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拉丁字母的符号象征性
——从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说起

2017-05-11 08:12
关键词:拉丁字母希腊字母埃及

郭 东

(江西省社会科学院 哲学研究所,江西 南昌 330007)

论拉丁字母的符号象征性
——从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说起

郭 东

(江西省社会科学院 哲学研究所,江西 南昌 330007)

维特根斯坦指出:“从象形文字发展而来的字母文字,并未失去图示的本质。”[1]43拉丁字母是构成字母文字的基本元素,拉丁字母的鼻祖是埃及象形文字,具有明显的符号象征性、典型的表意功能。考察拉丁字母与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的渊源关系,发现、重组和梳理字母符号之象形意义的演绎链,为说明拉丁字母的符号象征性提供了重要的支持和依据。

象征性;图像性;拉丁字母;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

拉丁字母、斯拉夫字母和阿拉伯字母被称为世界三大字母体系。拉丁字母又称罗马字母,是目前世界上流传最为广泛最为通用的字母。“我们熟悉的罗马字母表,乃由罗马帝国传诸后世之西欧,是今日世界最通行的字符——大约有100种主要的语言、120个国家,以及将近20亿的使用者,遍布于全球”[2]9。对于拉丁字母符号,西方学者大多只停留在对其历史来源和语音变化发展等问题的研究上。受其影响,国内学者也比较关注这方面的问题。至于对拉丁字母符号的表意问题,国内外学者都少有涉猎,特别是西方学者,因为其历史、文化、宗教等原因,基本回避对于这一问题的探讨。

目前为止,国内学界大多数对于拉丁字母符号的表音功能毫无怀疑,然而对其表意功能持忽略或否定的态度;少部分学者承认其表意性,但却只是从字母符号的现有外在形象和结构上,去猜测和想象其可能具有的意义。前一种态度,太过武断,后一种行为,精神可嘉,然而如果仅仅停留于主观臆测,缺乏系统的描述、科学的梳理和论证,也是一种遗憾。拉丁字母符号大致经历了由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至希腊字母的发展路径。埃及传统、腓尼基文化及希腊文化是截然不同的,但文化传统的不同,并不意味着其文字、字母符号之意义的完全相异和割裂。因为“把影响、传统、文化连续性作为描述的单位是不妥当的,而内部一致性的、合理性的、演绎链和并存性的描述才是合理的单位”[3]3。无论字母符号的发展经历过怎样变迁的历史,如果我们把字母符号看作一个系统,那么对字母符号的描述,即对这种系统的构造单位的描述,我们要遵循的规则,就是寻找、强调、说明其演绎链以及其内部的一致性、合理性和并存性。正如福柯指出:“考古学不是什么别的东西,仅仅是一种再创作:就是说在外在性的固有形式中,一种对已写出的东西调节转换。这不是向起源的秘密本身的回归,这是对某一话语——对象的系统描述”[3]154。我们考察拉丁字母的起源,详细梳理其历史进程,目的并不是回归其起源,而是对这一字母体系的形成和发展进行系统的描述,测定各种合理的成分、单位及各种可能的形式和效果。无庸置疑,在字母符号的发展过程中,相同的符号不同的意义,不同的符号相同的意义,以及不同的符号不同的意义,错综复杂。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些已有的考古资料和文献资料中,对它们进行重新分析、甄别、组合、梳理,找到字母符号之间的差异与关联,揭示符号的真相。拟从拉丁字母符号的起源出发,在对字母符号的象征性进行全面梳理的过程中,并列进行阶段性、局部性、个别性的测定和考察,找出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之符号象征性及其一致性、关联性、差异性和共存性,并在这个字母符号象征性之完整的演绎链上,确定拉丁字母的符号象征性。

一、拉丁字母的来源

拉丁字母来源于何处?与拉丁字母符号有着最为直接关系的是意大利的埃特鲁斯坎(Etruscan)字母。为方便起见,我们首先可以在这里做一个时间的倒叙。

拉丁字母创始于公元前7世纪。

拉丁字母直接来源于埃特鲁斯坎(Etruscan)字母。

埃特鲁斯坎字母依据希腊字母创造形成。

希腊字母来源于腓尼基字母。

腓尼基字母的鼻祖是埃及象形文字。

古代的埃特鲁斯坎(Etruscan)人,曾在意大利建立王朝,统治着罗马和其他地区。埃特鲁斯坎人起初采用的是希腊字母,公元前8世纪,埃特鲁斯坎人依据希腊字母,形成了埃特鲁斯坎字母。埃特鲁斯坎字母后来流传成为好几种字母,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拉丁字母。

“公元前8世纪的遗物当中,有一块马西利亚那(Marsilians)的象牙板,上面刻着二十六个早期的厄脱鲁斯根字母。这是意大利最古的识字课本。二十六个字母中包括二十二个塞姆字母和四个希腊的增补字母。”[4]46埃特鲁斯坎字母作为意大利岛国王朝的正宗字母,曾统治着意大利的多个地区。而随着罗马王国的兴起,罗马字母最终取代埃特鲁斯坎字母,成为当时最流行的字母。又因为罗马王国的强大和不断扩张,罗马字母(拉丁字母)最终成为欧洲乃至世界的通用字母。

埃特鲁斯坎字母有二十六个,而罗马人只取其中的二十一个,创制了拉丁字母表。公元前5世纪,罗马征服希腊后,又在原有字母表的基础上,增加了希腊的Y和Z两个字母,拉丁字母由此增加为二十三个。拉丁字母发展至中世纪时,由原有的二十三个字母中衍生出了新的三个字母,它们分别是J、U、W,其中,J由字母I分化而来,U、W则先后由字母V分化而出。至此,拉丁字母的数目达到二十六个,一直流传至今。

在梳理拉丁字母与埃特鲁斯坎字母的渊源关系时,我们发现希腊字母的重要作用。希腊字母是埃特鲁斯坎字母之母,也间接和直接地影响了拉丁字母。

那么希腊字母的状况又是如何呢?

希腊字母形成于公元前11世纪。希腊字母由腓尼基字母改造而来。腓尼基字母共有二十二个,希腊古典字母有二十四个,比腓尼基字母多两个。腓尼基字母都是辅音字母,没有元音字母,文字发音只有根据上下文推断。希腊字母在腓尼基字母的基础上,增加了元音字母。希腊人创造了元音表示法,这一创造的贡献是巨大的,它使字母成为了完备的语言记录工具,开创了字母文字发展的新篇章。在希腊人发明元音表示法以前,字母文字符号的表意是明确的,表音是模糊的,在此之后,字母文字符号的表音精确到位,其表音的作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受到重视。当然,物极必反、无比精准的表音及对字母符号表音作用的过分强调,导致的结果是忽略或模糊了其表意性。

在字母的发展史上,希腊人的重要贡献是使语言以精确的标音形式存留下来。而希腊字母的前身腓尼基字母,仅采用辅音字母,更为强调是字母的意蕴,具有明显的象征、表意功能。寻找拉丁字母的符号象征意义,弄清腓尼基字母符号象征性,是极为关键的一环。

幸运的是,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腓尼基字母的象征意义,而更让我们兴奋的是,我们进一步追溯到的腓尼基字母的鼻祖——埃及象形文字符号,具备更为完善的图像意义。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的一个最为有效的字母符号之象征意义的演绎链就是:埃及象形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拉丁字母。

二、埃及文字符号的象征意义

迄今为止,埃及文字被认为是人类最为古老的文字之一。但是,埃及文字的最初状况,我们无从得知。我们能知道的埃及第一王朝时期的文字,即大约公元前3000左右的文字,已经是相当发达的埃及文字了。

为了研究方便,后人把埃及文字分为三类,一是“碑铭体”,二是“僧侣体”,三是“人民体”。碑铭体又称“圣书体”,是指雕刻于神庙的墙壁上和坟墓上,或绘于石器、木器和陶器上的专用文字,这种文字常用于皇室事件、宗教事务、葬仪活动及碑铭的记载,具有永恒记载、保留的性质,古埃及人称之为“神文”(mdwntr即上帝的文字)。僧侣体是碑铭体的变种,与前者相比,相当于一种草书文字。这种文字方便书写,起初常使用于商业文件、私人书信、文学稿件等方面,后来主要用于宗教文书,因而被称为“僧侣体”。僧侣体产生的时间几乎与圣书体同步。人民体是比僧侣体更为简化的草体字,人民体大约产生于公元前7世纪,比前两者晚了几千年。人民体产生时,僧侣体基本只用于宗教经典的译写,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人民体后来成为埃及的主要文字,皇室和僧侣的文告,往往要用人民体、碑铭体和希腊文三种文字同时书写,其中,人民体占居中央的地位。人民体的使用一直延展到公元5世纪。由于历史的原因,具像、复杂难写的圣书体,渐渐退出人们的日常书写、运用中。在日常生活中,简单易抄写的僧侣体、人民体代替了圣书体,这为后来的闪米特人发明其腓尼基字母创造了先决的条件。因此,袁立先生认为,“圣书字中作为僧侣体草写的民书体,当初最可能是这些作为抄写工具的书吏们的专用字体,而后来被称为闪米特字母的符号,就是书吏们总结出的基本字素(仅仅是基本构字元件,而非表音字母)”[5]。

埃及字体演变举例:

圣书体文字具有典型的图像形式,经研究发现,这些图像并不仅仅是用来表意的,而同时还具有表音的作用。谈到埃及文字,周有光曾断言,我们所知道的埃及文字,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象形文字,“以文字发展阶段而论,它和中国汉字(最大多数是形声字)同属一个阶段。”[4]20埃及文字的组成,包括三个重要部分:声符、意符、定符。声符用于表示读音,意符用来表示含义,定符又称限定符号,放在声符后面,限定一个词汇的意思。声符、意符、定符皆用图形符号来表示。意符图像特征明显,而音符大都是从早期的意符转化而成,只表辅音,附带不写出的元音。定符是规定意义类别的记号,本身不读音,跟其他符号结合成词,有区别同音词的作用。

埃及文字符号是形、音、义相结合的复合体,类似于汉字的形音字。然而从一大堆图像符号中,发现埃及文字之形、音、义相结合的本质奥秘,并破解其符号读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埃及文字的译读和破解,从1799年罗塞塔石碑的发现到1821年商博良的彻底破解,中间经历过无数考据者、学者的努力,时间长达二十多年。罗塞塔石碑由上至下共刻有同一段诏书的三种语言版本,分别是埃及圣书体、埃及人民体、古希腊文。让·弗朗索瓦·商博良是法国著名的历史学家、文字学家,他精通希腊语、拉丁文等数种语言,1821年,他以古希腊文为钥匙,成功地破解了罗塞塔石碑上的埃及文字。埃及文字符号的图像含义得以破解,但破解其发音又是一个难题,因为埃及文字遵从辅音表示法,并没有使用元音。所幸的是,现存的科普特语仍然保留着古埃及语的发音方式,商博良利用自己的科普特语知识,将这些文字与对应的科普特语的发音联系起来,最终发现了其正确的发音。埃及文字符号之发音得以勘破,这是一个历史的里程碑。由此,西方学者们为了研究的方便,便在众多的埃及发音字符中,找出了与26个拉丁字母发音相关的埃及文字符号。

图4 埃及文字(图形)符号与拉丁字母发音对照

我们可以看出,在埃及语的发音中,与拉丁字母A有对应关系的具体物象为老鹰;嘴唇的图形与拉丁字母R有关;拉丁字母G与煮食的锅或壶、钵、罐子有关;在埃及语里,院墙、栅栏的发音与如今的拉丁字母H类似,也就是说,拉丁字母H隐含着院墙和栅栏的意义(因为埃及文字是形音义相合一的文字);而拉丁字母F,在埃及语里,与飞动的蛇有关……

通过对埃及象形文字的追溯及对其形音义结构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埃及象形文字与拉丁字母之间的因缘关系,并为拉丁字母之符号象征性找到最为根本的原始链。

三、腓尼基字母符号的来源及其象征意义

“要想解开我们字母的种种神秘之处,可先从古代的腓尼基文字入手。公元前1000年的腓尼基字母表,就是我们自己字母的先祖。我们字母当中,大约有19个,可以直接追溯到当年——通过它们的外形,在字母表中的排序,尤其是其发音——找到相对应的腓尼基字母”[2]17严格意义来说,腓尼基人才是真正的字母发明者,希腊字母、拉丁字母都衍生于此得益于此。

腓尼基人(Phoenician)又被称为闪族人,是一个古老的民族,生活在地中海东岸,相当于今天的黎巴嫩和叙利亚沿海一带。大约公元前1000左右,腓尼基人创立了腓尼基字母。腓尼基人善于航海与经商,在全盛期曾控制了西地中海的贸易。“腓尼基人的贸易网络让他们与地中海和近东的许多国家建立起了联系,如埃及、亚述、犹太王国、大马士革的阿拉姆人、意大利西部的伊特鲁里亚人、西班牙南部的塔提苏斯人,以及地中海东南部一个偏远但雄心勃勃的民族希腊。贸易促进了腓尼基字母表的传播。”[2]19

虽然腓尼基字母创造于公元前1000年左右,但考古发掘证明,字母表的起源还来得更早些,且与埃及文字相关。周有光认为,根据腓尼基字母的书写和发音特征,亦可确定腓尼基字母的出处与埃及文字有关,他指出:“这些特点,在古代钉头文字和埃及文字中已经或多或少地存在了。这两种古代文字对于字母的发明无疑地是有重大影响的。”[4]26

腓尼基字母表并非一夜之间诞生。腓尼基人自称为迦南人,腓尼基字母表来自迦南字母表,迦南人的祖先是闪米特人,而闪米特人又是古犹太人的后裔,讲的是古希伯来语,曾侨居于埃及。20世纪初和20世纪末在埃及境内两次重大的考古发现证明,事实上,是侨居在古埃及的闪米特人,改造了繁琐复杂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发明了简约的字母。18世纪中叶开始,就有欧洲学者提出埃及象形文字是古代希伯来字母的本源或参照物,但当时却找不到任何根据。1905年,英国考古学家威廉·弗林佩斯·皮特里在埃及境内一个名叫塞拉比特·艾尔—卡迪姆的沙漠的地方,发现了刻在砂岩上的30份铭文。这些奇怪的符号,有着象形文字的痕迹,但却明显不是埃及的象形文字。由于无法破解,皮特里最后否定这些符号是一种文字形式。直到1916年,“加迪纳发表了一篇才华横溢的论文《闪米特字母表的埃及起源》,一举奠定了后世全部研究的基础。加迪纳认为,西奈文字以字母写成,那些图形乃独立的字母,全部袭用自一种可确认的埃及象形文字的图形(埃及人赋予它们的意义则被扬弃),只要发音正确,这些图形字母便可拼出古代闪米特语的语汇”[2]5。加迪纳大胆地认为闪米特人的字母表取自埃及的象形文字,他的推测后来得到证实。1992年,耶鲁大学的埃及学家约翰·科尔曼·达奈尔,在埃及中部卢克索西北约30英里的沙丘中,发现了一条古道。这条古道因为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看上去很是苍凉,考古学家们将之称为恐怖谷。也许正因为人迹稀少的原因,此条古道上的许多遗迹得以保存,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刻在恐怖谷崖壁上的数百份埃及铭文。在这数百份的铭文中,有两条引起了达奈尔的特别兴趣。他发现这两份铭文所用符号,有些好像源于埃及符号,但他们所用的方式,明显不同于任何埃及传统。这两份铭文总共大约包括15个符号,有些显然是图形,比如牛头,一个张开手臂的人形符号,一组纵向的波浪线,一个十字符号。这些纵向书写的波浪线,大约正对应着后来的腓尼基字母M。20世纪末,达奈尔发现的这些符号,最终被证实为最早的字母符号。古埃及文字一般是左右方向书写,纵向书写的时期只有很短的一个时间,即中王国时期。这些文字符号的书写时间大约在公元前1800年,因此可以推断这些字母符号应该是脱胎于公元前2000年左右中王国的埃及象形文字。“1999年11月,《纽约时报》头版报道这一进展时,在标题中如此宣称:‘埃及之发现证明字母表发明于更早年代。’”[2]36

表1 腓尼基字母符号表

从表1我们可以看出,腓尼基字母≮,读音为aleph,象征的事物为牛。字母符号≮,具有明显的图画特征,是具象牛头的简单抽象化。腓尼基字母符号曰,读音为heth,象征栏杆,也具备典型的图案化倾向。其他腓尼基字母符号莫不如是,都具有明显的图像性。由此字母所指称的事物,多少都与此图像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四、拉丁字母的符号象征性

根据神话传说,是腓尼基国王阿革诺耳的儿子卡德摩斯将腓尼基字母带到了希腊。腓尼基字母传入希腊的时间并不确定,有可能是腓尼基字母表刚发明的时候,也有可能是此后的数百年。因为在希腊字母表发明前,希腊人特别是希腊的先哲先贤就有不少侨居或到过腓尼基。此外,希腊人与地中海沿岸国家素有贸易和外交往来,尤其与埃及人保持着密切的来往。我们不能忽略埃及文字对希腊人的影响,很有可能希腊人在创造其字母表时,至少融合了腓尼基与埃及这两种字母和文字的元素。

虽然希腊字母在腓尼基字母的基础上,增加了元音字母,使语言的读写变得更为方便、确定,甚至使这些由字母组合的文字看上去就像是专门用来标音的,这些文字好像就是“拼音文字”,但无数的事实和希腊文献资料却向我们表明,字母符号的表意功能并没有丧失,字母符号象形意义之“演绎链”在这里并没有完全割断。在希腊人这里,字母符号除了用来标记读音外,其实仍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

在由希腊语写成的《新约》里,神说:“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我是终。”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希腊字母表里,读音为阿尔法(Alpha)的字母A,代表的意义为首、开始,读音为俄梅戛(Omega)的字母Ω,代表终了。事实上,其他希腊字母也都具有确切的含义,如字母I,读音为约塔(iota),表示一点儿,微小;字母∧,读音为兰布达(lambda) ,表意为波长、体积等。

希腊字母加入了元音音素,但并没有完全抛弃字母符号的表意功能,字母符号的象征性得以延续。自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以来,几百上千年的时间跨度及无数历史事件的堆积,至拉丁字母时期,字母符号的数量、顺序以及内涵和外延都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旧的字母不断被更改、替换、抛弃,新的字母不断增加。新的拉丁字母符号表建立在旧的希腊字母符号表的基础上,新的拉丁字母符号不仅保留着希腊字母符号完美的书写样式和发音范式,也继承着古埃及文字和腓尼基字母的表意功能,具有着更为复杂、隐喻的图形象征性。字母符号在历史的长河中演进,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变化和发展。前面的(概念)是后面(概念)的基础,后面是前面的演化,但新概念的出现也不总是因袭前面的概念,也有断裂、突变的可能。“某种概念的历史并不总是,也不全是这个观念的逐步完善的历史以及它的合理性不断增加、它的抽象化渐进的历史,而是这个概念的多种多样的构成和有效范围的历史,这个概念的逐渐演变成为使用规律的历史。”[3]3字母符号之象征意义的发展史,正是遵着这一“多种多样的构成和有效范围”的原则,在循这种原则上,旧的意义或是保留或是扬弃,新的意义或是衍生或是重新创立。新意义与旧意义之间有叠加的可能,也存在差异和冲突的地方。我们不能因为差异性和冲突性,就否定拉丁字母符号的象征性,否定拉丁字母符号的表意功能。差异性和冲突性说明了字母符号具有了更为多样、多层次、更为广义的表征范围。

表3 拉丁字母及对应的希腊字母和腓尼基字母符号表

拉丁字母符号A,在埃及象形文字里,代表的是老鹰,在腓尼基字母符号中,表示公牛,在希腊字母符号中,表示开始。符号的意义在这里不断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是毫无章法的——这种变化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演绎链。依此,拉丁字母符号A,包括的意义有开始、首要、首领等,而根据老鹰、牛等具像动物的体貌及生活习性,其衍生义则可以包括权威、能量、强大、目标、加速、盘旋、毁灭等之义。与之相关的英语词汇有ancestor(祖先),antique(古董),authority(权力、权威、威信),affect(影响),abolish(废除),area(面积、区域),accelerate(加速、加快)等。与拉丁字母符号L发音相关的埃及文字符号为一只静默横卧的狮子,腓尼基字母符号为木棒,希腊字母为∧表示波长等。拉丁字母符号L,将这条演绎链上的所有变化尽数吸收,并在新的环境条件下,扩充了不少的内容。其基本象征意义包括细长、长条、光线、长久等,其衍生义则有首领、宏大、躺、卧(与狮子相关),棍棒、光线所带来的衍生义则有打击、搅动;瘦小、细碎、缺少;拉长、延长;延缓、放松、释放;连接;液体、滴漏;条目,条理,逻辑;纹理等。典型的英语词汇包括有:leader(领袖、领导人),loud(大声的),lie(躺、卧),length(长、长度),level(水平线),least(最少),light(光、光线),line (绳索、线、排、行、线路),long(长的、远、长久),link(连接、联系),leak ( 漏、渗),look(看、眼光、目测),list(一览表、清单),law(法律、法令、定律)等。

卡西尔认为:“意识所知道的最高级最纯粹的精神活动乃是以某种方式的感性活动为条件和媒介的。只有当现象‘玷污了永恒的纯洁之光’时,我们才获得纯粹观念的真正的本质生命。只有追寻心灵的原始想象力所采纳的不同方向,我们才能得出心灵的多种表现形式的体系。”[6]222无论是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还是拉丁字母,其符号的创立都是以“感性活动为条件和媒介的”,都具有极强的图形象征性。通过以上的事实和范例,我们可以看到,自古埃及文字至腓尼基字母,自腓尼基字母到希腊字母以至拉丁字母,字母符号的象征意义,存在着一条完整的演绎链。这条完整的演绎链,不仅枝叶繁茂,而且时常枝节旁生。有一些新的意义附着在旧的意义上,有一些旧的意义失去,还有一些新的意义直接产生。自古埃及文字、腓尼基字母、希腊字母至拉丁字母,每一个环节中,这种或承前启后或弃旧扬新的新旧交替的发展演变模式,一直在上演。这种错综复杂不断变化创新的演变模式,正是字母符号系统不断获得新生的发展模式,也正是这种健康的发展模式,使得字母符号之象征意义不断得到补充、加强和扩大。

汉字与字母文字一直以来被认为是两种不同的语言系统,前者被认为是象形文字,后者被认为是拼音文字,毫无相似之处。事实并非如此。语言文字是心灵的符号形式,人的心灵是复杂的,表现心灵的符号形式,从来也不会是单一的,它常常是以一种复合的结构面貌出现。否定字母符号的表意功能,其实就是粗暴野蛮地践踏人类曾经拥有的极其感性、动态、丰富、鲜活的心路历程,否定其表现的复杂性、综合性、多样性。这其实是一种理性和精神的强权,是一种权力关系的话语模式。承认和探索拉丁字母的符号象征性,对于学习和沟通中西文化也是很有帮助的。一直以来,由于忽视了拉丁字母鲜活的符号象征性,中国的外语教学模式常常显得死板僵硬有余,生动活泼不足,学生在学习中也只能是死记硬背,事倍功半。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国内学者也常常呼吁外语“课堂教学内容要更加灵活,还应通过不同的教学方式来帮助学生掌握教学内容,如音频、视频资料”[7]。

“文字史证据表明,字母确有象形起源,只是由于使用字母的各民族象形审美心理习惯的不同,今天的字母象形含义更丰富了”[8]1。加强对拉丁字母符号的象征性研究,对于了解世界文化的起源和发展历程,学习世界文化,架构中西文化沟通的桥梁,有着极其重大的作用和极端重要的意义。

[1]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M].贺绍甲,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大 卫·萨克斯.伟大的字母:从A到Z字母表的辉煌历史[M].康 慨,译.广州:花城出版社,2008.

[3]米歇尔·福 柯.知识考古学[M].谢 强,马 月,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

[4]周有光.字母的故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5]袁 立.字母文字象形论史证钩沉[J] .北京社会科学,2000(2):151-157.

[6]恩斯特·卡西尔.语言与神话[M].于 晓,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

[7]王培斌.中外合作办学双语教学模式的问题分析与对策[J] .沈阳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1(3):395-398.

[8]袁立.English说文解字[M].天津:中国世界语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 伯 灵 校对 伊人凤)

On Symbolic of the Latin Alphabet Symbol——From Greek Words,Phoenician Alphabet,Greek Letters from Egypt

GUO Dong

(Institute of philosophy,Jiangxi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Nanchang 330007,China)

Wittgenstein pointed:“Deriving from hieroglyphs,alphabet characters do not lose the essence of the graphic”.The Latin alphabet is the basic elements of the alphabet letters,the ancestor of the Latin alphabet is Egyptian hieroglyphs,has obvious symbolic symbols and typical ideographic functions.Investigating the relation of Latin alphabet and words,Phoenician alphabet of Egypt,the Greek alphabet origin,and discovering,reorganizing and combing the evolution chain of the pictographic meaning of alphabetic symbols,offer the important support and proof to illustrate the symbolic of Latin alphabet.

symbolic;image;Latin alphabet;Egyptian hieroglyphs;Phoenician alphabet

2016-12-11

郭 东(1964-),女,四川乐至人,副研究员。

10.13888/j.cnki.jsie(ss).2017.02.014

H0-09

A

1672-9617(2017)02-02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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