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 固执于艺术，随心于生活

帅丹

四川清音，早期称“唱小曲”、“唱小调”，又因演唱时艺人自弹月琴或琵琶，被称为“唱月琴”或“唱琵琶”。本世纪50年代后定名为“四川清音”。它用四川方言演唱，流行于以成都为中心的城市与农村，以及长江沿岸的水陆码头。四川清音是由明、清的时调小曲及四川民歌发展而成。音乐十分丰富，计有100 多支曲牌。清代吴好山在其《成都竹枝词》中写道：“名都真个极繁华，不仅炊烟廿万家。四百余条街整饬，吹弹夜夜乱如麻”。道出四川清音在清代中期的繁盛境况，一代代著名的艺人在当时被造就出来。

任平：国家一级演员，四川清音李派第三代传人。现任成都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艺术研究院曲艺团）副院长兼成都曲艺团团长；成都市政治协商委员会委员；成都市文联副主席；中国曲艺家协会理事；四川省曲艺家协会副主席，成都市曲艺家协会主席，享受省委省政府“突出贡献优秀专家”的政府津贴。

任平对清音的态度，可以用“固执”来形容。她笃定的事、她认为正确的方式，任谁也难改变。清音占据了她的整个青春。对清音的执著，让她无论在军营还是在工厂，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田间，无论严寒酷暑还是风吹日晒，都能扛下。她却自称其实是一个典型的成都小女人——离开舞台便围着丈夫和孩子转的家庭妇女。拍摄时，不拘小节，在街边动作麻利地扯下初春厚厚的外套，里面居然是一袭蓝色的旗袍，在成都浣花溪公园里面，她大方地在镜头前转身扭头，大声说笑着，流传上百年的四川民间艺术的传承者，鲜活地兀自站立在这个时代里，各种艺术暗流汹涌而过，她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四川清音是她的神坛，其余的，都是生活。

GRACE：清音艺术现在是一个什么的环境？

“现在可以说是我们清音艺人的春天。最近的一次政府工作报告会提到了戏曲，在诸多的曲艺门类中专门提到了清音。成都市曲艺团有四个国家级非遗项目，今年也有一批年轻艺人要回团工作。”

GRACE：在这个“春天”里，如何趁势去播撒种子？

“在保持传统的节目形式，不影响它整体艺术的前提下，在形式和内容上有一些创新。我们目前面临一个难题，老百姓不能随时随地去观看我们的曲艺表演，我争取在以后解决现在没有驻场演出的问题。虽然有一些餐饮娱乐场所有清音表演，但不够专业。作为观众第一直觉看到的东西，表演水平有失水准，作品不够严谨，对观众来说是一种误导。有些业余的演员，手形都还没到位，会让人觉得清音这门艺术的造诣平淡无奇。”

GRACE：近年来涌现的优秀作品，能否有持续的热度，得到理想的传播和发扬？

“清音创作以景和人为主，不太适合唱一些口号式的作品。要流传下来，就必须“旧中有新，新中有根”。旧是什么，是它的曲牌、表演、本身的艺术形式，最主要是它的唱腔，万变不离其中。对于创新，主要是表演和唱腔上的设计。比如说加一些和声，让现在的年轻观众更容易接受。演员的二度创作也是我们对演员下一步的要求，一个作品，自己要有自己的想法和要求，有自己个性和特色的唱法，还要会灵活地处理唱腔。如果想要创作出新的作品，发扬和流传，那么唱词就应该很讲究。比如接下来我们要推出的一个作品，是全国著名作词家陈亦兵老师给我写的《兼葭》。如果作词作曲包括配乐各方面都到位了，有合适的演唱者和服装，这个作品我相信是可以流传下来的作品，也会成为我的一个代表曲目。”

GRACE：市曲艺家协会目前是如何去扶持众多的曲艺门类的？

“协会的作用是给众多体制内外的人提供一个展示自己艺术的平台，还谈不上扶持。曲艺团上面还有文联，文联上面还有宣传部，我们只能做到一些聚拢和展示的作用。比如某个演员有好的节目，在对他的作品和表演提出相应要求之后，我们会给他们提供一个平台，让他展示他的节目，展示他的曲种。协会的另一个作用就是把广大的曲艺爱好者都融为一家人。”

GRACE：艺术是有生命周期的，所以有些曲艺形式可能也会跟以前一样消亡吧。

“现在我们清音、四川扬琴、金钱板都在做口述史，也在出书。比如我们的金钱板大师，邹忠新老师在去世之前，我们为他出了书，录了视频，也做了他的口述史，以这些方式来保留这些传统文化。至于濒临灭绝的曲种，我觉得要辩证地来看。一个事业的传承，需要传承人和被传承人，找不到被传承人，就是没办法。上次政协的口头提案中，我就提到这些问题了，我觉得应该要加强传承人和被传承人的待遇。因为从事曲艺这个行当很不容易，我们的唱腔，真的要认认真真十多年才能唱的有味道。有些东西不是只靠看谱子就能学会的，它跟民歌跟声乐不一样，必须老师言传身教，把谱子上无法标注的小腔和那种韵味抓出来，还是需要传统的口传心授教学模式。”

GRACE：现在人才培养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有没有遇到一些瓶颈？

“我们今年会有十个年轻演员回团工作，8个女生，2个男生，这就涉及到政策和经费的问题。这种困难也是两面的，曲艺最根本的需求是演员自己要非常热爱自己的艺术，如果他不爱，你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外在的影响太大，一定要耐得住心灵上的寂寞。经济并不是主要原因，现在曲艺团演员的工资也并不算低。惟有不爱，才会最终导致艺术的荒废。”

GRACE：成都的曲艺界是否也存在“同行相轻”的情况？

“我可以很自豪地说，很多跟我们团合作过的编导演说我们团的氛围在全国都很少见，非常融洽。我们请过省外的名家老师来办培训班，像吴文科、陈亦兵、李铁、袁建邦、杨菲老师，他们都非常喜欢我们团的氛围。在这样的氛围下，根本不存在同行相轻的问题。比如说，我基本不主动去参加省上的演出或比赛，而是把机会让给下面的年轻清音演员。我不可能一直霸着舞台演。我一直觉得一门艺术的传承，是靠作品、靠人，一群非常优秀的演员共同来发展和发扬。”

GRACE：现在新媒体不断地涌现，传统曲艺如何借助新媒体来发展创新？

“新媒体我也在不断接触，也有一些视频媒体来找过我合作。有些配合得很好，因为它尊重我们艺人和艺术。我也要借新媒体的手法和平台来宣传清音，我一直坚守着我的底线。一般来说他们提出的方案都要交给我先审，有一次有个媒体就被我坚决拒绝了。它想在拍摄的过程中让我们演员穿上奇装异服来表演，我说不可能，别人看到这样的表演，会破坏清音的整体艺术美感。这就是我的底线， 我决不会让新媒体来误导宣传。”

GRACE：对于观众来说，如何才能听得懂，培养出传统曲艺的兴趣？

“政府晚会的曲目、商演的曲目、国外的曲目演出，我们都会准备不同的曲目，因为要针对不同的观众。对于普通观众，我们会唱一些清音演员必学的唱段，比如《小放风筝》、《布谷鸟儿咕咕叫》、《赶花会》，这些曲子的段落基本是重复的唱段，目的是为了加深观众的印象。如果出国演出，就不适合唱《断桥》这样的大调。那么就要展示技巧性多的。现在我出国演出唱得比较多的就是《中华医药》、《锦水吟》，这两个作品也是我的代表作。清音艺术是一门综合的艺术，哪怕只有一个演员站在台上唱，你也可以看她的妆容，她的服装、音乐以及舞美。如果观众觉得演员长得不好看，总听得出来她唱得好听。即便听不懂，观众觉得这个演员的妆或者衣服漂亮也行。总有一个亮点要吸引观众，这是一个切入点，让观众有印象，他才会静心地看。”

GRACE：听说你为了学艺，很晚才结婚？

“是。我當年回团工作的时候，我的师父程永玲和当时的副团长张廷玉老师直接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约法三章，其中就有一条：专心学艺期间，不准谈恋爱。我服从这条约束，所以才很晚结婚。”

GRACE：如果你教徒弟，也不许她们“早恋”吗？

“我现在还没有开始收徒，因为自己还没学够。再忙我都要抽出时间到师父那里去学习。即便《中华医药》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成熟的作品了，在师父那里依然要调整。如果我以后收徒弟，不会强制徒弟学艺期间不能谈恋爱，毕竟年代不一样了。女人的家庭是非常重要的，它会影响女人的事业，所以我会对弟子的另一半有所要求，谈的男朋友必须带给我看，我一定要看看他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