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国民娱乐

黄广智

几年前，我在圣路易斯，常在网上淘一张圣路易斯红雀的棒球票，晚上和朋友一起去看球。尽管球队历史悠久，名闻天下，但由于城市不大，有时候周中七八美金就能买到一垒后面的山顶位，离内野相当接近，还能看到城市的美丽风景线，尤其是远处的地标大拱门，一览无遗。买一份浇满了辣椒、奶酪和肉末的墨西哥玉米片，配上一杯啤酒，吹着夏日晚间的暖风，给自己支持的球队加油，没有什么比这能让一个棒球迷更开心了。这就是美国人享受棒球的方式，一百多年过去了，食物可能变了，啤酒的牌子可能变了，不变的是美国人对棒球的热爱。

2013年，美国《大西洋》杂志刊登了一篇标题为 《对不起NFL，棒球依然是美国的娱乐》的文章。作者提到尽管NFL收视率早就超越了棒球，但这是因为棒球是一项地域性很强的运动。作者采访了几位地方体育记者，他们表示当地球迷更愿意看见自己球队夺得MLB世界大赛的冠军。如果球队不能进入世界大赛，他们就不会继续观看比赛了。相反，无论谁闯进了NFL超级碗，他们都会看。引用这篇文章并不是要证明棒球比美式足球受欢迎，而是要说明在商业体育高度发达的美国，尽管有NFL（橄榄球）、NHL（冰球）和NBA（篮球）与之竞争，对于很多美国人来说，只有棒球才能称得上国民娱乐。美国著名诗人沃尔特·惠特曼曾经这样评价棒球：这是我们的运动，美国的运动。

历史起源

棒球的起源要追溯到英式板球和一种叫绕圈球的孩童游戏。早在18世纪中，英国男孩就在北美的殖民地街头玩绕圈球，但并没有统一的规则。现代棒球规则首先出现在19世纪中，创立者是纽约市的卡特莱特。他制定了棒球内野是一个边长为90尺的正方形，每一个角作为一个垒包，球队由投手、捕手、4个内野手和3个外野手共9个人组成，先得到21分为赢，后来又改成9局后得分较高者胜出。这些规则一直沿用至今。

随着卡特莱特与他的尼克巴克俱乐部把棒球发扬光大，越来越多的俱乐部在纽约附近成立，建立联盟的呼声也越来越高。1858年，包括尼克巴克在内的几家俱乐部决定创建国家棒球员协会。他们并没有打算把棒球职业化和商业化，相反，希望这项运动只作为上流社会的业余爱好存在。当时，甚至球员在场上骂脏话都算犯规。随着市场的扩大，职业化与商业化在所难免。

1871年，第一个职业棒球联盟正式成立，由于贪污、赌博等各种原因，5年后被一个叫NL（国家联盟）的组织取代。NL的创立者之一就是人们非常熟悉的NBA官方用球供应商的创始人阿尔伯特·斯伯丁。

当时，NL不乏竞争对手，后来利用各种商业手段，从其他联盟招揽球队和球员，渐渐奠定了大联盟的地位，其它诸如美国协会和国际联盟下属的球队，要么选择加入NL，要么淪为大联盟球队的农场队，为其培养球员。1899年，其中一个叫西部联盟的小联盟在总裁班·约翰逊的带领下宣布改名为AL（美国联盟），并且有意扩建。第二年，AL宣布要求获得大联盟身份。由于废除工资帽，AL吸引了众多NL球星，最终如愿被认可为大联盟。至此，MLB的两个大联盟垄断了全美棒球市场，这一地位也维持至今。

在1947年以前，MLB一直是白人的世界，早期少数涉足职业棒球的黑人运动员引起很多白人球员抗议，于是，MLB在19世纪80年代禁止黑人加入大联盟球队。布鲁克林道奇队在1947年打破了这个规定，签下了杰基·罗宾森。MLB的大门终于向黑人运动员敞开。他们在这个舞台上没有怯场，涌现出众多球星，现在MLB的克莱门特奖和汉克·阿伦奖都是取自名人堂中黑人运动员的名字。

密集的赛程

20世纪中期，MLB总共只有16支队伍，美国版图上最西边的球队是圣路易斯红雀。在五六十年代，NL不满AL在自己地盘的竞争，决定西进南下。纽约的两支老牌劲旅道奇和巨人双双落户加州。波士顿勇士则经过两次搬迁，最终定居亚特兰大。同时期还有休斯敦太空人、纽约大都会等不少球队加入。经过几十年的变迁，MLB最终形成两个联盟各15支球队，各分成东、中、西3区的格局。

每年分区胜率最高的球队直接进入季后赛，每个联盟其余球队中战绩最好的两支球队进行外卡战，决定季后赛最后一个名额。季后赛与NBA东西岸一样，每个联盟的4支球队进行两轮系列赛，首轮5场3胜，第二轮7场4胜，最后由NL和AL的冠军进行7场4胜的“世界大赛”。

与NFL每年16场相比，MLB常规赛季从4月到9月总共162场比赛，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这还没算30多场春训赛和季后赛。铁杆棒球迷，尤其那些买季票的绝对是死忠。但棒球迷也是最幸福的，因为频繁的赛事意味着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比赛。美国幅员辽阔，比赛之多，舟车劳顿，使球员身体负担很大。为了减少移动，球队大部分时间都和同区对手较量，比赛都是像季后赛一样的系列赛。过去NL和AL球队之间在世界大赛前是不会碰面的，但MLB总裁伯德·塞利格在1997年引入了跨联盟比赛，于是出现了类似英超的同城或同州德比。有意思的是这些系列赛都有特殊的名字，如纽约大都会和洋基的系列赛叫地铁系列，因为两座球场可以通过地铁连接。芝加哥白袜和小熊之间的较量则用芝加哥的别称命名为风城系列。

带我去看球吧

在美国四大职业联盟中，MLB是唯一没有规范球场尺寸的。尽管内野大小一致，但外野尺寸可谓五花八门。其中有历史的原因，如红袜的芬威球场早在1911年已经落成，由于受到当时周边的物业和街道所限，只能牺牲外野的空间，时至今日，芬威球场的外野仍是全MLB最小的。这些球场形状风景各异，芬威球场左外野是一堵号称绿色怪物的高墙，芝加哥小熊队的外野墙则爬满了常青藤，球消失在藤蔓里面是常有的事。尽管有人提出要规范化，但由于资金投入、球迷感情等因素，操作难度太大。这也变成球迷想拜访所有30座球场的原因。

现场看棒球，食物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啤酒和墨西哥玉米片，热狗和迷你头盔里的雪糕也是球场经典。也有不少人来点粗犷的，买包花生或者瓜子，一边吃一边吐。棒球场随地扔垃圾是个传统，只要不扔到球场内就行。

唱国歌是美国职业比赛的必有程序，但MLB的比赛第七局上半局过后，球场DJ还会带领全体球迷起来唱棒球之歌《带我去看球吧》。这个传统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这首歌在2001年被评为世纪之歌的第八名，可见它对美国人影响之深。

商业成功

去年年底，《福布斯》杂志的一篇文章指出，MLB 2016年收入接近100亿美元，把连续增长的纪录延续到14年。尽管和NFL相比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谁都不会否认大联盟的发展非常健康。值得一提的是官方数字不一定能真实反映球队的收入，因为很多球队老板通过各种合法手段隐瞒真实收入、避税和压低球员工资。

MLB赚钱手段丰富，除了球票，还有媒体、赞助和官方指定商品，每一项都给联盟带来过亿美元的收入。早在19世纪90年代，西联汇款就和国联签下合约，在酒吧和桌球馆传播赛况。1946年，电视还没有普及，全美大概只有20万个家庭拥有电视机，洋基就和地方电视台签下75000美元的转播合同。 MLB的转播收入在1956年只有100多万美元，随着电视的普及，1990年这个数字达到了惊人的3.6亿美元。有线电视出现，更让媒体公司直接向观众收取费用，MLB球队当然要分一杯羹。1988年，洋基就获得了有线电视台一纸12年5亿美元的独家转播合同。

由于很多城市只有一个地方体育频道，大联盟球队没有什么谈判资本。进入2000年，很多球队老板决定不再受制于这些频道的垄断，建立自己的地方体育网络。洋基在2002年建立的YES体育台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很多球队要么拥有自己的体育台，要么参股当地体育台。

与时并进是MLB商业成功的关键。移动网络和智能手机让MLB意识到球迷获得资讯的方式正在改变。被动坐在电视机前接受资讯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球迷更喜欢通过掌上设备，随时随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资讯。总裁塞利格在2000年展现出他的前瞻眼光，创立了MLB高端媒体部门，专门负责网络媒体技术。现在MLB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在线直播技术。2015年，MLB决定把高端媒体部门分家成为独立的媒体技术公司，所有人依然是联盟30支球队的老板。去年高端媒体部门宣布和迪士尼合作，迪士尼将提供大量资金，而高端媒体部门的技术则可以援助迪士尼旗下的ESPN。

这次分家意味着以后高端媒体部门可以单独行动，不受制于棒球，有利于和包括金融在内的其他领域合作。目前为止，除了迪士尼，美国HBO电视台、世界摔角娱乐（WWE）也都使用了相同的技术。也就是说，MLB已经超越了生产棒球内容的时代，成为内容与技术双向输出的超级媒体集团，但谁会想到这一切都起源于一种孩童游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