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也夫为何要撼树?

2017-05-18 03:06米绪
齐鲁周刊 2017年18期
关键词:纲领学术界行政化

米绪

今年7月,中国社会学会将举行换届选举。一个多月前,一辈子没什么职务的北京大学退休教授郑也夫,忽然发出一份自荐书要担任会长。

这个自诩为“超龄愤青”的社会学学者曾宣称“不参加规则不公正的游戏”,这一次却身体力行设计游戏规则,要在同行中开展一次“关于社会学会会长产生办法的民意调查”。他甚至提出一些 具體的改革措施,包括完善会长等职务的选举制度、年会上缩短或取消领导致辞,让“优秀的作品成为年会上最风光的人,不管他的资历高低。”

他的这些纲领,直指当下一些社会组织的通病:行政化、圈子化、论资排辈、不注重学术水平一味搞平衡等等。人们把他看作是唐吉坷德,扑向学术江湖的腌臜不堪。他的这些纲领,也让人想起著名的公益组织阿拉善专门请《罗伯特议事法则》翻译者撰写的组织纲领。在某种意义上,阿拉善给中国的企业家们进行了可操作的民主示范。不管郑也夫的理想能否实现,都意味中国学术界自我改革的大门已被叩响。

郑也夫说自己是“宣扬一种理念,推动一项变革”,其自荐之举意义在于知其不可而为之。他给一些保有良知的学术边缘人示范了另一种可能:亲自进场,为自己的理念而行。“在社会转型期,一群研究社会的学者如果不讲自身该怎么做,光讲这个社会该怎么做,那我们不就是虚伪的么?先把自己的制度建设好,这不更切实么?也能对社会起个示范的作用。”

中国知识分子喜欢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郑也夫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意识到,无论穷达,每一次对于丑陋的撼动都是有价值的。边缘学者若真的发达之时,或会像现在的达者一样,失去了撼动原有利益格局的勇气和立场。

中国学术圈的行政化、利益化,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前不久,国际学术期刊声称撤回107篇涉及“同行评价”作假的论文,而这些论文全部来自中国。行政学术不分,必然会导致行政学术“通吃”,也易滋生行政与学术的“跨界腐败”。如果说,自荐会长是一种 “学术界制度与观念变革的可能的突破口”,那么,更多郑也夫的出现,哪怕是对郑也夫自荐的讨论,都会化成砸向这个学术酱缸的石头。

在10年前的一篇文章里,郑也夫写道:“明日发苍目茫告别学术界的时候,断乎不会因为没有担任过中国社会学会会长而惭愧。但目睹一个学科的制度建设,在整整一代人手中成效甚微,来日面对后生天真而鄙夷的目光时,我会汗颜不已。”

郑也夫的自荐书发出一个月后,只有一位年轻学者与他联系,表达了支持之意。作为中国开放以后最早研究中国知识分子问题的社会学家,郑也夫和唯一的支持者再一次撕开了中国当下知识分子的难堪处境。我们的学界,不再缺钱,却缺了更为珍贵的东西,连汗颜都成为一种奢侈。

学者,做时代的瞭望者、创新的践行者,还是权力附庸者?学术组织,是评价学者的道德、能力和水平之地,还是既得利益者的分赃之所?

当下的中国,随着各种立场的博弈,新的游戏规则会渐渐确立。郑也夫的自荐,不仅仅是学术界的幸事,更是整个社会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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