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之魂

2017-04-22 06:55李雨霖
云南画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香格里拉藏族

李雨霖

有藏族的地方,就有藏传佛教的寺庙,这寺庙与汉族地方的是显然不同的,无论规模之宏大,僧侣之众多,信徒之虔诚,汉传佛教的寺庙都很难与之相比。我所见到的第一座藏传佛教寺庙,就是香格里拉的噶丹·松赞林寺,也被称为归化寺。最初的时候,还没有旅游一说,那时的松赞林寺,远远望去只是不免为它庞大的气势而震惊,几乎覆盖了整座山的建筑让人觉得是一座遗忘的城市,似乎当年的迪庆州首府中甸县城也不如它大。行走在无人的短碣残垣之间,野草长满了那些苍凉的墙头,灰黄的色调中间或闪过一抹红色的袈裟,或者在角落中突然出现一个摇着转经筒的老者。在30年里,松赞林寺在我一次次探访中变得灿烂起来,所有的房屋都被恢复成它们最初的金碧辉煌,里面还拥挤着几百个僧人以及数以千计的游客,但我却总难忘记那个苍凉的松赞林寺,那个只写着历史的归化寺。

公元1674年,整个中国在战火中度过,年轻的康熙大帝面对着吴三桂的挑战,大江南北一片厮杀之声。为了打破僵局,在康熙大帝的运筹帷幄之下,由西藏和蒙古和硕特部组成的联军从滇西北攻入云南,击败了丽江木氏土司,占领了被称为殊胜之地的建塘,直接从侧翼威胁吴三桂的老巢昆明。率領这支大军的是一个蒙古族将军巴图台吉,不知道是在战争中杀戮太多心生悔悟,还是被香格里拉圣地所感动,从松赞林寺现存唐卡《旨喻》中得知,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于“藏历木虎年,建塘黎明时,来自我多康地区激烈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军队,将建塘地方收于足下,献给五世上师(达赖)作为庄园……”

为了治理这一片新收领地,政教合一的西藏地方政府甘当颇章在经中央政府同意之后,决定在建塘修建格鲁派寺院,既传播佛法,又统治地方。为该寺选址时,五世达赖喇嘛占卜得神示:“林木深幽现清泉,天降金鹜戏其间”。有人说,五世达赖喇嘛曾经亲自到过这里,他看见四周山围成八瓣莲花型,前有圣母湖“拉姆央措”波平如镜,后有十八个“赞崩”的卡日山形如卧象,东有奶子河河水环绕,西与石卡山雪峰遥望,于是决定在此建寺。公元1679年动工,1681年建成,五世达赖喇嘛将寺命名为“噶丹·松赞林”,意为“一切显密非一次修成,为使无垢之法源源不断地惠及众生,使之圆满,故建此噶丹。”“噶丹”表示与格鲁派祖师宗喀巴首建甘丹寺有相承关系,“松赞林”意天界之神游戏地。

从纷繁喧扰的香格里拉县城向北行,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这座山曾经是著名的尼旺宗的所在地,与月光城独克宗相对应,尼旺宗就是日光城。奶子河从虚幻的城旁流过,这座城的存在和不存在都已成为一个恒久的谜,就像那些大漠上在人们视野里突然消失的楼兰、精绝那些古国一样,让人去猜测她们的背影。站在小山之巅,香格里拉城在午后强烈的阳光下散发着高原特有的辽远散漫,蓝天上几朵同样散漫的白云闲散地飘荡着,远方的尽头是隐约的天宝雪山和石卡雪山——白色的积雪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回头就看见了松赞林寺的金顶,在阳光下倒映在拉姆央措中,仿佛眼前出现了正反两座寺院。拉姆央措湖,藏语意为“圣母灵魂湖”位于松赞林寺对面,因为它是著名的女神白登拉姆的寄魂湖,所以在神界非常的著名。拉姆央措湖面不大,但在藏区名声很大,景色秀美异常,湖中四季有各种水鸟生息,黑颈鹤、黄鸭等水鸟随处可见。圣湖依旧,寺院也依旧,但很难再觅到当年的那种静寂与静心明性了,现在的寺院,热闹非凡。也许应该在四野茫茫的冬日,或者在星空璀璨的夜晚来拜访松赞林,聆听那些在凌晨3点半就响起的诵经声,在日光之城迎接东方第一缕阳光射上宗喀巴大殿的金顶,这才应该是这座古老的寺院的本色。

寺院依山而建,坐北向南,为五层藏式碉楼建筑,扎仓、吉康两大主寺建于最高点,居全寺中央。大寺座北向南,为五层藏式雕楼建筑。主殿上层镀金铜瓦,殿宇屋角兽吻飞檐,又具汉式寺庙建筑风格,下层大殿有108根柱楹,代表佛家吉祥数。大殿可容1600人跌坐念经。左右墙壁为藏经“万卷橱”,正殿前座供奉有五世达赖铜像,其后排列着著名高僧的灵塔。后殿供有宗喀巴、弥勒佛、七世达赖铜像,高三丈有余,直通上层。中层有拉康八间,分别为诸神殿、护法殿、堪布室、静室、膳室等。顶层正楼特设经舍佛堂,供奉五世达赖、七世达赖佛像,以及贝叶经卷、唐卡、传世法器等。松赞林寺内历代珍品众多,有五世达赖和七世达赖时期的八尊包金释迦佛像、贝叶经、五彩金汁精绘唐卡、黄金灯。全寺收藏有《丹珠尔》十部,其中两部为金汁手书,以及各种精美鎏金或银质香炉、万年灯等。

围绕着大殿的是八大康参,八大康参喻意着香格里拉的八瓣莲花,也就是八个区域,在过去政教合一时,它们不仅是来自这一地区的僧人修行之所,还管辖各自地区的政教。朵克康参,管辖的是县城独克宗:东旺康参,管辖着东旺、格咱一带;扎雅康参,管辖大中甸;洋塘康参,管辖小中甸;卓康参,管辖金沙江边一带;还有绒巴康参、乡城康参、吉迪康参,覆盖了现今的香格里拉县全境和四川的德荣、乡城两县。而再外围,占据了这座如城镇般的寺院的主要部分是僧人的住宅,有数百幢之多,每一幢房屋都是数层,占地广阔,除了活佛以外,这样的大屋里面也许仅仅只住着一位僧人,但它还是像所有的藏族房屋一样,大气庄严。

大殿里两只高悬的电灯亮光照射着大殿深广的空间,数十盏酥油灯巡巡地燃烧着,到处弥散着酥油的香气。中央地带挺立着深红色的擎天木柱,粗近两人合抱。一排排矮榻规则地伸展着,每一排都覆盖着一方方毡毯,那是一个个僧人打坐的位置。有些毡毯位置旁搁着一柄旧伞或一只藏碗,一只小布袋,青稞们从中探出它们粉碎的身影。木楼梯在我们脚下吱吱哑哑地响,我们不断地向左向上向右向前……旁边精美的大幅唐卡在大殿内酥油灯的幽暗光线下仿佛在向我们讲述无数悠远的传说。在高原午后的阳光下,在雪域无孔不入的凉风中,我逐渐迷失;在藏香的袅袅烟气中,在酥油灯的闪闪烁烁中,我渐渐失去了时间的观念,游走在未来与历史之间,游走在梵唱与咒语的边缘,仿佛醍醐灌顶……

最终的去处是寺院的顶端,一片铺满沙砾的露天平台,几只丈余长的大法号,寂寞地搁置在宽厚的矮墙上,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想象那庄严而浑厚的号声,在原野和天空中久远回荡,彻底地洞穿清澈的灵界和熙攘的俗世,是怎样的慑人心魄。辉煌的金顶在阳光下,在蓝天和雪山之间闪闪发光。目光穿越几座丰满的低矮山丘,远处是香格里拉县城,大约三四里地之遥。中间地带是一片片起伏的草场,从土地的深处渗出淡淡的绿色。风从原野里吹过来,吹过山丘,吹到扎仓寺里。四下里一片安静,安静,还是安静,像预示着某种神圣时刻的到来。

这应该就是香格里拉了,宁静平和的净土只有站在灵魂得到涤荡之处才能体会。苍白的云朵们静静地垂悬着,我看见一只孤鹰,从奶子河的方向飞临松赞林的天空,它通体黑亮,骄傲而矫健,像来自香格里拉心灵深处的一个黑色的精灵,在扎仓寺金色的殿顶上久久地盘旋。

雪域神山根植于大地的艺术生活

婴儿的哭声穿透了围绕母子的熊熊柴火,穿透了黑黢黢的牦牛毛帐蓬,穿透漫天飞舞的大雪。一个鲜亮顽强的生命在雪原上铺开,从此他将在世界最高的山上,在世界最美的水边生长。在那里,一切都是可能的。那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生命将在那里经历最灿烂的阳光,经历别处少有的温度和高度,经历纯真和宽容,经历感人的单纯性和惊人的丰富性,经历对自然的尊崇和敬畏,对精神世界的亲近和敬奉,经历与自然、与别的民族和谐相处的漫长历程……

这些生命,就是滇藏川高原上的藏族。

在那片高原上,有无数的藏族孩子、大人和老人名字就叫尼玛或达娃。他们一代代人就这么称呼着,他们是最靠近太阳和月亮的人。这使他们的身上和脸上泛着奇特的光,使他们气宇轩昂。這种气宇仿佛是遗传基因,深植在他们的血肉之中,又从内向外焕发出来,使他们有了高贵而不俗的美。从他们那庄严神秘的高大身躯上,便能感觉到一种高贵自尊以及浩瀚的深沉和近乎残酷的静穆。洁白吉祥的云朵天天擦着他们的额头飞过,他们举起双手,就可以把澄静的蓝天捧在手心里。高原的风吹红了他们的脸颊,也使他们有着最为明亮的眼睛。稀薄的氧气似乎使他们更接近空灵,气势恢宏的世界最长史诗《格萨尔》伴随着他们长大成人。弓弩和刀枪、玛尼筒和佛盒是他们从不离身的伙伴。格萨尔是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而其实他们早已不是黩武之士,只是血液中流淌的游牧民族祖先的基因,使他们天生具有了英武气慨。

唐时,西藏强大的吐蕃王朝曾把势力扩展到滇西北和川西的广大地区,并于此建神川都督府与唐王朝抗衡,后因与唐朝和南诏大理国联军作战失败,势力才退到今香格里拉、德钦和川滇边界。李唐、吐蕃、南诏大理国为了控制这一区域,可算是耗尽心力。他们在这一带刀来枪往,相争相持了数百年,然而到了最终,他们的后裔却在这片高原上相亲相爱,融合在了一起。更令人着迷的是,闻名遐迩,广泛流传于藏族地区并且号称世界第一英雄史诗的《格萨尔王传》就无比精彩地讴歌过这里。这部以描写战争为主的史诗,有所谓“四方四大战役”之说,其中的《姜岭大战》描写的是南方大战,它以史诗特有的神话和传说方式,反映了曾发生在这一地域的藏族与纳西族之间延续了几个世纪的战事以及后来和睦相处、相互融合的历史。

经过多年的演进发展,这一带的藏族在邻近的汉族、纳西族等民族的影响下,渐渐从游牧中分离出来,除养牛养马养羊外,还在这片富饶的高原上种植青稞、土豆等农作物,他们还有挖药材、拣松茸的收入,每年春来草青的季节,他们都要将牦牛赶到海拔四千米以上水草丰茂的高山牧场,在那儿放牧、挤牛奶、打酥油,吃住都在山上简易的牛棚里,过一种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直至秋深草枯的时候才把膘肥体壮的牦牛赶下山来过冬。

由于气候、地形等自然环境的多样化,滇藏川交界地区各民族民居形式也相当多样,而各种样式的民居建筑结构都是根据当地的气候环境、生产需求和生活习俗的需要而设计的,大都具有功能多,利用率高,冬暖夏凉的特点。在各式民居中,土掌房、土墙房和木楞房是最具特色的,而且大多极具美感。

就在这些极有特点的住房里,各民族喝着青稞酒,以糌粑、麦面等为主食,拥有特殊的饮食文化。青稞酒藏语称“纳然”,是藏族人民待客、喜庆节日时最好的饮料。青稞酒用高原特有的青稞酿制而成,至今已有上千年历史。青稞酒味淡酸甜,度数不高,酒味绵软悠长。酸奶是高原地区各民族家里特有的一种奶制品,用提炼过酥油的奶制作,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助消化,生津止渴,最适合老人和小孩吃。据说,生若不断吃酸奶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磨制糌粑以青稞为主,也有用小麦、燕麦的,将青稞等晒干炒熟,磨成细面,便成了香喷喷的糌粑。藏族食用糌粑大都先在碗里倒点酥油茶,再把糌粑加入碗中,用手搅匀,随后,将之捏成一个个的小团,即可食用。糌粑的营养成分很丰富,且携带方便,只要有茶水相伴就可即食。除此之外,制作面食是藏家的擅长,最常见的有油炸果,“八撒”糕点,“吉祥结”油炸果,龙眼包子,油煎“叙鲁叙鲁”等,形状各异,香脆可口。多用于喜庆佳节,招待宾客。

琵琶肉是种采用高原上传统的腌肉方法制作的肉食。将猪的内脏和骨取出,保留完整躯体。待稍凉后,放八花椒、草果、盐和酒等作料,轻轻搓揉后,将其缝合,压上石板腌制,还要用木塞或玉米芯把猪鼻塞严,以防虫蛀。因其形状像琵琶,故称“琵琶肉”。琵琶肉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若不切开,可数年不变质。其肉味道鲜美,肉色透明,可煮可炖,是各民族待客的佳肴。

高原上的各民族习惯用自己传统木制品生活用具,如木碗,木盒,糌粑盒,木碟,雕花藏桌等,造型古朴典雅。香格里拉市尼西乡出产的木碗尤为著名。其色如琥珀,隔热性强,无异味,便携带,经久耐用。让人惊讶不已,受雪山庇佑的村民们始终过着安详平乐的生活。木碗普遍选用杜鹃树根和树瘤“拉巴”,桦树及杂木的树杈、节根旋制而成,质地坚实,光滑,美观。上等的木碗需选用在蒿枝的根部寄生的一种瘤做原料,其木质光滑,细腻,纹路细致,清晰。由于蒿枝瘤较难获得,因此这种木碗便成为“木碗中的精品”。藏族男女所用木碗的样式有所不同,男式木碗碗口大且外开,碗身低;女式木碗则正好相反。许多人家还在木碗的外边包上一圈银,有全包,半包,边包三种,上刻佛教或吉祥图案。碗芯包银后正中底部嵌黄金梅花宝珠,有的碗盖椎尖还镶有玛瑙,配银制碗托。糌粑盒一般选用楸木、杜鹃等优质木料旋制而成,形如圆塔,打磨后先上生漆作底色,有金黄、黑色、深红等颜色。然后绘制各种花纹图案,最后上一遍清漆。上好的木碗,一只可值牦牛数头。

藏族妇女编织氆氇的历史可谓悠久,昌都和德钦地毯更是美名远播,既继承了民族传统工艺,又吸收了内地先进的编织技术,从花色品种到工艺水平都获得了很大的提高。这里生产的地毯色泽鲜艳,质地柔软细腻,洗之不褪色,不掉毛,经久耐用,美观大方,既实用又有收藏价值。

无论是房屋建筑还是生活器具,以及饮食等等,这里的人民都早已将一切化为了艺术。那鲜明而强烈的美感特征,无不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当令人神清气爽的夏天来临,草原上开满了五彩斑斓的花朵,成年的各民族男女开始了他们热烈而奔放的爱情,他们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驰来骋去,连凶猛无比的藏獒都拦阻不了遥远的幽会。那是没完没了的笑声和歌声。连至尊者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加措都写起了情歌,那情歌流淌着青春的心声,这声音使雪域高原充满了柔情的倾诉和像江水那样绵长的思念。于是,一对对青年男女像牧神的后裔一样生活着、笑着、永远欢乐着,尽情吸吮着爱情的芬芳。

女儿就要出嫁了,她们的百缕小辫里早就编织着她对家乡、对亲人的留恋不舍。一件件华丽的衣装和饰品,缝缀着对她们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一条条哈达代表着万千个祝福,被装饰得美轮美奂。藏族绝对是最爱美也懂美的民族,他们怀着对美非常敏感的心,美使他们看见了世界上无处不在的因果关系和意义。再后来,世俗意义上的“家”已不能使他们安居,在生儿育女之后,他们或隐居于深山荒岭,或漫游在辽阔大地,直至寻访到心灵的栖息地。

每年冬春之际,生息于高原的藏族往往用喜庆的婚礼,使那漫长而寒冷的季节充满生机、充满发自内心的欢歌笑语。对于迎娶新娘的人家和村寨就更是这样。

傍晚,在送亲的马队将要到达的时辰,像过节一样兴奋的村民挤满了村头,猜测着新娘的美貌,议论着这一对新人的事情。新郎家迎亲的人早已等候在家门口,由几个男青年手捧点燃的香炉,肩扛藏文经书,木盘里端着浓醇的青稞酒和洁白的哈达,另外还有一个姑娘背着木水筒,再由长辈唱着迎亲歌,准备将尊贵的客人、新娘和吉祥福气一起迎进自己的家门。很快,送亲的队伍和迎亲的人们相会在新郎家门口,双方的歌手对起歌来,唱两个家庭如何勤劳富裕、和睦团结、门当户对;唱这对年轻人如何漂亮能干、相亲相爱、如意般配。害羞的新娘用白毛巾捂着低垂的头脸,等待着歌唱完毕,然后下马踩踏上新郎家铺好的垫子——一块铺放着哈达的带毛的牦牛皮,从这一刻起,她就永远是男方家的人了。

进新郎家的门,几乎是一步一歌,由新郎家请来村里的歌手,用高亢美妙的歌喉,赞美新郎家的宽阔的大门、宽敞的院子、平稳的楼梯和漂亮壮观的房子,让新娘熟悉并热爱这新的家。新娘慢慢进得新郎家,到达正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把火点燃新郎手里的盏酥油灯,供奉在家里的神龛前。这表示着对新人新的生活的开始,他们从此将过上幸福美满、天长地久的家庭生活。

待新娘和宾客全部进屋落座后,大家一边喝起酥油茶,一边开始“格察舍”——倾听双方的长辈唱说当地的历史及家史,还有如何为人处事,如何过日子的谆谆教诲。当老人们唱完,就由一人端盘向客人们收受贺礼,同时由另外一人当众宣布礼品的名称及数额。

这些仪式完后,婚宴才正式开始,客人们边吃边相互打趣,婚礼那热闹活跃的气氛似乎不仅让新郎新娘陶醉,也使得所有的人妙语连珠,谈笑风生,没有人会因为成为大家开玩笑的对象而生气。

入夜,参加婚礼的人们围着新郎家装饰得十分华丽的中柱欢歌舞蹈,通宵达旦,婚礼才算结束。

如果遇上高原上的节日,人们纷纷踏上片片绿茵如毯的原野,观者仿佛卷进了一个个色彩斑斓的漩涡里。藏民们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佩上了最贵重的装饰品,男的宽大皮袍裹腰,貂皮、豹皮镶满一身,英气逼人:女的七彩“帮典”遮襟,黑色的长发仔细梳成了“百缕”辫子,身上挂满了大颗大串的绿松石,美丽动人。这些世代生活在藏东的康巴汉子和康巴女人似乎将全世界的华贵、端庄、气派全部穿戴在了自己身上,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康巴藏族的服饰注重色调的搭配,极尽眩目和鲜艳,且在服饰上的“投资”极大,形成自己鲜明的特点。

藏族服饰的基本样式和鲜明特点与藏民族世世代代所生息的被称为世界第三极的高原密切相关。那里海拔高,天气变化大,于是男女服装,大多以袍式服装为主,有着宽松而厚重的特点,加之藏族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于是服装用料多使用皮革、毛制品,镶之以兽皮,服制多为长衣,成为他们便于携带的财产。又由于深受藏传佛教文化的影响,他们的服装崇尚红、黄、蓝、白、黑五大色彩,色彩鲜明,对比度强,这与藏族绘画中的基本格调是一致的。

藏族还有这样的价值观念:以节日、婚嫁时的服饰来确定对财富的拥有,从服饰打扮上,就能看出一个人、一家人的贫富。在节日里,大家成群结队,摩肩接踵地来来往往,比赛炫耀着,以此为荣。通常一套像样的衣服加上服饰品,需要祖祖辈辈克勤克俭,几代人才能积攒下来。尤其是各种装饰品,不仅制作精美,而且大都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像玛瑙、绿松石、珊瑚、乃至九眼珠等等,男子佩带的刀具、噶乌(佛盒),女子的各种头饰、手饰、腰饰、胸饰等等,都是用金银制成,还带有藏传佛教的经文图案,更为藏族服饰增添了许多神奇灿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恰玛”,即银腰带,普遍用纯银打制,也有白铜的。一般由五塊宽两寸,长五寸的条状银板组成,上刻飞龙,花卉等精美的图案,腰带中间嵌有红玛瑙,两边配以绿珊瑚或绿松石,银板背面焊有穿扣,用一根丝绒带串联起来系在腰间,上面还悬挂有银铃、针线筒、腰刀等,每当走路或跳舞时,环佩叮当,更显藏族妇女的绰约风姿。

这一带藏族的服饰,跟其他许多民族服饰不同,他们的男装和女装并没有截然对立、十分明显的区别,一样的鲜艳华丽,一样的高贵典雅。

藏族服饰是藏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过程中,对人生的执着追求和美好向往所进发出的智慧、力量和心血的结晶,它不仅吸取了高原大天大地大山大水的要素和日精月华,同时也是在与周边其他民族的密切交往中,不断采纳其他民族文化的养分,不停地发展丰富起来的。

这里的藏族几乎个个能歌善舞,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每逢节日庆典,或是假日,不论你走到什么地方,都可以看见青年男女,老人小孩,拉着手,踢起腿,翩翩起舞。有时,甚至阖家而出,载歌载舞,通宵达旦。

锅庄舞是藏区最常见的一种舞蹈。每逢重大节日,或遇喜庆佳节、收割完毕,包括乔迁之喜,人们跳起锅庄舞,围着篝火,男女分列,且歌且舞,既歌唱生活,也歌唱自然,歌唱家乡,青年男女更是借助歌舞倾吐彼此的爱情。跳时,大家手拉着手,臂连着臂,边唱边跳,以脚顿地做节拍,顺时针舞动,分班唱和,稳健、古朴、缓慢。而现在的青年男女更喜欢富有动感点的舞姿,跳时上身前倾,颤膝幅度较大,顿地的频率也更快。男子两胯左右晃动,双臂随身摆动,女子左臂扶腰或拉手,右臂随脚下动作和谐摆动。锅庄舞的歌词也有特殊的要求,多用排比和比喻,有固定的词牌和曲牌,加之踏足为节,所以即使跳的人很多也绝不会出现混乱。

弦子舞与锅庄舞一样是藏族人民十分喜爱的舞蹈,只是加入了马尾胡琴作伴奏,男女老少都会来段。一般是男拉弦子,女子起舞,长长的彩袖上下翻飞。各排一半围成圈,男女对唱。所唱内容先以歌唱山水、友情为主,算是热身,之后转入对歌,男女双方使出浑身解数,力图压倒对方,且在歌词中多运用赋、比、兴等手法,更显生动有趣。及至高潮,彼此唱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惜互相挖苦。这时会有领舞者上场,仍旧以歌唱的形式进行劝解,刚才似乎还剑拔弩张的双方男女顿时化干戈为玉帛,在欢笑中散去。

相比锅庄和弦子舞,热巴舞更为热烈、复杂。男持铜铃,女执扁形手鼓,绕圈走动,翩翩起舞,因此又叫“铃鼓舞”。热巴舞的技巧性较强,在舞到高潮时,常有一些高难动作出现,甚至揉入了杂技的一些动作,如男子大跳,腾越,单腿跨转,躺身平转,女子扭动腰肢,急速旋转,在头顶击鼓等,且队形变化也十分复杂,极具观赏性。

在寂寞辽阔的山野中,藏族常常用歌声表达感情。那歌声不是空洞的呼唤,而是在平和地应答着什么:那歌声也不是不安的祈求,而是在坦荡地流淌着什么。那凝重的节奏在提醒着前世注定的命运,那低沉的旋律在渲示着现世轮回的苦难,但更有一种悠扬超逸的力量穿透了来世超凡的快乐,掠过草尖,掠过岩石,掠过雪原,掠过蓝天。

高原的节日也特别有意思。到了冬季,一个个节日接踵而来,而且都以喇嘛寺的宗教庆典为核心,他们跳神舞,抬佛游行,人欢神娱,过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格东节,即跳神节。是由藏传佛教寺院组织的一种跳神驱鬼的宗教活动。格东节在滇藏川各地各寺院所安排的时间不尽相同。迪庆松赞林寺是在藏历十一月二十六日至二十九日举行,东竹林寺一般在藏历九月。跳神所用的面具各式各样,大多以动物为原形,诸如:狗、马、牦牛、猪、虎、鹿、猴,还有武士、和尚、寿星、仙女等。“扮演者”和负责吹号击鼓鸣锣的都由寺内喇嘛充当。每年的跳神节都吸引了大批附近的藏民前往观看,场面宏大,热闹非凡。

传诏大法会,藏语又称做“默郎钦波”,意为正月十五供奉。法会日期从正月初六到正月二十。在此期间,各地较大的寺院要举行盛大的酥油花展,以五色酥油塑造出各种人物,奇禽异兽,花卉树木,高则数尺,小则几寸,制作精美,栩栩如生,简直像一个手工艺品展览会。五里八乡的信教群众往往倾家出动,到寺院与僧侣一起举行迎佛、转经等活动。届时寺庙常常聚集了成千上万民众,气氛神秘而热烈。

燃灯节,藏语叫做“嘎登昂曲”。相传每年藏历十月二十五日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祖师宗咯巴圆寂祭辰。这一天忌杀生,家家户户吃素,所有格鲁派寺院和教民点起酥油灯诵读祭祀经文。在松赞林寺及其各分寺会举行开光仪规和燃千盏灯的仪式,场面煞是壮观,各分寺还会向僧俗群众发放布施。晚上,四乡八里到寺内朝佛的群众可以观看到盛幢灯。

达瓦洛色,也叫箭友节,那是属于男人的节日。每逢农历二月,迪庆部分地区的藏族男性便利用农闲,专门举行射箭比赛活动,这一比就是两三天,节日期间,全村男性聚会在一起,饮酒、唱歌、比赛,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五月赛马会是迪庆高原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邻近的理塘则是在八月赛马。每年五月初五至初七三天,无论是香格里拉的舞凤山下,仙人洞旁,还是德钦的贡卡湖畔,无处不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而五月的高原正是一派风和日丽,群芳吐艳的景象。春光明媚,杜鹃花开,人们呼朋唤友相约来到各地景区,支起帐篷,摆好野餐,观看来自各村寨骑手的精彩表演。比赛项目有藏族传统的马术、马技、速骑、飞马拾哈达等,还有各种文艺汇演,赛歌会。参赛选手各显其能,高潮迭起,场面十分宏大。近年又加入了物资交流会等经贸活动,小到各色食品和家居物品,大到生产资料都可借此机会得到满足,更加丰富了这一传统节日的内容。

像他们骠悍的祖先一样,藏族不论男女老幼都是老练的骑手。在赛马会上,他们的精彩表演常常获得大家的喝彩。由于现代交通运输工具的大量使用,驾驭马匹的骑士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只有在一年一度的赛马会上,才能展现他们英勇祖先的豪侠风采。但天性乐观开朗、辛勤劳作了一年的藏民似乎更喜欢赛马场上的各种洋相和娱乐。赛马一开始,他们就叫啊喊啊笑啊,还伴随着震天响的唿哨。有的骑手從马背上摔了下来,有的马跑出了场地,乱窜乱跳。当然,他们也关注优胜者,跑得第一名的骑手和骏马很快就成为高原上的传奇英雄。这些生活在神山下草原上的人们,似乎不用费劲就能够跟神灵亲近。神话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现实,他们生存的现实也就是一种神话。

以后的几天,人们仍继续赛马游玩,尽情嬉戏,然后才渐渐散去。他们似乎要用这一个接一个热热闹闹的节日,来对抗那严酷的大自然,用一个又一个的神灵,来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寻求出一条人神同乐共欢的通道。

在《消失的地平线》结尾,希尔顿写道,带着康韦、马里森他们离开香格里拉的,是一大伙常年奔波于高原上的商队,他们正急于要赶到四川的稻城去进行贸易。香格里拉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之地。有一条条民间商路将香格里拉与外面的世界联系在一起,并为香格里拉的僧侣、民众购买来经典图书、先进的沐浴设备,乃至巨大沉重的钢琴。这使我不由得想到蛛网般分布于滇藏川地区,并将这一地区与南亚、东南亚,与中国内地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茶马古道。

据说,二千多年前西汉的张骞出使西域,在那里惊讶地看到了产自中国汉地的邛竹杖等手工制品。他经过认真考证,认为:除了西北那条闻名的“丝绸之路”,在西南还存在一条可以交通印度的通道。果如其言,在滇、藏、川大三角地带,确实存在着这么一条古道——茶马古道。事实上,早在公元前一千年左右,各族先民就已经通过这条条山间的小路相互往来并与外界交流了。到了唐代,吐蕃为控制洱海一带,以此古道为依据,打通了一条以神川铁桥为中心的滇藏通道。川康大道更成为汉藏间交通的主要道路。也许连当时打通这条道路的吐蕃人自己都没想到,正是依赖这条当时还是雏形的通道,这里与外界的经济、文化往来持续了上千年。

酥油茶是藏族人民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必需品。然而藏区并不产茶,恰恰云南南部和四川西部又是茶树的原产地,是著名的普洱茶和四川大茶的故乡。茶叶一传入藏区,它所具有的助消化、解油腻、多维生素的特殊功能,顿使它成为肉食乳饮的藏民的生活必须品。于是,一地产茶,一地需茶,联系两地之间的茶马古道便应运而生。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条茶马古道是中国西南的第二条丝绸之路,它作为联接地域文化、打通对外交流途径的道路,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从唐代直到民国年间,难以计数的马帮为了丰厚的利润,纷纷前往滇南的思茅、普洱贩运那儿自古就盛产的茶叶,然后千里迢迢驮着茶叶从这里经过,或是从四川西部的邛崃、天全、蒙山一带走向雪域,使种种文明文化相互渗透,相互影响,相互交融,使得这一地区成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的熔炉和杂烩火锅。完全可以这样说,茶马古道沿途是多民族大交流、是不同民族文化大融合大贯通的传送带。它如一条血脉,将沿途各民族的经济、文化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作为茶马古道载体的马帮,是活跃在滇藏、川藏路上的各民族商人,尤其是藏族赶马人。他们在异常险恶的条件下,闯荡在长达数千公里的路途,来往一趟要五六个月,这造就了他们为人称道的冒险精神,铸造了他们非凡的胆识、坚韧的毅力、勇敢的气魄和卓越的智慧,以及亲密无间的合作等等一系列美德。那些曾在这条古道上活跃过的藏族马帮,将以其传奇色彩,以其冒险精神,以其激动人心的事迹,永远流传于世。

最后我得说,在滇藏川区域度过的时日成了我一生中最幸福也最难忘的时光。每天,我们可以在安放有巨大三角铁架的火塘里烤洋芋和玉米作为宵夜,喷香无比。各个季节还可以采些野菜来下饭。每天,我们可以喝到刚从高山牧场挤回来的新鲜牦牛奶,浓淳甘美。白天晒太阳吹风看云看雪山,晚上,听他们唱动人的藏歌,与他们一起跳开心的舞蹈。生活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跟这一带的民众交往,带给我的欢欣和愉快超过了其他。

月光之城

梦想与现实的互通之门

在迪庆藏语中,香格里拉的意思就是“心中的日月”。作为这一区域核心的建塘,是由两座城组成的:日光城,则是奶子河畔松赞林寺前的尼旺宗;月光城,自然就是獨克宗。两座城就在建塘的中轴线上南北呼应,构成香格里拉历史上著名的“香各尼洼”,即藏区有名的“日月之城”,神秘、缥缈而美丽。尼旺宗已经消失在岁月的流逝中,但走进独克宗,就能找到梦想与现实的互通之门。

2003年我第一次到中甸,还没有所谓的古城,也还不叫香格里拉。只是有很多几乎被遗弃的老房子。一对年轻人在这里租了一个大院子,记得每月房租是一百元。没有路灯的土路上,水随意流淌。沿着这土路,去到老村里老房子改成的唯一一户酒吧,一只老猫。院子里一间木头的小阁楼,我和一个美国姑娘登着木楼梯爬上去,坐在里面的地板上,抬起头,看到很多的星星。

午后阳光下,坐在白鸡寺的半山腰上,眼前是中甸县城,远处的松赞林寺闪着金光。

过了三年再来,像所有的被开发了的古镇一样,老房子开店新房子在建。但是走在高底不平的石板路上走向深处,依然宁静,建造在石头城上的大转经筒除了转经,还没有游人去转动。

一千三百多年的独克宗古城是以龟山为中心,呈放射状展开的八瓣莲花似的城镇,漫步古镇的石板路上,时时有时光交错感。

傍晚时分,装扮为典型的云南藏族的老人和时尚打扮的姑娘赶着几头牛迎面而至,她们身后是长满青草正待凋毙的土房子,而边上保存尚好的老宅子则摇身一变,挂上波普风格的大招牌,就成了正流行的老宅客栈与酒吧。

每天晚上,如果不下雨,四方街上便聚满了自发而来的人们,围得里外几圈随着藏族音乐跳舞,身着民族服装的老人们是舞会上的明星,游人跟在当地人的身边一起舞蹈。

2010年,我在香格里拉住了很长时间。

古城里我最熟悉的就是皮匠坡。皮匠坡是独克宗古城最老的街,从四方街转进去,长长的斜坡,石板路已经磨得透着蓝光。路口有一家布置得很讲究的小店,老板是安多藏族,一楼是印度和尼泊尔的服饰,手工的鞋,二楼是价值不低的印度家具。每次路过,都要进去看一看那些好看的东西。

从这里向上走,两边都是有时光阴的老木头房子。邓珠次仁在朋友的餐馆二楼开了一个快乐弦子吧,每天晚上演出传统的藏族民歌。上面一点是一家名叫社会主义的酒吧,我一直都没有进去过,只在他们长长的木屋檐下避过雨,还烤过一次火。

阿里克西一直住在临街的二楼,他回法国去的三个月,我住在这里。藏式的窗帘,最里面整面墙是一张世界地图,最上面挂着耶稣雕像,阿里克西是虔诚的天主教信仰者,也是普洱茶爱好者,他的床边摆着一组茶具。我感觉这屋子应该有一大束的鲜花,就到新城的花店去买了很大的玻璃花瓶,插上了百合花。后来的某一天阿里克西抱着这个大花瓶站在大理的街角,他一路抱着这个大玻璃花瓶给我送到了大理。

在阿里克西房间的对面是一个当地人开的酒吧,酒吧边上有个很小的门面房,大理鹤庆的白族一家三口在这里做一个小皮具店,男主人手工制作各种皮具,小女儿就是在里面出生长大的,他们的大女儿在老家上学。我每次经过看到小姑娘总要逗一下,她的妈妈很爱笑。

从坡顶再下坡,右边有个老院子一直没有租出去,里面长了很多的草,我进去看过,想租下来做个客栈,房东专程过来开了门,像所有的当地藏房一样,一楼原来是养牲口的,层高太低,房子改造比较麻烦,就放弃了。古城的房子总是转来转去,有的几乎就没怎么开过门。

然后就是生意最好的青海牦牛肉火锅店,老板夫妻是青海的藏族,我们都叫老板娘亲爱的,她做的火锅和牛肉饼吃过的人很难忘记。冬天,我们在店里吃过饭,就坐在窗前看外面的行人,遇到熟悉的就挥一下手。我去看过的那个老院子后来他们租了下来,想做一个热贡艺术的店,刚进了货,装修材料也都放在了院子里。

火锅店的斜对面就是阿若康巴,这家店在古城很有名,以前一直是扎巴和丹增的店,后来转租给一个法国人大明和他的中国太太婷婷。

大明以前在北京待过很多年,回到法国工作后一直想再度回到中国,他在法国遇到中国姑娘婷婷,他们结了婚之后就回到中国,来到了香格里拉,接手做阿诺康巴,养了一条叫拖拉机的狗。

2014年1月11日凌晨到第二天中午,大火烧了十二个小时。大家都很悲伤。我的当地藏族朋友说相信因果,知道一切皆为无常,让我们坦然接受灾难。面对灾难,藏族人会选择默默承受,而不是宣扬。作为一个虔诚的藏传佛教信仰者,会从因果关系考虑灾难的发生,会很快从灾难中抽身而出,认为世事无常,坦然接受一切发生。相信因果,大家是不是就没有那么悲伤了。

那个听着转经筒上的铃铛声随风传来,走在磨光的石板路上,与人相遇停下来闲聊几句,赶着牛经过小巷子,这样的千年古城百年老宅的独克宗,又经历了从唐朝以来的第若干次修复。有些朋友走了,也有新的朋友到来,古城很快又被游客覆盖。亘古的月光千百年来一直照着这座古城,仿佛从未改变过。

心中的日月

寻找香巴拉净土

在希尔顿和其他西方人眼中充满神秘色彩,亦真亦幻的“香格里拉”是否真的存在过呢?要回答这个问题,也许还是要在藏经里寻找一下答案。

据藏经记载,确实有一个在佛教中被认为是超越一切佛陀所能看见的净土,称为“香巴拉王国”。它是释迦牟尼圆寂前指认的,它隐藏在西藏北方雪山深处的某个隐秘地方,整个王国被双层雪山环抱,有八个呈莲花瓣状的区域,那是人们生活的地方,中央又耸立着内环的雪山,这里是香巴拉国王居住的王宫,叫卡拉巴王宫,据说,每位国王的肉身阳寿为一百岁,都是从西藏佛寺中某一个活佛转世而来的。这里的景色超凡脱俗,这儿的居民有着超凡的智慧,没有贪欲、纷争和偏执,王国里有酥油湖、糌粑树,人们丰衣足食。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香巴拉,只有心智打开的人才有这种幸运。传说,曾有个孩子在路上看见了车轮大小的莲花,因为很累了便躺在莲花上打了个盹儿,醒来时满身清香。但当他回到家时,发现父母早已过世,而围在周围问长问短的老头老太太们竟都是儿时的玩伴。在藏区,许多民间艺术形式(如绘画、歌舞等)的题材都取自这一类香巴拉的传奇故事。而公元1775年,六世班禅更是写下一部《香巴拉王国指南》,告诉人们:要进入香巴拉必须首先修炼自己的精神,使身心得到佛性的變幻,才能如愿以偿。

佛经中的“香巴拉”如何变成了小说中的“香格里拉”呢?显然这是由于语音不同所造成的一点点变异。英语中的“香格里拉”(shangri-la)大约就由藏传佛教经典中的“香巴拉”一词演化而来,意为“心中的日月”。那的确是作家希尔顿和许许多多人心中的日月。

其实,在香格里拉这个梦幻般的地带通过希尔顿的小说声名远播之前,就已经有许多西方的探险者涉足于此。据有关资料显示,从1840年到1949年,有文字记载到过滇藏川交界地区的外国人就有数十位,而传教士、途经者和其他不知名的外国人就更多。在所有这些人的记述中无一例外的都充斥着“奇异,梦幻,不可思议”等字眼。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或细致或轮廓,或真实或虚幻的文章、资料和图片,同时,它们所透露出来的东方神秘地带的信息,深深吸引着远在地球另一端西方世界中的希尔顿。由此,希尔顿的创作灵感便应运而生,他所需要的素材是不难获得的。

也许是为了增添香格里拉的神秘气氛,也许是为了印证香格里拉的真实存在,希尔顿小说中发生的“坠机”一幕,在小说发表了十年之后居然又“旧地”重演。1940年代初,正值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为支援中国抗日战场,开辟了中印间飞越喜马拉雅山的“驼峰航线”。其中一架属于陈纳德将军指挥的美军运输机因迷失方向,被迫在迪庆的香格里拉市降落,机身折断,两名飞行员被当地热情、友好的藏民和喇嘛搭救,经辗转平安抵达昆明,最后返回美国。在我提笔写下这篇文章之时,当时救助美军飞行员的桑格达的女儿七林央宗老人还健在,甚至还保留有一位飞行员送给她的一个黑色胶卷盒。在卡瓦格博神山一带,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些确凿的现实似乎都在印证着香格里拉的神奇和藏民的热情、淳朴和友善。

当人们徜徉在这片神奇的大地,当人们一起仰望那高耸入云端的雪峰,不由得想问一句:穿行在这一片真实与梦幻交融的区域时,将怎么走?这里就是我们向往的香格里拉吗?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人们仍是一个停留在传说和史诗时代的群体,他们的生活沉浸在一个多种奥义的社会里,对他们来说,这个社会里的一切现象都充满神性和传奇色彩。他们拥有香巴拉王国一点都不令人奇怪。在这样的地方,人不由得超越时空,渴望永恒和无限。希尔顿的香格里拉,和那里的宗教一样,便是人类试图超越自己、超越生死、超越时间和空间的一种精神结晶。

在这样的地方,人们从不把死亡当作一件可怕恐怖的事,而只是视之为再自然不过的一个人生阶段,甚至是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新生的开端。这里的人们相信,只要积德从善,只要好好做人,肉身可以粉碎,物质的东西可以消亡,但精神是不死的,它会在天、地、人三界中轮转,永远存在于宇宙之中。所以,他们相信,各民族世世代代的魂魄飞扬在这片大地与蓝天之间,由一只只翱翔的鹰鹫带往光明的净土,永远与晶莹的雪峰、澄澈的湖泊、洁白的云朵和透明的蓝天同在……

也许,从另一个关于香巴拉的传奇故事中我们会得到一些启示:曾有一位年轻人历经千山万水,寻找香巴拉这片净土,他在一个山洞遇见一位老修行者,老者问到处奔波的年轻人究竟要去何方,他回答说寻找香巴拉,老者对他说“你不用去远处,香巴拉王国就在你的心中。”

香格里拉精神之旅的入口远方的家——松赞精品山居

“人的一生,必须走一次松赞环线,才算是来过了香格里拉。”这是住过松赞精品山居的客人,给予松赞系列酒店最高的评价。在云南乃至全国,将“民宿”做到如此极致的,松赞算是当仁不让的一家。在每一家松赞,推开窗都是绝色风光:而关上门,又俨然处在道地的藏族文化博物馆。

“地理方位的香格里拉大家都知道,现在被认定在我的家乡迪庆藏族自治州,这是世界自然遗产三江并流的腹心地带,而香格里拉的内核是一种有极高传统智慧的、无上的精神财富,是与现代科学完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和阐释生命和宇宙规律的方法,更直白的表达就是,一切快乐的源泉全部出自于利他和利众的发心,是因果关系。”这样一个朴素的道理,白玛多吉原本是希望通过从事电视纪录片的工作来做,但是最终他觉得没走通。从2000年开始,他就尝试着做松赞精品山居,“‘香格里拉一词是来源于《藏经》中的香巴拉王国,在藏传佛教的历史上,这个神圣的词一直被看作是净土的最高境界,是伊甸园、理想国、世外桃源、乌托邦的代名词。在《藏经》里记载,香巴拉隐藏在青藏高原深处的某个隐秘的地方,我们现在已经身处地理上的‘香格里拉,但是香格里拉真正的内核,香巴拉的内核还深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那传说中的香巴拉人具有特别高的智慧,至今仍然从这个地方借助高度发达的文明,通过一个名为地之肚脐的隐秘的通道,与世界进行沟通和联系,因此,这个地之肚脐的神秘通道,一直成为寻找香巴拉的关键。现实中的香格里拉确实具有特别丰富的人文和自然资源,但是,那个地方山高谷深,地广人稀,加上受制于交通和酒店等各种各样的基础设施,想要轻松愉快的探索和寻访这个地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终,我想完成这样一件事——我可能得自己来做一个地之肚脐一样的特别通道,才能完成我心目中最接近香巴拉的旅行。”

归守雪山 自然为媒

有人说真正的香格里拉是精神的自由,而不在任何景区的售票处,这话说得戏谑也认真。松赞精品山居,这个不做酒店标准化的本地精品酒店品牌,扎根藏区的土壤,5家精品山居酒店串起大香格里拉区的环线旅行,浪漫又瑰丽。旅途中的某一刻,我甚至想,即使异乡人也很容易在这长云雪山中找到安宁的回归感。

松赞精品山居旅行的第一站总是松赞绿谷(也叫松赞香格里拉)。这是第一家松赞酒店,也是创始人白玛多吉在自家老宅的基础上搭建起来的。或许因为白玛老师对成长之所的偏好,松赞绿谷拥有的藏式古董宝贝极度密集,说是藏文化博物馆也毫不为过。1500年历史的佛像就那么安居一隅,墙上花色迷人眼的毯子动辄活过两三百年,唐卡上的和睦四瑞与仙鹤云纹各有各的精妙。这是白玛先生十多年的收藏,除了来自藏区,还来自尼泊尔、柬埔寨、泰国、日本……他甚至从潘家园拉回了百件从西藏流到北京的藏族家具。那些老式家具,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却在每一个细小的图案处流光溢彩。最重要的是,这些物件不是冷冰冰的展品,而是盘踞在酒店的起居日常里,化成了拙娇的美。还有些肉眼不一定能发觉的妙处,比如从藏区老建筑里收集的木材拼成的地板,比如整栋建筑不使用一颗钉子,比如酒店的土墙能达到寺庙大殿的厚度级别(最厚处竟有120CM)。这些既是传承千年的藏区建筑古法,也是藏族最温厚的底气所在。

其他几家松赞精品酒店走的也是纯正的藏式文化基调,并分别带着更深入内核的在地文化因子。比如松赞茨中,因为还有法国传教士留下的烙印,白玛老师就特意跑到美国国家地理总部买来百张当年的老照片作酒店装饰。那些中西方文化交融的故事和影像,是除了葡萄藤之外,探寻茨中的绝妙开端。

当初,白玛多吉为松赞酒店选址,凭着做纪录片导演的职业出身,在脑袋里架起了摄像机,每一处能够进入镜头的画面才能成为松赞酒店的窗景。正因如此,在松赞塔城,被众鸟的弄晴之声召唤,才能抬头就看到日光晶莹,草木如洗:在松赞梅里,足不出户就好似被翻银滚雪的梅里十三峰包裹,最大的愉悦感一层层醒过来。住在松赞的日子里,我特别流连它的飘窗,觉得最圆满的春日清晨和有金色影子的春日傍晚都在这方天地里了。然而还不止,入住松赞奔子栏时,发现即使不望向窗,案几上的一盘朱红珍珠似的樱桃也足以令人惊喜,还有墙上的藤条、菜地里的番茄和四季豆,仿佛以花朵、蔬菜和果子为媒,自然的一切元素在屋内屋外是通透无碍的。

当然,松赞精品山居旅行还是会带你走出酒店。近一点儿可能是酒店的后山。他们在那儿养着藏雪鸡,做着恢复濒危物种的赤诚努力。远一点可以到雪山腹地里的美丽山谷和草原,他们希望你识得更多草木的芳名,或者原始森林人迹罕至处最洁净的水色。于是你可以看到纳帕海的湖泊上水鸟划过清浅的笔直线条,尼丁原始森林里一簇簇往外泼出绿意的新草,白马雪山在晴朗的天气里像胸脯般汹涌连绵,接着又被旁逸斜出的几株桃花平添几抹温柔……到了五月,据说在白马雪山徒步可见红色杜鹃与黄色牡丹交相绽开,浓艳异常,松赞的管家会带着你行走过客们不曾涉足的领地,那也是这些土生土长的藏民們烂熟于心的动人风景。

魅力风土 追寻远方

美国诗人布罗提根曾经设计过一个非常有趣的项目,叫《请你种下这本诗集》,他把8首以植物为主题的诗印在8个种子袋上,然后把种子袋发放,邀请人们把它们种在土地里。在我看来,松赞山居旅行对于风土的纵览,就是在把诗意和土地做结合。松赞的风土也来源于酒店员工直来直往的快语和笑容。松赞酒店98%的员工来自当地,他们不善用城里人婉转的语言说话,甚至汉语也不太溜,但他们居然记得你喜欢吃茨中教堂旁边的板栗,也会不吭声气就帮你刷干净徒步回来的鞋。他们不谙交际,心地善良,笃信自然法则,这是一方山水的风土。

还有村子里的风土。松赞的选址,因为想要奇景,往往在最僻静的村子里,桃花源般,鲜有外地人知其存在。比如松赞梅里所在的小村庄各几农,只有5户人家,至今保存着最为传统的婚嫁习俗。我们跟随松赞去其中一户人家做客,酥油茶摆在黑陶制成的炭火炉边,像是一下就步入到更原始的时光里,兀自把酥油茶的浓香都吞咽得更慢一点。在大香格里拉区风光壮阔的绝色环境里,浮躁的需求变得特别渺小。于是这风土里出现了许多不慌不忙的手艺人,埋首一类物件就是几十年。你看松赞酒店里大大小小的器皿,洗脸盆啊火锅炉啊水杯啊汤勺啊都是手艺人的手打铜器,精致得每件都想捧回家。而松赞精品山居旅行的一条重要线索就是带着客人去探访这些手艺人,他们家的门牌号,你肯定无法从旅行攻略中找到。在尼西乡汤堆村做黑陶的扎西培楚,在奔子栏幸福村描画木碗的卓玛,在德钦制佛像的洛桑扎西,他们都蕴着几十年的心气儿,用最老式的工具打磨,用闪着光的眼神描画。

赫尔曼·梅尔维尔说,“远方永远在骚动”。白玛老师说,要把松赞做成是“远方的家”。在松赞精品酒店,除了内外皆自然,除了朴质的在地风土,想象力也永远在骚动,像是在藏区千百年光阴里散步的牦牛和奔跑的马群,牵引你体内那根向往远方的魔幻主义的神经。

松赞的想象力用得恰到好处。比如带客人去纳帕海,工作人员会提前在草木葱茏处布好花帐篷和土鸡火锅,铜火锅冒出的热气咕噜噜升腾起来,接上草原山峦间大朵的云,像是和天地共餐。比如带客人去尼丁原始森林的徒步,你会发现密林深处的徒步终点已经备好了一张铺着花桌布,食物丰富的神奇餐桌,桌子底下可能有深红的仙人掌和赭金的硕大松果,而桌上的鸡蛋和青稞饼像是来自民间故事里,让人直觉花光如颊,温风如酒。这些场景,能在藏民的生活里找到影子,但松赞利用在地环境多加了一份巧思,又让它们有了日常生活之外的璀璨感。他们的创造,甚至能让不甚浪漫的人在远方的家里变得想象力丰沛。那天住在松赞梅里,大堂的壁炉里燃着柴,我在想,在这看本什么书好,奥维德的《变形记》,莎翁的戏剧,张岱的散文,或者干脆是《十日谈》,好像不管和什么故事组合,都自有魔力。如果是深冬更好,坐在火光边饮酒夜读,然后推开窗,发现雪大如手,已经积了三四寸,那该有多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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