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外交背后各自的“小算盘”

2017-04-22 01:14吕耀东
人民论坛 2017年10期
关键词:首脑安倍总统

吕耀东

【摘要】安倍首相在特朗普就任总统后急切访美,意图在于强化日美同盟的重要性和指向性。尽管日美首脑会谈后宣称将加强双边同盟关系,并深化双边经贸联系,但双方此次会谈仍有分歧,未来两国在经贸关系及驻日美军等问题上依然有发生摩擦的可能性。

【关键词】美日同盟 中国 TPP 钓鱼岛 【中图分类号】D73/77 【文献标识码】A

2017年2月中旬,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赴美与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会谈并发表联合声明,宣称“日美同盟是亚太地区和平与繁荣的基石”,向国际社会展现了两国“牢固而紧密的同盟关系”。从表面上看,日美首脑是在安保、经贸等方面相互沟通、谋求共识,探讨“共同战略利益”,展现良好的日美關系。实际上,日美是在力图化解日美贸易摩擦升级的风险性的同时,强调日美同盟的重要性和针对性,再次确认钓鱼岛适用于日美安保条约第五条,凸显侵害中国领土主权、渲染“中国威胁论”的战略意图。

分歧与协调:化解日美TPP问题及贸易摩擦风险性

安倍首相高频率访美,两度拜会特朗普,强调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对华政策取向、化解美日双边经贸摩擦及风险性是原因之一。

安倍意识到美日经贸关系龃龉不断,将可能影响日美同盟关系的深化。日美贸易问题的焦点在于,多次被特朗普批评的日本封闭的汽车领域及获得关税保护的农业和畜牧业。尤其是特朗普已签署“永久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总统令,计划向安倍首相要求缔结日美双边贸易协定,以替代被安倍视作日本经济增长战略支柱的TPP。特朗普认为安倍政府在引导日元贬值,指责日本是汇率操纵国。以日美为核心应对中国的TPP成为泡影,对于想促使特朗普回心转意的安倍政府而言是一个沉重打击。

自特朗普上任即宣布美国退出TPP以来,安倍政府就对日美经贸问题深感焦虑。为此,日本政府力图通过与欧盟推进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PA)等展示自由贸易的扩大,力图吸引美国重回TPP。日本还强调中国在东亚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方面影响力的增强,向美国表明退出TPP的严重后果。但在2017年3月10日的美日首脑会谈后的记者见面会上,当安倍被问及TPP相关问题时,鉴于特朗普义无反顾“永久退出TPP”的坚定立场,安倍无奈以避而不答的方式加以搪塞。事实上,TPP不仅被视为安倍经济学的新动力,而且也是安倍用来以日美主导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围堵中国的政治工具。美国的突然退出,一方面意味着安倍借此遏止中国的目的难以得逞,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安倍将要面对更为严峻的经济挑战,即必须开启美日间的双边贸易协定谈判。

然而,安倍赴美想以TPP问题的“重要性”,说服已声明退出的特朗普改变主意己无可能。不过,特朗普表示考虑以更容易反映美国主张的双边贸易协定谈判取代TPP,要求日本纠正双边贸易不平衡问题。安倍表示会在美国脱离TPP的背景下,寻求与美国进行双边谈判,通过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等方式,维持日美之间业已达成的有关加盟TPP时的框架协议。鉴于美国退出TPP已成事实,日美首脑在联合声明中写进了将探讨日美双边贸易协定框架内的最妥善解决方法,辅以安倍在访美前准备的综合性对美投资措施为基础加以考量。双方还就新设由日本副首相麻生太郎与美国副总统彭斯参与的、在贸易及投资等领域进行广泛磋商的机制达成了一致。安倍在联合记者会上称日本“将通过卓越的技术实力为特朗普总统的经济增长战略做出贡献,创造新的就业岗位”。同时,安倍承认两国首脑会谈中在经济领域还有不同的意见,期望通过麻生副首相与彭斯副总统的对话机制探寻问题解决办法。为了消解日美贸易摩擦的风险性,安倍首相希望通过对美投资承诺,尽快开启两国的经济贸易协定谈判,以减小美国脱离TPP对于日美贸易和日本经济的冲击。安倍意图将日美之间存在的经贸问题、强化日美安保等问题一揽子加以完全解决,以便尽快在国际社会展现出日美同盟得以强化的影响力。

调整与共识:强调日美同盟深化的重要性与指向性

日美关系是日本外交的核心,强化同盟机制是日本对外关系的重中之重。安倍对于特朗普总统追求“美国优先”、避谈“亚太再平衡战略”、要求盟国增加所负担的军事费用等问题忧心忡忡。安倍力求通过访美与特朗普总统确认日美“同盟纽带”及其指向性。安倍指出,“非常期待共同携手确保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繁荣、应对世界面临的课题”,这样的言论充分反映出他担心日美同盟出现裂痕的焦虑心态。只不过在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半月有余,安倍首相才实现对美国的正式访问,成为继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后第二位到访美国的外国首脑。可见,日方从日美同盟确立以来获得的既得利益,使得维护和巩固日美同盟关系,已成为日本外交的“基轴”和首要指标。

安倍在特朗普就任总统后急切访美,意图在于确认日美同盟的重要性与指向性。鉴于特朗普从竞选时就以美国财政困难为由,强烈要求日本提高所负担的驻日美军费用,日本遵循“金元开路”的惯用外交套路,“顺应”特朗普“美国利益优先”的执政理念,承诺在美国创造70万个就业岗位和一个市值规模达4500亿美元的基建市场。安倍力求修好与特朗普的私人关系,谋求其对于日美同盟立场的理解,向外界展示日美“牢固而紧密的同盟关系”。对于安倍的强化同盟意愿,特朗普给予盟友以“亲密”的回报,缓和当选前的对日严厉言论,从日程安排上“高规格礼遇”安倍首相。在2017年2月10日举行的日美首脑会谈中,特朗普总统强调了强化日美同盟关系的重要性。他称日美两国是“重要的同盟国”,“日美同盟是亚太地区和平与稳定的基础”。美国将致力于使用包括常规武器和核武器在内的全部军事实力保卫日本,且这一承诺“不可动摇”。安倍就基于安全保障相关法扩大自卫队作用的方针进行了说明,力图改变特朗普在总统大选中主张增加日方对美军驻留经费的想法。安倍称,依据安全保障相关法关于“可以行使集体自卫权服务于美军”的相关规定,日本自卫队已于2016年底开始负担起保护美国舰艇的任务。安倍表示将加快在国会通过修改后的日美《物资劳务相互提供协定》(ACSA),允许在战斗地区向美军提供弹药支援,以提高日本自卫队和美军的军事一体化程度。安倍还刻意在日美首脑会谈中对特朗普奉行的“美国优先”理念表示“理解和尊重”,力求通过接受特朗普的政治理念,换取其对日本立场的充分顾及,争取与特朗普达成互信,一起“巩固符合新时代的日美同盟”。

美日首脑在会谈后的联合记者会上称,“日美的纽带和友好关系非常深厚”,表明“将努力使(日美关系)更加紧密”,彼此对强化同盟关系表现出积极意愿。在安倍访美最重视的安保领域,实现了日美首脑通过会谈形成共识的预期目标。两国首脑在联合声明中表明了“日美同盟是亚太地区和平与繁荣的基石”的共识。安倍访美谋求新任总统特朗普确认双边同盟关系重要性、可持续性的愿望初见成效。

然而,日美首脑“深情”握手的背后,有着各自的国家利益诉求,對华理念有所不同。就安倍而言,其送给美国的“大礼”,不过是日本相关企业已有对美投资意向的拼凑及扩充,这难免让商人气质的特朗普怀疑安倍此次开出的是不是空头支票。事实上,特朗普对安倍也未必“全心全意”。就在安倍抵达美国的同一天,特朗普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了电话交流。诚如2017年2月10日,在美日首脑会谈后举行的记者会上特朗普所言,“与中国国家领导人进行的通话很亲切”,“中美两国的合作,会使包括日本在内的区域内国家受益”。这对于奉行“挟美抗中”的安倍而言,无疑是一个打击。同时,在日本国内普遍认可安倍访美的叫好声中,也有人对美日同盟关系忧心忡忡。日本政府内部对日美“紧急靠近”表示疑虑,有自民党要员担心,在美方尚未亮出底牌时便轻易“上钩”,可能对日后对美交涉不利。

隔阂与分歧:日美两国在地区事务中的两面性

在特朗普获得总统选举胜利后,时任美国防部长卡特和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等奥巴马政府官员呼吁有必要维持“重视亚洲战略”,希望维持美国外交及安全政策的连续性。但是特朗普任命前中央司令部司令马蒂斯为国防部长,相继把熟悉中东局势和反恐对策的前军官等提拔到政权中枢来。这让美国的亚洲盟国觉得特朗普总统不会继承以往“亚太再平衡战略”路线,因此日本政府内部弥漫着对“特朗普时代”的不安情绪。安倍在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国总统后的祝词中就亚太地区表明自身见解:“这里是世界经济增长的源泉,同时安全环境日益变得严峻。”安倍希望进一步强化牢不可破的同盟纽带”。他希望与特朗普总统共享有关亚洲环境安全的认识,进一步强化日美同盟关系。安倍希望特朗普总统坚持奥巴马前政府向南海派遣军舰维护“航行自由”行动,要求美国继续在亚太地区发挥军事影响力。

日本将日美同盟视为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的“关键”。但是,美国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其外交政策尚不明朗,这让坚信美日同盟是亚太地区和平稳定“基石”的日本倍感焦虑。如何能够让特朗普政府确认日美同盟针对性的意义,理解东亚安全保障环境的“复杂性”,成为日本政府对美外交的重中之重。当新任特朗普政府国防部长马蒂斯访问日本时,安倍向其表示:“我期待并确信特朗普政府也能向国内外展示日美同盟是不可动摇的。”这是特朗普政府的部长首次访日,安倍不失时机要求美国继续参与亚太地区事务,进一步强化日美同盟关系,呼吁日美紧密合作。日本防长稻田朋美表示日本政府支持美军的“航行自由作战”行动,将扩大与东南亚国家的安保合作,并向美军提供援助。但马蒂斯则表示,“在现阶段,我们认为完全没有大张旗鼓采取军事行动的必要。这显示出日美两国在南海问题上的差异”,应尽量通过外交途径解决南海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日美首脑会谈在强化日美同盟方面达成共识,但仍有分歧。虽然安倍公开透露特朗普认同“《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第五条适用于钓鱼岛”的内容,但特朗普在首脑会谈后的记者会上刻意避谈钓鱼岛问题,而是强调了“中美合作有利于日本”。

总之,安倍访美意在强化日美同盟的重要性、现实性和针对性,即:强调日美“共同战略利益”,展现所谓“牢固而紧密的同盟关系”;以高层经贸磋商机制构建来化解日美贸易摩擦升级的风险性;通过渲染“中国威胁论”,确认《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第五条适用于钓鱼岛问题。基于此,中国应该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强调东亚地区和平与稳定大局和共同利益,积极参与构建亚太地区包括日美在内的多边交流与对话机制,维护中国的领土主权及海洋权益,以东亚“互联互通、合作共赢”的建设性互利成果,化解日美同盟强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有效提升自身的综合国力和处理国际事务的实力。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博导,外交研究室主任)

【参考文献】

①《日美首脑会谈,特朗普称“中美友好有利于日本”》,日本新闻网,2017年2月11日。

②刘卫东:《新世纪的中美日三边关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

③张德明:《东亚经济中的美日关系研究(1945—2000)》,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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