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个时节我都会想起你

2017-06-06 16:50曹畅洲
文苑·感悟 2017年6期
关键词:首歌演唱会男友

曹畅洲

毫不夸张地说,我在第一次见到N时就爱上了她。当然,这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不过我身边认识她的朋友都对我说,她虽然漂亮,但也没漂亮到使我这么迷恋的地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心里有点沾沾自喜,因为那或许意味着我对她的这种感情是命中注定的,我喜欢这样的命运,喜欢这样将我和她绑在一起的命运,尽管这命运也曾给我带来巨大的痛苦。

我虽然对N一见钟情,但始终没有追求过她,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一,从我认识她那天起,她就有了男朋友。那是他们学院的一个学长,大她一届,长得很白净,戴着一副半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却不显得孱弱,专业成绩排名年级前十,却不是个书呆子。我嫉妒他,我不嫉妒他的优秀,只嫉妒他是N的男朋友。但我同时祝福他,祝福他能给N永远带来幸福。

第二个我不追求N的原因是她喜歡五月天,而我却不喜欢。我不明白他们嘈杂的音乐中藏着什么令人感动的东西,并且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蹦蹦跳跳唱着高中生般的爱情,让我很难理解。她为此和我争论很久,总是试图改变我的音乐取向。她把五月天的歌分类打包发送给我,时不时地问我,这首歌听了没有,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如果那段时间我突然想她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会发消息告诉她:“刚刚听了《疯狂世界》,这首挺不错!”然后握着手机,静静等待着那一声必将到来的振动。“她一定会说‘是吧是吧,我也超喜欢那首!”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反复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消息。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时,我刻意不急着打开它,而是注视一会儿那美丽的消息提醒,像品尝一颗甜美的糖果,慢慢点开她发来的消息:

“何止挺不错啊,这首超好听的好吗!”

我心里升起浓浓的暖意。

但暖意仅止于此。我所能做的仅止于此。我不能要求和她见面,更不能和她打电话,我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反复地告诉我:她有男朋友,她有男朋友。这就像是一句恶毒的咒语,时刻提醒我,N对我来说是多么遥远。

我只能在寝室里不断地听着她给我的歌曲,想象着她在听这些歌时的样子,她那青涩的过去,仿佛我都能在这些歌声里听见。在因害怕而不敢打扰她的时间里,这渐渐成为一种特殊的约会,我见不到她却依然心安的唯一方式。

然后我便听到耳机里传来这样一句歌词:“黑暗中期待光线,生命有一种绝对。”

我忽然感到心口一震,终于明白自己那无可名状的心情被歌词击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生命有一种绝对》写得真好。”我看她电脑上的通信软件在线,便壮了胆,发消息对她说道。

没过几秒,她回道:“这首歌我听哭过。”

然后她便告诉我她和她男朋友的故事。他是她的高中学长,他们的恋爱从高中就开始了。和所有的恋情一样,头几个月,甚至整个第一年,他们几乎都沉浸在恋爱带来的美妙里,没有任何不快,美好得仿佛一辈子都会这样,双方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伴侣,而命运也很幸运地安排他们进了同一所学校。然而热恋期总要过去,总有一个人会首先变得冷漠起来,而在他们这一对里,这个人是学长。据N的说法,他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从来不许N单独和其他某个男生吃饭,除此以外,也常常会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而不注意言辞,吵起架来会说出十分恶毒的话。

听到这里我义愤填膺:“怎么能这样!”

她接着说道,这些她也都习惯了,甚至她后来觉得,可能她迷恋的就是这种强势的性格,这是她骨子里钟爱的男人的特质,尽管这特质给她带来的并不全是幸福。

我百感交集,反复对照自己,发现自己不是这样的人,感到失望,便问她:“既然如此,习惯了不也就没事了么?”

她说:“可是前提是他得爱我啊。高中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写信放在门房,我进校门第一件事就是去门房拿信,然后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打开来读。我那时候甚至还抱怨,他怎么总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居然每天都写,每天。可现在他甚至连短信都发不了几句。”

她接着说:“我知道热恋期总要过的,也知道他会变得越来越忙,可我现在只是要求他每天和我打一个电话而已,但他总是说自己忙。就算有时候打了,也常常没说几句就开始吵架,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过。那段时间我就经常在夜里一个人听歌、上网、看剧,有时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失恋了。”

“不过度过了那段时间也就好啦。”她说,“也有可能真的是习惯了而已。所以我对那首歌里的两句歌词特别有感触。”

“哪两句?”

“靠近我,再拥抱我,请不要让我的心冷却。”

有时我觉得,其实这些歌词没有什么大道理,只是身处感情旋涡里的人们总会有一个隐蔽的弱点,只要戳中那个点,再浅白的歌词也会催人泪下。那天N和我聊到次日凌晨3点多,这是她第一次和我聊这么久。而在那之后,我们之间的往来开始渐渐频繁,我开始不停地关注我的通信软件和手机,在这充满等待的时光里,我变得更为依赖她,也变得多愁善感。我总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看见那黑暗中的亮光,却又时常怀疑那亮光终究只是一场幻觉。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问我:“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我说。

“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说吧。”

“我想去湖边一边走一边说。”她说。

我们学校有一片很大的湖,有四五个足球场这么大,湖周围种着各种树木,那时适逢春天,柳条垂到湖面上,像一只只正在戏水美女的嫩手,叫人看了春心荡漾。由于此地环境优美,又配有多张长椅面湖而设,便成了校园情侣的约会圣地。她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和我去这里聊天,我不得而知,但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而且非常不开心——因为在那以前我们很少见面,最多也就打打电话。

我循着一路灯光和月色,匆匆来到了她寝室楼下,她没有化妆,气色不是很好,然而在我看来还是十分美丽,不,甚至由于她是第一次离我这么近,又是这样和我单独走在暖暖的夜色里,我觉得她变得更为美丽。

“你在寝室里干什么呀?”她欲盖弥彰似的首先开口言他。

“没什么——听歌啊。”我说。

“听谁的歌呀?”

“五月天呗,不然还有谁。”

“都那么久了,还没听完啊?”

“这么好听的歌,听一遍怎么够!”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说:“那你一定听得很熟了?”

“可不是么,我现在只要听个前奏就能知道是什么歌!”

她半仰着头看看我,笑着说:“你可别吹牛,我随身听带着哦。”

“随时接受考验。”我说。

她“哼”了一声,然后调皮地扭头看回前路。

我们一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不一会便到了湖边。月光倾泻下来铺在粼粼的湖面上,像一颗融化了的心。我们绕着湖缓缓地走着,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这么晚找我出来,不会就是这样简单地聊聊天而已吧?”我说。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我:“你确定吗?还是你自己瞎猜的?”

她慢慢地摇着头说:“他自己告诉我的。”

“那……”我说,“然后呢?”

“我……我也不知道。”她的语气里充满委屈。

我找了一张长椅,我们两个坐下来,当中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我看着她伤心的侧脸,着实无能为力。她从男友如何认识那个女生开始,一直讲到她和男友这段时间里每天不断的吵架和争执,一时间气氛有些悲伤。那湖面上的月光支离破碎,摇摇晃晃。我没有办法帮她去做决定,只能试着使她不那么难过,她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也有所好转,然而我仍感到她心里依然伤心欲绝。

“对了,你的随身听呢?”我说,“我们来听前奏猜歌名,看看谁更快!”

“好呀!”她用很愉快的语气说道,同时从包里拿出随身听,理好耳机线,一个听筒交给我,一个塞在自己的耳朵里。

“开始了哦?”她说。

“嗯!”

音乐开始响起,柳条也飘扬起来。

“这是《知足》!”我说。

她悻悻地切到下一首。

“《温柔》!”她激动地叫道。

又下一首。

“《超人》!”我说。

我和她就这样由一根细细的耳机线牵连着,好像这样就能代替了牵手。

她又换到一首歌,钢琴前奏缓缓流出,我一时愣住。

“这首是什么?”我扭过头问她。

“《I love you 无望》”,她说,“一首闽南语的歌。”

“不要切,”我说,“真好听。”

她点了点头,说:“嗯。”她的长发遮住半张侧脸,路灯为她细巧的鼻子镶上一层银色的膜。我们就这样把这首歌听完,她收起随身听,我陪她一路走回寝室。路过正好闭馆的图书馆,一群努力用功的学生从正门蜂拥而出,有的跨上自行车,有的结伴走路,有的高声吆喝,静谧的黑夜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久。”她说。

“这没什么啦。”我说,“也没什么实质性帮助。”

“不会吧。”她说。

“什么不会吧?”我一时摸不着头脑,然而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我就感到右手一阵温热,心里像通了电似的一个机灵,仿佛有一只调皮、小巧的动物钻进了我的手心,紧紧扣住我的手指。我至今都觉得这一刻是那样的虚幻,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毫无预兆的日子里,她会牵住我的手。

“没有啦,我们下次吃什么?”她突然转向我,异常高兴地说道。

我这时才发现面前走过她的男友,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瞪着N。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从我身边擦肩而过。随即N松开了手。

这一天是2011年5月14日。我一度以为,从这一天开始,我的人生轨迹会发生改变,我不断设想着他们回去后又进行了怎样的争执,那强势的男友会以怎样的话语中伤她。想到这点我就感到心疼,然而又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升起自私的火苗。我屡次想要联系N问她情况如何,却终于没有开口。那个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痴痴地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尽管仍为未来感到担忧,但总是有一丝幸福游弋在心口。

然而没过多久,这件事还是渐渐平息了,他们又在一起。每一段爱情都要经历一些险阻,对他们来说,那只不过是又一个普通的险阻而已,只是由于我参与到了这次险阻中,所以它对我来说就不那么普通。

但是由于那一天我在她男友面前的出现,从那以后,我在他们的感情里稍微有了一点可怜的立足之地——他把我视为潜在的眼中钉,禁止N和我再见面。说实话,这反而使我心里有一丝暗喜,因为我终于在N的生命里有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在她那触不可及的生命里,至少与我有过专属剧情。我想,即使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哪怕仅仅是这样曾在她的感情世界里独一无二地发生过微不足道的交集,我也感到知足、甜蜜。因此我永远记得那一天,2011年的5月14日。美好的事都发生在五月。

2011年的7月,N的男友大学毕业,8月去了美国留学。N对我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她也会去美国,和他一起在那边读书、工作。我对她说,能有这样一个可见的未来挺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如刀绞。

男友去了美国没过多久,就又与N发生了矛盾。N向我诉苦,我们又一次绕着湖边开始走路。她告诉我他们的事,我却想着我們的事。有无数个瞬间,我想像偶像剧那样将她靠在墙角,告诉她,不要去美国了,和他分手,和我在一起。然而我始终没有那样做。我一遍又一遍地逼迫自己成为N喜欢的那种强势的男生,但是我没法做到。或许在我的心里,根本分不清何为霸气何为鲁莽,那一路上我在内心反复纠结,才鼓起勇气问她:

“喂,你10月5日晚上有空吗?”

“10月5日?应该有吧……怎么了……哦!那天有那个!”她说,“滚石的30周年纪念演唱会!”

“嗯,五月天也会来。”我说。

“对啊对啊,好想去听!”她兴高采烈。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们一起去吧。”

我原以为她会权衡良久,没想到她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

10月4日的晚上,我因为第二天这重要的约会而兴奋到失眠。5日一大早我就起了床,在全身镜面前试了十几件衣服,仔仔细细得将下巴刮得比玻璃都光滑,然后抹上发蜡,对着镜子横竖摆弄头发,向包里装了许多纸巾、指甲钳、水等物品,以备她正好需要。最后我拿起早就在网上订购好的两张演唱会门票,小心翼翼放到包的最里层,穿上鞋子出发了。一路心情忐忑,如有四只轮胎在我心里上下颠簸,我这一次不愿再做一个退缩者,我将趁着这段她和男友冷战的时机,踏出重要一步。尽管我仍未想好晚上要不要对她表白,然而有一个目标方针已经板上钉钉:一旦有机会,我将不遗余力。哪怕今晚不说,明天我也会找她聊天或者约会,明天没机会,后天仍将继续。我下定了决心,不再任我的命运被她和那个混账男友摆布,我要追求我的幸福。

演唱会下午4点开始,因此我们说好先一起吃午饭,然后聊聊天,或者随便逛逛,到了3点多的时候就进会场。她那天穿着一件翡翠绿的长袖上衣,戴着一对银色的耳环,闪闪发亮,显得她光彩照人。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心里升起彩色的泡沫。那天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摆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一声振动。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愣了几秒,然后说:“他给我来信息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说:“说什么?”

“他要和我谈谈。”她一面拿着手机回复,一面对我说道。

“嗯,你慢慢来,看看他会说些什么。”我说。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振了一下。

“他说要和我视频说。”她说。

“可是现在在外面,怎么说?”

她看着我,不说话,然后低下头,打了一些字,又删掉,她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我骗他说我和家人在外面,现在有事。”她说。开始重新打字。

“他会信么?”我问。

她停止了打字,焦虑和无奈都写在脸上。

“你回去吧”,我说,“快去找他视频吧,说不定他这次是真的想通了。”

我觉得这是我活到现在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当然,在她离开以后,我一度奢望那次视频以决裂告终,他们彻底分手,干干净净。然而事实再一次告诉我,在他们之间,我就是一个可笑的旁观者。他们就像一对认真下棋的高手,我站在一旁屡次想要加入,但这副棋只允许有两个玩家,而他们恰巧棋逢对手,不分高下。而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只配看。后来我拿着那两张扎眼的票在饭店附近晃了半天,直到演唱会开始,我听着会场里人声鼎沸,却没有踏入。我坐上车回了家,路上将票统统撕毁。

那次以后,我就再也不敢鼓起那样的勇气。只要陪着她就好,我想,哪怕只剩这最后的一年时间,哪怕我能做的不过是陪她说话而已,哪怕她从来不用暧昧的眼神看我,只要我能够默默地注视她的侧脸,我都觉得已是万幸。能牵过她的手,哪怕只有一次,我也觉得足够,足够让我回味一生。

朋友安慰我说:很多时候,男人需要的是得不到一个女人。

第二年我们进入毕业季,5月份的时候,毕业生们团聚在湖边的大草坪上,自发跑上露天舞台唱歌。我和N一同看着一个个男生从草坪上站起来,被身边人起哄着推上舞台,唱着真挚却走调的歌,我俩一起发笑。N叫我也上去,我看了看她,说:“那我上去了哦,你不许嫌我唱得难听。”

她说:“不嫌弃,快去呀。”

我于是站到舞台上,看着台下穿着长裙、楚楚动人的她,悲伤不住地涌上心头。

可我忍住了眼泪,平静地说:“下面为大家带来一首歌,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这首歌叫做……”

我注视着她脸上期待的神情,说:“《I love you 无望》。”

我至今都没敢告诉她,这首歌里唱到的一切,都是我想对她说的话。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曾有那么一刻觉察到,我在唱这首歌的时候,是如此地渴望上前抱住她,再也不放。她毕业以后如愿以偿去了美国,和她的男友团聚,和我的联系逐渐减少,直至几乎完全没有。我想她现在一定很幸福,要不然的话,一定会找我诉苦的。

在她离开以后,我又遇到一个喜欢五月天的女孩子,我一直以为我对她的感情和N完全没有关系,直到那天我们一起去看了演唱会,我才发现原来N从未在我的生活中消失,她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的灵魂里。我有时觉得这样是否对不起我的女友,但是旋即被我否定了。我告诉自己,我心中总得有一个尚未崩坏的地方,不是吗。

时光飞逝。2015年的3月15日,我收到一条来自N的消息,她告诉我她今年要与男友在芝加哥举办婚礼,时间是北京时间5月1日。她说她安排在这个时间是为了让国内的亲戚方便飞来参加。我则对她说,原来不是因为五月的第一天啊。

她在通信软件里打了“哈哈哈”三个字,然后问我,“你来吗?”

我点上一支烟,慢慢感受自己的眼眶渐渐湿润,然后在键盘上打下两个字:“不了。”

“为什么啊?”她很驚奇,也很失望。

我告诉她那天公司有事,要出差;我告诉她我的女朋友在国内,我出国参加你的婚礼,对她不好交代;我告诉她,你现在才告诉我,办签证都不一定来得及;我告诉她,我怕迷路。

但我自始至终没有告诉她,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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