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钧一发

郭忻杪

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难道NBA计时器就不会出现故障么？当然偶尔也会，只是他们本身对任何细节的把控，就已经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即便出现纰漏，也能及时、有效处理，这才很少使比赛在万钧一发的时刻被其他因素所左右。而这，无疑正是最需要我们学习的地方之一。

辽宁对新疆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第四节最后关头，双方战成107平，郭艾伦突破上篮被周琦封盖后，时间还剩6.5秒。郭士强请求短暂停，辽宁队底线发球，球交到赵继伟手中。但让人诧异的是，此时，位于篮筐上方的24秒计时器，居然并未开始走表。

赵继伟先是运了两下球，至弧顶附近，随后准备出手跳投，这时，计时器上的数字方才闪动。在第一次跳投未果情况下，赵继伟紧跟着抢到前场篮板，几乎相同的位置不做停顿，直接空中将球送入篮筐，109比107，全场一片沸腾。可这一精彩的“绝杀”？自然逃不过新疆队法眼，立马引发巨大争议。

以李秋平为首，新疆队教练组据理力争。那这一进球究竟是否有效？赛后，很多人特意通过精确电子秒表进行验证，结果是从赵继伟接球，到完成二次进攻，总共用时约7.1秒，而比赛时间此前只剩6.5秒，超了大概0.6秒。因此，主队这记制胜球，绝对应该被判无效。可遗憾的是，面对新疆队所提出质疑，当值主裁并未给予理睬，依旧判罚进球有效，不仅如此，还留给新疆队0.3秒进攻时间。全场最后一攻，周琦接球跳投不中，比赛结束，双方大比分也来到1比3。

很显然，这又是那个老问题暴露出来——近些年，我们的CBA在比赛水准不断提高情况下，又一次暴露出了与之极度不匹配的一面，令人颇感无奈。那么，作为借鉴，在NBA，技术台又是如何工作的呢？

相比于CBA，NBA不但历史悠久，而且相关制度也十分完善。他们的24秒计时制从什么时候开始普及？还得追溯到1954年，当时锡拉丘兹民族队老板丹尼·比亚索内首次提出“24秒进攻制”，并由此引进了计时器。至今，已过去整整63年了。

经过63年发展，NBA计时系统如今已来到相当完善的程度。有专人负责计时，且这名计时员的职责是：控制计时器，包括停表、开表，暂停时提醒、督促两队，等等。计时员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欣赏比赛，无论多精彩。他们要随时盯住赛事进况，关注裁判动向，及注意裁判哨声。换言之，一旦听到哨声想起，就必须立即停表。

此外，NBA还有一个“精准计时系统”，这个系统能主动停表，别在裁判腰上，与哨子连在一起，比赛中能随时捕捉到哨声然后自动停表。开球前，裁判会按下它，开始进行计时。如此一来，人工与智能双管齐下，再加上视频记录、保存数据，比赛结束后传送到NBA总部，再度进行核实纠错。一旦出错，相关人员便会受到处罚。

而为了能更真切感受到NBA在这方面的专业，不久前，我们还亲临骑士队主场速贷中心球馆，揭秘技术台。以主队坐席为参照，最远端的技术台座位属于“24秒计时员”，不过这位计时员的工作可绝不仅仅是24秒计时。这个坐席前面有一块大概10英寸的触摸屏，上面被分成主队和客队两部分。通过触屏上的图标可以进行为主客队加1分、2分和3分的操作，同时这块触屏还可以用来统计双方剩余暂停数。

简单地说，这位工作人员就是我们业余比赛中的“翻牌记分员”，兼职掌控24秒进攻时间。大概因为这两项工作往往需要同裁判直接协调，所以被设置在场边的第一个座位。在一场NBA比赛中，无论是场内大屏幕，还是篮筐后计时表，甚至包括电视网络转播信号，其中的24秒进攻表和得分数据都是这位工作人员一手设定的。为了保证比赛中技术统计工作稳定可靠，这块触摸屏旁边通常还有块一模一样的触屏作为备用。而在这两块触屏旁边，有一个略显古老的黑色盒子，上面只有两个明显且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方形机械按钮。这两个按钮负责比赛计时器的开始和停止，操作它的技术人员我们称之为“暂停协调员”。至于为什么要用这种古老机械开关？首先考虑的，自然还是准确可靠，尽可能减少人为误操作可能。尽管我们没有看到这个黑盒子的备用设备，但在两个按钮上方有一块小触摸屏，用来记录是哪位裁判吹罚的比赛。这个设备操作，技术含量也不高，只是仍需要操作者全场聚精会神，不容半点分心。和另外一名技术员负责的工作一样，从现场到转播信号的所有比赛计时，也都来自于这个黑盒子。

在此基础上，NBA还精益求精，2016年与瑞士某著名品牌推出升级版“精准计时系统”。该款无线缆无导体式计时器采用全透明设计，外表简洁大气，并配有LED显示屏，在显示比赛时间同时还能计测24秒违例和暂停时间剩余多少，这在此前比赛中是从未有过的。

“该计时器上时间的跳转速率之快，真的，即便高速摄像机也难以捕捉，现已全面应用于本赛季常规赛之中。通过更加精准计时，来让比赛也变得更加精准，最大限度减少因时间产生的争议，正是我们引入这款设备的初衷。”NBA联盟副总裁兼首席运营官马克·塔图姆如是说道。

当然，就算再谨慎，时间久了，人为的工作也难免出现纰漏。比如去年11月21日，猛龙客场99比102不敌国王，比赛最后2.4秒，客队落后3分，手握球权，边线发球之后，彼时还在猛龙效力的泰伦斯·罗斯投中压哨三分。然而令人尴尬的是，慢镜头却显示，球在从边线发进场后，曾碰到过考辛斯的手指。而按照NBA规定，球一旦发进场内，无论碰到攻防两方的任何球员，都该第一时间走表。可当时，国王队技术台漏掉了这点。

随后裁判通过录像认真回看细节，大概持续了近10分钟，作出“此球无效”的判罚。猛龙方面非常生气，从主帅到球员都围住了主裁，凯西教练甚至还因愤怒砸碎了战术板。赛后，被抹掉绝杀的罗斯接受采访时嘲讽裁判：“你们可长点心吧，明明是那些家伙（国王队工作人员）失职，为何让我们蒙受损失？”第二天猛龙又向联盟提出申诉，理由大致为：由于人工反应慢于电子计时，故最后一次进攻的时间应略长于2.4秒；及罗斯接球后，正是根据计时器所显示时间，来调整自己出手时机，如果计時器早些启动，他也能来得及出手的。可惜对于这样的申诉要求，联盟向来予以驳回，比赛结果根本不可能更改。

这应该是NBA近些年最著名的一次“因计时器出错影响比赛胜负”事故。在这之前，2004年西区半决赛，湖人对马刺第五场，费舍尔0.4绝杀，波波维奇当场也质疑过，一定是计时器开表晚了或走慢了，否则根本不可能。但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波普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可即便如此，从猛龙与国王一战中，我们还是能够看出，如果确有证据证明是计时器出了状况，那么NBA的裁判们还是会根据客观事实来决定比赛结果的，而不是一味拘泥于规则或“流程”。换言之，我们的CBA，赵继伟那记绝杀球，裁判应该做出的最正确判罚是，起码进球无效。然当值主裁没有这种魄力，只是给新疆队0.3秒时间作为补偿……

有差距，就要追赶；有不足，就要学习。归根结底，CBA与NBA之间，差距首先体现在设备上——CBA的计时设备，不可否认，并不如NBA那般先进。两个联赛使用的计时系统，更是大不相同。

不过话说回来，再先进的计时设备、再完备的计时系统，也都会出现差错。像2014年季后赛，猛龙同篮网首轮首场较量，加航中心计时器第三节便出了故障，因此现场不得不临时“返璞归真”，在场边人工进行计时。好在那场比赛，并没有出现计时方面的争议，这正说明一点，只要工作态度认真，哪怕采用最原始的计时方法，也能做到精准无误。

再反观CBA，计时器出错，则大多都是人为原因。比如本赛季常规赛山东与北控一战，山东通过绝杀追平比分，但在球发出来后，计时器却并未走表……这跟辽疆一战，情况如出一辙，都是技术台疏忽在先，裁判没有察觉在后，导致只能将错就错。此外，还是常规赛，北控同浙江一战，第一个加时最后时刻，北控外援麦克克鲁姆接边线发球后2秒左右，现场计时器才回过神来开始走表。幸虧麦克克鲁姆最终绝杀未果，万一要是投进？不难想像，将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而除了工作态度不够认真外，还有极少数情况，是相关工作人员伦理出了问题。回溯到遥远的1998-99赛季，四川队主场技术台就曾两次出现这种状况。其一是同山东的比赛，由于计时器原因，比赛居然少打了3分钟！随后与吉林的比赛，又把吉林队一记三分球算作两分球。这两次违规操作，都影响了比赛结果，让四川队从中获利。篮协后来也做出最严厉处罚决定，勒令四川直接降级。

所以，工作态度问题，还是需要制定相应奖惩措施，一旦因态度不认真导致出错，篮协可以通过罚款及禁赛等方式，予以惩戒。只是这样制定相应奖惩措施，需要满足一个前提条件，便是无论我们的裁判还是技术台工作人员，都必须职业化，有一定职业水准。因为只有职业化了，将其纳入篮协有效管辖范围之内才合情合理，才有模有样。

于是，又一项改革的课题，就这样摆在了以姚明为首，新一届篮协领导班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