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印第安手势符号初探

黄亚平 伍 淳

(中国海洋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美洲印第安手势符号初探

黄亚平 伍 淳

(中国海洋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印第安手势的使用范围大致与美洲平原印第安人的自然分布一致。印第安手势符号能表达具体的概念和部分抽象概念，但对语境的依赖程度较高，且不能区分词类；印第安手势符号虽然已经相当发达，但它并不遵循我们熟悉的“语法”规则，而是使用一种自然状态的“表意框架”；印第安手势符号甚至可以构成简单的句子，却并不能区分句型，而且其句子缺乏合理的逻辑顺序。通过对印第安手势符号的表意方式、表意功能和性质的探讨，基本可以确认平原印第安人使用的手势符号是一种超语言、超方言的“图画文字”，尚不是记录语言的手势语。因此，一些西方语言学家将印第安手势符号理解为“手势语”是不对的，应称为“印第安手势符号”。

印第安手势符号；表意方式；功能和性质

一、印第安手势符号的地理分布和使用情况

平原印第安部落地域分布：原图出自W. C. Sturtevant(ed.), HNAI, vol.13, Plains(2000: ix)，原图中部族名使用英文，此处地名的汉译为王惠杰所做，伍淳做了补充和校订，特此说明。

印第安手势符号主要流行于北美洲平原地区，其分布范围大体上与通常所说的“平原印第安人”的自然分布一致，其地理范围涵盖今天的美国与加拿大之间的平原地区，南至美国的德克萨斯州，北至加拿大，东至俄克拉荷马州，西至亚利桑那州，主要位于现今美国中部偏西和加拿大中南部地区，介于密西西比河及落矶山脉之间的平原地区。使用印第安手势符号的部落约有30个左右，其中尤以平原地区的苏族(达科他人)、奥吉布瓦族、夏延族最为盛行，使用的人数约在10万人左右。

此外，平原地区以外的北美易洛魁人、爱斯基摩人、切诺基人，南美的玛雅人也在部分地使用手势符号。

在笔者所见的英文书籍中，“印第安手势符号”的术语称名大致可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使用的词语是：signlanguage(见William Tomkins的《Indian Sign Language》，Jeffery E. Davis《Hand Talk：Sign Language among American Indian Nations》等著作)；或者signtalk(见《list of the Primary Gestures in Indian Sign Talk》(1887)，《A lesson in Sign Talk》(1890)，《Indian Sign Talk》等著作)。英文的signlanguage译成中文意思是“符号语”，signtalk译成中文意思应是“手谈”，这两个术语的称名都强调印第安手势的“记语”功能，这是典型的西方“语言学本位”观念的产物；第二种情况使用的词语是：gesturesign(见于Garrick Mallery《A Collection of gesture-signs and signals of the North American Indians》，或者airpicture(见于W. P. Clark《The Indian sign language》)。英文的gesturesign，译成中文是“手势符号”的意思，airpicture直译成汉语则是“空中图画”的意思，这两个术语的称名都强调印第安手势的图画性质，与第一种情况相对而言，第二类的称名应该更符合印第安手势的实际使用情况。*除了阿兹特克、玛雅、切罗基等少数印第安民族创制了文字以外，绝大部分的印第安民族并没有创制出可以逐词记录语言的成熟文字，他们使用图画文字表情达意，并辅以手势；印第安手势并不是为了记录语词而创立的符号系统，它与现代聋哑人使用的盲文不同；在美洲原住民文化中，口说的、图画的、身体的、动态综合的种种表达方式并行不悖，不一而足。鉴于此，本文不再沿用传统的“印第安手势语”来指称这一研究对象，而是采用相对符合美洲印第安原住民文明实际情况的"印第安手势符号"来指称我们的研究对象。

使用手势符号的平原印第安人数据统计：表依Hadley1890CensusofSign-usingIndians制作而成，表中汉译族名和地名为笔者所加。

二、印第安手势符号的表意方式

美洲印第安原住民使用的手势符号数量众多，仅William Tomkins记录的手势符号就有870个左右。*William Tomkins 从小生活在印第安保留地附近，熟练掌握印第安手势符号。另，W. P. Clark的专著《The Indian Sign Language》(1885)也载入1000个左右的印第安手势符号；马勒里(1888)的著作和论文里也有一定数量的手势符号。本文引用的印第安手势符号图示主要来自William Tomkins《Indian Sign Language》，限于篇幅，本文尽可能列举，但非穷尽性的统计。

由于符号数量众多，印第安手势可以较好地表达各类事物、数量、性质和状态，如自然物、动植物和人；能表示人和人的社会关系，如人的肢体器官、部族的名称、部族内部的亲属关系；还可以表达人的生活、生产资料以及这些生活资料的属性，人的行为，等等。因此，在表意功能方面，印第安手势符号已经算是相当发达的符号系统了。

印第安手势符号虽然主要使用在北美平原地区，但并非北美平原地区的原住民所创立，而是由南美境内的印第安人(今墨西哥境内)所创。印第安手势符号在北美境内的分布情况首先经由美国南部的科曼奇人学习并使用，然后传给阿帕契人和奇奥瓦人，夏安人，再传给苏人和奥吉布瓦人。由此可见，印第安平原地区手势符号广泛流行于北美平原地区乃是得益于平原印第安人的社会环境和生活习惯的需求，其手势符号的主要用途是打猎时不至于惊扰野兽，而平原地区复杂甚至难以跨越的语言/方言障碍，*美国境内已知的印第安语系包含65种之多，各语系之间的差异相当于希伯来语、汉语与英语的差异；每个语族内又有少则几个，多则20几个的语支，不同语支之间的差异如同英语、德语、法语之间的差异。又在客观上促成了手势符号在这一地区的广泛传播和发展。

William Tomkins在他的大作《Indian Sign Language》里列出了200个最普遍使用的手势符号，这些符号的使用频率较高。

(一)表示具体概念的印第安手势符号

1、表示自然界各种事物和现象

(1)自然物和自然现象

手势图示：右手食指与拇指围成不封闭的圆圈，指尖间距1英寸，手朝向东方举起，然后呈弧形由西向东移动。表达意义：太阳(sun)。

手势图示：做水的手势，然后移动右手向脸的左方，与颈项保持齐平，向前延伸指向左方，然后将手水平移向相反的右方直至右肩。表达意义：河流(river)。

附录：喝水(drink，见第二张图)。

(2)动物

手势图示：双手五指分开，举于头两侧，做出鹿角的手势。表达意义：鹿(deer)。

手势图示：克劳族和其他一些部落伸开双手贴近耳朵两侧，表示熊的大耳朵。其他部落增加了用双手向下抓的运动表示熊爪。表达意义：熊(bear)。

手势图示：左手伸开，手背朝向身体，置于左胸前。一些印第安人为了强调会将右手拇指和食指跨在左手之上，这一手势更常见于插图。表达意义：马(horse)。

印第安手势语中表示自然物、自然现象以及动物的手势符号与其生活环境和各部族日常生活中密切接触的事物紧密相关，由于不同部族的人们对同一事物的理解和观察角度不同，所以手势符也会产生相应的歧异，会有类似古汉字中的“异体现象”出现，如上举的熊、马的例子。虽然印第安手势符号已经能够初步实现“依类象形”，但相对真正的“象形文字”体系而言，它所表达的概念是比较具体的。如上举的喝水，指的是从右手中喝水；苏人的手势符号表达的意思是砍头者，奥色治人的手势符号表达的意思是光头者，夏安人的手势符号表达的意思是切手指者，等等。

2、表示社会生活的印第安手势符号

(1)人和人物关系

手势图示：右手食指上举，与肩膀等高，如图所示向左右移动。曾经看到过一些印第安人同时使用伸开的双手，手背置于胸前，向左右移动来表达人的手势。表达意义：人(people)。

手势图示：举起食指，手背向外放在脸前。表达意义：男人(man)。*在印第安手势符号中，表达男人或雄性动物都使用这个手势符号。因此，这个符号实际上表达了英文中的man和male两个词的意义；同样，表达女人(woman)时，需要做出female的手势，并展示女性的身高。

手势图示：双手置于头侧，手指弯曲，然后做出向下梳头的样子，正确使用右手。表示梳头。表达意义：女人(female)。

手势图示：右手一侧朝上，举手向上，与头齐高，在空中划出拱形向下。表达的意思是升高，超越他人，看着他们。表达意义：首领(chief)。

手势图示：教材双臂置于胸前，左臂在内，右臂在外，然后用右臂向下拍打。表达意义：堂兄弟(brother-in-law)。

(2)族名

手势图示：平伸右手,左手从后向前,用指尖从手腕到指关节擦右手,来回两次。表达意义：印第安人(Indian)。

此外，纳瓦霍人手势符是由表示工作(work)的手势+表示编织(striking)手势+表示条纹的手势组成，意思是编织条纹框的人，表达的意思是纳瓦霍人。黑脚族人、奥吉布瓦人、普韦布洛人、肖肖尼人、阿帕契人、克里人、曼单人等等，也用类似的方法表示。

(3)人的行为

手势图示：右手收缩，指尖朝下，沿曲线向下，经过嘴前2-3次。表达意义：吃(eat)。

手势图示：右手指并拢紧握成杯状，伸到嘴前，手掌朝上，意思是从右手中喝水。表达意义：喝(drink)。

此外，表示走、跑、坐、站、想、考虑、谈话、唱歌、交易，甚至战争、会议等等，都有相应的手势符号。

(4)生活用品、生产资料

手势图示：右手平伸靠近面部，下缘高于嘴巴；向上并向左移动2-3次。好像是用手掌下缘切东西。有时还将左手放在右手前面，稍高于右手，仿佛举着肉。意思是在左手和牙齿的协助下切一片肉。表达意义：刀(knife)。

手势图示：用手从上往下盖过腿部紧身裤，拇指与食指分开，手背向外。表达意义：裹腿(leggings)。

手势符图示：双手分别置于小腿，右手在右，左手在左，拇指和食指分开，往下直到脚趾。

表达意义：鹿皮鞋(moccasin)。

此外，表示刀、锥子、弓、箭、枪、雪橇、独木舟、毛毯、绳索、碗、壶、等等日常生活用具、物品等都有相应的手势符号。

(二)表达相对抽象概念的印第安手势符号

1、表达性质、状态和程度

印第安手势符号可以表达等待、饥饿、寂静、黑暗的、害羞等事物的状态，可以表达全部、大概、非常、很等程度，可以笼统地表示数量和时间，甚至爱、生气、嫉妒等等感觉，但这些表达相对抽象概念的手势符号并不等同于语言中的形容词、副词、名词和数量词。这是因为：语言中的词类基本上是固定的，词在语言中表达确定的意义。但是，在印第安手势符号中，手势符号只能表达笼统的概念，还不能区分词类。比如，表达“极大的惊讶”的印第安手势符号既可以表达极大的惊讶，又可以表达极大的快乐，还可以表达极度的失望，但并不是三个词；同时，它也不是一个表示“极度”意思的词，因为“极度的”意思总是跟惊讶、快乐、失望等具体的意义联系在一起，完全受制于语境，不能单独表意。

手势图示：双手紧握置于胸前，与肩同高，身体微微弯曲，手与胳膊微微颤抖以模仿冷的发抖的样子。表达意义：冷的(cold)。

手势图示：伸出右手，手背向上，放在右肩前，然后升高或降低至想要表示的高度。表达意义：高的(high)。如果要表示低的(low)，则做出：右手伸平，手背向下，接近地面到想要达到的高度的图示表示。

手势图示：左手掌放在嘴部。许多印第安人也会举右手。这个手势表示极大的惊讶，极大的快乐或极度的失望。表达意义：惊讶(astonish)。

2、处所和位置

在…下面(below)，在旁边、附近(beside or by)；向上(up)，向下(low)，等等表示位置和处所的概念在印第安手势中都有相应的手势符号。如：

手势图示：双手掌心向下，右手在左手之上，平置于胸前，然后将右手从左手之上稍微抬起，表示距离。表达意义：一物在另一物之上(above)。

手势图示：双手手背朝上，平置于胸前，左手叠在右手上，然后左手稍微下降，表示距离。表达意义：在…下面(below)。

手势图示：右手伸出食指，手背向下，指向前方，手腕带动手背抬起，食指朝上。表达意义：起来(arise)

印第安手势符号可以表达相对位置和比较具体的处所，而且习惯于用具体的形象表达事物的位置和处所，还不能用比较抽象的方式表达位置和处所。这其中只有up和down算是个例外，但即便是这两个手势符号，也还没有完全形成用来指代向上和向下动作的抽象词。因此，在印第安手势语中，表达上下位置有许多不同的手势，如up，arise，above，down，below等等，而这些手势符不但具有相对性，而且都与具体的语境相联系。

3、数量和时间

(1)数量

印第安手势普遍使用十进制，表达1-10的手势是右手握拳放在身前，手心朝前，与肩膀齐高，指尖向上。数1-5先从右手小拇指开始，依次增加手指直到5；数6-10时左手加右手，右手先从大拇指开始，与左手的表示5的手势依次相加。

数20-100的整数时，许多部落采用先表示10的手势，然后伸平左手，从大拇指开始数起，依次得到10，20，30，40，50；然后伸开右手，也从大拇指开始数起，得到60-100的整数。单独表示100的手势是两手举起，靠近右肩，十指伸开，大拇指相接，向左边沿圆形移动。表示数百时，先做100的手势，然后做与上述表示数十相同的手势。

(2)月份

印第安手势符号经常用具体的事件或当月的性状来称呼月的名字，并使用相应的手势符号表示含意。

一月(January)被称为雪月或冷月，用月(moon)的手势+雪(snow)的手势表示。

二月(Ferbruary)被称为饿月，用月(moon)的手势+饥饿(hunger)的手势表示。

三月(March)被称为乌鸦月/醒月/暖月，用月(moon)的手势+鸟(bird)+黑色(black)的手势表示。

四月(April)被称为青草月或鹅月，用月(moon)+青草(grass)的手势表示。

五月(May)被称为种植月或花月，用月(moon)+挖(dig)+生长(grow)的手势表示。

六月(June)被称为玫瑰月或雄鹿月，用月(moon)+玫瑰(rose)的手势表示。

七月(July)被称为热月或血月，用月(moon)+太阳(sun)+热(hot)的手势表示。

八月(August)被称为雷月或鲟鱼月，用月(moon)+雷(thunder)的手势表示。

九月(September)被称为猎月或玉米节月，用月(moon)+狩猎(hunt)的手势表示。

十月(Octorber)被称为落叶月或行走月，用月(moon)+叶子(leaf)+下降的手势符号表示。

十一月(Novermber)被称为海狸月或疯月，用月(moon)+海狸(beaver)的手势表示。

十二月(December)被称为长夜月，用月(moon)+夜晚(night)+长时间(long time)的手势表示。

(3)具体时间

印第安手势符号中的时间表达框架总体上比较粗疏，只有白天、夜晚、此时、以前、以后、长久等具体的时间概念。如“麻风病流行的那年”、“雪月/热月”等与具体事件相联系的年、月。印第安手势符没有抽象的年、月、日、小时、分、秒等概念，虽然有相对的黎明、上午、中午、下午、夜晚，相对的白昼和夜晚，相对的今天和昨天的概念，但仍然不是抽象的，可以独立使用的时间名词。在印第安手势符号表示时间的概念中，只有“时间(time)”自身的概念是一个例外，我们推测这一概念的诞生与白人文化的影响有关。即便如此，印第安手势符号中还有不同的表达时间流逝的手势符号，作为对这一完全抽象的时间概念的补充。

手势图示：右手食指伸直，至于面前8英寸处。不间断地快速前移几英寸，并以反弹的方式突然停止。表示意义：现在，此时(now)

手势图示：右手和左手食指向左，双手串联，右手后拉3英寸。表示意义：时间(time)

(4)表达感觉

印第安手势语中只有为数不多的表达爱、生气、妒忌等感觉的手势符号。

手势图示：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右前臂贴在身体，右手握拳置于心脏部位，手背朝外，左手腕压住右手腕。表达意义：喜爱(fond)，这一手势还表达注视(regard)，喜欢(like)，感情(affection)，爱(love)等意思。

手势图示：将握紧的右手放在额前，大拇指背紧贴前额，轻轻向外移动右手，同时用右手腕做扭动的动作。表达意义：生气、愤怒(anger)

手势图示：双手握拳靠近左右侧胸部，左、右肘各向侧后方移动少许，重复这一动作。表达意义：嫉妒(jealous)

(三)印第安手势符号的“表意框架”

我们这里使用的“表意框架”类似于书面语言中的“语法”概念，但并不等同于书面语中的“语法”。印第安手势符号并不遵循人为的“语法”，而是使用一种自然状态的“表意框架”来交流。换句话说，在印第安原住民的手势符号交流语境中，普通语言学所谓“语法”的概念，还没有真正诞生。虽然没有真正的“语法”，但印第安原住民还是能借助单个符号，单个符号+符号的结构框架表达和区分单数与复数、财物的所有权和属有者，叙述事件并对事件进行提问等等。

1、指称及指称的单数

印第安手势符号中，表达单数的“我”(I/me，不能区分主格、宾格)，使用“右手指指向自己的胸膛中间位置”的手势；单数的“你”(you/you，不能区分主格、宾格)使用“指我右手的人”的手势表示；表达单数的“他”(he/him，不能区分主格、宾格)使用“指向右边一个人”的手势；表达单数的“她”(she)“做出妇女(woman)”的手势，而表达单数“她”的宾格(her)则与男性的“他”(he/him)同样使用“指向右边一个人”的手势，不但没有主格、宾格的区分，也不区分性别。

印第安手势中还没有出现专门指称复数的手势符号。表达我们(we/us)、你们(you/you)、他们(they/them)这些指称的复数时，使用表示“我”，“你”，“他/她”的手势符号+“全部”(all)的结构框架来表达。手势符号中没有单独表示物的“它”，自然也没有复数的“它们”。

手势图示：右手手指指向自己的胸膛中间位置。表达意义：我(I or me)。附录：手势图示：右手掌与胸齐高，水平地从右向左画圈。表达意义：全部、所有(all)

2、所属

印第安手势符号表达“我的”(my or mine)、“你的”(your)、“他的”(his)、“她的”(her)等属有概念时，无论单数复数一般都用以上“指称概念的手势+拥有(possession)的手势”构成。如需表达“我的”(my or mine，不能区分主格、宾格)，直接做出拥有的手势即可。这是因为在印第安手势符号中，表示“我的”概念的手势与表示“拥有”概念的手势实际上是一致的；表达“他的/她的”(his/hers)属有概念使用“指向一个人的手势+拥有(possession)手势”的结构框架构成；表达“你的”和“你们的”(your or yours)使用“指那个人+拥有(possession)手势”的结构框架构成。跟表示指称一样，印第安手势符也没有表达指称复数的领属概念。

手势符图示：做出拥有(possession)的手势。表达意义：我的(my or mine)。附录：手势符图示：保持拳头合拢置于颈项前的手势，回到右边，摆动手略向下，并用手腕指向前方。表达意义：拥有(possession)。

(四)印第安手势符号的“文本”

所谓印第安手势符号的“文本”概念，类似于书面语言中的句子和篇章，但并不等同于书面语系统中的同等概念。虽然印第安手势符号能够在空中连续打出一连串的手势符号，可以表达相对完整的意思，用来叙述一件事情，类似于书面语中的叙述句。如“我饿了，我想吃东西”(我-饥饿-食物-想要)，“我去抓鱼了”(我-去-抓-鱼)，“我们看见许多苏族人围坐在一起议事”(我-所有-遇见-许多-苏人-坐-议事)。但手势符的“句子”缺乏严格的逻辑顺序，也缺少规范的语法。交流过程中，双方只需要用手势在空中打出关键词，让对方理解大意即可，并不需要精确表意或者交流思想。所以，手势符的交流只是随兴而来，兴尽即散，不能指望用这种符号表达清楚的逻辑概念，并以此来进行逻辑的推理和判断。

印第安手势符号中一连串的手势符号还可以构成表示提问的某个“句子单位”，其功能相当于书面语中的疑问句，表示对人物、地点、对象、方式等等的疑问。如：“什么是你的名字？”(问-你-称呼)，“你多大了？”(问-多少-你-冬天)，“你住在那里？”(问-你-居住)，“我白天见到的那个印第安人是谁？”(问-印第安人-我-见到-你-和-白天)。手势符号虽然能行使询问和疑问的功能，但并没有明确分工的疑问词。一个印第安表示询问(question)的手势符号几乎代表了英文中所有的疑问代词和疑问副词，如who、where、when、what、that、how等等。由此可见，跟不能区分词类相应，印第安手势符号也不能明确区分句型。

三、印第安手势符号的性质和功能

印第安手势符号只是一个概念单位，只有在交流的语境中使用时才能确定其含意，脱离语境的单个的手势符号意义并不确定。如“放弃”的手势符号在不同的交流语境中又有离婚、扔掉、流离失所的意义；“滥用”的手势符号在不同的交流语境中又有责骂、诽谤、诋毁、贬低等意义；“恐怕”的手势语在不同的交流语境中又有畏缩不前、胆怯怕事、猜疑、鲁莽、恐惧、紧张、害怕等不同意义；手势符能表达左、右的概念，却没有表示相应的左手和右手的符号；能表达听的概念，却没有表示耳朵的符号；能表示看的概念，却没有表示眼睛的符号；能表达喝水、吃饭的概念，却没有表示口的符号；有裹腿的概念，却没有表示腿和脚的符号。几乎没有表达人体各部位的手势符号。这种情况，若用书面语的概念来表述，就是“词无定类”或“名动相因”。同一个字符可能是名词、可能是动词，甚至也可能是短语，组合符号只有结合语境才能被完全理解，单独出现的符号组合往往难以确定意义。

印第安手势中的“同义现象”比较普遍，据我们的初步统计:在William Tomkins列出的384个有相应手势符配图的字符中，156个手势符有同义现象。

印第安手势符号的排列次序按照自然原则，手势符号仅表达核心概念，手势符号中修饰和限制的符号数量虽然不算少，但是在句子中使用时依然没有太多的修饰和限制的成分，而且没有形成固定的搭配，即没有所谓的“词组”概念。

印第安手势符并不存在严格的语法概念。虽然可以表示性、数、格的意义，但缺少完整的性、数、格的概念。名词的性通过加上man/woman或male/female表示，一头母熊用a she bear(一-她-熊)；虽然有表示数的手势符号，但表达方式却有两种：数1-10的数字是依次从左手至右手的顺序数手指头；数10-90时需要先做出10的手势，然后依次从左手至右手的顺序数手指头；数100-900的数字时也需要先做出100的手势，然后依次从左到右数到900；人称指称只有单数，没有复数概念，复数意义通过在单数I，you，he/she加上all变成复数来实现；手势符号没有主格和宾格的区分i/me，you/you，she/her，he/him在手势语没有分别；手势符号虽然可以表达领属关系，但通常靠加上表示领属关系的指称手势来区分，如那人的马(that man‘s horse)，在手势符号中表示为man that his horse(人-那-他的-马)，等等。

印第安手势符中表达动作行为的符号没有形态变化。一般情况下使用的时态都假定是现在时，如果要表示过去、将来时态，则需要另加表示具体时间的past、now、future等符号表示。如：“我已经吃过了”(I have eaten)，用手势符号表示则是I done eaten(我-完-吃)；“我将/会吃”(I shall eat)，用手势符号表示则是Itime ahead eat(我-时间-前面-吃)。

印第安手势中有一个用途广泛的提问词(question)，这个词经常出现在问句的开头位置，它的意思和用途完全取决于语境，在不同的句子和上下文中分别表示这、那、谁、什么、怎样等等意思。相当于英语中的who、what、why、when、where、this、that、how、how many、call you、will you等等。如“Where are you going？”(你要去哪儿？)，手势语用question，you，going的手势表示。“What do you want？”(你想作什么？)手势语用question，you，what的手势表示。

结合上述印第安手势符号的符号功能和印第安手势符号系统中符号的性质，可以基本确定：平原印第安人使用的手势符号是一种超语言、超方言的图画文字，还不是记录语言的手势语。这正是本文主张采用“印第安手势符号”而不再沿用“印第安手势语”的根本原因。

责任编辑：周延云

A Study of the American Indian Gesture Signs

Huang Yaping Wu Chu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 China)

The main users of Indian gesture signs are the plain Indians of America. Although Indian gesture signs can be used to express the concrete objects and some of abstract concepts, they are highly context-dependent and cannot be classified into certain word classes. While the Indian gesture signs have fully developed in expressing meaning, they comply with a natural ideographic framework instead of conforming to the grammatical rules with which we are familiar. Even if they can form simple sentences, these sentences lack reasonable logical sequence and cannot be classified into different clause types. Based on the discussion of its expression, expressive function and property, we can define Indian gesture signs as a kind of pictograph transcending language and dialects. Therefore, they should be called Indian gesture signs rather than Indian sign language as some western linguists call them.

Indian gesture signs; expression; expressive function and property

2016-12-22

黄亚平(1958- )，男，甘肃天水人，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广义文字学研究。本文对印第安手势符号的探索基于以下资料：1)William Tomkins《Indian Sign Language》(该书收录了870个印第安手势语符号)；2)Garrick Mallery; James Gilchrist Swan, 《Pictographs of the North American Indians》；3) Garrick Mallery《Sign language among North American Indians, compared with that among other peoples and deafmutes》。另，本文也参考了王惠杰《广义文字视角下的印第安手势语与图画文字的关系研究》(中国海洋大学硕士论文，2014)的部分观点。在此一并致以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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