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蓝 想做一个君子,就是我最深层的优越感

2017-05-24 22:28双桨
南方人物周刊 2017年14期
关键词:柯蓝毛肚人物周刊

双桨

“有理想这件事,我很有优越感;有诗和远方这件事,我很有优越感。

如果这些种种的优越感能够刺痛到别人,为此我更有优越感。这是个游戏,好玩至极”。

演员柯蓝3个月前从片场下山,进城吃麻辣锅,差点没被毛肚给噎死。以前嚼不动的东西,她都舍不得吐,咽下去。这回她照旧。但45岁的身体机能渐失敏感,麻辣毛肚让食道扩张并压迫了气管。死里逃生,她决定此生不再碰毛肚,“有什么好吃的?庸俗!”

病型性蜕变的脊椎炎和哮喘从出生起就伴随她,病痛让她敏感、早慧。最亲最爱的人相继去世,她很早知道死亡是什么——地上的人一个一个送,天上的人一个一个接。长辈去世时未能在身边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儿。最近十年惟一一次梦到奶奶,是柯蓝犯脊椎炎,疼得像乌龟一样翻不了身。奶奶在梦里跟她说,“现在这样是好事儿,你要知道疼,知道怕,知道有些事情你不能做,因为你的身体有这局限。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有一些东西这样克你,你就可以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特遗憾,现在真不做什么梦了。睡眠质量好,她倒下就着,站起来就干活。夜里刚从美国拍戏回来,不用倒时差,隔天早上9点如约出现在一家播放热辣桑巴舞曲的西餐厅里。一坐下,她就往手上抹匀安美露——一种舒缓疼痛的药物,然后开始修理从淘宝花19块8买的手机壳,链条掉了。

感觉到被审视时,柯蓝对我回以审视,并以看似咄咄逼人的方式表达自己,“你的态度是盾,我一定是剑。”12岁前,她跟随爷爷奶奶在北京的部队大院生活,家中有各种规矩,见到长辈要直角鞠躬,来了客人得唱歌背诗。她底下有七个弟弟妹妹,做错了事情就从高到低,孩子们排一溜。有一个弟弟总“啊啊啊,奶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永远躲过那巴掌。“见识多了,我自然晓得怎样不让那一巴掌打在我脑袋上。”柯蓝知道,“会表达就会有糖吃。”

14岁独自前往加拿大读书,15岁顶着比男孩还短的板寸头做兼职模特,22岁那年,柯蓝成了在Channel V穿热裤、背心大咧咧说话的主持人,一个月收了三麻袋的信。此后她的主持事业如日中天。当主持人得与“蠢人”对话,承受注视和陌生的热情,对工作人员、投资者、收视率负责。有一天,33岁的柯蓝决定不要这些了,她只想对自己负责,转行当演员。

电视剧《手机》剧照,柯蓝与王志文

演过地下党、女匪、媒婆、宋美龄后,柯蓝在今年热播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饰演女检察官陆亦可。她猜因为自己“便宜”而被挑中演了这角色。她自称老派人,因“仰视”编剧周梅森以前有社会责任感、有道义的剧本,愿意低价接这部戏,但看到剧本时她对人物失望透顶,因为陆亦可“就是一符号,没有戏,也没有聪明才智,那些都是给男主角侯亮平留着的”。但签了合约,她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从生活中和文学作品里找原型丰满它。

她用“这种嘴脸”形容自己所演绎的角色,并试图理解,“作为一个生命体,冷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公检法的人也是人,你让我怎么样对待同志如春天般的温暖?别逗我,我怎么知道你是同志。”她给自己的表演打120分,她不跟自己过不去,“还能更高一点吗?”没什么演戏方法,她说得先做人,“老人演不过小孩,小孩演不过猫狗。你把这颗心扒开了搁桌子上,谁感受不到它的赤诚和炽烈?”

采访过后拍照时,柯蓝决定了,午饭还得吃个火锅,但坚决不点毛肚。车开在北京九级阵风扫荡过的马路上,她咋呼“这云美,这才叫云淡风轻,不,云淡风重”。上菜前,柯蓝被一小盘用醋、辣椒、花椒腌制的泡菜勾住,说它贼香,就爱这种香精的味道。牛骨髓、猪脑、鸭血、鳝鱼、牛肉种种,柯蓝把刚上的菜摆到桌上,满满当当,这样“看起来富贵”。吃到半途,“要死了”,她想起腰花、香菜猪肉丸子还没点,追加。她夹起一块刚端上的热酥肉塞嘴里,“孩子们吃,真他妈好吃,娘了个腿的!”她希望将来到天上的时候能够得到家人的鲜花和掌声,在此之前,她要尽兴,干活,吃好。

皮皮实实的中年妇女

人物周刊:对于病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完全接受的?以前你还会为之感到痛苦。

柯蓝:从十一二岁起就有这样的病痛,家人想尽方法劳民伤财帶我看病。看了这么多年,二十多岁就已经接受这事儿了。我原来一直以为活不过38岁。曾经有人跟我妈妈说过,这孩子活不长。我说我靠,太他妈棒了,活不长太好了,每天过好日子,吃香喝辣,特高兴。结果恬不知耻地活到了45岁,妈呀,我得好好对自己。这种痛太无聊了,太不好玩了。

人物周刊:无聊在哪,重复么?

柯蓝:疼啊。当疼变成一种习惯,每天只是希望今天不要太疼的时候。比如最近我这手就太疼了,你看我这安美露一直搁在那,没事就得抹一抹。人家抹手油,我抹安美露,多无聊啊。我不想让自己的手漂亮一点吗?但是不行啊。

我忘性大,疼痛的事儿我不愿意拘泥在里面,我都放过我自己了,你叫它不放过我?老跟别人说我有多苦,我有多疼,有意义吗?如果你今天碰见了一个病秧子,跟你说了一早上他的疼痛、他的不容易,你心里会激起那么一分的同情心,然后出门的时候,“哎,终于离开那个痨病鬼。”那不是我。我情愿让你出门的时候,带了一脑袋的问号,“哎”,虽然也是一声叹息,“这人好难弄,浑身都是刺。”

人物周刊:你有想过,为什么是你遗传到这些病么?

柯蓝:因为我得到了老天爷的宠爱。我从爷爷那儿遗传了病型性疾病,我父亲这一辈的人有这病,但不是每一个都有。我三叔有,一个姑姑有,然后我有。你看这就是六合彩。从我奶奶那我都能遗传到哮喘,你说我这个人是多么得到大家的宠爱,所有家族性疾病都在我身上得到了验证,我绝对不是医院里抱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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