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尼诗选

2017-05-20 19:14希尼
南方文学 2017年1期
关键词:乔伊斯麦克天堂

希尼

阿纳霍瑞什,1944

“我们正在杀猪,在美国人到来时。

星期二早晨,阳光和沟槽里的血水

充满屠宰场外。沿着大路

他们从山上下来,应该听到了

尖利的猪叫声,然后听到叫声停顿,

看见我们戴着手套,围着围裙。

他们排成两队,肩上扛着枪,向前行进。

装甲车,坦克和敞篷吉普。

太阳晒黑的手和胳膊。无人认识,不知名

字,

朝诺曼底汇集。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

他们前往哪里,我们站在那像小孩 在他们朝我们扔口香糖和成袋的彩色糖果

时 。”

给天堂里的麦克·乔伊斯

1

衣物包换成工具包,

军装换成工装——

在农夫姻亲们中间

你有点不太着调,

你捆绑麦束的方式

成了乡间的笑谈,

但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

你就显出了身手不凡——

一个复员的阿喀琉斯

从未当过杀手

而是世界上最強有力的

战地担架手,

你一转手就

抄起了砌砖的行当。

2

沙堆王子

灰浆桶重甲兵指挥官

监视着墙体,

用铅锤测量和用灰泥抹平砖缝

从用木桩标画出地基

到砌第一层砖到装檐口,

密切注视着

水平仪里的气泡眼

直到水泥凝固。

医务下士,

协助伤员使用便盆的人,扎绷带的人

转为民防人员,

起立,闪亮

穿着铜纽扣紧系的土褐色制服。

3

你说起部队。

驻扎在沙漠里,

被飞机扫射又被救出

靠着毛毯刚折叠好的

层层保护

像田地里的捆包。

那时没有沙袋。

柔软之物保护了你。

你也说到了性,

像男人之间的谈话

当然地把我看成男子汉,

你说,英国人

会在星期天干那事

就在楼上,在大白天。

4

那砖刀的重量

让我暗自吃惊。

你举着它菱形的刀片

在空中一闪

砍开一块砖

然后转动它

温情地,轻松地。

然而在你让我去

把它洗净,晾干

你站在一边抽烟时,

它的铁那么重,

它倾斜的把手

那么厚长、唬人

我要两只手才能搬动。

5

“给天堂里的麦克·乔伊斯”——

这题目自然地出现在我心里。

麦克,我开头这行诗

如果不是出自空无,

就是出自遥远的某地:

一间卧室,明亮的早晨,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背靠在床头

而我就坐在床脚。

那是你第一次休假,

一个陌生人抵达了

一座单层房子,

但天堂一般

足以让人一直待在那里。

小型机场

它首先变回杂草地,之后

再变为仓库和砖场(被称作

克里夫草地工业园),

它战时灰色的控制塔被重建装满玻璃

成了棱角分明的CEO风格别墅:

图姆机场变成了本地历史。

机库,跑道,弹药库,半桶形掩蔽棚,

周边带刺的铁丝网,都遗忘了,消失了。

但没遗失的是雏菊的芬芳

和新铺马路上热沥青的气味,1944年

复活节星期一。还有那天下午两英里外

一年一度的图姆集市鲜亮的售货棚,

那因无法到达而更显明亮的一切。

我们没有廉价货摊,没有

风雨棚,无檐帽,或扎缎带的俗艳品:

世界就在那里,而我们在别处,

过去如此,将来也是。麻雀可以飞落,

B-26轰炸机没有返回,但那天空

在被征收令篡夺的土地之上

守望和等待着——就像那天我和她

在机场边守望和等待着。

一种恐慌掠过,就像夜间飞行

见光即散的翅膀在白天飞掠过

看不见的上空:她会高升起来

随那飞行员从“雷电”战机发出的召唤走掉吗?

但她那方,作为回应,只是最轻微的

后挺僵直,仍牢牢地站在大地

同时她的手向下,紧紧握住我的手。

如果自我是一种定位,那么爱也如此:

确定方位,画出标记,选定基点,

选择,固执己见,决不动摇,保持距离

在这里和那里在此刻和那时,坚守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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