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古典诗歌意象的多义性解读

2017-05-15 11:12曲兆秋
关键词:蝴蝶

曲兆秋

摘 要:解读古典诗歌,我们需要借助意象,需要了解物象的自然属性,还要综合考虑物象特点与诗人的情感志向间的关联,考虑诗歌创作的历史文化背景。

关键词:诗歌意象;多义性;蝴蝶;历史文化背景

中图分类号:G63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992-7711(2017)05-072-2

对物的热爱、欣赏、把玩和迷恋是中国人寄托高雅情怀的一种方式。千百年来这种诗情雅趣,一直弥漫在中华文化之中,成为一种蔚为壮观的文化景观。在诗歌当中,这个物常常以意象的形式出现。笔者以蝴蝶为例,结合历史文化背景,解读古典诗歌中的意象的多义性。

一、象征美好

久居花间的蝴蝶,沾傅着花的馨香,长伴蝴蝶的花朵,感染着蝶的灵动。蝴蝶以其清新淡雅、恬静柔美的形态风格,成为“美”的化身。蝴蝶纷纷飞进文学作品,是因为蝴蝶的属性和生存形态所呈示的特性与诗人的情感体验和审美经验相契合,同时也符合读者和接受主体的审美思维。

南朝齐著名诗人谢朓的诗中有:“花丛随数蝶,风帘入双燕。”从他这里,直接在生活化中的与花相伴的蝴蝶出现了,这成为后世生活化中的蝴蝶意象的一个开端。杜甫《曲江》中“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蛱蝶、蜻蜓,正是在明媚的春光里歡快地穿花、点水、深深见、款款飞。这是多么恬静、美好的境界啊!《江畔独步寻花》其六“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嬉闹的蝴蝶在花丛中恋恋不舍地盘旋飞舞,小黄莺叫声和谐动听,美妙无比,诗人在春天所感受到的由衷的快乐跃然纸上。

宋代诗人杨万里在诗句中描画了儿童捕蝶的欢乐场面和好奇好胜的神态:“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明初著名诗人高启在《春暮西园》中写到“知是人家花落尽,菜畦今日蝶来多。”诗人不因春光逝去而感伤,而是描写“蝶来多”,写出尽管春尽,但仍充满生机和盎然情趣。清代诗人孔尚任在《问秦淮》中写到“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小鸟在白云端自由飞翔,秦淮河绿水滔滔,河岸红叶似火,黄花初绽,蝴蝶飞逐。好一派勃勃生机。

蝴蝶的可感性与可亲近的感性形象特点契合了中国文人的审美习惯,在艺术表现中体现为“美”。蝴蝶的属性所蕴含的生存形态的特征和它那种闲游自乐的“心境”所产生的感召力自然而然也会引领审美主体进入愉悦情绪的想象心境。

另外,从读音上来说,“蝴”与“福”谐音,在烟袋上装饰一个“蝴蝶结”,寓意福在眼前、福运迭至;“蝶”与“耋”谐音,是长寿的意思。人们把蝴蝶视作为吉祥物,这正是中国古典文学感物起兴、感悟兴起的自发性的创作模式的体现。

二、象征真情

蝴蝶双双对对在花间亲密热闹,恰似美好的爱情、深厚的亲情、珍贵的友情。自梁祝化蝶故事深入人心后,蝴蝶便成为夫妇或情人恩爱的象征。蝴蝶与花朵那种亲昵关系给人一种美好的联想,表示一种亲和力、象征人世间真挚的情感。

南朝梁武帝萧衍的《春歌》之四:“花坞蝶双飞,柳堤鸟百舌。不见佳人来,徒劳心断绝。”这里的蝴蝶成双出现,像一对恋人嬉戏、玩耍。梁简文帝的《咏蛱蝶》:“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李商隐的《晓起》:“书长为报晚,梦好更难寻。影响输双蝶,偏过旧畹兰”,徐夤的《蝴蝶》“苒苒双双拂昼栏,佳人偷眼再三看”等,蝴蝶成双成对形影不离地飞舞在花丛中,彼此追逐,双飞蝶就成了恩爱夫妻的象征。

双飞的蝴蝶也会触动失意者的情思:李白的《长干行二首其二》:“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看到双飞的蝴蝶飞入西园花草中,想象蝴蝶与花草相见时的欢乐,对比自己的惆怅感伤,道出自己对怀才不遇的哀伤,对知音久盼未至的焦灼;李商隐的“舞蝶殷勤收落蕊,有人惆怅卧遥帷”,借蝶惜花来道出自己知音难觅,无人赏识爱怜的惆怅哀叹。崔涂的“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借助蝴蝶传达思乡之情。

中国人追求一种与物和谐相处的境界,把自己和物融为一体。物通人性、人通物性,蝴蝶的习性与人的生活、人的情感是彼此相通的,蝴蝶双双对对飞舞就像相知相爱的人彼此依偎一样。中华文化讲究物我两忘,其对于物的亲和态度与西方文化对于物的征服态度、主客对立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三、象征自由

因风而起,慕香追逐,随遇而安的蝴蝶自由翩飞,饿可即食,累可即歇,无所拘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选择伴侣,在诗人的笔下蝴蝶就成为了自由的象征。

《庄子·内篇·齐物论》中:“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借梦中化为蝴蝶的翩跹来弥补现实中遗憾的缺失,通过瞬间的转化淡忘来实现对现实的超脱和对自我的超越。自庄周第一个借蝶梦赋予其自由的特质后,蝴蝶代表自由就成为一种情感定势固化下来。

陆游的《窗下戏咏》:“何处轻黄双小蝶,翩翩与我共徘徊。绿阴芳草佳风月,不是花时也解来。”翩翩的两小蝶伴我徘徊行走,用蝶的悠游写出“我”的安闲,自由的蝴蝶,是诗人所向往渴慕的。张耒的《海州道中》:“草虫咿咿鸣复咽,一夜雨多水满辙。渡头鸣春邨径斜,悠悠小蝶飞豆花。”,描写悠悠飞向豆花的乡间小蝶,从容自如,不紧不满,映衬了乡间生活的自由无拘,怡然悠闲,充满了乡俗生活的情趣。这些翩飞的蝴蝶,成为自由的象征,引来无数文人仰慕的目光,于是或直抒向往之情,或曲笔委吐心声,或正面映衬渲染,或假托不羁的豁达来压抑掩饰内心的忧愁苦闷。

自由,是生存的最高状态。在中国文化的深层意念中,就体现出一种对自由的执著追求。处世讲究“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从容,致业追求“庖丁解牛”般悠游,艺术追求“无法而为至法”的最高美境。儒、释、道三家的共同作用,造就了中国文人独特的人生追求与审美情趣。庄周梦蝶象征着在时空无限的梦中实现了对象化的自由,象征着人类可以拥有不受陈规戒律的约束和压抑的自由。虽然这种自由的状态是短暂的,但其境界却是永恒。人可以像蝴蝶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徜徉在宇宙的大花园中,这个不正是庄子“物化”所追求的物我两忘,大话同流的生命境界吗?

四、象征无奈

蝴蝶,飘然而来,却倏忽而逝,带走了美丽,留给人们无尽的遗憾。人们由对蝴蝶的感观,叹怜生命的短暂,美丽的消逝却无能为力,内心的波动积储了一种深沉的悲怆和无奈之感。

李商隐《青陵台》的“莫讶韩凭为硖蝶,等闲飞上别枝花”,对花残蝶飞,时逝人非的感慨,《樱桃花下》“流莺舞蝶两相欺,不取花芳正结时。他日来开今日谢,嘉辰长短是参差。”道出在花谢之时,蝴蝶来花间最后一次道别,嘉辰再至时已是花谢蝶亡两参差了,烘托一种错过的悲哀。李贺的《恼公》:“肠攒非束竹,弦急是张弓。晚树迷新蝶,惨蜺忆断虹。”写出了在傍晚蝴蝶将归之时,树与蝶的两情依依,两手劳劳,不忍分别的情状,花期短暂,蝶命微薄,伤感着这一对“恋人”不知下次相见是在何时。宋朝吴文英的:“迷蝶无踪晓梦沉,寒香深闭小庭心”,写出到了晚秋夜暮之时,蝴蝶临死前孤苦无依的情状。

康德说过:“凡最高的美都使人惆怅,忽忽若有所失”,蝴蝶惊艳的美,但是却消逝得迅疾,这可能也是蝴蝶的美所在,匆匆而来和飘然而逝,未有充分展示出美丽,也未待人们细细欣赏就收去了它惊艳的美丽和活泼的灵动,留给人无尽的遗憾和惆怅的回忆。也唯有遗憾惆怅,勾起回忆的想象,想象将回忆加工得诗化,观念中的蝴蝶具有了形而上的固化质态,反而让蝴蝶更美了,成为歌咏的对象而长盛不衰,蝴蝶也由此形成“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文化质态。回归于中国古代的重生传统,强烈的对生的尊重和对死亡的恐惧,从中可以看出,人们对蝴蝶早逝的爱怜,对活着的推崇,面对永恒的宇宙所萌发的对于生命有限性的思考,迷茫和喟叹,归根结底还是人对生命与自然的渴求与痴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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