爸。红妮发现，爸爸的目光柔和了，总欲言又止地要和她说什么。红妮对妈妈说：“等到了秋天，羊儿长肥了，多卖些钱，给爸爸治腿。”原来，红妮的心里，没有一点怨恨。

过度的劳累，睡眠不足，十岁的红妮瘦弱不堪。晚上，一边吃着饭，一边打着瞌睡，手里的碗歪斜着，稀饭溪水一样弯弯曲曲地流了一桌子，往往是一顿饭还没吃完，人就已经趴在饭桌上睡着了。爸爸在一旁愧疚地看着，眼眶湿了，他嘱咐红妮，少干点活儿，别把身体累坏了。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人们都缩在屋子里猫冬。红妮依旧每天早早起来去放羊，晚上踉踉跄跄地背回一大捆比她个头还高的干柴。她的手和脚冻伤了，裂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淌着紫红的脓水，脚肿得连鞋都穿不上。

夜里，妈妈捧着红妮的手和脚，流着眼泪说：“妮啊！瞧你这手脚都快冻成烂柿子了，流脓淌水的，都伤到了骨头啊，打明个儿起，妈去放羊，你在家好好养着！”

红妮安慰妈妈说：“妈，没事的，等春天来了，冻坏的地方就长出新肉了。妈妈腿疼怕风吹，跟不上羊群，会弄丢羊的。”

没有睡熟的爸爸听到这些话，心里憋闷，泪水悄悄溜出来，一直淌到耳朵里。

爸爸转过身去，偷摸擦去泪水，温和地召唤红妮，把这瘦弱的女儿第一次拉进怀里，颤抖着声音说：“妮啊，我的好孩子，爸对不起你，以前不该打你啊！等卖了羊，爸让你上学读书去。”

红妮蜷缩在爸爸的怀里，浑身颤抖着。此时她很害羞，也很悲伤，伤心地哭着说：“爸爸，你打我吧，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真不是故意烧柴房的……”

爸爸心痛地抚摸着她的头，哽咽着：“妮啊，不哭啊！过去的事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无能。以后，爸爸要让你上学，一定会好好疼你！”

红妮懂事地说：“爸，我一定听话，家里没钱，不想去上学了。等卖了羊，把你的腿治好，领我去城里，买一本童话书《巨人的花园》 吧。”

爸爸心疼地搂紧女儿，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身体，潸然泪下。

在那个最冷的冬天。红妮的身影一直在风中飘来飘去，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在寒冷中燃烧着。这小小的一团红色火焰，支撑着那个贫困哀伤的家。

欢快的鞭炮迎来了新年。爸爸坐着村长家的大马车去了一趟城里。回来后，爸爸能拄着拐走路了，还给红妮带回来一本书《巨人的花园》。这天晚上，红妮抱着书睡着了，她梦见春天来了，爸爸牵着她的手去看城里的大花园，还给她买了一个漂亮的新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